清至民国时期旗人的生计问题
——以成都满城旗人为个例
2020-01-19岳秀银
岳秀银 蒋 华
(青海师范大学历史学院,青海 西宁 810008)
旗人是清代的一个特殊群体,他们在政治、经济上享受着优厚的待遇,只要是旗人,自出生每月就有“月钱”,没有生计,照样可以生存下来,且生活水平比较稳定。大清帝国即将灭亡时,开始旗人开始出现生计问题,到民国时期生计问题更加严重,直接影响了旗人生存,为了活下来旗人寻找各类职业,以求生存下来。被人以成都旗人为个案研究旗人生计问题。
一、清代及民国时期成都满城旗人的生计概况
康熙六十年(1721年),1600名旗兵奉命驻防成都,成都正式设立驻防八旗,由副都统法喇管辖。旗人驻防区和生活区称之为满城,时间久了满城旗人团体逐渐形成。清前中期成都满城旗人作为当时社会上的一个特殊群体,靠领“月钱”,无需担忧生计问题,生活比较稳定。随着社会的变迁,种种因素的叠加,清后期开始旗人生计问题开始突出,特别是辛亥革命后,八旗制度的瓦解,旗人没有了稳定的生活来源,其生计问题更加困难,大多数旗人并不能自力更生,缺乏求生技能,只得出卖体力,终沦落为社会的最底层。
(一)成都满城及驻防八旗
1644年,清军入关,统一全国后,为了巩固和加强其统治地位,在一些边防要塞派驻八旗兵。八旗兵在他们驻扎之地,围地筑城且携带家眷居住,其所筑城堡,称为满城(或称满营)。满城的建立是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成都作为屏障西藏,镇摄西南的军事重镇,其地位毋庸置疑。加之始于康熙五十五年的西藏事件,使清王朝深感有必要在此驻防八旗,八旗于所驻扎之地围地筑城,即形成满城。于是康熙五十七年,四川总督年羹尧开始征集民夫,各州县官民捐资,在成都城西修建了满城,因沿袭古少城之地,故又称少城。“复因地处成都大城之内,故又有‘内城’之称”[1]。成都满城“在府城西,康熙五十七年(1718)建筑,周四里五分,凡五门,官街八条,胡同三十三条”[2]。满城位于大城的西南隅,与汉城、王城共同构成了成都城。满城四周都有墙,墙高一丈四,大体上呈矩形状,形成一个封闭的单元。其周长约四里五分,共有五个门,东面两个门(迎祥门和受福门),西面一个门(清远门),南面一个门(安阜门),北面一个门(延康门)。有官街8条,兵街12条,胡同33条,后随着旗人人数的增加,胡同数也略有增长,但满城的基本格局未有大的变化。“其四至范围:东面沿今东城根街、半边桥一线;南面为小南街沿西校场一线;西面沿老西门至西校场一线;北面为红光路一线”[3]。满城实际上是一个兵营驻防区,各种设施排列有序,衙署(如将军衙门、副都统衙门、左司衙门、右司衙门、理事同知衙门等)、营房(即官街和兵街)、军械房、火药房、盘查哨卡、钱粮仓库(如永济仓、恩赏库)、庙宇祠堂(如关帝庙、西来寺、文昌宫、昭忠祠)等占据了城内主要地位。
在平定西藏事件后,法喇率荆州旗兵返回成都,并于康熙六十年奉令留下旗兵1600名,“俱令都统法喇管辖。”[4]其实早在康熙五十七年八月(1718),四川总督年羹尧就上疏朝廷“川省地居边远,内有土司番人聚出,外与青海、西藏接壤,最为紧要,虽经设有提督,而选取兵丁,别省人多,本省人少,以之心意不同,难于训练。见今驻扎成都之荆州满洲兵,与民甚是相安,请将此满洲兵丁,酌量留与成都。从之。”[5]除留旗兵1600名之外,还有步兵400名,军官74名,匠役96名,至此,在成都满城正式设立驻防八旗。八旗无论是在行军打仗,还是在祭祀生活上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和方向,“各照方向,不许错乱”[6],“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四旗在东,正黄、正红、镶红、镶蓝四旗在西”[7]。驻防八旗起初是三年一换,后清王朝为了巩固和加强对西南地区的统治,改为长期驻扎,八旗官兵的家眷也随之迁来。据统计“雍正初年,成都满城旗人有2000多户、5000人;嘉庆五年(1800),成都满城旗人有2153户、10998人;同治十年(1871),成都满城旗人有4500多户、13700多人”[8]。光绪九年曾调旗人300多名离开成都赴杭州。另光绪三十年(1904),成都将军绰哈布查核的成都满蒙族旗人的册籍“共5100余户,男1200余人,女9000余人,合计21000余人。”[9]1949年统计,成都满族有1000余人。需特别说明的是,成都驻防八旗的旗兵,满族占三分之二,蒙古族占三分之一,因而,上述人口中满族占了三分之二,蒙古族占了三分之一。从康熙五十七年筹建满城为肇端,到康熙六十年正式设立驻防八旗,成都满城旗人团体在此生活了长达二百多年的历史。
(二)清前中期成都满城旗人的生计概况
旗人作为清代的一个特殊群体,他们在政治和经济上享有特权,待遇优厚,无需从事生产活动即可解决生计问题。根据八旗制度规定,旗兵过着严格的军事生活,同时八旗制度作为清朝巩固统治的主要军事工具,对旗人(旗民)们进行严格的控制,不许其从事工商业和其他职业。清朝前中期,国家强盛,社会稳定繁荣,成都满城旗人数量不多,大体而言,在道光以前,旗人们的生活比较稳定。
“除每月粮饷外,另每家拨给房屋三间,地一亩三分,这个时期旗兵是不从事什么生产活动”[10]。每月的粮饷是八旗官兵主要的经济收入,同时也是整个成都满城旗人团体生活的来源,每月的粮饷基本上解决了旗人的家庭开支,衣食不愁。八旗官兵的粮饷是有定额的,定额的多少是根据其级别、职务以及是否在编制以内决定。道光以前,官兵的正额粮饷分为正粮和正饷(银),正粮是供应官兵及其家属的食米,当然依据官兵的职务、级别等不同米的多少及好坏是有区别的。正饷,即官兵每月领取的银两,从藩库拨给,将军15两,副都统13两,协领10.9两,佐领8.7两,防御6.6两,骁骑校5两,笔帖式1.6两,委前锋校4两,委前锋3两,领催3两,甲兵2两,委甲兵2两,炮手2两,匠役1两,步兵1两,养育兵1两,余兵2.5两。据统计,前锋每年粮饷、马乾及各种赏赐折银95两,近100两。成都将军与副都统有养廉钱(将军125两、副都统44两)和差马费。此外,八旗官兵除了正额饷银外,还可以通过朝廷的各种赏赐获得一笔不小的收入。如清王朝实行的“恩养八旗”政策,只要旗兵上了战场就会获得赏赐;对老人及退休的军人会给一笔赡养费;对旗人的婚丧嫁娶等也会给予一定的赏银。按照乾隆时期的米价,每石是8钱5分银,2两银可买米二石三升。再加上正粮及各种赏赐的机会,旗人们的经济收入是颇为丰裕的。而每人每月大概吃2斗5升米,因此,不难看出,即使不从事任何生产劳动,成都满城旗人们仍过着优渥的生活。
有了固定的经济来源,此时的成都满城旗人根本不需担心任何生计问题。养鸟、闲逛似乎成为他们日常写照,生活悠闲自在。有诗云:“吾侪各自寻生活,回教屠牛养一家。只有旗人无个事,垂纶常到夕阳斜。”[11]还有任杰笙的“旗人移往驻防兵,服食言谈另样精,今日出城闲逛逛,手提笼雀臂悬莺。”都恰到好处的进行了描述。也有少数的旗人每每领取俸禄之后挥霍无度,出手大方,大吃大喝,挥霍完之后又无任何求生的技能,只得抵押自己的衣物或是将房屋拆下,贩卖梁木,以此解决生计困难。当然,这只是个例,整体而言,成都满城旗人在清前中期生活是稳定的,旗人们只需按时领取“月钱”,加之清政府的各种赏赐,无需担忧生计问题,生活恰意。
(三)清后期及民国时期成都满城旗人的生计概况
“山雨欲来风满楼”,清朝后期,国力衰弱,社会动荡不安,即使是作为清王朝社会特殊群体的旗人也不得不面临随之而来的种种问题,其中尤为重要的就是他们的生计问题。辛亥革命之后,中华民国建立,八旗制度解体,旗人们再也没有固定且有保证的经济收入,由于缺乏求生技能,其生计更加困难,他们大多数人不得不出卖自己的体力,勉强度日。
1.清后期旗人的生计
清代后期,成都满城旗人的生计问题日益凸显。清政府所执行的“清语骑射”国策不允许旗人从事任何农、商等其他职业。根据八旗制度的规定,不仅对旗兵实行严格管理,其人员也是定额,不会随意增减。加之长时间悠闲稳定的生活,此时的成都满城旗人人数增多,僧多粥少,大多数旗人的经济收入不足,生活拮据,一部分的旗人甚至只得典当衣物换取钱粮,以此糊口。
鸦片战争以后,成都驻防八旗的粮饷已经无法保证按时足额发放了,加之清朝后期吏政腐败,各级官员贪污成风,中饱私囊,加剧了这一形势,成都驻防八旗的官员也不例外。他们用尽各种方法克扣、窃取旗兵的粮饷,各级官佐层层剥削压榨,旗兵根本得不到应有的收入。如前文所述,成都驻防八旗官兵的粮饷分为正粮和正饷。正粮即官兵每月领取的食米,虽然根据他们的级别、职务等不同,所领取的食米有所差别,但整体而言其成色都是较好的。到了清朝后期,这种情况发生了改变,各级官员可以凭借其权势与地位领取熟米,但兵丁大多数时候领取的是霉米、红米。成都驻防八旗官兵的比例悬殊较大,官员只占了千分之三、四,也就是说一两千旗兵的正饷需要养活两万多名的家属。不难看出,绝大多数的旗人生活是非常贫困的,“八旗的贫困主要表现在‘前锋’以下,家属众多的兵丁。”[12]至于“前锋”以上各级官佐,不仅粮饷充足,且可以利用手中权势为自己及其子孙牟利,因而他们的生活依然没有太大变化,生计不曾出现困难,与大多数旗人的贫困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蜀海丛谈·满营》说:“至前清中叶以后,穷篓不堪者居多,因房屋为官给,甚有摘拆瓦柱、售钱度日,仅留住房一二间以蔽风雨者。”又据成都市满蒙族老人回忆:在清末旗人的生活已十分贫困。兵士中生活好的仅仅能够糊口,偶尔吃一顿好的打打牙祭可看作是“盛节”。其中特别贫困者,每日只吃两餐稀饭,甚至是挖野菜充饥。他们的衣服、住处都宛如乞丐一般,穿着破旧,只有一件新衣作为逢年过节拜客之用,而住处是在城墙上的“堆子房”,没有过冬所必需的棉衣棉絮。清前中期出现过旗人因出手阔绰,挥霍无度等原因典当衣物的情况发生,但毕竟是少数且是因自身的奢侈浪费所致,而此时的情况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为数不少的旗人因为无法维持基本生活,又没有任何求生的技能,只得靠典当度日。
针对八旗生计越来越窘迫的问题,成都驻防八旗的将军和都统采取了自筹粮饷、扩大养育兵、余兵名额、救济孤寡旗人等措施。如“咸丰十一年(1861年),将军崇实任内筹款施粥,拯救八旗孤贫”[13]。但此时的大批八旗闲散之人,早已形成了“逗鸟闲逛,坐吃山空”的生活,这些措施根本无济于事。大多数旗人游手好闲,没有职业,并不单单只出现在成都满城,这种情况在全国普遍出现,为此清政府于道光五年颁布上谕:“闲散旗人告假,但令告明佐领、参领,给予图记,即准外出营生……或在外年久,愿改民籍者,准其告改”。明确的规定了旗人可以出旗营生、改旗籍、从事农工商等职业。实际上,这道上谕在各地的执行情况不一,就成都而言在当时并未推行。据《蜀海从谈·满营》记载:“光宣之际,改行新政,始奉命弛营业之禁”。道光五年颁布的上谕直到光绪宣统时期才开始在成都实行,推迟了足足五六十年。但在此期间,因长期“束缚”在满城里,加之又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成都满城旗人早已失去了自力更生的能力,他们不仅没有从事农工商业的技能和本领,更缺乏出外闯荡的勇气与魄力,离旗求生的只占少数。
清朝后期旗人生计问题凸显,成都满城旗人的生活水平比清前中期下降了不少,清政府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采取了不少的措施,甚至在光绪三十三年令成都驻防八旗将八旗闲散“裁旗归农”以解决生计问题,却因旗民们大闹将军衙门而落空。基于上述,成都满城旗人的生计问题并未能够真正地解决,大多数旗人生活贫困却没有任何其他生计之策,只有少部分旗人改变悠闲自在、坐吃山空的习惯,开始从事农工商等职业。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直至辛亥革命以前,旗人们的生活水平总体上比广大的汉族群体是略高的。
2.民国时期旗人的生计
辛亥革命之后,中华民国建立,八旗制度彻底瓦解,旗人至此丧失了政治经济上的特权,只得自谋生计。为此,少数具有学识的旗人从事教育或医务工作,大多数旗人转为小商小贩或是靠出卖体力拉人力车、搬运货物等为生,基本处于无职业的状态。
辛亥革命成都旗营问题和平解决,“根据和谈协议,军政府成立了‘旗务处’办理善后事宜”[14]。四川军政府发给每个旗兵三个月的饷银和住房管业证,建立同仁工厂,清理公私财产等以此来解决旗人的生计问题。实际上,这些措施并不能真正解决,旗人的生计问题也未贯彻实施到位。如救济金有十万元,其中六万元发给旗人作自谋生计之用,当时总人口有两万人左右,每人平均分得3元。三万元用来开办同仁工厂,实则花费了一半不到,只收容了七十多人到工厂做工,所占旗人总数的比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工厂开办几个月即停办,原为安排解决旗人生计之用的工厂也转眼即逝。基于此,依靠四川军政府解决旗人的生计是不可能的。
民国时期成都满城旗人的政治地位极端低下,人们对满族的称呼是“满板儿”,视他们为下等人,受到严重的民族歧视与压迫,因此许多旗人为了能够谋生,或是隐藏民族成分或是远走他乡。在封建社会,政治地位往往能影响经济实力。成都满城旗人已经从统治阶级成为了贫民,政治地位的丧失,使他们的经济实力也发生了转变。对于成都满城旗人中的上层官僚而言,他们凭借手中的政治经济优势,一部分人返回了北方,一部分人通过剥削、欺凌下层旗人过着优渥的生活,不曾为生计问题担忧。对于成都满城旗人中的知识分子,他们大都受过教育,具有一定的学问或一技之长,可以从事教育和医务工作。据满族社会历史调查组1956年调查,从事教育和医务工作的在民国时期有50多人,其中大部为中、小教员,少数为大学教师和医生,他们的薪资都很低,根本不足以养活一家老小。对于成都满城旗人中的下层民众,他们的生活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清朝覆灭,八旗制度解体,成都驻防八旗撤销,旗兵粮饷停发,自谋生计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唯一途径。《成都满蒙志》中记载:“八旗制度的瓦解,多数人是极端赞成的,认为可以自力更生,脱离贫困,走上富裕的道路”。实则不然,旗人们获得自由谋生之后并未走上富裕的道路。反之,他们因为长期被八旗制度束缚在满城里,靠稳定的粮饷度日,大部分人早已经丧失了生活的技能。既没有一技之长,又没有从事农工商等职业的经验,出售自己的三间房屋、典当衣物、甚至是卖儿卖女已经屡见不鲜了。房屋衣物等毕竟有限,所换取钱财很快就花光了,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就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诸如拉人力车,搬运货物等。据1949年对成都真武宫38户共70人的调查统计:“拉人力车的有18户,其中有父子拉车者10户,兄弟拉车者7户,有的人从8岁开始即拉车,如付光海。”[15]此外,通过卖红薯、泡菜、香烟、破烂的小商贩们也很难维持生活,且不论这种小买卖能否赚到足够维持家庭开支的钱财,同时他们会随时受到军警、封建把头、地头蛇等的剥削与压迫,由此小商小贩们是很难通过此种办法解决生计问题的。
民国时期成都旗人的真实写照:“停饷已七十余日,极贫穷户所领之款尚不敷以停饷时之债。智穷计竭,有仰药自杀者。有将所领之款交付父母而投河死者。其家累稍轻之人,于万难之际,亦只能从事于负担提篮,各图小贸,以图暂时苟活。夫以五里之城,骤增地数之小贸,供多用少,无路畅销,终归鲜济!……旗人束手无策,呼诉无门,儿啼于旁,妻缢于室,甚至白头之父母不忍重累其子,因而自杀其身,其男女老幼中举家自尽者不可一二数。凄惨之状,见之痛心,闻之鼻酸……此成都旗人时尚不能自谋生活之实在情形也”[16]。
二、旗人生计问题的原因分析
从清代直至民国时期,成都满城旗人的生计问题是因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笔者认为主要可以从三方面进行分析,即历史原因、自身原因、社会变化的原因,兹分别叙述如下:
(一)历史原因
清朝前中期,成都满城旗人并未出现生计的问题,到了清后期,由于旗人“生齿日繁”,旗兵定额,各级官佐的剥削克扣等原因出现了旗人生计问题。这些原因在封建社会是普遍存在的现象,是不足以最终导致生计大困的。
从历史的角度出发,深究其因,清政府推行“清语骑射”的国策才是造成旗人生计问题的根因所在。清朝军队以八旗军为主力,而八旗军又以骑马重步兵为主力,骑马重步兵必须具备长时间的骑马能力和高超的射箭技术。“清语骑射”是为了旗人官兵成为清王朝的军事支柱,加强和巩固清的统治所推出。清朝规定“清语骑射”是八旗的根本。雍正、乾隆两朝曾多次下达谕旨:“骑射国语,乃满洲之根本,旗人之要务”[17]。提倡“清语骑射”的目的,是要八旗人员保持本民族的特长、习俗,防范浸染汉民习俗而全盘汉化。推行“清语骑射”的国策,防止旗人与汉人杂处,以免沾染汉习,杜绝旗人与汉人的往来,既要将旗人限制在满城居住,又要禁止其从事工、农等其他职业。而旗人自力更生,自谋生计的较佳途径正是允许旗人从事工、农等其他职业,所以说,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清语骑射”国策的实施是导致成都满城旗人生计问题的根本原因。
(二)自身原因
所谓自身原因,即是指大多数成都满城旗人自身不具备生活技能的原因。旗人被长期束缚在满城里,政治经济上享受着特权,以致他们早已经丧失了生活的技能。在政治上,旗人作为清代的一个特殊群体,特别是满族旗人,他们属于统治阶级,其政治地位远高于汉族等民族,享受着优厚的政治待遇。在经济上,根据八旗制度的规定,每个旗兵有固定且有保证的粮饷,还有机会获得各种赏赐机会。稳定且丰厚的经济收入,使旗人们的生活悠闲自在,“逗鸟闲逛”似乎成为其打发时间的常态。正是由于长期处在这种政治上的优越、经济上的富裕环境下,旗人们根本不用担心生活没有来源,无需为生计奔波,渐渐地丧失了生活的技能。旗人生活技能的丧失是由于良好的环境所致,一旦这种环境出现变化,没有了生活技能的旗人是无法立足的,大多处于无业的状态,贫困潦倒,最终势必会导致生计问题。
(三)社会变化的原因
成都满城旗人从清前中期无需从事生产劳动,生活稳定,到清后期旗人生计问题的出现,再到民国时期旗人生计问题越来越严重,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社会变化的原因。清朝前中期,国家强盛,社会稳定,旗人生活总体上比较稳定;清朝后期,内忧外患接踵而至,清廷忙于应付各地反清斗争和西方各国的武力挑衅,根本无暇顾及旗人的生活。加之各级官吏贪污腐败成风,各种剥削压迫随时可见,且旗人人数增多,旗兵粮饷又不能按时足额发放,导致旗人生计问题凸显。辛亥革命后,成都满城旗营撤销,八旗制度彻底瓦解,中华民国建立。成都满城旗人彻底失去了政治经济上的特权,不能再按月领取粮饷,没有了经济的来源,被迫走上自谋生计之路。但成都满城旗人并不能自力更生,自寻出路,故因社会动荡、世风日下,旗人生计问题在民国时期长期存在且越来越严重了。
三、成都满城旗人生计问题对社会的影响
清至民国时期,成都满城旗人的生计变化分为三个阶段,即清前中期,清后期,民国时期。基于此,成都满城旗人的生计问题对社会的影响亦可分为三个阶段,兹分述如下:
第一阶段,清前中期。此时国家强盛,社会稳定,经济繁荣。成都满城旗人根据八旗制度的规定享有充足的经济来源,生活稳定,并未出现生计问题。即使是少部分旗人因铺张浪费,大手大脚造成生活拮据,但毕竟是极少数的,可忽略不计。因而,在清前中期,政府不用担心旗人的生计问题。相反,收入稳定,生活悠闲自在的旗人们对社会的安定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旗人作为成都满城驻防八旗的属员,他们的稳定生活即是成都满城的稳定,成都满城的稳定即是成都的稳定,成都的稳定即是西南地区的稳定。成都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作为军事重镇,其具有“屏障西藏,镇摄西南”的作用,稳定于其,重中之重。
第二阶段,清后期。由于清代推行“清语骑射”的国策,不准旗人从事工、农等其他职业,加之旗人“生齿日繁”,旗兵定额,各级官佐层层剥削克扣等原因,旗人的生计问题已然凸显。旗人们悠闲自在,提鸟闲逛的日子已经远去。反之,为了解决生计的问题,他们或是典当衣物、或是卖房卖梁,清政府也为此专门扩大兵员名额。此外,旗人们甚至在听闻清政府决定“裁旗归农”时,一哄而上,齐聚成都将军衙门,打伤官佐。为了平息众怒,政府不得不暂缓“裁旗归农”一事,最终此事不了了之。因而,可以说清后期成都旗人的生计问题已经可以影响到政府的决策,并且随着大量闲散旗人的出现,恶化了社会的治安,影响了社会的稳定。
第三阶段,民国时期。辛亥革命后,成都满营裁撤,旗人只能自谋生计。大多数旗人没有求生技能,只能从事小商小贩,甚至是出卖体力,基本处于无职业状态,他们几乎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大量的无业游民充斥在成都的各个街头,违法乱纪之事时有发生,较之清代后期,此时成都的社会状况仍然堪忧,进一步加剧了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结语
清至民国,成都满城旗人的生计因种种原因发生了变化。整体而言,清前中期旗人生计未出现问题,清后期旗人生计问题出现并开始凸显,民国时期旗人的生计问题更加严重。究其变化的原因,可以发现清朝推行“清语骑射”的国策是旗人生计问题的根本原因,不允许旗人从事工、农等其他职业是直接原因。当然,旗人人口的增多、兵员的定额、官吏的剥削与克扣、长期居住满城求生技能的丧失等也都是导致旗人生计问题的原因。同时,旗人生计问题的出现最终也势必会影响到社会,增加了社会的不稳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