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共鸣力量 助力脱贫攻坚
2020-01-18秦珂华
秦珂华
重要历史时期、重大事件激荡着人们的内心生活和精神世界,使之波澜壮阔、澎湃起伏。这种起伏,既包含积极的、向上的正能量,也包含低落的、倒退的消极因素。脱贫攻坚、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历史洪流滚滚向前,曲艺艺术正是以“轻骑兵”的姿态,快速捕捉这一大背景下人们内心的起起落落,制造强烈的思想情感共鸣,去感染、影响、引领人们的精神世界,扩大和宣传积极因素,遏制和消弭不利因素。本文从微观讨论共鸣的美学原理,探寻曲艺作品精神力量的源流始末。
深刻的记忆——“共鸣质”
共鸣,“一般指人们欣赏文艺作品时,常在思想感情上引起同作品中所表现的思想感情基本一致的艺术感受。”①这是说作品揭示的事物的本质,与观众认识到的事物的本质是一致的。换句话说,是观众认可了作品揭示的事物的本质。那么这个“本质”的本质又是什么?我们认为是“事物的本相”,即“共鸣质”。“共鸣质”不同于客观存在的事物的本质,它是经过人脑加工了的对事物的客观存在带有主观判断的深刻的记忆。
记忆被唤起时,并不是按时间顺序呈现。比如昨晚上吃了什么可能已经忘记,但是幾年前的一次经历却记忆犹新。越是强烈的刺激,脑子里的印记越深,记得越清楚,被唤起时也就呈现在最上层。记忆的时间不是线性的。
作为共鸣质的记忆无法具体分出哪些是思想,哪些是情感。外物刺激时,是将思想和情感混合着印在脑子里的,这与脑的工作机制有关。大脑各个区域管理各自的事情。如颞叶负责对声音进行解码;前额叶皮质主要负责推理和分析;前扣带回与杏仁核、伏隔核、腹侧被盖区紧密连接,构成奖励和愉悦回路的关键组成部分……尽管分工很明确,但是大脑这些区域的运转却不像工厂生产或者计算机运算那样,分步骤按程序有先后地进行,而是跳跃的、杂糅的、交织的。因此,当外物刺激时,大脑分管思想的区域和分管情感的区域同时将印记刻在脑子里,并不区分谁是谁。当记忆被唤起时,思想和情感也就杂糅着交织着呈现出来,即不是先有思想共鸣,后有情感共鸣;或者,先有情感共鸣后有思想的共鸣。思想与情感的共鸣,同时发生在审美的期待情绪、审美的感觉和知觉之中,并贯穿于处于核心地位的形象思维、有意识的逻辑思维以及无意识的直觉思维之中。
曲艺表演中,演员说出的每一个字只能短暂存在于观众的脑中,这是线性的。观众通过想象、联想等复杂的心理活动唤起记忆。此时线性的曲艺表演,化作观众脑中立体的记忆,演员口中的时间化作观众意识的空间。
重要历史时期、重大事件中可供萃取共鸣质的,不是一种单纯的一致观点,也不是纯粹的相同感受,而是杂糅着思想和情感的,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被唤起并使人动容的深刻的记忆。就“脱贫攻坚”而言,它的战略决策是伟大的,因而豪迈是它的共鸣质;“战斗”场面是火热的,因而奋斗是它的共鸣质;摆脱贫困走向富裕是满足的,因而幸福是它的共鸣质;过上幸福的生活是快乐的,因而希望是它的共鸣质……
作用于行为——“共鸣力”
“共鸣质”诞生在思想和情感层面,而最终作用于人的行为,产生“共鸣力”。共鸣力改变了我们的世界观和思维方式。亚里士多德关于艺术的“模仿说”可以较好地说明这个问题。尽管一些研究者因“模仿说”忽视艺术的主体性和表现性及自身的审美特征而认为它存在局限性;但同时,也正因为它把艺术与现实世界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合理性而雄霸西方两千多年。“模仿说” 认为“模仿行为是人类自孩提时就固有的天性。”艺术是对现实的模仿。“模仿是模仿一种行为,并且因为这种行为而模仿做出这种行为的人。”意大利神经生物学家贾科莫·里佐拉蒂发现的镜像神经元——它能够模仿世界并使我们能够学习和产生共情——正可以为两千多年前亚里士多德的观点提供佐证。
另据研究,“大脑中用于理解故事的区域和用于与他人互动的区域之间存在一个重要的重叠部分。”②我们大脑的记忆回路、语言回路以及用于理解故事的区域紧密相连,在欣赏曲艺表演时,即大脑接受语言信号时,这些区域会立即得到加强。“这些区域还会与读(听)到的语句所激发的感觉建立联系——例如,如果读(听)到一种像‘肉桂或者‘茉莉的香味,嗅觉皮层就会活跃起来;暗示一种织物概念的隐喻,如‘丝绒般的质感,会作用于触觉的感觉皮层。如果读(听)到一个运动概念,运动皮层就会兴奋。经常是在阅读一本小说(听一段故事)几天后,这些激活感觉运动区域的回路持续加强,即使合上书(离开剧场),他们也会继续运转。这些区域的双向激活使读者与小说(故事)人物产生情感共鸣:这些人物从此以文学的形象住进了我们那被突然攻占的大脑,使之分享他们的感觉与行动。”③也就是说,共鸣发生的过程,正是共鸣质对行为产生影响的过程。
因而,当我们打开心灵之窗,接受文艺作品的时候,我们的世界观和思维方式将因之受到影响而改变。当共鸣力发挥效力的时候,观众是把自己放置在自己构建的时空之中,此时与观众交流的已经不是演员本身,而是观众(审美主体)主观构建的情境。这一刻,观众按照作品的引领完成了自我重塑,进而影响行为,去创造和改变世界。《中国曲艺志·河北卷》记载,“七·七事变”之后,西河大鼓艺人魏炳山接受中国共产党的指示,到伪军炮楼以说书为名开展宣传抗日、瓦解敌人的活动。他先后演说的书目有《争取特务》《妻子送郎上战场》《活捉汉奸瞎满堂》等,最终说得张必丰、杨福深等5人携带武器投降了八路军。又载,山东大鼓艺人张广兴参加抗日宣传工作,编唱的《巧夺炮楼》《伪军大队长反正》《假女婿》等节目产生很大影响。一次他演唱了《伪军大队长反正》这个段子,触动了伪军的心,看守炮楼的13名伪军携带20支步枪集体投奔抗日游击队。
看来共鸣力的作用不容低估;“说书唱戏劝人方”自有道理;唱响主旋律,助力脱贫攻坚更不是一句空话。优秀曲艺作品打动人、感染人直至影响人,它能让人们认识到贫穷的孱弱,让人们对和谐美好充满期待,让每一个迈向幸福的脚印充满力量,让每一个激情澎湃的行动焕发光彩。
万能钥匙——“共鸣术”
共鸣看似涉及的是二元关系——艺术品与审美主体——事实上却是一个“多边关系”,曲艺艺术尤甚。曲艺表演的审美主体是观众,“众”就不是一个人,若一個节目表演下来只有三五人被打动,恐怕不能叫作“引起共鸣”。人是极其复杂的,审美欣赏是极具个性的。对同一客体,不同成长环境、教育背景的人,会有不同的认识,正所谓“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汇聚不同人的“深刻记忆”萃取成“共鸣质”,再将它注入作品的“共鸣术”,就是一把“万能钥匙”。
17世纪德国数学家、哲学家莱布尼茨曾试图通过数学、科学、哲学以及美学的“相似性”,来发明一种“万能钥匙”去解释一切,包括简单的思想和最抽象的思辨。可是后来,他和牛顿先后发现了微积分。看来万能钥匙不那么容易发明。曲艺创作真的可以有被称作“共鸣术”的“万能钥匙”吗?如果将“共鸣术”归纳总结成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公式、定律恐怕有一定难度。但是,从前辈丰富的创作实践和优秀成果中发现一些适用一定范围、可供参考的一般规律,或许有一定的可行性。尽管这些规律不能像制造包袱的“三番四抖”的技巧,书写韵文的“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规则一样具有普遍性,也无法像审美范畴(优美、崇高、悲剧性、喜剧性、空灵、丑)一样得到广泛共识,但探索共鸣术这把万能钥匙依然是一种有意的尝试。
体验“同一性”
李润杰自述“我是一个什么人,一个旧社会在街头要饭的流浪汉,一个被欺压被凌辱的穷苦艺人。没有共产党,没有毛主席,哪会有今天的幸福。”这也是当时从“旧”走到“新”的劳苦大众(曲艺观众)的共同感受。李润杰的感恩、幸福和光荣,正是观众的感恩、幸福和光荣,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组建的文艺团体中有很多这样的演员,他们是旧社会的艺人,是新社会的文艺工作者,他们真挚地、热烈地、兴奋地讴歌着感恩、幸福与光荣。
作为作者和演员的“李润杰们”是观众的代言人,他们的作品传达的思想情感与观众的思想情感是一致的,这种“同一性”成为这类作品的“共鸣术”,正像文学表现手法的“直抒胸臆”。
寻找“相似性”
1993年春晚,潘贵才、刘金堂创作,徐小帆、陈亦兵改编,姜昆、唐杰忠表演的对口相声《楼道曲》,讲述“几个人在往楼上搬钢琴的过程中,每到一层都会碰上形形色色的人阻碍前进,如一楼放破烂的大娘、二楼的‘方片嘎达,三楼的‘动物世界,最后遇到正要下楼的产妇,楼道拥塞,双方进退两难。”④相声的尾声只浅浅点了一句“搬一个小小的钢琴,要走过多么艰难的历程”,并未继续引申。然而搬钢琴过程中遇到的陈旧思想、保守观念、邪恶势力、胡搅蛮缠、进退两难、新鲜事物,不正是改革开放所经历的坎坎坷坷吗?一则是生活中的琐碎小事,一则是历史洪流中的重大事件,这二者却有着“相似性”。这又像是修辞手法的比喻、夸张、拟人和文学表达手法的象征。
人们很早就已经开始进行事物之间的“相似性”研究。25个世纪以前,毕达哥拉斯发现了音乐和数学之间的共同根源;计算机语言的发明者艾伦·图灵曾致力于在数学和生物学之间建立联系;我国早在4000多年前诞生的《易》,则是用阴阳、八卦、六十四爻来运算和概括地模拟万物的本质和相互关系,从而进行分析预测。
人脑具有捕捉“相似性”的机制。“大脑逐步将它接收到的感觉信息分区,但可能还有一些其他关联,引起多重感知,这被称为联觉。”⑤丹尼尔·达美联觉发达,可以记住圆周率小数点后的几千位数字,方法是把它们与颜色、形状和触觉关联起来。他发现并利用了数字规律与颜色、形状和触觉之间的相似性。加拿大女子安·亚当斯用同样的方法可以完整地分毫不差地默写拉威尔的《波莱罗舞曲》。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艺术家保罗·克利出身音乐世家,他曾把几首乐曲改成了油画。康定斯基甚至认为形状和声音都有自己的色彩。
德国表现主义的先锋恩斯特·路德维希·凯尔希纳,“把自己的灵魂状态投射到他的作品中,创新地使现实变形而不加以约束,以激发观看者的感情。”变形的现实如何激发观众的共鸣?外在的形式虽然变化了,但是内在的“共鸣质”依然存在,激发观众共鸣的不是变了形的外在,而是作者用灵魂提炼出的“共鸣质”。
把握“贯穿性”
共鸣质自诞生开始,就必须要在作者、演员和观众之间节节贯穿,不然它就无法形成共鸣力。
作者应与共鸣质共鸣。作者“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之时,正是进入“神用象通,情变所孕。物以貌求,心以理应”的境界,无通“神”之“象”,何来“神思”、何来“情动于中”,又何来体“物”之“貌”,应“心”之理?福楼拜说:“包法利夫人就是我!”正是这“物我两忘”之境,才造就了“以少总多、情貌无遗”的绝妙佳品。演员要与作品共鸣。只有二者共鸣,演员才能有效把握共鸣质,并在二度创作中将作品“立”起来,将“共鸣力”传递给观众。节节贯穿之后,观众必将与演员共鸣。观众从创作者多角度多侧面地凝结的众多的“共鸣质”中汲取他自己需要和认可的一个要素进行“三度创作”,达到审美高潮,共鸣的最后进程便大功告成。然而,共鸣着的观众,却很可能不是因为相同的“共鸣质”,因为欣赏行为本身就是一个创造的过程。
如果“体验同一性,寻找相似性,把握贯穿性”是寻找“万能钥匙”的引玉之砖,那么思想的高度、思考的深度和思维的广度就是通向共鸣力量之巅的攀岩绳索。探寻之后我们发现,共鸣的力量就像时代的三棱镜,折射出奋斗的汗珠,那是金灿灿的;折射出胜利的喜悦,那是红艳艳的;折射出脱贫攻坚、共奔小康的康庄之路,那是光芒万丈、璀璨辉煌的!
注释:
①《辞海》,1980年版,1238页。
②皮埃尔·勒马尔奇:《美学的共鸣》,三联书店,2019年版,第 11页。
③皮埃尔·勒马尔奇:《美学的共鸣》,三联书店,2019年版,第10页。
④《相声大辞典》,2012年版,第255页。
⑤皮埃尔·勒马尔奇:《美学的共鸣》,三联书店,2019年版,第12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