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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特戏剧中的疾病现象及其审美

2020-01-17张晓梅

河池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品特斯坦利戏剧

张晓梅

(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外语与旅游系,广西 桂林 541001)

疾病是人类经历的一种苦难,是人类的敌人和梦魇。严重的疾病会导致患者的恐惧、忧郁、焦虑和孤独。生理学层面上的疾病是自然的事件,而文学层面上的疾病,却负载着一定的道德批评和价值判断。苏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隐喻》中写道“我的主题不是身体疾病本身,而是疾病被当作修辞手法或隐喻加以使用的情形”[1]2。可见,文学作品中的疾病不仅仅等同于医学上的疾病,还是作者诠释世界,表达情感的工具。在众多文学作品中描述的疾病意象背后,有着令人深思的文化和审美内涵。

哈罗德·品特是20世纪英国著名的荒诞派剧作家,也是2005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他把荒诞的内容,虚无的形式融合在一起,运用象征和比喻的手法,富于幽默的日常闲谈式的语言,将英国的荒诞派戏剧创作推向高峰。马丁·艾斯林曾评价品特剧作中的对话是各种各样前言后语闲聊的案例汇编[2]157;我国学者华明认为,“空间中的恐惧、对于专制权力与暴力的严厉谴责、对于时间的沉思,对于话语与民主的深刻思考构成了品特创作的主题”[3]382。纵观国内外学者对品特戏剧的研究,主要聚焦在其戏剧的语言、内容及创作风格等方面,对于其戏剧中疾病现象的研究却不多,在知网上查到的从2000—2019年关于品特戏剧疾病现象研究的文章只有8篇;关于品特戏剧疾病现象研究的论著只有1部。品特一生创作过30多部戏剧,其中有17部具有较多的疾病叙述[4]6,疾病意象是其作品中最常见的意象之一。如:品特的戏剧《房间》中的黑人赖利是个盲人;剧中的女主人罗斯最终也眼瞎了;《微痛》中爱德华患有眼疾;《归于尘土》中的丽贝卡患有心理疾病;《看门人》中的阿斯顿被当作精神病患者进行过电击治疗;《生日晚会》中的斯坦利最终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月光》中的安迪一开场就躺在病床上,已经濒临死亡等等。品特戏剧中的疾病,有的是起初没有,后来莫名其妙患上的;有的是疾病突然降临在人物身上,而剧情已戛然而止,接下来患病的人物命运如何,观众无从知晓;有的是人物一开始就已经患病,但是具体什么病,怎么患上的,作者没有交代。疾病在品特的戏剧中成了一定文化隐喻的成分,增加了戏剧情节的荒诞性、威胁性和神秘性。

因此,梳理品特戏剧中的疾病现象,考察这些疾病现象的隐喻及美学,从疾病的视角欣赏和研究品特戏剧不失为一个新的视角。本文试图就品特戏剧的疾病现象及其审美文化进行论述,探讨疾病现象背后的隐喻以及被忽略的审美性一面。

一、品特戏剧中的疾病现象

品特曾说过:“所有事物是滑稽可笑的。在我的戏剧中要做的,就是达到一种荒诞性的可以认识的现实性,这种荒诞性就是我们做什么,怎么做,怎么说都具有荒诞性……发生在我的剧作中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恐怖,我想这种恐怖是和荒诞性共同存在的”[2]168。品特的大部分作品,除了内容和语言凸显荒诞外,疾病对于品特戏剧荒诞主题的渲染同样功不可没。品特戏剧人物的疾病概括起来有以下几种:

(一)眼睛疾病

眼睛疾病是品特戏剧中描述得较多的疾病之一。《房间》是品特创作的第一部戏剧,讲述的是一名叫罗斯的老妇,非常满意自己温暖的房间,可是房东、租客及一个黑人的到来,让她感觉受到威胁,她总担心自己温暖的房间会被别人强占的故事。剧中那个突然到来,叫罗斯“塞尔”并捎口信叫她回家的黑人赖利,是个盲人。他刚出场就对罗斯说“我想见你”。罗斯的反应是: “可你见不着我,对吗?你是个瞎子。一个又老又可怜的瞎子。不是吗?什么都看不见……我根本不屑于认识你。”最后,当伯特毫无征兆地将赖利打倒在地时,罗斯突然捂着眼睛说“我看不见。”这时,全剧结束。伯特为什么要将盲人打到?罗斯为什么会突然看不见?她是真的看不见吗?剧中没有交代,给观众留下诸多迷惑与猜疑。品特的另一部戏剧《生日晚会》讲述的是房东梅格为房客斯坦利举办生日晚会的故事,剧中的斯坦利是近视眼。他出场的时候没有刮胡子,穿着睡衣,戴着眼镜。在剧中斯坦利不止一次地说过,没有眼镜他什么也看不见。最后,秘密组织成员麦卡恩故意打破他的眼镜,折断眼镜边框……他使劲睁眼闭眼,什么也看不见。在戏剧《微痛》中,男主人爱德华起初眼睛有点不适,不停地眨眼睛。当他得知有个卖火柴的老人站在他家后门时,他的眼睛疼痛加深且眼睛充血,最后什么也看不见。品特在戏剧《茶会》中同样塑造了一个有眼疾的男主角的形象。剧中的男主人迪森在跟威利打乒乓球时,发现自己总是看见两个球,觉得自己的眼睛有问题,于是去看医生,医生说他的眼睛没有问题。有一天他偷窥自己的秘书时,被秘书发现,他假称自己的眼睛痛看不见,得到秘书的同情,剧作的最后迪森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

上述眼疾不论是突发降临的还是随着剧情的深入逐渐加深最终失明的,都暗示着人物的处境和命运,象征人物的毁灭与绝望[5],彰显着品特戏剧的威胁性和神秘性特征,在渲染荒诞主题上起着重要的作用。

(二)言语障碍症

言语障碍是指对口语、文字或手势的应用或理解的各种异常,包括构音困难、失语等。品特戏剧中的言语障碍有的是收到外界威胁突发的,有的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如:品特的戏剧《生日晚会》中的斯坦利得知要被两个秘密组织成员戈德伯格和麦卡恩带走,他在恐惧中发生构音困难,说不出话,这种突发性的失语症事先毫无征兆:

麦卡恩: 你有什么想法,先生?对于这样一种前途,先生?

戈德伯格: 前途。是的。这的确是一种前途。

【斯坦利拿眼镜的手开始颤抖。】

对于这样一种前途,你的意见如何?嗯,斯坦利?

【斯坦利集中注意力,他张开嘴,企图说话,但是没有成功,话噎在嗓子里。】

斯坦利: 呜-嘎……呜-嘎……咦-啊-嘎……喘气。咔……咔……

【他们注视着他。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身体为之颤抖。他集中注意力。】

麦卡恩: 你是什么意见,先生?

斯坦利: 咔咔咔……咔咔咔……[6]194

从上面的对话节选可以看出,斯坦利面对戈德伯格的承诺,突发性地失去说话的能力,已经没有自己的思维,只能任人摆布。品特的另一部戏剧《山地语言》中的军官对在监狱外等着探监的女人们说:“你们都是山区的人,你们的语言已经死了,被禁止了,在这个地方,不允许说你们的山地语言。”[7]360年长的妇人在探望在监狱中的儿子时说了山地语言,被看守不断地打断禁止。后来监狱改了规定,可以说山地语言了,她却失语了:

你可以说话了。

【停顿】

妈妈。你听见我的话了吗?我在用我们自己的语言跟你说话呢。

【停顿】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停顿】

这是我们的语言。

【停顿】

你能听见我的话吗?你听见我的话了吗?[7]364

【她不回答】

全剧在年长妇人的突发失语中结束,年长妇人是在被允许说山地语言时失语的,或许是因为过于高兴而不知从何说起,或许是用说不出话或是沉默对自身面临过的威胁和处境表示抗议。观众只能从该剧的威胁与神秘中去体会和猜想。与斯坦利和年长妇人的突发性失语症不同,品特的戏剧《收集证据》中的主人公比尔的言语障碍就显得很莫名其妙。《收集证据》讲述的是,詹姆士怀疑自己的妻子出轨,妻子对其毫无理由的怀疑产生厌烦,于是杜撰了一个与比尔有染的故事,詹姆士找比尔求证并弄伤了比尔的手,最后詹姆士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向比尔道歉,而比尔却莫名其妙的出现言语困难,说话语无伦次:

詹姆士:对不起,我划伤了你的手,幸亏你接住了它,否则可能会划伤你的嘴,当然,不是太糟糕,对吧?

【停顿】

那个,我想为我妻子杜撰的愚蠢的故事向您道歉,这一切都是我和她的错。

你被无故地牵扯进来,整个事情不应该由你承担,我们握个手吧,就当是我的祝福。

【詹姆士伸出手,比尔搽着被划伤的右手,并没有伸出手】

比尔:我从来没有碰她……我们坐……在休息室,一张沙发上……两小时……交谈……我们讨论……我们没有……离开休息室……从来没去她房间……只是交谈……关于我们要做什么……如果我们确实去了她房间……两小时……我们只是交谈……[8]79

从以上对话节选可以看出,比尔是在詹姆士弄清真相后向他道歉时出现言语障碍的,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言语障碍,会让观众感到迷惑不解,比尔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言语障碍,难道另有隐情?观众不得而知。

(三)精神方面疾病

精神疾病是生物、心理、社会环境因素下的大脑功能的失调,导致认知情感意志和行为活动等精神活动出现不同程度障碍的疾病的总称。主要包括焦虑症、强迫症、恐惧症、抑郁症、精神分裂等等。

品特在多部戏剧中塑造了有精神方面疾病的人物形象。如:《房间》中的罗斯,就患有一定程度的恐惧症和焦虑症。她担心自己的房间会被房东租出去,总感觉自己受到威胁,内心极为恐惧。剧中的开场是这样一个场景:寒冷的冬天,伯特沉默地在桌旁看杂志,而罗斯在炉灶旁一边给伯特送上吃的,一边喋喋不休地絮叨着。她把咸肉和鸡蛋放在一个盘子里,关掉煤气,把盘子拿到桌上;她回到灶旁,从水壶往茶壶里倒水,关掉煤气,把茶壶拿到桌上,往盘子里撒了些盐和佐料,切了两片面包;她走到水槽旁,擦干一只茶杯和一只碟子,放到桌上;她坐进摇椅里;她走到桌边切下一片面包;她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好;她回到摇椅旁,坐下[6]202-206。不断走动并重复同样的动作在剧中的不同场景中出现,是罗斯患有焦虑和恐惧症的表现。

品特的戏剧《看管人》中的阿斯顿向戴维斯讲述他过去的经历时说,“我老是有种幻觉。它们不是幻觉,它们……我经常有一种感觉,我能看到东西……非常清楚……每件东西……都是那么清楚……每件东西都……然后有一天,他们把我送进一家医院,就在伦敦附近。他们……把我送到那儿。我不想去。总之……有好几次,我都想要出去……那个主治……主治大夫,他……他就把机器开关打开,那个主治大夫就把钳子夹在人头两侧,把它们固定在那儿。后来,我出来了。我离开了那个地方……但是我走路不行了。我想我的脊椎骨没有受伤。问题是……我的思维……变得非常迟钝……我完全不能思考了……”[6]443-445。在剧中,品特没有直接描述阿斯顿是精神病患者,而是让我们从阿斯顿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推断他曾患精神疾病,被送去精神病院做过电击治疗。

不同于罗斯的焦虑和阿斯顿的精神病描写,品特的《归于尘土》和《一种阿拉斯加》的主人公是显而易见的精神疾病患者,在戏剧的一开始就对观众进行了说明。《归于尘土》的主角是一名叫丽贝卡的患有心理疾病的患者,整个故事的情节几乎都是她在接受催眠治疗后,对自己经历的叙述。《一种阿拉斯加》的主角黛博拉患有严重的昏睡症,在一种新药的帮助下,沉睡了30年的她终于醒来[9]149,但她的记忆仍然停留在16岁开始沉睡那年,她发现自己童年的记忆与昏睡是的梦境是混杂在一起的。这两部剧的描述手法极为相似,都是以疾病为开端,将我们引入过去世界,引发我们对于时间及存在的哲学思索[4]74。

二、品特戏剧的疾病审美

(一)体现以丑为美的审美文化

“丑”被列为审美范畴始于19世纪。1827年,雨果在《克伦威尔序》中提出著名的“美丑对照原则”。他认为,“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丑怪藏在崇高的背后,恶与善并存,黑暗与光明相共”[10]30。他笔下的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加西莫多就是一个天生畸形,奇丑无比,但心地善良的人。内在的美,使他变得崇高、伟大。雨果的“美丑对比原则”提高了人们对美与丑的认识。波德莱尔认为“丑恶经过艺术的表现化而为美,带有韵律和节奏的痛苦是精神充满了一种平静的快乐”。在他的诗歌里,大量出现地狱、死亡、坟墓、腐尸、蛆虫和荡妇等丑恶形象[11]。波德莱尔以丑为美,化丑为美的思想,在美学上具有创新意义。

疾病是对人体正常形态与功能的偏离,相对于健康的正常而言,是一种不正常,病态也是一种“丑”。在品特的大多戏剧中,疾病被用来刻画人物形象,激发观众思考疾病背后生命的意义。剧中的人物虽然疾病缠身,但他们仍然坚强地生活着,让观众看到暴力威胁的同时也看到善良与关爱。如:《看门人》中的阿斯顿,虽然患有精神病,接受过电击治疗,但他却有着善良慈悲的心,他将无家可归的戴维斯带回家,并送他一双鞋。此外,身患疾病的人物容易让观众产生心灵的共鸣,除了对人物命运的唏嘘感叹外,更多的是唤起观众产生对生命的敬畏,对健康的向往和追求。

(二)体现荒诞派戏剧的荒诞美学特点

传统意义上,审美是让感官和内心获得愉悦过程。而荒诞作为审美形态却凝聚着特殊的心理感受,它包含着恐惧、无奈和绝望、哑然失笑等心理特征,存在着荒谬性与不确定性,令人感到恐怖,这种恐怖不是对特定对象的害怕,而是对生存无根状态的恐惧。品特戏剧的荒诞是威胁和恐怖中带着滑稽和神秘的统一[12]。他的作品既令人想进入其中,又令人恐怖,充满神秘感。荒诞是绝望也是混乱,疾病与荒诞之间没有障碍,从疾病跨越到荒诞仅仅是一步之遥[4]200。品特戏剧中对疾病的描写也突出了“荒谬性与不确定性”这一特点。如:《房间》中罗斯开始并没有眼疾,起初她担心她的房间会被租出去,她无处安身而产生了焦虑症,随着房东基德、租客桑兹夫妇和黑人赖利的到来她的焦虑不断加深,最后当她的丈夫将赖利踢倒时,她却突然捂着眼睛说看不见了。《收集证据》中的比尔,在詹姆士来找他求证自己的妻子是否与他有染时,他据理力争表达流畅,认为詹姆士说的是无稽之谈。可当真相大白,詹姆士向他道歉时,他却突然语无伦次,出现言语障碍。

苏珊·桑塔格认为,“对癌症来说,患者是被外来细胞“侵入”的,这些细胞大量繁殖,造成了身体机能的退化和障碍”[1]22。事实上疾病的产生源于外来或内在因素的入侵。品特利用疾病产生的特点,在其戏剧中,用疾病来强化人物由于屋外外来人或物的入侵,而产生焦虑和恐惧。如《微痛》中的爱德华,起初他只是眼睛有点不适,总是眨眼睛,当他得知他家后门站着个卖火柴的老人后,他觉得受到威胁,眼睛疼痛加深,最后,他产生幻觉看到自己的妻子与卖火柴的老人私奔,彻底失明了。《生日晚会》中的斯坦利由于两个神秘租客的到来而倍感不安,在为他举办的生日晚会上他出现了精神失常,最后他要被两个神秘客人带走时,他因恐惧而无法说话。

此外,品特还用疾病来反映人物真实的自己。如:《茶会》中的迪森喜欢偷看他的秘书,害怕事情败露,总说自己的眼睛有问题,看不见,可医生说他的眼睛没有问题。其实,迪森只是以眼睛看不见为由,达到名正言顺偷窥他秘书的目的。《归于尘土》中的丽贝卡是一位患有心理疾病的人,通过医生对她的催眠她才正视自己的遭遇,看到自己的过去,看到一个真实的自己。

(三)反映“品特式”疾病审美倾向

品特因其戏剧创作的独特性使得一个新的词汇“Pinteresque”(品特式,品特式风格)被收入牛津英文词典。在品特的戏剧中,人物的社会身份复杂多样,有家庭妇女、无业游民、杀手、流浪汉、艺术家、平民,有时人物的身份模糊不清,学者们将这类人物称为“品特式人物”。我国学者华明认为:“品特式”人物是“品特式”戏剧的核心,是其作品中最令人难忘的东西。有时他们让人感动或者同情,有时他们让人们痛苦或者厌恶,更有些时候他们让人感到难受、不安、猜疑、不知所措,甚至莫名其妙[3]348。品特在塑造这些人物时同样给他们赋予了“品特式”的疾病。他们所患的疾病与在文学作品中被想象成一种贫困的、匮乏的疾病的肺结核及中产阶级生活导致的一种与富裕、奢华相联系的癌症[1]30有所不同,他们的疾病通常与各种暴力相连。本文以上论述的眼睛疾病、言语障碍以及精神疾病都或产生于具体暴力或产生于无形暴力。《房间》《微痛》《茶会》等作品中的眼睛疾病源于外部威胁和暴力;《生日晚会》《山地语言》《收集证据》等作品中的失语症,来源于外部的威胁而产生的恐惧。此外,品特在戏剧创作中还描述了各种不同的精神性疾病,如焦虑症、强迫症、恐惧症、抑郁症、精神分裂等等无不是暴力威胁产生的结果。

弗吉尼亚·伍尔夫在《奥兰多》中写道:“ 一个作家灵魂的每一种秘密, 他生命中的每一次体验, 他精神的每一种品质, 都赫然大写在他的著作里”[13]200。患病是一种生命体验, 是一种独特的精神漫游, 它带给作家探索人物内心隐秘世界的机会, 也进一步拓展了作家描写的空间。品特是犹太人后裔,20世纪30年代,纳粹法西斯曾对犹太人进行打击排挤和驱逐杀戮,年轻的品特目睹了这一切。回忆起那段经历时,他曾说:“每个人在那儿都会遭受暴力……,在那时暴力事件实在太多了”[4]57。1996年12月的一次访谈中,品特被问及《归于尘土》是否是一部关于纳粹主义的戏剧,他回答说“它是有关纳粹的意向,我认为没有谁的脑海里能够摆脱这个东西。大屠杀也许是发生过的最坏的事情,因为它是那样仔细和精确地加以策划,又那样完整地被它的执行者记录下来”[3]320。可以看出,纳粹的暴行在品特心中留下难以抹去的印记,他将对暴行的愤怒和谴责化作因暴力产生的疾病表现出来。他对疾病的诠释也成为“品特式”的因暴力产生的疾病。

三、结语

综上所述,文学作品中的疾病从来不会仅仅指向疾病本身,往往都会折射出社会文化符号及意义。品特不幸的童年生活经历,他所遭受的心灵的创伤,是他将疾病作为载体,频繁在作品里进行描述的原因之一。品特将其笔下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塑造成患有各种诸如眼疾、言语障碍及患有各种精神疾病的患者,表达了他对弱者的同情及对暴力与专制的愤怒。通过对品特戏剧的疾病现象的分析与审美,我们得以审视疾病所体现的以丑为美的审美文化,以及这些疾病打上威胁、恐惧与神秘的烙印后,在渲染的荒诞主题的同时,所达成的“品特式”荒诞美学的审美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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