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战略情报新思考——以青岛海洋科学与技术试点国家实验室为例

尹希刚,梁琛婧,邢国攀

(1.中国海洋大学 青岛 266100;2.青岛海洋科学与技术试点国家实验室 青岛 266237)

1 海洋战略情报及其重要性

1.1 海洋战略情报的定义和作用

根据普遍认知的定义,战略情报是指为建立并维持长久的国家竞争优势,对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和国家安全具有战略性和长远性意义的情报信息,具有全局性、广泛性和不间断性等特点[1],其最终目的是为决策服务。战略情报是宏观决策所必须依赖的知识,也是决策科学化的重要基础[2]。

海洋战略是保障国家海洋事业发展和国家海洋利益安全的总体方略,是国家战略在海洋事务中的运用和体现,集指导海洋经济发展、海洋科技进步、海洋环境保护和海上安全保障等于一体。海洋战略情报是指对国家海洋战略的部署和落实有重要意义的信息,内容包括带有方向性的动态和展望或具有战略决策性的综述和专题研究等,过程包括信息的收集、过滤(筛选)、分析、判断和评估等步骤。加强海洋战略情报工作有利于决策者宏观了解和把握海洋发展的前沿和趋势,为国家制定海洋战略和海洋计划提供决策依据和理论支撑。

由于海洋科学具有多学科交叉的特性,海洋战略情报涉及的学科可参考《全球海洋科学报告》对海洋科学的界定,即物理学、生物学、化学、地质学、水文学、卫生和社会科学、工程学、人文科学以及人与海洋关系科学等[3],包括海洋科技战略和海洋发展战略等诸多与海洋相关的计划和政策。此外,由于海洋信息数据具有多元性、异构性、多维性和动态性[4],海洋战略环境下的情报分析和资源共享的难度较大,从而限制海洋战略情报对于决策的服务作用。

当前海洋已成为各国面临资源、人口和环境等问题时谋求出口的新领域。对于沿海国家来说,海洋不仅是保障和拓展利益以及巩固和扩大生存环境的新空间,更是增强国际影响和提升国际地位的新角逐场。因此,重视海洋战略情报是世界海洋大国的共同特点,海洋战略情报也是国际和区域组织关注的重点。各海洋大国均根据自身需求,组织海洋机构和专家,制定海洋战略或计划,为国家海洋发展提供指导性文件。

1.2 发展海洋战略情报的重要性

1.2.1 维护国家海洋权益,加快建设海洋强国

发展海洋战略情报是维护国家海洋权益和加快建设海洋强国的必要手段。建设海洋强国是我国整体安全战略的需要,同时是实现伟大的中国梦所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实现国家发展必须重审海洋的战略地位[5]。在国际海洋新秩序即《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框架下[6],世界海洋权益的争夺已由传统的以制海权为中心逐渐向以海洋资源和海洋权益为中心转变[7]。

作为老牌海洋强国,英国依靠强大的海军力量和长期的战争夺取和维护其海上权益;发布《预见未来海洋》[8]等报告,从海洋经济发展、海洋环境保护、全球海洋事务合作和海洋科学研究4个与其海洋利益高度相关的角度出发,阐述海洋战略的现状和未来需求,并提出具体建议。美国先后出台《海岸警卫队北极战略行动计划》和《美国海洋行动计划》等文件,全面强化其海洋权益;2020年更新《海军大型水面/水下无人航行器:背景与国会面临的问题》[9],强调大型水面和水下无人系统的重要性,并表示将尽快使其服役,表明美国海军迫切希望通过部署大型无人系统以应对其他国家的军事挑战。俄罗斯先后制定《2030年前俄罗斯海军行动基本政策》《俄罗斯联邦世界海洋目标纲要构想》和《2020年前俄罗斯联邦海洋学说》,为维护其海洋强国地位进行规划。日本先后出台《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法》《海洋与日本:21世纪海上政策建议书》《海洋政策大纲——寻求新的海洋立国》《海洋基本法》和《海洋基本计划》等,在保障海洋安全和利益的前提下不断向“新型海洋立国”的目标前进[10]。

1.2.2 合理开发利用和维护海洋资源

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球治理观下,发展海洋战略情报是全球合理开发利用和维护海洋资源所必须直面的课题。2015年联合国制定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旨在指导2030年之前的全球发展工作,其中第十四条(水下生物)明确提出预防和减少海洋污染以及保持海洋健康,加强对海洋和海洋资源的保护和可持续利用[11]。综合大洋钻探计划(IODP)工作组于2020年完成《面向2050年大洋钻探科学框架(草案)》初稿并公开征求各国科学家的意见,其中提出鼓励创新和新发现的七大战略目标、五大旗舰计划和四大能力建设举措,旨在通过多学科以及与人类社会相关的综合研究,进一步加深人类对相互关联的地球系统的认知。国际海洋能源系统(OES)于2017年和2020年先后发布《国际海洋能源愿景》和《2020科学状况报告:世界海洋可再生能源发展对环境的影响》,对海洋能源的开发利用和发展提出展望。美国于2017年发布《美国优先海上能源战略行政令》[12],将“增加在外大陆架进行能源勘探、租赁和开发的机会”作为首要目的。英国于2018年发布《欧洲海洋污染物报告》,对大区域海洋的污染情况进行评估,并指出仍有75%～90%的海域存在合成物和重金属污染等问题[13]。

1.2.3 促进全球海洋科学研究和技术研发

基于海洋的整体性和海洋科学的交叉性,发展海洋战略情报有利于促进全球海洋科学研究和技术研发。当前,海洋可持续发展、气候变化、海洋酸化、海洋污染、海洋可再生能源、北极和深海大洋技术装备等已成为全球共同面临的重要海洋科学问题[14]。2016年国际科学理事会发布《海洋的未来:关于G7国家所关注的海洋研究问题的非政府科学见解》[15],提出跨领域问题、海洋环境的塑料污染以及深海采矿及其对生态系统的影响等八大海洋科学问题和七国集团对未来行动的建议。2017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全球海洋科学报告——世界海洋科学现状》[3],从研究能力、基础设施、资金以及科学产出及其影响等方面分析海洋科学研究现状,旨在促进全球海洋合作。2018年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发布《联合国海洋科学十年可持续发展路线图(修订)》[16],详细整理10年海洋科学计划的战略目标、活动和预期成果。欧盟哥白尼计划海洋环境监测系统发布系列《海洋状况报告》[17],从不同时空尺度为大量海洋环境专题研究提供经科学评估的增值信息。在技术方面,欧洲海洋局于2015年发布《潜得更深:21世纪深海研究面临的挑战》[18],从深海研究现状、相关知识缺口以及未来开发和管理深海资源的需求出发,指出未来深海研究的8个高层次目标和关键行动领域;2019年发布《欧盟调查船现状和发展趋势》[19],提出现有欧盟调查船队能够为更广泛的海洋科学研究提供良好支持,且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2 我国发展海洋战略情报的局限性

2.1 缺乏国家应急性需求与战略研究路径的统一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坚持陆海统筹,加快建设海洋强国”。2019年习近平主席在集体会见应邀出席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成立70周年多国海军活动的外方代表团团长时倡导构建海洋命运共同体,走互利共赢的海上安全之路,携手应对各类海上共同威胁和挑战,合力维护海洋和平安宁。在国家的顶层设计和战略部署下,应发展具有全局性、长期性、综合性和趋势性的海洋战略情报研究。

目前我国没有完整的海洋开发利用战略和规划,仍面临诸多方面的海洋权益问题[7]。因此,海洋战略情报工作如何满足国家应急性需求以及近期、中期和长期的战略情报需求,是加快建设海洋强国进程中不可回避的问题。同时,前瞻性和预测性研究也是海洋战略研究路径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2.2 缺乏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结合

海洋科学信息和数据是海洋战略情报的基础。根据《全球海洋科学报告》对海洋科学的分类即海洋生态系统功能和变化过程、海洋与气候、海洋健康、人类健康与福祉、蓝色增长、海洋地壳与海洋地质灾害、海洋技术、海洋观测以及海洋数据[3],足以看出海洋科学在观测和数据的基础上涵盖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多个领域,其多学科和跨领域的特点近年来已被研究者所广泛认知。

目前我国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研究者往往在各自领域开展研究,制约海洋战略情报的发展。一方面,战略情报研究者长期从事社会科学研究,深谙其中的理论和方法,却缺乏对海洋基础科学的全面了解;另一方面,海洋自然科学研究者亟须将研究成果进一步与战略研究方法相结合。因此,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有机结合对于发展海洋战略情报至关重要。

2.3 缺乏共享平台和载体

海洋科学本身具有学科交叉性,发展海洋战略情报需要观测数据以及跨学科和协作性的研究[3]。战略情报具有综合性,其特征之一是跨部门合作[20],因此发展海洋战略情报更加需要共享平台和载体。建立海洋战略情报共享平台并完善其相应载体,有利于节约研究成本和加强协同合作,从而提高海洋战略情报工作的质量和效率。目前我国有130余所涉海科研机构和高校,却没有资源和信息共享平台。

2.4 缺乏统一规范和报送渠道

由于开展战略情报工作往往需要跨部门合作,在合作过程中建立统一规范必不可少。在海洋战略情报工作中建立统一规范,有利于促进海洋信息和数据的共享以及建立健全我国海洋战略情报工作体系。

此外,战略情报服务于宏观决策,海洋战略情报服务于海洋强国战略,因此情报的报送渠道至关重要。我国很多涉海机构和智库都面临如何将情报传递给决策者的问题,在海洋战略情报研究者与决策者或机构之间亟须建立高效的官方沟通渠道。

3 青岛海洋科学与技术试点国家实验室发展海洋战略情报的优势和举措

3.1 发展优势

青岛海洋科学与技术试点国家实验室(以下简称“海洋试点国家实验室”)于2013年12月获得科技部正式批复,于2015年6月启动试点运行。5年来,海洋试点国家实验室坚持以国家意志为导向,推动体制机制创新和科技创新双轮驱动,在科学研究和大平台建设方面取得跨越式发展,尤其在海洋战略情报研究方面具有独特优势。

从定位来看,海洋试点国家实验室是目前我国海洋领域唯一试点运行的国家实验室,代表国家意志,体现国家需求,具有开展海洋战略情报研究工作的宏观视野和顶层角度,面对国家应急性需求具有先天优势。从体制机制来看,海洋试点国家实验室围绕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积极探索体制机制改革,建立大型公共科研平台开放共享机制,针对全国乃至全球的优势海洋资源发挥汇聚和引领作用,具有包容性和灵活性的特点。从包容和共享的特性来看,海洋试点国家实验室瞄准打造突破型、引领型和平台型一体化的大型综合性海洋研究基地,自试点运行以来加速发展高性能科学计算和系统仿真平台等公共科研平台建设,稳步推进国际南半球海洋研究中心等全球分布式协同创新网络部署,深度参与全球海洋科技创新治理,促进海洋信息、数据和情报的共享,为开展海洋战略情报工作提供丰富且强大的平台,并为海洋战略情报工作效率提升和思路的开拓提供载体。从跨学科的角度来看,海洋试点国家实验室立足前沿科技,开展战略性、前瞻性、基础性、系统性和集成性科技创新,以先进的基础科学为依托开展海洋战略情报研究,有利于改善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难以统一的局面。

3.2 相关举措

海洋试点国家实验室系统开展海洋战略情报工作,并形成以国际海洋战略报告编译为资料基础、以蓝色智库项目为创新载体、以海洋战略研究中心为智慧凝聚的工作体系。

国际海洋战略报告编译以情报为核心,收集和积累大量国际海洋政策和科技的一手资料,为开展海洋战略情报工作打下基础;蓝色智库项目以项目为核心,聚焦重点问题开展深度研究;海洋战略研究中心以人才为核心,凝聚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研究者的智慧,打造海洋领域高水平智库。

3.2.1 编译国际海洋战略报告

海洋试点国家实验室战略规划部下设信息文献中心,该中心是海洋试点国家实验室学术资源的首要支撑、情报分析的核心环节和战略发展的重要基地,负责各国海洋政策和科技创新基础资料编译、海洋信息平台建设和维护以及涉海机构情报/简报撰写和报送等一系列工作。

以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考察海洋试点国家实验室为契机,海洋试点国家实验室全面启动海洋发展战略研究工作,并体现对海洋战略情报的新思考。①面向国际,系统梳理各国和国际组织的海洋政策和计划,全面把握全球海洋科技创新现状,对相关国家战略、重大计划、重点报告和核心项目等体现海洋科技创新和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文件进行编译;至2020年8月共编译国际涉海报告和计划29份,累计百万余字,为我国海洋领域面向2035年的中长期科技发展战略研究提供参考,获得科技部和自然资源部的肯定。②编写《国内外海洋科技资讯》,打通常态化报送途径,搭建与国家高层决策者直接沟通和对话的平台;定期发行《全球海洋科技发展动态》,为各领域的科学家了解最新海洋动态提供载体。

3.2.2 实施蓝色智库重点项目

战略情报工作是智库的基础性工作,可为智库出思想、出对策、出影响的研究工作提供态势分析、动态监测和预测预见等[2]。与此同时,高端智库的建设可为战略情报工作提供更好的发展平台和研究空间。

围绕国家重大需求,海洋试点国家实验室于2018年启动第一批蓝色智库重点项目,包括“透明海洋与国防安全”科技创新战略任务研究、“健康海洋与生态安全”科技创新战略任务研究、美国海洋战略和海洋科技政策研究、基于全球分布式布局的海洋国家实验室创新文化建设研究、海洋科学全球创新格局和创新资源分布研究以及省部共建机制下海洋国家实验室更好融入和推动区域发展研究,分别由中国科学院、国家海洋环境监测中心、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山东社会科学院、青岛市科学技术信息研究院和中国海洋大学的有关专家担任项目负责人。蓝色智库重点项目的实施,为海洋领域新思想的交叉融合提供新的空间和平台,是结合海洋领域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研究思路和研究成果的重要尝试,即将产出一批丰硕成果。

3.2.3 筹建海洋战略研究中心

战略情报工作应在学术管理和行政管理之间寻找平衡[20],在战略情报工作者和决策者之间建立有效的沟通渠道即取决于这个平衡。

目前海洋试点国家实验室正在筹建海洋战略研究中心,旨在打造具有海洋特色的高端智库,面向国家海洋重大决策发挥咨询作用,为加快建设海洋强国服务。海洋战略研究中心将以服务海洋强国建设和海洋命运共同体建设为宗旨,围绕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和国家安全的重大需求,以海洋科技战略研究为落脚点和发力点,开展综合性、系统性和前瞻性研究。海洋战略研究中心的建设有利于打破当前海洋战略情报割裂化和碎片化的局面,汇聚多方智慧,不仅可以创造情报共享平台和信息共享载体,而且可以促进海洋战略情报工作中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有机结合。

4 展望

海洋试点国家实验室将进一步从4个方面加快海洋战略情报研究工作的步伐。①在海洋权益维护逐渐进入国家海洋利益核心层面[21]的全球背景下,海洋战略情报工作应以国家权益为最基本准则,及时把握国家需求,以指导未来工作方向。②海陆空天一体化是海洋发展趋势,通过海洋战略情报工作推动陆海统筹以及落实加快建设海洋强国的战略部署,是海洋战略情报工作的发展方向。③在国内促进涉海机构之间的合作和交流,推动海洋战略情报的共享和沟通;在国际开展学术对话,推动国内海洋智库在“二轨外交”发声。④进一步夯实海洋科技战略情报工作的科学基础,拓宽情报呈阅渠道,力争形成海洋科技战略情报工作全面支撑海洋强国建设的新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