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情

林沫花

初见虞时，虞正值豆蔻年华。宴会之上，一舞倾城，入了项羽的眼。

在虞眼中，正席之位，不過是位粗莽武将，献舞也不过是父亲的意愿，这样的人，怎会入了虞的眼，舞毕，便转身离开。

那时正值牡丹花开，院子里大片大片的红，倒衬了虞的肤白黑发，可谓回眸一笑百媚生。项羽再无法忍耐，第二日便将虞纳为美人。虞本来是不乐意的，但奈何父意难违，便嫁了。又是红衣，项羽是那样喜欢虞的一身红衣，美却不娇艳，倒有丝出淤泥而不染的贵气。

新婚当晚，项羽摘了朵牡丹进屋，掀了盖头便将花插入虞的发间：“籍还未娶过妻，第一位便得了虞，真为人生一大幸事！”项羽露出了笑颜，这一笑引得虞也笑了，这平日里征战沙场的霸王，八尺男儿，冷面无情，笑起来倒有丝可爱与羞涩，虞想，完了，竟也有点喜欢项羽了。

“那你的意思是，还会有第二位妻了？”虞抚了抚发间牡丹，笑问。

“不不不，虞会是籍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习武之人，本就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这番话略显慌张，也确勾了虞的心去。从此往后，虞心里再装不下他人了。

“记得，早日归家。”这成了虞对项羽最常说的一句话。项羽征战四方，心系百姓，虞也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虞总爱跳舞的，穿着项羽送的那件舞衣。为了给项羽祈福，也为了等项羽回来。

一次，项羽出征之前，虞送了一个护身符。那是父亲留给虞的，让虞以后送给自己最爱的人。那是一块上好的玉石，上刻四字，永伴左右。项羽拥着虞，迟迟未松手。不知什么缘故，总有预感，和虞终究分离。

“妾愿伴大王左右，请允许妾随大王征战四方。”虞什么都不要，虞只想一直一直陪着项羽，永远不分开。

自那之后，虞便成了军营内唯一的女子。

虞本温柔纤弱的。自进了军营，便越来越成了烈女子。喝起酒来眼都不眨一下，穿上盔甲更显得英姿飒爽。

虞最喜欢的一件事，是在训练场看项羽舞剑。风流倜傥的模样，总会使虞红了脸。有时，项羽也会教虞剑术，但虞总学不会。虞喜欢射箭。从一开始的脱靶到后来的正中红心。

“大王，妾再不用大王担心了。下次，换妾来保护大王如何？”

项羽温柔地抚了抚虞的发：“籍不用虞来保护，虞且护好自己便好。”

项羽大势终还是去了。听闻是一名唤刘邦的人，要取项羽项上人头。

“这次去了，不知何时可归。哎！”项羽深叹口气，望着虞，眼中满是忧伤。

虞拿出项羽颈间的玉石，拥着项羽道：“不必忧心，妾会永远陪着大王的。”

临行前上马，项羽俯身在虞唇上落下一吻。咦？怎有一丝牡丹花香。这就去吧，虞会在身边，一直一直。怕什么，大不了一死，反正在世也无遗憾了。

项羽策马而出，虞便在他身后一直望着。待项羽走远，虞抬手触了触唇，一笑。果然，还是那样羞涩又笨拙。

这一次，虞未穿盔甲，换了舞衣。拿起项羽送自己的那把剑，笨拙地舞起了剑。她想，假如大王战败，自己也绝不苟活。

直到第六日，有败兵归来。

“大王大势已去，命小的护美人周全。”

虞的眼中是没有眼泪的。

虞忽而想起，新婚之夜，项羽曾将一朵牡丹送予她的。“折下的花儿，一折下便是一生。”虞是誓死追随项羽的，又怎愿随士兵离开。

虞死在项羽赐予的那把剑下。大片大片的红，像极了盛开的牡丹。

妾的弩，终是没什么用的。妾未能护好自己，还望大王莫要怪罪。

项羽一直念着那个吻，带着花香的吻。项羽不肯过江东，一是无颜见江东父老，再有就是虞还在这里等着他，还不能走。

韩信来取项羽性命时，项羽请求死后将他葬于牡丹园中。“都是老朋友，不会这点忙，都不愿帮吧。”韩信答应了项羽，项羽死后，将他葬于牡丹园，与虞一起。痴情郎啊，痴情郎。

剑进入心脏的那一刻，项羽忽而仿佛看到了虞，身着一身大红舞衣，起舞于牡丹丛中。

真是美啊，虞兮虞兮……

项羽死时，手中紧握着那块玉石，永伴左右。

又是牡丹花开的季节了，牡丹园内一弩一剑，两墓同埋。一阵风拂过，花瓣随之飘落一地，似是纪念，又是惋惜，真真儿是一段哀伤蚀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