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上，还是能者上？

“中锋， 丽敏担任董事长了， 我刚刚见了她父亲， 孔老爷子说交班顺利完成了。丽敏这十年的成长让人高兴，她家的传承故事值得我们好好回顾总结！”我的一位合伙人一进工作室就兴奋地告诉我这个信息，我眼前浮现出多年前我和丽敏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个时候丽敏刚刚被父亲选定为家族企业的接班人，作为行业龙头企业，公司刚刚完成资本市场的上市，正大举进行境内外的行业并购，要顺利从父亲手里接过这样一个还在成长的大型企业，丽敏兢兢业业，也如履薄冰。在父亲的几个儿女中，虽然小小年纪丽敏就和父辈一起创业，但敦厚善良的个性让她的才干显得不如其他人，谦虚讷言的她也常常会被人误认为不够自信。合伙人和我那几年先后担任过丽敏的导师和教练，我的合伙人还是丽敏爸爸特意给女儿请来的导师。

“孔老爷子没有选儿子也没有选女婿当接班人，他当年说，丽敏的仁厚是他最看重的，现在看来老爷子深谋远虑。”合伙人补充道。

在家族传承接班人的遴选和培养上，最近我们在研究的德川家康三代传承的故事也是一个仁者上的成功案列。我打开了剪辑好的《葵德川三代》电视剧里的有关传承的经典场景，开始了我们团队今天的主题讨论―家族传承中，能者上还是仁者上？

德川秀忠虽然早早被父亲德川家康指定为幕府大将军的接班人，却一直对自己的能力缺乏自信。 他的二哥、四弟和他年龄相仿，英勇善战，足智多谋，且功勋卓著。秀忠最大的优点是仁厚，他不仅对自己的妻儿好，对每一个兄弟姐妹都关爱照顾，但无论是军功还是治理家业的能力，他都明显偏弱。然而就是因为秀忠谦逊，他懂得倾听家臣的意见，也善用各路英才，始终严于律己，恭敬谨慎。所以在父亲离世后秀忠稳步建立起了自己的威望，为德川家族长达260多年的幕府霸业起到了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

秀忠的父亲德川家康在打下天下之后，就开始了运筹帷幄德川家族代际传承的大业。 因为亲历见证了织田家族、丰臣家族两代即亡的命运，在接班人的选择上，德川家康深谋远虑，没有选择曾经当过丰臣秀吉养子的二子，也没有选择骁勇善战的四子，而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仁厚敦直的秀忠。德川家康在晚年时曾经对秀忠说过，选择你作为二代将军就是为了德川家族的长远传承，德川家康相信秀忠可以赢得家族内部兄弟和德川家族肱股之臣们的合力支持。德川家康深知守业的二代需要与自己不一样的领导气质。作为一代开创者需要杀伐果断的勇谋，尤其在创业的早期，但是到了二代，如何守住基业，吸引更多的能人志士来加盟到事业平台上，显然仁厚的心性会增加传承交替过程中的稳定性。

丽敏的父亲孔老爷子选择了和德川家康同样的遴选接班人的策略―仁者上，而且都在选定接班人之后，积极而且耐心地培养其综合领导能力，也身体力行地为他们的顺利接班扫清障碍，创造更多的资源和机会空间。他们始终看见二代接班人因为仁厚谦让作出的牺牲和贡献，不苛责他们能力不足带来的挫败，一次次给他们不断成长的机会，最终收获了德才兼備的接班人。

仁者上，还是能者上，常常是一代企业家会纠结的问题，在多子女家庭中尤为突显。其实这并没有绝对的标准答案。最终优秀的企业家都要兼具仁智勇三德，只是成长的阶段性路径不同而已。

我常常让倾向于“仁者上”的一代企业家不用过于担心二代的能力发展问题，首先仁厚多谦逊，只要能安排好二代在商业实践中学习成长的支持系统，他们可以习得行业相关的知识和管理经验，不会始终是个不懂业务的外行；其次作为企业最高领导人，他们接班后最主要的能力是，识别并善用人才。仁厚的个性让他们更容易感召和容纳良才贤能聚集在周围；而家族管理更需要宅厚仁心，公平谦让，唯有如此才能维持家族长久的和睦和凝聚力。就像上文提到的孔老爷子选定仁厚的丽敏为接班人，其中一条重要原因也正是考虑到她在50 多口人的家族中接受度最高，家族未来会尽可能地得到她无私的公平照顾，而不用担心同是自己子孙的部分家族成员受到伤害，进而引起家族纷争。事实上，这也暗合了“贤者在位，能者在职”的古训。

Profile

张中锋 中国家族企业传承教练领域的开创者，独创家族关系动力理论 “传承七灯”，并为多个知名财富家族提供服务。2016年创立观诘家族企业咨询公司，并任首席传承教练。2018年出版专著《企业家教练的自我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