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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戏剧治疗学研究前沿流变述论

2020-01-11吴宗会左淑华

江淮论坛 2020年6期
关键词:话语权文化自信跨学科

吴宗会 左淑华

摘要:戏剧治疗学兼具文学艺术与医学跨学科特质,对心理疗愈和人文关怀等具有重要指导价值。国外戏剧治疗学研究从文本走向舞台,从理论步入实践,衍生发展新趋势,呈现多模态整合性,居拥研究话语权主导态势。尽管与中国传统文化有共襄生发的因素,戏剧治疗学在中国并未引起足够重视,于文化“走出去”层面与国家治理战略尚存差距,未能彰显中国文化特色与文化自信。构建与传播中国戏剧治疗学话语体系非常必要。

关键词:戏剧治疗学;话语权;文化自信;跨学科

中图分类号:I2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862X(2020)06-0178-008

传统戏剧大多囿于文本创作和剧场观众。近年来现代戏剧已广泛应用于教育、社会服务和心理治疗等领域,戏剧治疗学亦由此诞生。作为跨界研究,戏剧治疗学历史相对较短。自20世纪中叶起,美国、加拿大等国高校与医疗机构将传统剧场演出理论与技巧应用于实践,在戏剧、音乐、美术、舞蹈等视域全面开掘戏剧艺术潜能,由此而步入创造性艺术治疗研究新阶段。在理论与临床实践方面,国外戏剧治疗学已经取得丰硕成果,从文本走向舞台,呈多模态发展状。国内相关研究紧随国外研究动态,亦步亦趋,在学术层面几乎呈现“一边倒”话语权失衡现象,中国戏剧治疗学研究现状亟待改善。

一、国外研究进程流变

国外戏剧治疗学研究早于中国,各种理论溯证和实证研究相对完善,研究地域遍及美国、英国、澳大利亚、以色列、荷兰、加拿大、罗马尼亚以及亚洲部分国家,不同国家研究方法也不尽相同。20世纪50年代直至1980年,戏剧治疗学研究基本处于“沉寂”状态;在1980—1995年间,相关研究始呈“蠢蠢欲动”之势。1995年成为研究进展分水岭,此后无论是学术论文发表量、参考文献量抑或引证文献量,均呈“爆发势”演进态势。(见图1)[1]戏剧治疗在20—21世纪之交正式进入理论发展与实践跨界研究新阶段。引证文献是戏剧治疗研究受到学术界认可的重要指标,2019年全球英文论文发表量与引证文献率达到峰值。

从医患关系视角研究戏剧治疗是当今国际学界主要潮流,涵盖精神类疾病与青少年儿童心理问题,指涉抑郁症、老年痴呆症、智力障碍、自闭症与精神分裂症等。根据近30年(1990—2020年)全球英文学术成果关键词分类比对,位列前五位者分别为心理剧(43.96%)、戏剧治疗(8.67)、艺术治疗(6.19%)、破坏(4.64%)及批判性种族理论(2.79%)。(见图2)[2]“戏剧治疗”作为学术概念诞生最早,在新世纪逐步让位于心理戏剧。与此相应,临床与高等教育机构研究人员已经“默契”地将科研视角转向现代人更为关注的“心理治疗”领域,心理剧作为关键词出现的频率占据几乎所有关键词总额的半数。

处于戏剧治疗理论研究与临床实践最前沿国家为美国与以色列。仅以2018年10月—2020年6月间40篇论文为例,两国论文数量分别为20篇与7篇,分别占总发表量的50%与17.5%。美国戏剧治疗学研究进展在全球首屈一指,其研究主导地位还无法被撼动,在研究类型与目标等方面呈多模态趋势。在2002年至2019年间,以精神创伤及癌症患者为视角,美国学术界涌现多篇针对戏剧治疗的高质量论文。探索转型期戏剧治疗技巧成为主流之一,基于大卫·约翰逊的发展转换法(DvT),对比主导性精神分裂医学治疗模式与新兴精神分裂治疗康复模式,为强化戏剧治疗建立理论框架。这些临床措施与罗斯政治戏剧、卡夫卡“法律之前”荒诞派隐喻剧等相关社会公正理论融合,利用发展转换法案例,探析多元文化下戏剧治疗临床课程,通过对比不同治疗模式,论证戏剧治疗潜力巨大,值得临床中继续发掘空间,探索合适的临床治疗模式。[3]另一方面,案主(尤其是老年患者)在治疗中身心变化及变化差异也引起学界关注,主要通过采访戏剧治疗师与案主分享他们的戏剧治疗体验,从医患互动角度实现戏剧治疗目标。[4]抑或通过大规模考察疾患对象,辅以文献综述与数据分析,综合戏剧治疗、舞动治疗与音乐治疗,详细评估焦虑与抑郁,压力与情绪改善情况,检验心理干预对成年癌症患者的治疗效果。研究结果表明创作型心理干预明显有益于癌症患者病情治疗。[5]针对老龄人群生存状态,随机遴选老年病患,参加为期6周的戏剧工作坊,提供同情心自我测评等额外治疗措施,研发全新戏剧项目,检验可行性,务求实现同理心提高之效果。[6]儿童心理创伤治疗逐渐成为近年研究焦点。针对美国“911事件”造成的屠杀式心理创伤,戏剧治疗利用角色转换法,将恐怖主义袭击目击证人(一名9岁儿童)创造的故事角色转换成戏剧表演,探讨疗愈之道,称之为“站高一点”。通过创伤表演,引导儿童学会理解与感受。戏剧治疗领域殿堂级人物罗伯特·兰迪认为面对不可预知创伤,人们求助戏剧来遮蔽恐惧,减缓后创伤压力症状。[7]总体而言,精神疾患研究几乎占据美国戏剧治疗前沿课题的半壁江山。

以色列在戏剧治疗界研究地位仅次于美国,最近若干年有多篇重量级研究论文面世,精神疾病与回放剧院研究皆具特色,表征临床诊治与人际关系、青少年孤独症、戏剧治疗理论、医疗小丑与老年人群等。由于特殊地理位置和历史渊源,常年战乱与种族冲突导致民众心理长期紧张焦虑,为以色列戏剧治疗研究奠定社会学基础。奥基比作为以色列首屈一指的戏剧治疗研究专家,带领科研团队展开一系列相关课题研究,在2015—2019年间,奥基比研究团队以13—16岁之间青少年为研究对象,探究年轻案主在戏剧治疗中不同参与度与不同效果之间的关系。案主参与度高低与抵触行为概率大小成正比,与正确行为举止亦成正比。[8]2017年奥基比团队转向青少年孤独症治疗中的戏剧艺术功能,遴选40名年龄在13—16岁之间的青少年为考察对象,调研青少年课堂行为投射及孤独变异,多维度勘察校园心理剧在孤独症治疗作用中的外部干预成效。[9]戏剧亦可联结课堂培训,心理剧积极干预青少年课堂行为表现,青少年参与演出对于教学行为有建构意义[10];此外,该研究团队亦详细循证自卑症治疗情形,认为团体治疗有助于自卑症患者心理疗愈,提倡视觉分析法,诉求治疗结果以及后续跟踪。[11]与美国一样,老年人群一直是以色列戏剧治疗学关注的重点。遴选高龄老人(介于62—93岁之间)介入学习方案设计,研究新型治疗干预途径。研究结果证实,新治疗干预将生命回顾与戏剧治疗相结合,能够提高自我接纳度,改善人際关系,提振生命意义,同时亦缓解老年人群抑郁症状,可深入应用于集中治疗与短期治疗。结合临终关怀,“回顾生命”也是秉承老年人群戏剧治疗方式,在自我接纳、生活感知、衰老意识和抑郁症状方面,时间与沟通决定治疗效能。[12]

戏剧治疗研究成果亦分散于全球其他地区,如西欧、南欧及亚洲,侧重点各不相同,各自学术研究特色亦十分鲜明。英国的研究成果涉及视角比较多元零散,集中表征为抑郁症、交流障碍症与酗酒吸毒等。儿童交流障碍研究被首要关注,重点在于如何运用戏剧治疗元素,提高儿童语言表达流利度与词汇量。儿童幸福指数与交流能力提高与戏剧训练息息相关。教育、健康与艺术治疗之间具有创造性关联,在学校课程设置方面推动创艺疗育时机已然成熟,需要采取行动加以推广。[13]如何诊治抑郁症是戏剧治疗研究的核心范畴,某些戏剧片段抑或戏剧文本或可作为未来医学治疗补充,想象力被认为是治疗案主抑郁的有效干预手段。[14]加拿大学术研究方法比较成熟,指涉青少年难民和移民、创艺疗愈、治疗策略以及痴呆症患者精神护理,时间跨度为2005至2018年。针对戏剧治疗中难民和移民关系,罗素团队以在12岁至18岁青少年为研究对象,开展为期若干周戏剧治疗课程培训,从师生群体中采集数據,借助“力量与困难”调查问卷,评估情感与行为症状以及戏剧治疗课程的作用。相关研究证实接受实验的青少年比学校群体表现出较低侵犯症状,表明戏剧工作坊对新移民和难民社会角色调整有积极影响。[15]通过定性研究,为社区痴呆症患者建立思想情感能力档案也是研究新尝试。荷兰学者在2006至2013年间深入探讨戏剧治疗与实践效能,聚焦青少年与反社会问题,回顾戏剧治疗原理与效果,特别是音乐治疗、艺术治疗与舞动治疗在荷兰的运用情况,学术界普遍认为荷兰较为发达的艺术治疗有助于减少犯罪现象。[16]青少年人际关系处理问题于2011年开始受到学术界关注,涉及积极干预、情感释放与消极认知。[17]也有学术流派认为戏剧治疗干预在触发脆弱情感方面作用更加明显,持该观点的代表人物为哈格夫特与昆仑德。他们分别探讨了戏剧治疗在治疗边缘性人格紊乱患者中的有效性问题,以及精神病学方面音乐治疗的理论基础。[18][19]罗马利亚的研究进展主要体现于智障人群研究,代表人物是弗罗斯蒂娜(Ruxandra Folostina)。案主范围为20—42岁之间的成年智障人士,普遍患有社交能力缺陷症。利用故事叙述课程能够有效应对学习困难与社交能力障碍,患者社交技巧与语言习得取得进步,紊乱行为有所减少。[20]意大利学术界主要以青少年饮食紊乱患者为研究对象,运用戏剧治疗法进行辅助治疗。在临床干预方面,戏剧治疗能够阻止与体重相关的饮食紊乱,在住院期间能够缓解具体症状,改善生活质量。[21]澳大利亚研究特色体现在阿尔茨海默症治疗方面,尝试运用戏剧治疗提高阿兹海默症老年患者生活质量。参与者通过戏剧治疗,能够明确表达感受,并有意识表征生活质量。[22]伊朗学者主要针对暴力倾向儿童与双语学习青少年儿童,探讨艺术治疗干预效果。阿拉维扎合与拉贾比利用艺术治疗干预30名7—11岁暴力倾向儿童,将他们随机分成受控艺术治疗组,通过临床“愤怒”指标分析戏剧治疗对于心理的机制作用。[23][24]

二、国内研究现状表征

国外研究进展表明,聚焦老年人群以及儿童问题是世界各国研究共识,其中老年痴呆症与智障人群成为研究重点,涉及研究主题为心理剧、戏剧治疗及艺术治疗等。国内相关研究紧随国外研究共识与主题,(见图3)[25]到目前为止,中国戏剧治疗学研究主要分为台湾地区和大陆地区两个模块。台湾地区戏剧治疗研究稍早于大陆地区,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代表人物是张晓华教授。张晓华创造性地将戏剧教育与戏剧治疗结合起来,于20世纪末在台湾地区教育界开拓应用戏剧研究,探索戏剧运作模式在教育与治疗等领域的应用意义。此外,台湾戏剧治疗界较早开始译介西方戏剧治疗理论,翻译了一系列戏剧治疗扛鼎之作,如《从换幕到真实:戏剧治疗的历程、技巧与演出》(蕾妮·伊姆娜)、《戏剧治疗:概念、理论与实务》(罗伯特·兰迪)及《戏剧治疗》(菲尔·琼斯),对于文化艺术传播意义重大。

大陆地区学术成果主要集中在心理类疾病及本土化研究等方面,涵盖抑郁症治疗、慢性精神分裂症、自闭症等心理问题。从研究关键词与主题分布而言,占据前5位的分别为戏剧治疗、心理剧、心理治疗、艺术治疗与面具。与国外不同,“戏剧治疗”始终为中国学术界关注的首要因素,占有率在主题与关键词层面分别高达42.37%与42.03%。(见图3、图4)[25][26]相关学术研究与临床实践涵盖多种学科,涉及学科门类有戏剧、教育、临床医学、心理、影视工商管理与新闻传播等,哲学与人文科学占据半壁江山(52.6%)。(见图5)[27]

从学术关注度与传播度视角看,在最近30年间(1975—2003),国外发表外文文献仅以个位数增长,介于3~10篇的年份为17年。(见图6)[28]即便如此,在1995年以前,学术界几乎没有任何一篇中文文献出版。在1995年才开始出现2篇中文文献。此后,中英文论文发表数量呈现尾随交叉发展趋势。2019年中文文献(英文11篇,中文12篇)首次在数量绝对值上超越英文文献。自二战结束至1980年,基于“戏剧治疗”的文献几乎为空白;在1980年至1995年之间,出现零星文献资料,分别为1995年发表于纯医学类期刊《临床精神医学杂志》上的《表达性心理治疗简介》与《心理戏剧》,此时“戏剧治疗”被陌生化处理,跨界研究更无从谈起。在接下来的十年间,除了2000年的《戏剧治疗慢性精神分裂症的对照研究》,国内竟无任何公开文献资料见诸期刊界。因此,在世纪之交,相关研究基本上处于“昙花一现”状态,而同期西方学术界已经有约30篇学术论文见诸媒体。另外一个鲜明特点就是稳中有升,但“量小刊微”。在2000年以后十年间,年均产出仅仅0.5篇戏剧治疗中文论文,且刊物级别有限。以2012年为起点,论文发表量突然进入“爆发期”,在2019年达到创纪录的12篇,刊物级别不断提升,其中不乏《戏剧艺术》、《黄钟》等艺术类顶级期刊,发表刊物种类亦逐渐丰富,涵盖艺术、文学、医学及科技等,表明戏剧治疗学跨界研究已现端倪。与此同时,引证文献量在2019年达到峰值,被引量亦有所提升。2014—2020年为学术研究活跃期与文献被引量增长期。(见图7)[29]在发文量与引证文献量方面与国外形成趋同局面,论文发文量与环比增长率处于“你追我赶”、“彼增此涨”良性局面,分别于1995年、2000年、2019年形成若干学术关注小高潮,学术影响力不断拓展。(见图6)[28]

具体而言,20世纪80年代开始出现陈国鹏等关于心理剧治疗疾病的文献介绍。直到近年来,一些精神卫生医疗机构才开始重视戏剧治疗,将之运用到临床心理治疗中。2010年以后,中国研究机构更多尝试跨界联合艺术与临床,努力践行戏剧治疗。与国外研究思路相似,研究人员将慢性精神分裂症住院患者列为研究对象,常规操作是将案主分为研究组和对照组,使用抗精神药物对研究组辅以戏剧治疗,治疗前采用阴性症状量表。戏剧治疗对慢性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辅助治疗作用结果表明,可以改善患者阴性症状,改善人际关系,提高社会适应能力。其研究结合医院真实场景,极具实践意义。[30]自闭症抑或其他精神类疾患是中国戏剧治疗界的研究重点,通常涉及研究对象为自闭症患儿与学前班抑郁症患儿。通过音乐即兴法及奥尔夫音乐训练法等,结合自闭症症状,研究音乐干预治疗的实际效果,属于实证研究。[31]另外,采用团体戏剧治疗法中的量化和质性资料分析也是常用手段,选取若干名学前班儿童为研究对象,提供团体辅导方案,探讨戏剧治疗对于儿童心理健康的影响,评估儿童心理健康状况。[32]部分研究成果以音乐治疗为视域,按照年代线索,梳理从1980年至今30多年音乐治疗发展历程,展望了音乐治疗国际交流与发展前景,属于文献综述类研究。[33]另外一个较为突出的研究趋势是基于学科交叉视域,分析音乐治疗与心理学、医学和精神病学等多个学科内在的关联,“音乐治疗的应用范围不仅涉及了心理学、医学、音乐学,而且涉及了精神病学、教育学甚至许多未知的科学领域。”[34]以高校为多学科研究结合点也是特点之一,例如,肖冬梅论述戏剧治疗学发展历程,认为戏剧治疗应该注重身心并行,需要针对高校建立技术与医学的结合点。[35]亦有部分学者基于中国古老剧种理念,选取中国地方戏(如池州傩戏)作为研究对象,以某个具体剧本为案列,解析戏剧治疗功能,指涉理论溯源、戏剧投射以及媒介面具,开拓戏剧治疗中国新视角,证明中国文化内蕴戏剧治疗基因,面具作为治疗媒介的独特功能及地方戏的治疗效果。[36]有些文献综述聚焦于空间概念,对比研究戏剧治疗理论古今特点,比较分析当代研究趋势与异同,认为文本式研究本质上属于戏剧学领域,带有跨界性质,揭示戏剧治疗关键点不仅在于表演,还要走出空间,为戏剧治疗理论研究提供新视野。[37]

三、基于话语权的考量

基于以上分析,无论是论文产出量抑或跨界应用,与国外研究态势相比,国内研究始终呈现“亦步亦趋”局面,学术话语权处于被动地位。话语权依据主体不同,分为个人话语权、群体话语权及国家话语权等,是指一种信息传播主体潜在的现实影响力。英国哲学家培根早在17世纪就探讨过权力话语,“知识就是力量”成为其标志性分析话语。培根的话语分析主要基于人与自然之关系,法国哲学家福柯更多从历史与社会学视角解构话语概念,以“多元”与“异质”而重构话语权视域,旨在打造多元共存的“非中心化”解构谱系。在迎合与开启解构主义思潮同时又反向证明了“话语”自身内在包容性与融合性。衍生到具体人文领域,“话语”旨在锻造共存或对称式文明体系,共生共赢。习近平总书记针对“努力提高国际话语权”专门作了相关重要论述,认为“加强对外话语体系建设,研究国外不同受众的习惯和特点,采用融通中外的概念、范畴、表述,把我们想讲的和国外受众想听的结合起来”,“增强对外话语的创造力”。[38]2019年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再次强调,“发挥我国哲学社会科学作用,要注意加强话语体系建设。”[39]迄今为止国内尚未建立戏剧治疗学系统性课程规划,学术研究成果亦相对有限。在国际学术交流界面,无论是学者个体抑或国家整体话语权,国外戏剧治疗学皆处于压倒性优势。基于此,清醒认知国内研究不足,开掘戏剧治疗学中国文化元素,“着重讲好中国的故事”,提高中国戏剧治疗学国际认知度与话语权,建构中国戏剧治疗学术话语体系,显得十分必要。

戏剧治疗学在国内并未引起足够重视,“国际话语权”相对比较薄弱。首先,国内研究以“戏剧治疗”为主,西方国家心理治疗与艺术治疗占据学术界主体,已经从戏剧治疗“进化”到艺术治疗阶段。[2]关键词与主题布局比例表明国内戏剧治疗基本上还停留在循规蹈矩阶段,进化至“艺术治疗”主体阶段需要进一步提升科研人员的意识与促进跨界发展。就发展规律而言,“心理剧”与“艺术治疗”基于“戏剧治疗”而衍生,西方相关研究已经进入新阶段,国内戏剧治疗话语仍处于初步阶段。

其次,迄今为止国内所发表论文中,体现中国文化关键词的极其有限,本土化研究缺乏纵向深入与横向拓展,国内研究基本依据西方学术概念,无意识或潜意识中“自觉”摒弃了戏剧治疗耦合的中国文化元素。[26]中国文化关键词“不在场”与“失语”表明横向研究没有拓展,纵向探析缺乏深入,导致研究布局极度不平衡,不同因子之间落差巨大,文化话语权并未充分彰显。

再次,偏重理论分析,缺乏实践应用,临床实践研究话语权欠缺。与国外相比,我国戏剧治疗实践应用相对落后,学术界对于戏剧治疗定义及其外延学术探讨大多限于理论区块,缺乏实质性实验数据支撑,临床实践素材比较匮乏,与中国文化“走出去”国家治理战略不甚相符。以最近发表的59篇文献而言,纯理论类论文就占了35篇。(见图8)[40]在治疗叙事史构架方面,中国学界更热衷回溯概念理论,相对忽视临床治疗,其中音乐治疗文献回顾与整理占相当大比重。“目前,国内对戏剧治疗的理论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专业的治疗师和临床的经验积累都还存在很大的不足,在社会的普及度也不够高。”[41]23

第四,戏剧治疗学在中国的研究进展比较缓慢,社会普及度不够广泛,普通公众亦知之甚少。相关中文资料较少,我国媒体对此亦“极度缺乏”关注,说明我国在这一领域还处于“极不发达”状态。作为跨学科研究,戏剧治疗学之中国元素没有得到发扬光大,中国特色和优势没有彰显,制度化治疗体系没有形成。发表文献的基金赞助情况亦表明官方与主流媒体缺乏重视。在最近30年60篇中文论文中,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仅占1.7%。(见图9)[42]基金分布除了申请报告质量因素,在综合考量因素方面也是容易被忽视的环节,表明戏剧治疗学潜在发展地位与意义在政策上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需要结合中国社会人际文化,因地制宜,將传统文化、音乐、舞蹈和医学融合交叉,“将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中多种创造性的表达艺术整合到一起,以求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41]22 我国戏剧治疗学整体科研水平和社会影响较之国外尚有不少差距。研究范围狭窄,仅局限于医院以及在校学生等少数领域。实际上,戏剧治疗学功能远非限于医疗场所,针对目标人群绝非仅仅心理障碍者,任何遭受心理困惑者都能够从戏剧治疗领域寻求解决方案,“在学校里,戏剧治疗可加强互动元素,增进学生的参与感;在专业训练及持续进修计划里,戏剧治疗可增加教学创意、沟通与“同理”;在社区教育里,戏剧治疗有助于提升生命意义”。[41]18

最后,在研究機构与研究人员构成方面的不平衡。西方科研人员涉及高等院校与医疗机构等跨界领域,在理论与临床实践层面皆有建树。中国以高等院校为绝对主体,医疗研究机构仅有北京回龙观医院与武汉精神卫生中心等。(见图10)[43]国内研究者身份为从医者数量极其有限,理论与临床合作相对不足,并未在实践意义上实现跨界研究。研究机构亦是泾渭分明,非高校即医疗机构。我国相关科研团队学术队伍数量相对不足,稍显规模(3人及以上)且具备科研成果转化能力者仅有于晔(哈尔滨师范大学)、周显宝(厦门大学)等少数几个团队。基于学科布局,国内戏剧治疗研究表面上涉及学科门类较为广泛,实则比例严重失调,与戏剧治疗名不副实。戏剧治疗特殊性体现在其学科分布,囊括人文科学、医药科技、经济管理等,可进一步细化为戏剧、心理、临床医学等。以近30年发表的戏剧治疗中文文献而言,真正与医学相关的论文仅占10.3%,而哲学人文类则高达52.6%。[27]不平衡现象需要引起学术界重视。

四、结 语

戏剧治疗为心理疾病治疗提供舞台,为心理疗愈提供契机,“由中抚慰精神”[44]为中外人文与医学交集创造文化交流空间。中华文化拥有丰富戏剧治疗土壤,中国戏剧治疗学对于精神压力排遣的作用研究处于初步阶段,具有中华文化品牌的戏剧治疗学科构建亟待重视。国内学术界在科研资源配备、学科分布及学术论文种类等方面,应积极汲取国外研究经验,在临床运用领域知难而进,结合临床医学与文学艺术,扩展文艺研究范式。在国家治理层面,戏剧治疗学需要结合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规划,弥合中国文化情境,探究发扬中国元素,开掘中国文化一席之地与彰显文化自信,争取实现戏剧治疗学中国“本土化”,“复位”研究话语权。戏剧治疗学研究不足及应用缺失并不表明中国文化缺失,在学科边缘疆界之处,中华医学与佛道学说渗透现代艺术治疗语境,观照戏剧治疗学。未来,需要开设戏剧治疗课程以及各个层面戏剧工作坊,进行策略改革,提升全社会戏剧治疗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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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黄胜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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