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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周文化在《诗经》大小雅中的体现

2020-01-09

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20年10期
关键词:宴饮礼乐史诗

张 敏

(太原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山西 太原 030027)

随着汉武帝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的推广,汉代对《诗经》的研究已经逐渐普及开来,从鲁人申培公、齐人辕固生和燕人韩婴的三家诗,到现今广为流传的毛诗,它们已成为历代《诗经》研究的滥觞,但对于《诗经》大小雅的研究还有待加强和深化的空间。本文即以大小雅为研究对象,尝试探究其中所隐含的周文化意蕴。

一、宴饮目的的变化与礼乐文化意蕴

将 “正” 小雅和变小雅的宴饮诗作对比,可以看到:诗中表现出的宴饮目的逐渐变为纵情享乐,礼乐制度所规定的宴饮礼仪也逐渐遭到破坏。这些都说明周朝王道逐渐衰落,礼乐制度也逐渐丧失了约束力和影响力。周人在举行各种仪式时,都要进行宴饮,目的是“礼终而宴”。宴饮是“礼”的一部分,最直接、最表层的目的或在于显示隆重,或在于显示虔诚,或在于显示真诚,要营造宾主尽欢的热烈气氛,而更深层的目的则表现为一种期待或者诉求,如“人之好我,示我周行”(《鹿鸣》),待客人能够传以 “周行” 正道。“正” 小雅中,《鹿鸣》中主人以礼 “燕群臣嘉宾”,奉以酒食、歌乐,又奉上礼物,只为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显示了主人积极进取的心态、守礼有德的行为和求取正道的志向。劝酒以使宾客尽欢是礼的要求,饮酒而不失酒德、威仪也是礼的要求,而目的是追求君臣上下一心。反观变小雅中,《弁》写周王“燕兄弟亲戚”,“尔酒既旨,尓肴既阜”,表明酒食准备得很丰盛,是合乎情也合乎礼的,可这个宴会的目的却不是 “睦兄弟,和亲戚”,而是 “死丧无日,无几相见。乐酒今夕,君子维宴”,即是说要及时行乐。此时,宴饮的目的已然变为纵情享乐。《宾之初筵》更是通过前后对比将宾客醉后的丑态揭露得淋漓尽致。不论是为了达到表层目的还是深层目的,整个宴饮的过程都必须是合乎礼仪的,乐、舞、酒、食都要按照规定进行,甚至劝酒、祝颂也不能违背礼节,气氛虽要求热烈,但不能出现醉酒、失礼的事情。可以说,宴饮原本的目的并不在于享乐,而在于宴饮过程中所展现出的礼仪与美德[1]。大雅中也有宴饮诗,但数量很少,只有3 篇,且都属于 “正雅”。这3 首诗可以作为周朝礼乐文化兴盛的佐证。如《行苇》写周统治者和族人宴会、比射,“或献或酢,洗爵奠斝”“酌以大斗,以祈黄耇。黄耇台背,以引以翼。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等, 都表现了宴会过程中的有礼有序,气氛融洽,且对老者给予了更多关注、尊敬和爱护,展现了尊老的美德。

二、怨刺、进谏与政治文化意蕴

《汉书·礼乐志》云:“周道始缺,怨刺之诗起。” 大小雅中的怨刺之诗,大抵分为两类:一是自伤、哀怨和忧思,二是大夫臣子的斥责、讽刺和劝诫。怨刺之诗在大小雅中有三十几首,是数量较多的一类。个人的忧思、哀怨虽不能说明当时的社会动荡不安,但至少可以反映出一些隐患或者危机的萌芽。大夫臣子的忧乱、讽刺和劝诫除深谋远虑者的警示外,大抵是当时社会矛盾已经比较尖锐,随时可能出现动乱,因此,担忧国家和人民的士大夫等纷纷进谏,力图将君主带回正途,挽救国家于危难。

其一,怨刺诗中 “谗” 是一个很重要的现象,或忧谗,或畏谗,或劝远谗,或刺进谗,这一方面表现当时贤臣对于 “乱世多谗,贤者遭祸” 的警惕与担忧,另一方面表现正直士大夫对进谗言的佞臣小人的厌恶以及不愿同流合污的高洁品格。如《沔水》以“民之讹言,宁莫之惩。我友敬矣,谗言其兴”,告诫朋友警惕谗言;《十月之交》“四国无政,不用其良”“艳妻煽方处”“无罪无辜,谗口嚣嚣” 等讽刺朝政混乱。这个作者将时局看得十分透彻,却不愿以阿谀奉承牟取私利,更不愿与进谗祸乱的小人同流合污,自己整日忧国忧民,如诗中所言,“悠悠我里,亦孔之痗。四方有羡,我独居忧。民莫不逸,我独不敢休”。

其二,正所谓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王道渐衰,社会动乱,最能显现忠臣的赤诚之心。怨刺诗中有讽刺、有怨言、有忧惧,也有劝戒,“忠言逆耳利于行”,讽刺与怨言反映的是乱世的现实,同时指出统治者的过失并给出建议,体现的是臣子对于君王的忠诚以及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如《民劳》首章云:“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无纵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憯不畏明。柔远能迩,以定我王。” 诗人言切意深,可谓是谆谆教诲,最后直言 “王欲玉女,是用大谏”,可谓用心良苦。同样表现士大夫、大臣的忠诚与无畏精神以及强烈社会责任感的诗还有《板》《荡》《抑》《桑柔》等。

大小雅的怨刺诗既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状况,又反映了当时的政治环境。君王无道,奸臣当道,谗言不绝,贤臣获罪,则乱世至矣。忠臣虽然忠心耿耿,犯颜进谏,但君王昏庸,又怎么会迷途知返呢?最终还是导致百姓受难,怨声载道。周朝是一个奴隶制王朝,盛行礼乐文化,其礼乐制度规范和制约着社会上的所有人,因此,“礼” 不只是规范着臣子的行为举止,也规范着天子的行为,如果天子违礼,破坏社会的稳定,危及王朝的统治,臣子就会据 “礼” 力争,进行规劝。如若天子不改正,失尽人心,便会像厉王一样——“王不听,于是国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2]10可以说,周朝的政治文化受礼乐文化影响很深,甚至可以说整个政治文化系统其实是以礼乐文化作为背景支撑的,其预设的方向与行事的细节都渗透着礼的规定。

三、周人史诗与历史文化意蕴

讲到《诗经》的祭祀诗必定要讲周朝的宗教思想文化,也要讲周人的祖先崇拜、图腾崇拜等。但严格来说,祭祀诗主要是在《颂》中,大小雅中的诗相比颂诗更倾向于 “史诗”。

首先,周人的史诗是对祖先事迹的追述与赞美,其目的是激发周人对于祖先的崇拜与敬畏,以配合祭祀典礼的进行。周人认为,伟大的祖先能够继续护佑本族的人,即祖先崇拜。祭祀诗所抒发的感情是人的宗教体验和感情,面对神灵,最讲虔诚和崇敬,无上庄严和神圣,毫无伪饰和遮掩[3]206。如《颂》诗中的“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这些诗句写出了周天子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慎戒与忧虑。可是,怎样才能让周天子做到这样的慎戒与忧虑呢?又怎么做到举行祭祀时真正的虔诚与崇敬呢?唯一的可能就是通过大雅史诗追述和歌颂先祖的事迹与功德,让当世的天子了解整个周王朝的起源与发展,了解先祖所作出的努力与贡献,如此才有可能发自内心地崇敬以及继承先祖的精神与志业。

其次,周人的史诗详细记述祖先的事迹,本身就包含有修身、齐家、治国等方面的思想与策略,具有宝贵的指导意义。在祭祀活动中颂唱史诗除表示虔诚与崇敬外,还具有指导下一代修习德行的作用。史诗可以激励和教育后人继承发扬先人的优良传统,以期把先人开创的良好局面代代传承,并努力开创出更大的事业。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周人以 “诗” 的形式详细记述周人祖先的事迹、言行,以及祭祀活动的整个过程,包括祭祀前的准备、祭祀中的礼节等,为后世人们研究和了解周代的历史发展、社会现实、祭祀活动、礼乐文化等留下了宝贵的材料。追述祖先事迹出于赞美和学习,记述当时的祭祀活动出于虔诚与敬畏,当然更重要的是传承,所谓代代相传是也。由此可以看出,周人很早就有了 “以史为鉴” 的历史思想萌芽,周公劝诫成王就常追溯到文王、武王,甚至更远的先祖。

四、周人的理想

从雅到变雅,宴饮诗体现了周人礼乐文化的衰落;怨刺诗反映了周朝的政治隐患和社会动乱的现实,也体现了周朝士大夫的人格和气节;史诗则体现了周人承前启后的理想与忧患意识。大小雅内容复杂,这三方面虽有各自的文化意蕴,却又有着共同的精神指向——周人的理想。

周公制礼将已有的宗教礼仪、行为规范等加以改造和发展,使之制度化、条理化,成为国家的制度和思想准则,周礼因此对周朝社会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和规范作用。外在的规范作用和因祖先崇拜而产生的重德思想相统一,把礼的外在强制性变为人的内在主动欲求,充分适应了宗法制的政治要求。因此,周代社会,上至天子,下至庶人,按等级的阶梯构成了一个层层隶属的统治形态,它要求每个人在各自的等级地位上,尽其本分,履其职责。虽然从 “正” 雅到变雅,宴饮诗所展现的礼乐文化在不断衰落,但这无法掩盖礼乐文化在周朝统治中的重要作用以及对后世的深远影响。礼乐文化支撑起政治文化,使忠于社稷的士大夫敢于以独立的精神与大无畏的精神向失道失礼的君王进谏,甚至将其放逐。归根结底,大小雅中承载着周人继承先辈事业、成就万世功业的美好理想,也寄托着周人的忧患意识和责任感,以及为此做出的种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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