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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女性主义叙事学角度解读《第五个孩子》中海蕊的看

2020-01-09

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20年8期
关键词:莱辛叙事学女性主义

王 欢

(湖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1988 年,多丽丝·莱辛的《第五个孩子》(The Fifth Child)发表,讲述了海蕊和大卫夫妻俩希望能生育6个孩子,组建“快乐家庭”的故事。不幸的是,他们的第5 个孩子班是个“怪物”。班的出生破坏了家庭成员之间的和睦关系,组建“快乐家庭” 的梦想化为泡影。研究者对该小说的评价从弗兰肯斯坦式的家庭恐怖小说,到抨击无计划的生育所造成的恶果等不一而终。王丽丽在一篇文章中将该小说解读为莱辛对人类后现代生存状态和思想哲学的寓言。她认为班的遭遇“揭示了社会意识形态权力机制对人的社会化控制过程及其新的走向”[1]。朱海棠提出,《第五个孩子》关注的是差异的地位,意在解构“自我”与“他者”的二元对立[2]。无论是对班符号化的控制的探讨,还是关于班作为差异者而被排斥的揭露,背后都呈现了对社会既定规则或标准的疑问,目的在于凸显差异的地位,展现对差异的尊重。

小说中质疑的声音是由一位女性发出来的。莱辛将海蕊设定为聚焦者,向读者报告自己的所看、所感和所思。海蕊在小说中充当叙述的中心意识,表明了莱辛希望充分利用海蕊的独特视角来讲述故事,以实现小说的主题性目标和作者的创作意图。结合前面已经探讨过的关于这本小说的目标,即关注“差异者” 的生存困境,本文意在揭示莱辛在《第五个孩子》中创设女性叙述视角来关注差异问题及其背后的考量是什么。

一、敏感、细腻的女性观察者——海蕊

单从叙事学角度来说,《第五个孩子》中叙述者对海蕊采取的叙述类型是布斯所说的“内心观察”,即热内特的内聚焦。叙事学是脱离社会历史背景的。而单从女性主义视角来解析,就会错失莱辛意图关注“差异” 的主题。莱辛不仅关注性别问题,还将种族、歧视、战争、暴力等社会问题纳入写作中。因此,仅从叙事学的角度或者女性主义立场来分析莱辛的作品是远远不够的。诞生于20 世纪80年代的女性主义叙事学恰好能够解决这一难题。女性主义叙事学弥补了结构主义忽视性别和与社会历史背景隔离的缺陷,将性别政治纳入叙事学的研究范围,叙述话语层成为权力斗战的场所。

《第五个孩子》从海蕊的视角讲故事,呈现女性如何通过看的行为获取外界信息。罗宾·沃霍尔指出:“‘看’是一种身体行为,是眼睛的功能。”[3]海蕊的看围绕第5个孩子班展开。作为“怪胎”孕育者,海蕊首当其冲感受到班的破坏力量。孕育者的经验属于女性独享的体验,是男性叙述者达不到的层面。感受和看有区别,但本质上都是身体的感官功能。

怀孕时,海蕊感受到了班带来的肉体上的痛苦,亦能观察到家人对她的痛苦的不理解和埋怨。家人都无法理解海蕊的痛苦,认为海蕊只是累坏了。渐渐地,海蕊变得沉默和多疑。她“怀疑大家对她的观感”[4]52,并“惊骇地发现自己与丈夫、母亲、艾莉丝,还有孩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4]54。班出生后,海蕊更是将自己的眼光聚焦到班身上。她观察班的外貌、行为举止和医生、学校、家人对班的态度。海蕊观察的对象是多元的,有家人、医生,还有社会权威机构。沃霍尔分析奥斯丁的《劝导》中安·埃利奥特时,着重分析了女性情感细腻的观点,认为“‘细腻’一词的身体含义是:疼痛、敏感、易受伤害”[3],该观点放到海蕊身上亦是适用的。正因为她情感细腻,才能敏锐捕捉到自己身体的感受和她人的眼光。于是,利用海蕊的眼光来观察班,其强大的洞察力就能发挥恰当的作用。

二、内外结合——海蕊看的独特价值

除了海蕊,其他人的视线仅停留在班的外表上。他们仅注意到班丑陋的外貌和不同寻常的言行举止,从而将班划为异类。海蕊的看不仅将目光锁定在班的外在上面,而且会努力解读班的内心。文中多次提到,海蕊试图通过观察班陌生而警醒的眼神来了解他的内心世界。沃霍尔肯定了女性看的价值:“这种‘看’不仅仅停留在评价外表,而是超越表面去阅读身体的意义。”[3]

女性的看优于“男性”,“女性的‘看’有种看透男性欲望的能力,而男性角色必须通过语言才能透析女性的欲望”[3]。这里的“欲望” 可以解读为内心的情感倾向,是相比于表面信息更深层的存在。《第五个孩子》中海蕊的看不同于《劝导》中安·埃利奥特的看,海蕊看的对象不单独针对异性,有群体,如亲友,也有个体,如班,还有社会机构,如疗养院。

海蕊的看能解读班的情感倾向,起到与班交流的作用。海蕊成为最了解班的人。她知道在班离开自己唯一的伙伴后很寂寞,甚至连班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但海蕊通过细心观察能够准确感受到班的情绪变化。在班的问题上,海蕊对大卫说:“有些事情,你看不清楚,大卫。”[4]170莱辛将阐释身体意义的能力赋予海蕊,表明女性不再是传统文本中只属于被看的客体化的存在。海蕊不仅可以被看,被家人审视,而且也可以成为看的主体;并且海蕊的看突破男性看的表面化,将外部信息与内部价值结合起来考量,甚至更重视内部的涵义。这是女性特有的看的权力,瓦解了男权世界中“看” 与“被看” 的二元对立。

海蕊的看是交流的、动态的,是内外交融的。它拥有超越言语的交流能力,这种交流能力是建立在海蕊能够通过观察把握事物的本质和价值的基础之上的。也正是海蕊的这种能力,让她成为小说中唯一一位真正关注班的人。海蕊的观察和阐释保持着与班无声的交流。

三、海蕊——差异者的同盟质疑标准

海蕊的观察和阐释“内涵了性别意识”,和她的观察对象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维护或者反抗的政治斗争关系”[5]。小说中海蕊与她的观察对象之间的关系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维护性的,如对班;另一类是怀疑的,如对他人和社会机构。袒护或是质疑的态度是海蕊在处理自我与他人、外界的关系中逐渐形成的。自从怀上了班,海蕊逐渐接收到外界异样的眼光,并意识到自己被孤立,最终被排斥在家庭和社会之外。“她惊骇地发现自己与丈夫、母亲、艾莉思,还有孩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紧张的关系激发了她内心的质疑和反抗意识。

与班的亲近让海蕊与外界的关系充满矛盾和冲突。在主流社会中,班是差异的体现,是“不同‘类’的人”,海蕊对班的关爱无疑更是将自己推向边缘的位置。海蕊与观察对象班的关系是维护性的。海蕊的视线瓦解了班的破坏者或者恶魔形象,颠覆性地将班呈现为不被理解的、被排斥的可怜无辜者。然而,海蕊对班的维护将自己置于家庭和社会标准的对立面,逐渐被两者边缘化,最终导致海蕊和差异者班的地位趋同。

将海蕊和班置于相同的边缘地位考量可以发现,海蕊与差异者班是同盟关系,他们共同反抗抹杀差异者身份的社会人和社会机构。海蕊明确地承认班的不同,愿意去正视差异和担负责任。在与社会各种机构打交道的过程中她发现,她所在的社会对差异的抵抗情绪十分强烈。亲友对待差异的途径就是尽可能地忽视差异者的存在,疗养院对待差异的办法就是通过化学药水谋杀,社会化的人与机构都在否认或者忽视班的问题,他们都在企图将差异消灭。海蕊最后质问道:“人们会一直拒绝正视、承认他的本质吗?”[4]179答案是:会。人们拒绝承认,因为他们害怕“必须接下责任”[4]179,这也注定了海蕊在班的问题上向外界寻求帮助和认同的失败。

海蕊的质问是对社会标准的质疑,是对班害怕的“制服”和“官方问道”的反抗。在海蕊眼中,“班是个生命受到压制的孩子”[4]157。她将班的婴儿床视为“牢笼”,将外界对班的“人性化” 努力视为规训,后果是班会更加缩回他的自我中。她反对外界将她视为罪人,“她在心里激烈地自我捍卫——我是那个不肯让班被谋杀的人——虽然她不敢说出口。按照他们(她所属的这个社会)的一切标准与信念,她除了把班带回来,别无选择”[4]158。在现代社会标准的统摄下,被边缘化的海蕊和被排斥的班都是它的受害者,前者失去家庭,后者在社会上居无定所。

结语

莱辛在《第五个孩子》中重视女性的看的独特价值,将海蕊作为小说的中心意识。海蕊作为女性聚焦者,她的看具有交流的功能,将事物的表象与内部的价值与意义结合起来,有女权主义突破二元对立的涵义在里面。海蕊的看强化了班作为差异者的地位,揭露了社会忽视和抹杀差异的现象,控诉了现代社会标准对边缘人物的孤立。小说创造性地将边缘化的女性与社会差异者联合起来,为现代社会生活中处于相同地位的女性与其他差异者群体的结合提供了极具启发性的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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