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之道—— 疫情下的反思

文/王斌全 王 磊 王梦瑶

二零二零庚子鼠年，新型冠状病毒的侵袭，掀起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疫情就是集结号，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举国上下，共战疫情，医护工作者们迎难而上，驰援武汉，奔赴抗疫前线，走进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与疫魔抢夺生命。元·曾世荣《活幼心书》中提到：“凡有请召，不以昼夜寒暑远近亲疏，富贵贫贱，闻命即赴。”白衣天使“召必回、回必战、战必胜”的铮铮誓言，体现了医务工作者的职责与担当！

一场疫情，暴露出一个个问题，就像项目中的隐蔽工程，在病毒的疯狂肆虐下，逐渐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并活生生地摆在我们面前，不断拷问着我们，让每个人静下心来思考人生的意义和方向，思考着医学的职责是什么，医学的弊端在哪里，何为行医之道，医学经历着什么，又将走向何处？

医学的责任与使命

古人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今人说：医学是人类的“免疫系统”。救死扶伤，仁心仁术，是医生追求的信仰。医学是崇高的，而这个崇高职业光荣的背后也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与使命。电视剧《心术》中关于医生的责任，提到：医生有三重境界。第一重叫治病救人，就是看好病人的疾病；第二重叫人文关怀，不仅看好病人的病，还有悲天悯人之心，对待病人要像对待亲人一样；第三重，那就是进入病人的灵魂，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

医务工作者，被誉为这个时代“最可爱的人”，一群勇毅的逆行者，正在前线奋勇拼搏阻断疫情的进一步蔓延，守卫着祖国人民的生命安全线。“故良医处世，不矜名，不计利，此其立德也；挽回造化，立起沉疴，此其立功也；阐发蕴奥，聿著方书，此其立言也。”如果说悬壶济世是医者毕生的追求，那大爱无疆则是现今医务工作者最真实的写照。

然而，面对疾病的发展和病毒的演变，医学、医者、医院有诸多无奈，医务工作者常常是两种情感交织：治疗成功的喜悦和回天无力的无奈。科学家也许更多地付诸于理智，艺术家也许更多地倾注于感情，而医生则必须集冷静的理智和热烈的感情于一身。“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在喜悦和无奈的交织中，医务工作者们不屈不饶地不断冲破黑暗的局限，去照亮未知世界，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对生命的敬畏！

正视医学的局限性

医学是一门复杂而深奥的学科，医学发展到如今，能揭示的仍然只是冰山一角。医学是研究人的生命和健康的科学，生命错综复杂，疾病的发展瞬息万变，人类现在所掌握的生命奥秘，疾病的发生、发展机制还远远不够。医学不是万能的，医生也不是神仙，不能包治百病。临床上病症常常出现一因一果，一因多果；多因一果，多因多果；同病异症，异病同症；同病异果，异病异果。而我们又不能把人当作一般的实验对象，可以打开、拆卸、随意实验。我们倡导医学的使命是“救死扶伤”，但这却有违自然法则，有违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当真正的死亡来临时是无法“救”得，只能接纳。此外，在医学的客观规律之外，医生的经验又在疾病的诊断、治疗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种种这些都给医学研究通往客观真理的道路上增加了障碍，也就决定了医学难以逾越的局限性。

在抗击新冠疫情中，所有人都在歌颂医务人员无私奉献、神化医生们的时候，上海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说，“医生也是人，有的人会用高尚的道德绑架他们，这是很不合理的，认真工作是职责所在，不用过分神化，也不能道德绑架，大家要明白，他们首先是人”。我们在平日里总说医学神圣的一面，同时还要告诉大众，医学本身是不完美的，让大众以平视的眼光看待医学，看到它的发展，理解它的不完美，进而坦然接受它的局限性。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老病死，现实医疗手段仍然有限，科学发展永无止境。医生不是神仙，面对医学的不完美，在意外和失败面前，不回避，不遮掩，勇于担当，理智处理，医学走到今天，不能只考虑如何用高额的医药费用去延伸生命的长度，应该更多地考虑去拓展生命的宽度，医学是帮助我们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活出价值和意义的科学。

“膏肓”显示了疾病诊治的圣境，膏肓（膏之上，肓之下，药力不可及）的哲学启示是医学永远也无法包治百病，医学具有局限性，医学的局限性在于医学的特点是研究人类自身，而人类由于个体差异，自身的未知数最多。医学应该首先承认并尊重“膏肓”的存在，不是无所作为，不思进取，也不是处世圆滑，自留退路，在疾病面前，我们无法全知、全能；在健康面前，我们无法尽善、尽美。

但是我们应该追问医学的本质、目的、愿景，所恪守的终极价值、道德底线，以及生命关怀历程中共同价值的认同与构建，承认医学的探索性，以及客观地对待医疗的潜在风险。美国波士顿的外科医生Atul Gawande 出了本书，书中的第一部分内容就叫：“孰能无过？”他说，“医学是讯息万变的集合体，我们得到的讯息不一定靠得住，而执行医疗的人不免会犯错，同时面对的却是性命攸关的事。”面对疾病，我们必须首先知敬畏。我们始终要知晓，医学也是人类情感或人类善良的一种表达。作为一个医生，首先，要有仁心，其次才是仁术。一个预备成为医生的人，首先要有一颗仁心，然后才去训练他的仁术。（宋）张杲《医说》中提到：“凡为医者，须略通古今，粗守仁义。绝驰鹜利名之心，专博施救援之志。如此则心识自明，神物来相，又何戚戚沽名，龌龊求利也。”

医学不是技术的产物，而是情感的产物；行医不是一种交易，而是一种使命。医学永远也无法包治百病，医学是帮助人们在有限的时间里活出品质，活出尊严的科学。我们无法避免死亡，即使是医术高超的医生。我们该如何面对死亡？耶鲁大学教授Shelly Kagan 在他的公开课中提出，面对死亡，我们应该心存感激。我认同他的说法。因为死亡为生命增添了许多不确定性，让时间变得宝贵，人们不得不思考生命的意义何在？什么是生命中值得追求的。用一句很文艺的话来说就是：唯有死亡的黑暗背景才能衬托出生命的光彩与动人。

行医之道

在科学技术尚不发达的年代，人们无法解释疾病产生的原因，而疾病事关生命，人们对疾病的茫然、对生命的渴望、对死亡的恐惧，理所当然地会想到神和上帝，这些诸如生老病死的问题，只有神和上帝才能解决，而神和上帝是不会亲自到人间挨家探访的，所以就有了神和上帝的化身，医生就是这降临人间的白衣天使，被赋予崇高的地位。

医者，施以仁术以救人，施以仁心以救魂。威廉·奥斯勒说：“医生这种职业，以它非凡的仁慈区别于其他职业。”医生是最崇高的职业之一，也是最能体现仁爱的职业。北宋名臣范仲淹曾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社会上所有的信仰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就是要让人们生活得更好，医生是最能体现这一点的职业。

何为行医之道

一谓之行医以德为先。《医工论》中提出：“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己，然后正物。正己者，谓能明理以尽术也；正物者，谓能用药以对病也。如此，然后事必济而功必着矣。若不能正己，则岂能正物，不能正物，则岂能愈疾？”医学的结构恰如一个“人”字，一撇是技术的医学，一捺是人文的医学。德不近佛者不可以为医，才不近仙者不可以为医，神不近侠者不可以为医！只有技术与人文相协调，才能写出最美的“人”字！

二谓之医乃仁术，厚德笃行。“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医学是一种使命，一种对善良、人性和友爱的情感表达。《大医精诚》中提出医家必须具备“精”和“诚”的精神，所谓“精”就是要具有精湛的医术，所谓“诚”就是指医生应具备高尚的医德，明确指出学医的人首先要具有仁爱的“大慈恻隐之心”“好生之德”，要廉洁正直，不得追求名利，对病人要“普同一等”“一心赴救”，认真负责，不得浮夸自吹，诋毁别人等。

人与人的情感交流在需要与理解之间发生，患者期望医生能够理解他们，疾病的过程也是一个故事，患者有眼泪要流，有故事要讲，有情绪要宣泄，有心理负担要解脱，这个过程也是治疗。他们与其说是到医生那儿来看病，不如说是到医生那儿来寻找希望，治病只是治疗病状，而人是一个整体概念，行医的过程往往过多地强调了生命的因素，而忽略了人文和心灵的因素。让很多人感受到希望和温暖，这也是另一种医术。

三谓之为普世。《后汉书·方术列传·费长房》中提出：“医者仁心，以医技普济众生，世人称之，便有悬壶济世之说”。东汉·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提到：“进则救世，退则救民；不能为属良相，亦当为良医。”要做一个救济困苦人民、为百姓出力的人。医学无国界，医生们面对一个垂危的生命，一些需要帮助的群体时，他们的“前仆后继”，舍小家为大家，正是作为职业本能的反应。

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可以交易，唯独生命除外。医者，被尊为人间的天使，他们都带着拯救生命的使命。医者，用仁爱之心来拯救生命，医学并不像人们吹捧得那么神话、万能，它和疾病的斗争虽然不断有局部战役的喜讯传来，但也难免失败。医学常常会面对束手无策的“不确定性”因素，也面对着许多无法解释的关于“人”本身的问题。而医生，也只不过是医学专业知识超过普通的凡人，“哪有什么白衣天使，不过是一群孩子换了一身衣服，学着前辈的样子，迎难而上，和死神抢人罢了……”他们选择了一份背着人道主义的重担、监管人类生死的职业，医生承担着来自病人期待上帝的内心，却终究是一个凡人。

《希氏内科学》的序言说“医学是一门需要博学的人道主义职业”。医生是一种职业，但核心却是“人道”，做不通人的文章，摆不正人的位置，诊治疾患中少了哲学的思考，忽略了医学的社会和人文内涵，就不能说真正地理解了“医”。作家六六这样写道：“这世界有三样东西对人类是最重要的，FAITH( 信)，HOPE（ 望），LOVE（爱）。我能看到的对这三个字最好的诠释，就是医院。”“医乃仁术”，爱是医学的阵地，这是一种信念，一种追求，也是医生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