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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技术与社会视角下的“韩春雨论文事件”分析
——让科学回归真实的生活世界

2020-01-08肖雷波王性忠董丽霞

科技管理研究 2020年12期
关键词:春雨论文科学

肖雷波,王性忠,董丽霞

(1.南京信息工程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南京 210044;2.南京大学模式动物研究所,江苏南京 210032)

1 新媒体戏剧化的“韩春雨论文事件”报道始末

2016 年5 月2 日,以韩春雨为核心的科研团队在国际顶级学术期刊《自然·生物技术》(Nature Biotechnology)上发表一篇关于新的基因编辑技术——NgAgo-gDNA 的文章,其反响犹如抛下一颗“惊雷”,这无疑是对当下最前沿的CRISPR-Cas9基因编辑技术发起挑战[1]。这让韩春雨从河北科技大学一位默默无闻的年轻副教授,一夜之间成为创造“诺奖级”科研成果的名人。

然而,在这篇论文发表过后20 天,现任普林斯顿大学教授的颜宁在其微博上公开质疑韩春雨论文中实验结果的重复性问题[2]。2016 年8 月17 日,日本东京都医学科学研究所宫冈博士、澳大利亚基因学家布尔焦等都在个人推特上公布:按照韩春雨发表论文中的实验操作,根本无法重复其实验结果,即NgAgo 系统的基因组编辑结果;并强烈呼吁《自然·生物技术》杂志要求韩春雨公开原始数据[3]。随后,韩春雨向质粒共享信息库Addgene 上交了应注意4项问题的新版详细实验方法,其中包括“NgAgo/gDNA 系统对细胞中胞内菌和支原体感染敏感,在实验前要仔细确认所使用的细胞株未被污染或污染已被彻底清除”等细节[4]。尽管公众以及科研界的质疑声音越来越大,但韩春雨本人始终坚持认为:别人重复不了他的实验,很可能是因为其细胞存在污染问题[5]。2017 年8 月3 日,《自然·生物技术》发布声明撤回韩春雨团队发表在该期刊的这篇论文。2018 年8 月31 日,韩春雨团队所属单位河北科技大学公布此次事件的调查处理结果,宣称并没有发现这个科研团队在科研过程中存在着主观造假的问题,但决定对其荣誉称号及相关科研经费和奖励做撤销处理。2018 年9 月1 日,韩春雨就校方处理结果表态:因撤稿论文的实验设计存在缺陷、研究过程不严谨,面对质疑未能冷静对待,他对此表示道歉[6]。这似乎意味着“韩春雨论文事件”尘埃落定,然而,2019 年1 月,华中农业大学农业微生物国家重点实验室张安定教授团队在国际期刊《核酸研究》上发表文章却证明:NgAgo 在巴氏杆菌和大肠杆菌体内能提升基因同源重组的效率,这似乎又打开了几个月前刚刚合上的潘多拉盒子。2019 年4 月4 日,《中国新闻周刊》上发表了一篇以“韩春雨的‘基因剪刀’又复活了?”为题的文章,报道了美国普渡大学研究人员发现一种名为NgAgo 的蛋白能切割DNA(脱氧核糖核酸)、提高大肠杆菌体内基因同源重组的效率。这进一步把“韩春雨论文事件”中实验的可重复性原则争论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里我们借助于科学、技术与社会(STS)视角对“韩春雨论文事件”中一波三折的发展过程进行分析,以此表明大多数中国科学家和当前新媒体看待科学知识生产与传播过程时,仍持那种过于强调可重复性原则的理想化的传统实证主义科技观范式,这与真实的科学知识生产与传播过程相去甚远。因此,“让科学回归真实的生活世界”的STS 教育在中国普及的力度和范围应都应加大进行。

2 可重复性原则与默会知识原则的明显冲突

可重复性原则是近代实验科学方法论的黄金法则。对此,我国著名科技哲学专家刘大椿教授[7]有一段精辟的解释:“确立一项科学发现,有一个基本要求,这就是实验的行为可以重复,实验的结果可以再现。简言之,实验的行为和功能在严格规定并加以控制的条件下,决不会因人、因时、因地而异。科学活动为此立下一个规矩:任何一个实验事实,至少也应该被另一位研究者重复实现,否则就不能确立。” “韩春雨论文事件”最初的发展走向似乎印证了他这种观点:从韩春雨等人最初在《自然·生物技术》期刊发表论文,到后来因其他科学家的诸多实验无法重复其实验而被迫撤稿。然而,著名逻辑实证主义代表人物Neurath 就曾表示:“根本没有一种普遍的科学方法。只有许多具体的科学方法。并且每一种方法都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注定要被取代;从一个时期到另一个时期,从一门学科到另一门学科,甚至从一个实验室到另一个实验室,都要受到质疑。”可重复性原则也不例外[8]。20 世纪西方著名的物理化学家和哲学家波兰尼[9]6认为:“知识具有默会的成分,它在一定程度上是不可言传的,从这种意义上说,知识也是具有个人性的。技能是知识的一种,它的不可言传性是不言而喻的。”这种不可言传的默会知识是颠覆重复性原则的有力证据。STS 学者Collins[10]在吸收波兰尼[9]6默会知识概念的基础上提出默会知识的三阶段模型:弱默会知识或相关的默会知识、中等的默会知识或躯体的默会知识,以及强的默会知识或共同的默会知识。所谓弱默会知识是一种来自社会生活的本性,它存在于人际关系中;所谓中等默会知识是指受制于人的身体且无法由机器实施的知识;所谓强默会知识则是一种嵌入在社会中且非个人性的主体间性默会知识,这种知识难以用语言表达,且无法用机器模仿,是在实践中摸索逐渐形成。一般而言,从事科学实验人员的技能知识就是这种强默会知识。柯林斯[11]63-64在其著作《改变秩序》中以横激大气压激光器(即TEA 激光器)研究为例进行说明,该激光器最早是在加拿大防御实验室里创制,随后英美国家有不少实验室的科学家试图将这种科学实验的设计知识完全复制出来,但发现这非常困难,因为这是一个复制的文化适应模型(the enculturational model of replication),有以下一些情形表明强默会知识影响了复制性实验的结果:(1)技能知识的转移是多变的;(2)技能知识最好(或只有)通过熟练的实践者来传播;(3)实验能力具有能在实践中产生与发展的技能特征,但不能被完全说明或绝对确定;(4)实验能力在传播过程中和在拥有它的那些人中是无形的;(5)设备及其元件的正常运行和实验者的正确工作方式,是通过参与产生正确实验结果的能力来定义的。

同理,在“韩春雨论文事件”中,对其实验的复制根本不是一个完全按照韩春雨所发表论文中的全部实验诀窍及用形式化语言对科学工作的完备描述就可实现的任务,实际上也是一个非形式化的情境性文化适应模型,其中涉及默会知识的实践掌握和各式各样的不确定性因素。正如Collins[12]55所言:“仅依据来源于公开的或其他书面材料的信息,没人可以成功地制造激光器……如果向科学家提供信息的人是中间人,未曾亲自制造过仪器,那么这样的科学家是不会获得成功的……即便提供信息的人成功制造过仪器,并且相关信息源源不断,但若不与这个人保持长期接触,新手也不可能获得成功。”类似的,在面对国内13 位学者对其NgAgo 实验无法重复的质疑时,韩春雨接受《科技日报》记者采访时说“别人重复不了,细胞污染的可能性最大。……目前关于Ago 的基础研究太少了。Ago 广泛存在于微生物中,具有防御机制,现在很多机制不明可能是重复性差的主要原因。中国科学界应该致力于解决这些问题,使它变得更好。希望实名公布的科学家一起参与解决。”[5]

因此,如果排除韩春雨主观上学术造假的可能性,那么他对其实验无法重复的质疑回答是符合真实的科学实践特点的,因为正是默会知识的无形存在,导致他人对其实验无法完全重复。

3 实验者回归悖论表明:实验结果不能重复并不意味着一定造假

对于不能重复的实验结果,是否就是造假,这个问题在科研界众说纷纭。这里就要搞明白实验不能重复与造假之间的逻辑关系。不能重复的实验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有可能实验存在造假;另一种是有可能没有造假。对于可重复性这个问题,最早柯林斯[11]67-112的《改变秩序》一书中提出“实验者回归(the experimenter’s regress)”这个悖论命题,书中对这个命题有两种不同的描述,一是对引力波探测器制造知识的描述,二是对科学知识的准确性与真理性的检验。对于引力波的发现,科学家们宁可相信是由于实验操作有误,也不肯承认现有知识产生了错误,也就是质疑实验者的实验能力。

然而在柯林斯[11]137-144看来,在很多情况下不单单是实验者实验能力的问题影响到了实验结果,可能有更多其他因素所产生的影响,比如说,水的沸点并不是任何时候都保持在100℃。在很多科学实验中,由于存在各种各样未知的因素,导致其他的实验室不能重复;此外,有的时候实验出现了假阳性的结果,导致研究人员对于实验结果判断错误。所以当发现某个实验不能重复的时候,就立即下结论说实验造假,这从逻辑上是说不通的。在这方面就有很多的例子,如当年哈佛大学医学院某教授实验室的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EGF)的实验结果和韩春雨遇到了相同的问题[13],所有的实验室都无法重复他的实验结果,然而只有去他们的实验室才能做出来相同的结果,最终大家发现VEGF 蛋白含量很低但是黏性很大,在提纯的过程中很容易贴壁,从而造成丢失,而哈佛的那个实验室当年阴差阳错地在实验中使用了经过硅化的装管(tubing)和试管,使得VEGF 不能贴壁,VEGF 蛋白才能成功地得到分离与纯化。在这个实验发现公布后,大家就都能重复他的实验了,他也洗脱了编造数据的嫌疑。这个例子足以说明在科研过程当中,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不能在得到阴性结果的时候就直接全盘否定。韩春雨在撤稿后,河北科技大学依然坚称韩春雨不存在主观造假的情况。诸多外在的实验条件是无法避免的,这就表明科学争论也是不可避免的。

那么科学家们所强调的实验可重复性原则是何以可能呢?柯林斯[11]67-112在其“实验者回归”悖论命题中认为它是社会文化利益介入的实践建构磋商的结果。所谓“实验者回归”悖论来自于引力波探测实验是否真实存在的学术争鸣。美国马里兰大学物理学家西斯蒙多[14]声称成功探测到引力波,但是随后许多科学家却表示无法重复这个实验,于是引发学界对引力波真实存在的论战。Collins[12]84对此项实验进行跟踪调查并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科学家要探测引力波,首先要知道引力波是否存在;要知道引力波是否存在,就要知道实验操作是否得当;要知道实验操作是否得当,就得看实验是否得到了正确的结果;然而,结果是否正确,又要取决于引力波是否存在。”据此,柯林斯[11]67-112提出“实验者回归”悖论命题,即实验操作和实验结果之间相互支持的这种循环现象。而打破这种悖论以保证实验可重复性的方式则是社会协商和实验校准。如果我们回到“韩春雨论文事件”中,就会发现:韩春雨实验结果是否为真,靠实验的可重复性原则来保证无异于缘木求鱼,因为实验的可重复性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整个生物基因编辑科学共同体的集体磋商。正如STS 学者西斯蒙多[14]121所总结的:“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重复,上帝眼中的重复。”

4 是什么社会原因造就了“韩春雨论文事件”?

“韩春雨论文事件”的发生,深究其社会原因,至少有三:

首先是韩春雨身上科研诚信的缺失。科研诚信是科技创新的基石,学术无信,科学的神圣殿堂定然礼崩乐坏。尽管我国一直高度重视科研诚信建设,国家对此三令五申,警钟长鸣,但因为部分科研人员科研诚信的缺失以及急功近利的心态,使得违背科研诚信的行为仍时有发生。在科研材料、设备或研究过程中作假,伪造数据、资料或结果,窃取他人思想、方法、成果或文字等不端行为时有出现。近两年,因编造审稿人和审稿意见而遭国际期刊大规模撤稿的事件,严重损害了中国科技界的形象。在“韩春雨论文事件”中,《科技日报》2018 年9月12 日刊发了一篇题为“没了科学精神,也就没了科学底线”的评论员文章,里面提到有关韩春雨组织学生进行论文买卖以及代写论文牟利的录音,难怪有老院士对这样的行为痛斥:韩春雨事件是我国科研诚信体系的倒退,从根上说是科学精神缺失的后果[15]。当下我国学术界极有必要重温2009 年科技部等十部委出台的《关于加强我国科研诚信建设的意见》,以推动我国科研诚信建设,从而保障我国科技创新事业健康发展。

年龄分布决定了旅游者的消费模式和购买需求。调查发现(表1),参加霍童古镇旅游活动的人群涵盖了各个年龄阶段,以26-55岁的年轻人和中年人居多,一方面是因为这部分人群工作、生活压力大,需要走出城市的喧嚣,亲近自然,放松身心,另一方面他们的经济收入有一定的保障,同时体力较好。此外,这一年龄段的人群出游通常偏好家庭出游,是霍童古镇旅游群体的重要组成部分。

其次是韩春雨团队急功近利的心态。从STS 学者藤村[16]关于癌症研究领域的分子生物学彩车观点看来,“癌症的科学知识是在众多不同的社会领域之间交界面处被建构的,没有一个社会领域拥有完整的问题或答案。癌症的问题被分布在不同的群体中,每一个群体具有自己的议程、关注点、责任与工作的方式。然而,致癌基因理论的成功应该归咎于这种维持所介入所有群体利益的完整性的修辞能力。”对于一位癌症科研新手而言,他身边可利用的科研资源和基金都少得可怜,且他常发现面前有一个标准化包,该包承诺提供成功的研究方法、资助方法以及获得突破的可能性。当分子生物学技术(尤其是重组DNA 技术)被越来越多的癌症研究者作为一种正统标准化包中核心技术而采用时,他常采用的聪明做法是先要登上这辆提供标准化包的分子生物学彩车,从中攫取一点一点,保住自己的“饭碗”,而不是去碰非常难的基础问题。然而作为河北科技大学副教授的“小人物”,科研人员韩春雨选择的却是不走寻常路,拒绝登上上述分子生物学彩车去发表论文以积累STS 代表人物拉图尔等[17]所谓的信用循环可信性的概念,使得金钱、数据、权威、资料、需要解决问题的领域、论据和论文之间的转换成为可能,而是声称已研发出新的基因编辑技术——NgAgo-gDNA 以明确挑战当前最前沿的CRISPR-Cas9 技术。其急功近利的心态在此体现得非常明显。

最后是互联网等新媒体的推波助澜,缺少信息质量“守门人”把关。在整个事件当中,新媒体作为事件的传播者对于事件的发展起着重要作用。这里所说的新媒体相比较电视、广播、印刷等传统媒体而言,缺少一个通过专业伦理标准进行选择过滤信息的机制,因而破坏了传媒媒体和记者所扮演的那种“真理传声筒”角色。正如帕维奇等[18]所言:“考虑到互联网对信息来源的不加选择性破坏了传统大众媒体和记者身上的守门人角色,因此新媒体的来临加剧了科学与媒体关系中的那些问题。”现在新媒体主要包括三类:第一类是互联网上专门的传播科研知识及实验的科学论坛、网站或者公众号等,包括微博、微信、知乎、科学软件等等;第二类是一些专业的科研工作者,具有专业的科学知识,他们能够对新的科学事件作出专业的评价与思考;第三类是广大的群众,一些普通的对科学有一定好奇或者存在利益联系的普通用户,他们的科学知识参差不齐,甚至有的对于科学一无所知,但他们恰恰是此次“韩春雨论文事件”的重要推助者。这三类主题对于“韩春雨论文事件”的关注角度、讨论深度和关注目的都不同,这就导致对于这件事的评定标准无法统一,无法很好地来评议这件事。就新媒体主体在“韩春雨论文事件”评议中的问题与责任来说,首先,他们对于此次事件的评议显得不够专业。很多人对该事件可能只是停留在泛泛关注的外行人角度上,对基因编辑科学知识或者技术的生产过程完全不了解,而且对于科研造假缺少一个清晰界定的标准,无法区分实验的无法重复性以及科研的技术性错误。在韩春雨撤稿后便出现了大量的有关韩春雨造假的相关报道,而其他人则随之跟风,从众心理作祟,导致“韩春雨造假风波”一发不可收拾。其次,“韩春雨论文事件”映射出后真理(post-truth)时代对科学事实的责任界定是基于情感信仰和个人的社会利益关系,而不是以科学证据的增加为基础,这对大科学时代的科学知识生产产生较大冲击。在这个事件中,当一部分的人利益受到了威胁,他们对它作出的评议就会带有主观色彩,随意散播负面消息,从而导致事件随个人意愿发展,此时,这就成了一场情绪宣泄的闹剧,而不是公平公正的科学成果的严肃的评议。现在的新媒体时代实际上也是一个全民参与的时代,如果对科学信息传播缺乏“信息质量守门人”的角色,那么就会有更多的科研闹剧发生。

5 如何避免类似的“韩春雨论文事件”再次发生?

鉴于韩春雨所谓的NgAgo-gDNA 这项新的基因编辑技术提出之后无法进行重复性实验,《自然·生物技术》对韩春雨的论文作出撤稿处理,韩春雨本人也进行公开道歉,他表示在经历同行之间的质疑、杂志的撤稿、校方的认真调查之后,深刻意识到其实验设计、研究过程存在着明显缺陷,给学界同行造成误导,以及未能理性对待媒体和同行的质疑,给公众造成不必要的纷扰,特表示深感歉意[6]。对此我们应引以为戒,避免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要做到以下三点:

(1)科研伦理与诚信建设机制需加快完善。所谓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则衰。诚信是个人安身立命之本、国家兴旺发达之需。对于科研工作者来说,其科研诚信的品质则是其科技创新的重要基础。对于一个国家发展而言,科研诚信建设有助于全面调动科研人员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充分释放科技创新能力。当前,我国面临着科技和产业变革的重要机遇,同时也面临很多科技创新的困难挑战,要破解机遇与挑战这一对根本性的矛盾,首先最为重要的举措是进一步完善当前科研伦理与诚信建设。具体说来如下:

第一,要深化加强科研管理体制改革。科研管理体制对于科研诚信十分重要,科研管理体制的完善可以有效减少学术虚假行为:一方面要建立健全惩处机制,严格执行相关制度与法律,充分发挥制度的约束作用,让少数科研工作者做到不敢作假,最终在良好纯洁的科研大环境下做到不愿作假;另一方面要加大对学术不端行为的惩罚力度,学术不端行为之所以源源不绝,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制度惩处不到位、违规成本过低,因此,激浊才能扬清,惩前方可毖后。

第二,要重点完善科研考核评价体制,让同行评议透明公开化。科学合理的科研考核评价体制是产生科技创新结果的“催化剂”。目前,许多科研机构和科研高等院校都把所发表论文数量和期刊级别及文章的影响因子以及所有研究项目的数量、级别、金额等作为考核科研工作者的重要指标。从现实结果来看,这种偏重于量化的考核评价体系极大地刺激了学术不端行为。我们要建设科技创新型国家和世界性科技强国,就必须改革和完善科研考核评价体系,让同行评议透明公开化。透明公开化的同行评议过程才能使学术造假者无所遁形,真正原创的科学发现也能因此得到全社会的大力支持。

第三,推进科研诚信建设的一个很重要方面就是加强科研诚信道德教育,使科研工作者能够自觉遵守科研工作的基本道德要求,脚踏实地做人、不忘初心地做学问。科研机构和科研高等院校作为科研工作者的重要机构,应加强对科研工作者的科研诚信教育,坚持自律和他人监督相结合,让广大科研工作者恪守科研诚信、自觉抵制学术不端行为,共同营造诚实守信、公平竞争的良好的科研环境。

这种功利主义价值观还体现在科学民族主义心理在整个社会的流行:韩春雨团队发表的这项成果据说是诺贝尔奖级别的成果,这很快迎合了许多国人多年来带有民族主义心理特征的“诺奖”中国情结,于是校方、地方政府、社会企业等都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绑在这棵“大树”上,形成“利益共同体”,而不是“科学共同体”。因此,当纯粹的科研与地方政府政绩、社会利益、民族主义心理、媒体的推波助澜等诸多社会因素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强大的科学民族主义同盟军,事件主角韩春雨更像是这个同盟军中一个只能配合的随波逐流者。

对于上述工具主义导向的功利主义价值观在全社会的普遍流行,美国科学社会学家默顿[18],[19]中译本前言ⅵ很早就对此有非常清醒的担忧,他说:“当前对于科学的社会功利性的迫切要求也许预兆着一个新的限制科学研究范围的时代。”“无论周围的环境如何影响科学知识的发展,或者,考虑一下我们更熟悉的问题,无论科学知识最终如何影响文化和社会,这些影响都是以科学本身变化着的制度结构和组织结构为中介的。”如果说上述功利主义价值观只是从科学的外部或技术的角度(即科学、技术与社会)强调科学的工具理性,那么理想主义价值观则是从科学的内部(即韦伯[21]所谓的科学精神传统)强调科学的另一面价值理性,即“通过有意识地对一个特定的举止的——伦理的、美学的、宗教的或作任何其他阐释的——无条件的固有价值的纯粹信仰,不管是否取得就。”换言之,它指涉的是科学家行为是否符合科学家的价值理想,而不是其行为实际结果如何。为说明科学的相对自主性和特殊性,默顿[20]361-376提出的4 个著名精神气质规范(普遍性、公有性、无私利性和有条理的怀疑主义)其实就是科学这种价值理性的集中表现。理想主义价值观对于科学的推动作用主要体现在:给科学家们提供强大而持久的科研动力;使得科研保持高度的纯粹性,不断探索更深层次的科学;有利于整个理性化思维过程的发展。因此我们在利用功利主义价值观为人类造福的同时,也要兼顾这种专心追求科学真理的理想主义价值观,在科学的这两种价值观之间保持合理的必要张力是极有必要的。

(3)加大STS 教育的普及力度。要让全社会成员了解大科学时代科学知识生产的真实过程,认识到实验中的可重复性原则不是传统科技观视野下一个镜式反映自然的表征过程,而是STS 视野下一个各种社会文化利益介入的实践建构过程。STS 教育实际上主张对科学进行一种社会文化的真实分析,强调研究“正在形成的科学”,而不是传统实证主义科技观所关注的“已经形成的科学或既成科学”。在STS领军人物拉图尔[22]8看来,“对科学进行社会-文化研究的最有价值、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去观察科学的形成过程,跟随科学家的最佳时机就是当科学家们还是一些活生生的行动者的时候。这时你会发现,科学的形成过程实际上是一个决定何种理论和观测将变为真实、而何种理论和观测将遭到拒绝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争论和修辞学出人意料地扮演着重要角色。这使得盟友、资源和网络这些在科学的通常意义上非常规的词语进入了对科学的分析之中。”拉图尔[22]8对科学的社会-文化的有力分析,很大程度上解构了那种传统意义上去情境化的大写科学真理,转而号召人们回到真实的生活世界,将科学知识生产的网络建构过程细微描述出来,这为科学争论提供自由而真实的批判空间,也为科技创新提供开放而民主的文化环境。因此,在全社会加大力度普及STS 教育,培养更多拥有STS 素质的公民,是当下我国教育势在必行的社会责任。

总之,“韩春雨论文事件”是一堂科学课,更是一堂“让科学回归真实的生活世界”的社会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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