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叙事（组诗）

王琪

再见，敷南村

雪渐平息，群山为迷雾掩盖

人世上的苍茫，莫过于我从秦地之东

一次次遥望罗敷小镇

敷南村以西的條条小道，令人莫名惆怅

——那衰败的杨柳，沉寂的四野

坟堆里，突然燃起的零星烟火……

而村庄以东，昏暗的天空下

萧索之音，从罗敷河靡靡传来

熟悉的背影永无归期

田塍空阔，炊烟隐匿，鸟翅消失

一条断流的河床上，满是干涸与枯槁

再见敷南村，犹如梦里九死一生

这些年，我的伤痕多于欢悦

苹果树投下的暗影

如果变成灰色的泪滴

一定会凹陷在一只犍牛的眼里

在黄昏时分，蓦然涌出

敷南村隐藏着多少秘密，不为人知

在十二月，数九寒天的日子里

等待有人分解、剖析

再见，罗敷河飘逝的年华

再见，敷南村，星辉里一张张苍老的面额

只要一听见熟悉的乡音渺渺传来

我这背井离乡的孩子

内心就无不注满酸涩，与苦楚

梦见扫雪的人

高粱扎成的笤帚刷刷响几声

面颊上的汗珠会滴落几颗

在看不清故乡真实面容的天空下

那些日子，我常梦见扫雪的人

把村口的小路，扫了一遍又一遍

这预示着某种不祥之兆的举动，令我身心负累

起起落落的人世上，有太多的冷暖

我还没有历经过，有太多的爱恨

我还不曾向你表达

昨天风声凌厉，桦树叶子飘落家园

我们还不曾握手、道别

明日，明日思念成灾的天涯路就彻底了断

羊群缓慢靠近前院的圈棚

月光朗照落雪的屋顶

灵魂假如缺失伤口，仅用凄惨来抒写

你赐予的悲凉，似乎还不够

这个夜晚，我浅诉已往，胜过了早年

经过罗敷河畔，那化风成蝶，堆积一起的烟云

怜惜什么，染白的山川与河流？

追忆什么，寒风冷夜里的幽幽深巷？

生命的底色已然如此

要经过多少条人生的岔路，隔着多远的距离

那来世的幸福，才会与你终生相随……

这个早晨

湖水很深

拂开不枝不蔓的柳条

似乎每走一步，就能看到日子澄澈

光阴散漫

叶子肥硕，铺满十里荷塘

袅娜中，绽放出流动的光晕和香气

我喜欢被她们簇拥着

像幸福的人，双双走在红绿相间的小道

那边，草坪沾满露珠

隐约开放的嗓音发出了一声清唱

这良辰

展现出的万种仪态和风姿，令人沉迷

月亮湖周边有一点凉

像清秋，慢步走过人间

像一丝风滑过额头

一点儿也不声张，一点儿也不惊扰别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