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现代化视域下高等教育学的世纪嬗变与未来构化
2020-01-06冯用军
冯用军, 赵 雪
(1 北京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 北京 100875; 2 唐山师范学院 教育学院, 河北 唐山 063015)
《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提出高等教育是科教兴国、人才强国、创新富国战略的重要支撑,也是服务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重大动力。[1]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已成为当代中国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的重大时代议题。世界一流学科是世界一流国家的重要品牌、核心竞争力和软实力。对于一个拥有五千年历史文明的古老中国而言,虽然创造了辉煌的先发内生型的古代高等教育体系,但也经历了坎坷的后发外生型的近代高等教育变迁,建成一批中国特色鲜明的世界一流学科是中国人民百年来的重大梦想之一,也是建成世界高等教育中心助力中国“和平崛起”的重大举措,更是在“两个一百年”内加快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及建成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核动力。高等教育现代化助力高教强国梦,必然要求建设一流大学、一流学科、一流本科和研究生教育、一流专业和一流课程(“五一流”),培育一流人才、产出一流科技、提供一流服务。建设和建成一批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学科,让中国高等教育真正由大变强、由强变优、由优变特,任重道远,必须先扎扎实实建成高等教育强省(自治区、直辖市),才能一步一个脚印建成高等教育强国和世界高等教育中心,并从中孕育出一批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学科,而且毫无疑问首批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学科,就像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的物理学、国立西北联合大学的地质学、唐山交通大学的土木工程、北洋大学的化学化工、圣约翰大学的医学等中国历史名校的一流学科群一样,必然诞生于“中国土壤”“中国生态”和“中国场域”中,从而使得中国大学集团内能够生长出享誉世界、引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伟大大学,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大学。[2]科学的理论是指导实践的武器,建设“五一流”大学,推动中国高等教育现代化,必须重视高等教育理论的作用。没有高等教育科学理论支撑,中国高等教育实践很难有可持续发展的强劲后劲,也不能行将致远持续突破,[3]即高等教育理论研究队伍怎么做、做什么、做得怎样直接影响中国高等教育的未来。高等教育学理论研究与高等教育现代化是良性互动的,通过“五一流”大学建设推动高等教育现代化,需要建设世界一流的高等教育学科、培育世界一流的高等教育学者、产出世界一流的高等教育研究成果,这也是高等教育学人改造学科建设范式、化解“学科危机”的必由之路。[4]具体而言,学术界特别是高等教育理论工作者的道德使命和社会责任之一是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的高等教育学科、形成一流高等教育思想体系。[5]在遵循社会进步规律、人才成长规律和教育发展规律的基础上科学构建高等教育现代化等的评估标准,从而为国家、政府和大学科学决策提供参考咨询。
一、 高等学校建设一流学科的历史机遇
中国现代学科的理论建构、研究方法、研究对象和研究范围深受自然科学的影响,[6]高等教育学也不例外。高等教育学是中国特色的世界性学科,在国外一般以领域状态的“高等教育研究”存在,一流大学、一流学科、一流教育、一流专业、一流课程是高等教育研究者的热门话题和重要选题。2015年8月18日,《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简称《“双一流”方案》)获得中央深化改革领导小组审议通过,明晰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大学与学科的坚定决心、指导方针、战略目标、运行机制和保障措施。[7]2015年10月29日,《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颁行,重申要持续提升大学教育教学水平与协同创新能力,使若干所大学与一批学科达到或接近世界一流水平,提升中国大学的综合实力和全球核心竞争力,培育一流人才,产出一流成果。高等教育事关国家发展、影响民族未来。只有淘汰“水课”打造“金课”建设一流本科教育,通过一流本科教育建设“双一流”大学,才能奋力开辟中国高等教育新境界。[8]2017年1月24日,教育部、财政部、国家发改委联合出台《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实施办法(暂行)》,“双一流”战略顶层设计、配套制度、工作方案、遴选标准、遴选机构、工作程序等日益完善。在竞争优选、专家评选、政府比选、动态筛选的基础上确定了第一轮一流大学建设高校42所、一流学科建设高校95所。2018年9月10日,全国教育大会在北京召开,习近平发表重要讲话,系统完整地论述了“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靠谁培养人”等根本性问题,要求调整优化高校区域布局、学科结构、专业设置,建立健全学科专业动态调整机制,加快一流大学、一流学科建设。[9]2019年2月23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实施方案(2018—2022年)》,要求“加快‘双一流’建设”“研究建立中国特色‘双一流’建设的综合评价体系”和“继续实施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繁荣计划”,推进高等教育内涵发展等。[10]可以说,新时代对中国高等教育提出了新要求,中国高等教育领域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优质高等教育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高等教育发展之间的矛盾。纾解中国高等教育现代化的主要矛盾,为中国高等教育研究者在新时代构化中国特色世界一流高等教育学理论提供了百年未有之新实践,也是中国高等教育研究者必须回答好的“人民关切议题”。
建设一流大学、一流学科、一流本科、一流专业和一流课程是党和政府在新时代为推动我国高等教育现代化、增强国家核心竞争力[11]、奠定永续发展基础而做出的重大决策。其方案论证、基线定位、动态遴选、过程监控、成效监测等离不开高等教育工作者的主体作用。“五一流”战略由党来领导、政府推动,从中央到地方政府持续投入资源扶优、扶强和扶特。这一由党中央领导、政府主导推动而非由市场力量自然竞争的做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高等教育建设的制度和比较优势。中国高校有可能借此实现“变轨超车”,迅速迈向、接近与赶超世界一流大学。“五一流”战略的目标非常清晰,即做出世界一流贡献坚持“四个服务”,核心是培养世界一流人才、产出世界一流科技成果,推动中国高校走向世界一流,对区域、行业、国家、民族、世界等产生积极影响。打造世界一流学科是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重要前提,“五一流”战略作为中国继重点大学工程(1959年)、“211”工程(1995年)、“985”工程(1998年)之后的第4轮高等教育战略工程,不断涌现的高等教育理论问题、实践难题、决策新题等客观上为高等教育理论工作者发挥高等教育研究的决策咨询作用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中国高等教育研究者要想抓住并用好这个历史机遇,必须主动开展高等教育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研究、不断取得高质量的高等教育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研究成果,努力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的高等教育学科和学派。为此,必须要弄清楚建设世界一流高等教育学科的一些关键问题:什么是世界一流的高等教育学科?中国高等教育学与世界一流高等教育研究相比存在哪些差距?怎样建设世界一流的高等教育学科?建设世界一流高等教育学科的前提是什么?在新的发展阶段和新的改革时代,就这些重大问题展开分析、提出看法、发表见解,有助于共同探索如何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的高等教育学科,更好地为高等教育现代化服务。
二、 高等教育学从领域到学科的世纪嬗变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特别是改革开放41年来,通过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经济持续发展、社会不断进步。与此同时,中国高等教育经过历史性变革,也取得了历史性成就,高等教育规模位居世界第一,高等教育质量稳步提升,以研究高等教育人物、思想、制度、活动及其运行规律见长的高等教育学科也处于深刻转型过程中,在人才培养、科技研发、社会服务、文化传承与创新、国际交流与合作以及学科建设等方面也取得了长足进步。一是高等教育学科课程设置发生重大转变,从深受苏联教科书影响的教育学和传统社会主义计划性教育实践课程转变为具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高等教育学和符合高级专门人才培养规律的课程体系,并培养了大量高等教育专门人才,包括高等教育理论研究人才、决策管理人才和实践应用人才。二是高等教育研究范式逐步规范、科学和严谨,开始大规模使用钱学森院士创立的从定性到定量的综合集成法(M—S法),质性研究与量化分析有机结合,单学科研究、多学科研究和跨学科研究协同,特别是比较严谨的以高等教育大数据为基础的实证研究已经逐渐成为高等教育学科研究的主流方法。如利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大学协会(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ies,IAU,official partner of UNESCO)的世界高等教育数据库(The World Higher Education Database,WHED)、厦门大学的中国高等教育数据库(Higher Education Database,HEDB)、清华大学的大学生学习情况调查研究(National Student College Survey,NCSS)数据库、中国教育大数据研究院(Chinese Academy of Education Big Data,CAEBG)等产出的高等教育研究成果。三是高等教育研究逐渐与国际接轨,国际学术交流和联合科研日益频繁。首先,中国高等教育研究者已经能够在国际主流高等教育学期刊上发表关于中国高等教育的学术论文;其次,越来越多的中国高等教育研究者出版了高等教育研究英文著作,或部分经典高等教育研究著作被翻译成英文版,如潘懋元教授的SelectedAcademicPapersofPanMaoyuanonHigherEducation、刘海峰教授的TheExaminationCultureinImperialChina等;最后,越来越多的国际高等教育研究者开始关注和研究中国高等教育,发表了越来越多的关于中国高等教育的论文和著作,如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授马丁·特罗(Martin Trow)ReflectionsonChinaandCarleton’sEthicalInvestmentPolicy、美国波士顿学院终身教授菲利普·G.阿尔特巴赫(Philip G. Altbach)TwistedRoots:TheWesternImpactonAsianHigherEducation、挪威奥斯陆大学教授阿里·谢沃(Arild Tjeldvoll)所著PanMaoyuan:AFoundingFatherofChineseHigherEducationResearch、芬兰坦佩雷大学教授蔡瑜琢(Yuzhuo Cai)、吉斯·基维斯(Jussi Kivistö)HigherEducationReformsinFinlandandChina:ExperiencesandChallengeinPost-massificationEra等。
总之,无论是从高等教育学课程体系的转型(理论课程+应用课程等)、人才培养模式的创新(如“学习—研究—教学三结合”“情景交融的学术沙龙”等)、师资队伍国际化(国外进修+海归博士等)、发表国际学术论文,还是国际交流与合作等方面,高等教育学科已经成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中最国际化的学科之一。但是还应该看到,中国高等教育学科没能保持与中国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的相对同步或适度领先,无法给予中国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适时而科学的理论指导。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中国的高等教育学科还有相当大的发展差距,主要反映在5个方面: 一是鲜有中国原创性高等教育理论为国际高等教育学界所熟悉并广泛认可与引用; 二是鲜有在国际高等教育学界具有重大学术影响力的中国本土高等教育学家,中国高等教育研究者在高等教育领域顶尖级学术刊物发表的论文数量较少、在顶尖级出版社出版的外文著作数量较少; 三是鲜有中国大学自主培养的高等教育学博士能够到世界高水平大学任教,进而成长为世界知名的高等教育专家; 四是鲜有世界一流大学的本科生或硕士研究生进入中国高等教育学科系统内深造,也鲜有世界著名高等教育专家进入中国高等教育机构开展联合研究;五是鲜有中国高等教育研究者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等官方高等教育组织和非官方世界性高等教育组织任职,或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高等教育质量保证地区性会议等国际顶尖级高等教育会议上做大会报告等。这些从不同侧面反映了无论是中国高等教育学教育,还是中国高等教育学研究,与世界一流高等教育学科相比,还存在着相当大的发展差距。
在中国文化背景下发展高等教育学科,不仅要按照国际的学科标准,采用国际学术话语体系进行发展,而且还要传承中国学科文化,彰显并弘扬中国学科特色,那么扎根中国大地的高等教育学的发展如何兼顾国际化和本土化?高等教育学这种学科称谓是中国特色,与世界流行的高等教育领域研究有通约的成分。国际化是建设世界一流学科的重要途径,中国高等教育学科在国际化过程中,也将会拥有越来越大的世界话语权与影响力,并且保持鲜明的中国特色。坚持世界评价标准与保持中国特色并没有矛盾。多元化是现代社会的主要特征。中国高等教育学要成为世界一流学科,就必须做到:一是中国高等教育学科必须以研究中国高等教育问题为主,这是中国高等教育学科的最大特色。随着中国在世界地位的上升,中国高等教育问题正在日益成为世界高等教育问题,因此中国高等教育研究的重要性也日益得到世界高等教育学界的关注。当然,随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世界高等教育领域的很多重要问题也正在变成中国高等教育问题,中国高等教育研究者需要对世界重要高等教育问题提出中国观点和中国方案,贡献出中国智慧和中国模式。二是中国高等教育的转型与改革、发展与变迁为高等教育研究者提供了丰富素材与大数据,特别是政府与高校之间关系问题以及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现代大学制度、大学治理等问题,都是中国高等教育研究需要解决的“卡脖子”问题,这也是中国高等教育学科的第二个主要特色,是中国高等教育学科最能够取得原创性突破理论的所在之处,即诞生世界原创的中国高等教育理论。中国高等教育系统具有世界大部分国家特别是西方发达国家高等教育体系所没有的重要特征,特别在政府与大学的关系方面,中国政府所掌握的教育资源以及其通过各项法律与政策对教育活动进行调节的深度、广度与高度,在全球找不到第二个海量样本。三是中国有不同于欧美国家的高等教育体制、机制和高等教育历史文化。在中国大地上发生的高等教育事件、现象与问题等,有着显著不同于世界其他高等教育的特点。高等教育运行的一般原理与一般规律,在中国特有的社会主义教育制度与教育历史文化背景下,可能会将高等教育的多样性和特殊性充分展现出来,这在西方高等教育研究教科书中很难找到答案。中国高等教育研究者在创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高等教育理论体系方面大有可为、大有作为,比如高等教育从精英到大众的过渡阶段理论、从大众到普及的过渡阶段理论、后大众化理论等。四是中国高等教育研究者可以在高等教育学科中做出重大贡献。例如,在互联网+高等教育方面、在共享高等教育方面、在高等教育大数据云计算方面等,中国高等教育由于其规模受“互联网+”边际效应等利好因素影响,在世界上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第一地位或第一梯队。与之相对应的是,中国在高等教育大数据与复杂海量数据的产生、收集、挖掘、分析与应用等方面,也有许多比较优势和后发优势,这些新型海量数据特别是非结构化数据的产生,呼唤着计量高等教育学理论与方法创新。在人工智能介入下,与这些高等教育大数据相关的重要高等教育问题,也将是高等教育学研究的前沿问题,是中国高等教育实证研究的理性课题。五是中国高等教育研究者需要站在中国的立场上,针对中国与世界重大高等教育问题提供具有严谨理论支持的核心观点与解决办法。过去三百多年来,欧美作为高等教育理论供给者和高等教育国际化领跑者,除了其自身现代高等教育体系具有先发内生优势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些国家拥有众多的高等教育学家创立了可迭代的高等教育理论体系,占据着高等教育理论的世界话语权与制高点,比如威廉·冯·洪堡的大学改革三原则论、伯顿·R.克拉克的高等教育系统“三角协调”理论以及马丁·特罗的高等教育发展阶段理论等。在新时代,中国高等教育研究者肩负着解释中国高等教育发展现象、问题和规律,凝练打造中国高等教育发展模式,在世界学术舞台上传播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高等教育理论为核心的“中国高等教育学派”,并将高等教育理论用于指导中国丰富的高等教育改革与国际化实践,更好地维护中国教育主权与国家安全,更好地推动中国高等教育国际化以维护国家利益等重大历史使命和时代责任。
三、 建构高等教育学一流学科的评价标准
学科是高等教育的知识范畴,所以必须纳入高等教育学学科分析框架。[12]学科承载了高等教育的基本功能和大学的核心职能,既是促进个体成长的平台,也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平台;既是教育教学的平台,也是科技研发的平台;既是协同创新的平台,也是创业创富的平台;既是产学融合的平台,也是科教贯通的平台;既是大师工匠汇聚的平台,也是青年才俊扎堆的平台。发挥高等教育学理论优势建构世界一流学科的评价标准,既是科学衡量高等教育学离世界一流学科距离的需要,也是客观评价一流学科建设高校离世界一流大学差距的需要。世界一流学科是世界大学集团中各大学内最有特色、最具优势与成就的顶尖级学科的群域,是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前提、基石和中流砥柱,也是拥有一流学者队伍、一流学生质量、一流科技成果、一流学术声誉、一流社会服务和一流国际影响等的学科聚合。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必须以建设世界一流学科为基础和抓手。这是因为学科是大学的核心细胞,专业是大学的核心基因,世界一流学科是世界一流大学的底色、灵魂和图腾。教育大数据推演发现,学科建设水平与大学发展水平之间呈现高度正相关关系,学科建设质量、成效会明显影响大学的学术声望与世界地位,所以“扎根中国大地办大学”的中心工作就是“扎根中国大地办学科”。[13]世界一流学科不仅要有中国特色,还需要得到世界公认,特别是全球顶尖学者的认可。世界一流学科的评价既要注重中国特色,这是社会需求的逻辑,也要注重国际标准,这是学术发展的逻辑。在学术逻辑上,评价指标包括一流科技研发、一流学术论文、一流学术团队、一流教育教学、一流文化传承等;在社会需求逻辑上,评价指标包括一流毕业生、一流发明专利、一流咨询服务、一流国际交流与合作等。所以,科学的世界一流学科评价,必然要平衡学术逻辑和社会逻辑、认识论与政治论、中国特色与世界标准关系。
世界一流学科各具特色、极富个性,但它们也有一些共性、可以量化的表征。所谓形散神似、共性寓于个性之中,这就为研发中国特色、世界接轨的一流学科评价标准奠定了实然前提和理论基础,也为科学划分世界一流学科比例提供了测算标准和参照体系。世界大学学科排名是展示各个国家或地区高校影响和地位的重要舞台,也是中国高等教育战略科学家、大学排名专家共同主导全球教育评估事务的重要体现。由中国高等教育科学家主导研制富含中国元素、接轨世界标准的世界大学学科排名,有利于中国在相关领域制定国际标准、发起国际高等教育评价计划、凝聚大学排名共识、倡行大学排名规范、优化大学排名标准、积聚大学排名资源、协调大学排名利益,构建全球大学命运共同体。众所周知,一个国家能够主导世界大学排名的数量和质量,是国际大学排名界的话语权和影响力的“晴雨表”。迄今为止,全球影响较大且连续发布评鉴报告的大学排名组织有二十余家,中国有5家,综合集成历史较长、影响较大、公信较好、知名度高的大学评价组织的指标体系,它们的“核心标准”有三类:人才培养(学生规模、校友质量)、科技研发(论文数量、成果质量)与国际影响(学术声誉、媒体影响)。[14]为动态评估、科学监测、大力推动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必须融汇中国特色、中国元素和世界理念、世界规则,站在第三方中介评估立场,坚持世界眼光、国际标准、中国特色和高点定位。立足高等教育的两大基本功能和现代大学的五大核心职能,借鉴国内外大学办学水平评估、学科绩效评价的有益经验和成熟做法,遵循“iREG排名柏林原则”,利用“新闻洞”理论和“金字塔”原理挑选参照指标和标杆学科,最终构建出兼具世界眼光、国际视野和中国特色、华夏风格的世界一流学科评价标准(表1),可以据此对一流学科建设成效进行跟踪评估和质量监测。
综合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建设历史、学科文化和发展成就、现状、趋势等,对标世界一流学科的特征和标准可以发现,我国高等教育学已经具备世界一流学科的基本特质并逐步接近世界一流学科的评价标准,比如秉持“不求最大,只求最好”理念的厦大高教所开创的高等教育学,但在一些关键领域仍需取得重大突破,如吸引更多优秀国际学生、卓越外籍教师来华从事高等教育研究等。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必须时刻牢记,中国高等教育学的主要特色体现在用中国方法研究中国高等教育实践、站在中国立场研究中国高等教育问题、提出中国高等教育发展道路,同时应该遵从世界学术评价标准与国际学术规则,用全球语言讲述中国高等教育故事、传播中国高等教育声音,创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高等教育思想理论,形成更多具有鲜明特色的“中国高等教育流派”,构建世界一流高等教育话语体系,以提升中国高等教育学的世界话语权与全球影响力,服务“一带一路”等国际倡议。
表1 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学科评估标准
四、 建设高等教育学一流学科的未来构化
40年前,高等教育学科创始人潘懋元先生以“敢为天下先”的开创精神创建了高等教育学;40年后,以潘先生为首的中国高等教育学术共同体,不忘初心,持续推动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高等教育学。可以说,高等教育学学科建设的40年是指导中国大学由外延式扩张转向内涵式发展的40年,也是引领中国高等教育从精英化渡过大众化迈向普及化阶段的40年,更是促进中国高等教育学家和中国高等教育学派成长壮大的40年,经历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孕育兴起期、“到中流击水”的成熟定型期、“待到山花烂漫时”的繁荣鼎盛期,高等教育学科已经来到了新时代的十字路口,必须寻求新突破。众所周知,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高等教育科学研究所)是我国高等教育学诞生地。1978年5月17日成立的厦门大学高等教育科学研究室——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高等教育研究所)的前身,是我国第一个高等教育研究机构,它的建立在中国高等教育研究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标志性意义。40年来,厦门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为我国高等教育研究的发展、高等教育学科的建设和高等教育实践的进化做出了开创性贡献,有力推动了我国高等教育事业进行历史性变革,取得了辉煌的历史性发展成就。[15]作为中国高等教育改革和发展的国家级高等教育智库和高等教育研究重镇,“厦大高教学人”相继提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精英到大众的过渡阶段论”[16]“大众到普及的过渡阶段论”(后大众化理论)[17]“民办高等教育发展道路论”[18]“高考稳健改革论”[19]“中外合作办学发展论”[20]以及“高等教育规模波动与经济波动关系论”[21]等,在高等教育评估和大学评价研究和实践上独树一帜,[22]持续为中国高等教育大改革、大发展、大繁荣提供优先引领且及时高效的理论指导,逐步形成了以潘懋元先生为首的高等教育学“厦大学派”。[23]
持续推动高等教育学一级学科建设。在新时代,高等教育学从二级学科进阶到一流学科已具备基本的内外部条件,即国家深化落实依法治教、管办评分离、下放学位授权自主审核和实施“五一流”战略等。高校开展学位授权自主审核工作是学位授权审核改革的重要内容,也是落实依法治教、完善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建设现代大学制度和治理体系等的重要举措。2018年4月19日,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印发《关于高等学校开展学位授权自主审核工作的意见》和《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关于印发学位授权自主审核单位名单的通知》,公布了高校开展学位授权自主审核的要求和可开展学位授权自主审核的高校名单,厦门大学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20所高校获准开展学位授权自主审核。[24]“五一流”战略和高等教育现代化2035,给高等教育学跻身一级学科和建设一流学科提供了前提,必须推动高等教育学科成熟行动,为厦门大学等中国顶尖大学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大学、一流学科、一流本科、一流专业和一流课程等提供重要智力支持和理论支撑,进而为创建高等教育强国服务人类命运共同体发挥更大作用。[25]经过五千年积淀、百多年磨炼、40年发展,按照国家学位授权自主审核条件,根据高等教育改革发展前沿趋势、经济社会发展需求和相关大学学科基础条件以及资源配置能力,高等教育学已完全具备开展一级学科学位授权自主审核的基础和条件。在异构共轭中加速高等教育学共同体的耦合协同是新时代对高等教育学人提出的新要求,全球跨学科时空内的高等教育学同仁应紧密团结起来,在教育部和中国高等教育学会的科学指导下,在第一代、第二代高等教育学术共同体引领下展现出新气象、奋发出新作为,充分利用好贯彻落实党的十九大关于“加快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实现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指示和全国教育大会精神的重大战略机遇期,乘势而上,借势而为,同心同德,共襄盛举,力争早日协同将高等教育学列入高校自主审核新增的一级学科学位授权点,并报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备查,成为新增《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内的一级学科和专业学位类别,从而更高效地培育高等教育理论研究、决策管理与运营实务等拔尖创新人才,更科学地指导新时代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实践。通过高等教育理论与实践的共同努力,逐步把高等教育学建设成为一门研究对象独特、学科性质清晰、研究方法通约、术语框架系统、核心观点科学、理论体系完善、分支领域生长、实践指导力强和专业人才辈出的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学科。
持续承担高等教育学新时代使命。中国高等教育发展已经进入新时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新情况、新问题、新挑战、新机遇。20年前,人类即将迈入21世纪,中国高等教育理论研究与中国高等教育决策共赏互鉴,开启了从精英高等教育迈向大众高等教育的步伐; 20年后,在“两个一百年”中“建党一百年”目标实现之际,中国高等教育理论研究与中国高等教育决策并未同步同频,高等教育即将迈入普及化阶段,“双一流”战略(一流大学、一流学科)、“双万计划”(一流专业)、“六卓越一拔尖”计划2.0(一流人才)、“金课”建设(一流本科教育)、“教育现代化2035”、现代大学治理、高等教育强国、世界高等教育中心等关涉高等教育现代化的一系列工程,其中的关键性理论突破和控制性实践推进,都亟待高等教育学科、高等教育学人主动作答、趋前服务,提出一揽子、一体化智慧解决方案。建设世界一流中国特色高等教育体系和世界一流中国特色高等教育学科,必须确保高等教育理论研究与高等教育实践同步规划、同步实施和同步运行,在丰富的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实践中检验高等教育理论、发展高等教育学,高等教育学只有在“顶天立地”中求得认同、获得发展、实现质的飞跃,如创新院校研究、发展战略规划,为党委、校长团队治校理政服务。以潘懋元先生为首的第一代、第二代高等教育学人在筚路蓝缕中完成了高等教育学“站起来”“富起来”的历史使命,第三代、第四代高等教育学人应该秉持“一张蓝图绘到底”的历史耐心和战略定力,主动接过前辈的抬扛,勇挑推动高等教育学“强起来”“特起来”的时代重任。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完成我们这一代人的“赶考作业”,争取交出比较令人满意的答卷,力争为下一代高等教育学人奠定更好的学科建设和发展基础。
持续建设中国特色高等教育学派。高等教育学派是产出高质量学术、产生高层次政策影响、发生高水平智慧传播的聚合创新体,也是高等教育人才培育基地、高等教育政策咨询智库、高等教育战略孵化中心,更是加强高等教育学学科史梳理、建设、研究和独特研究方法论重建、转型、构化的先导力量,因为系统化学科史和独特方法论是一门学科走向成熟的核心标志。以高等教育学基本理论研究等为特色的“厦门大学学派”、以高等教育经济学跨学科研究等为特色的“北京大学学派”、以高等教育课程与教学论等研究为特色的“华东师范大学学派”、以高等教育管理学多学科研究等为特色的“华中科技大学学派”、以高等教育政策学研究等为特色的“清华大学学派”、以高等教育评价学研究等为特色的“北京师范大学学派”等,这些是建设中国特色高等教育学派的中流砥柱。同时,还应充分发挥中国高等教育学会全国高等教育研究机构协作组等学会联盟的作用,系统整合优质高等教育资源(高等教育学硕博士点、高等教育研究者等),各负其责、各展所长、优势互补、融合攻关、协同创新,在构建新时代中国特色高等教育学学科体系中实现高等教育内学(高等教育原理等)、外学(高等教育经济学等)和间学(高等教育方法论等)等的理论突破或实践创新,为共建中国特色高等教育学派添砖加瓦。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人生如此,高等教育学一流学科建设亦如此。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年来,高等教育学科学术学人共同体始终秉持自强不息的大学精神、止于至善的大学理念,在建设高等教育学高原学科的进程中主动服务中国伟大大学建设。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高等教育学必须抓住机遇奋力向一级学科高峰冲刺,通过学科国际评估认证等奠定一流学科地位。[26]知困当自强不息也,明势当奋力而为也,在“不惑之年”回顾高等教育学的世纪嬗变,展望其未来构想,砥砺前行,正当其时。敢为天下先,在叩石垦壤、开宗立学的时代,潘懋元先生以“板凳敢坐十年冷”的刚毅坚卓、“文章不写半句空”的实事求是、“其物初生其神也旺”的首善精神,主动超越自身的现代性困境,开创了高等教育学新天地,作为“史上最牛高教战线老兵”至今还奋斗在高等教育现代化前沿;志当存高远,在百花齐放春满园的新时代、百家争鸣崇其善的新阶段,“懋元精神”激励着第三代、第四代高等教育学人肩负繁荣中国高等教育事业、创新中国高等教育理论的新担当,在扎根中国大地建设高等教育学一级学科中不断创造新作为。高等教育学是中国的一个伟大创举。在世界范围内,中国实行高等教育学科建制,在国外则以高等教育研究存在,这在过往的人类学科分类建设实践中还从未有过。潘懋元先生等用超凡的勇气探索和突破教育学科建设的藩篱,后人要以更加坚定的信念实践和发展高等教育学,强化其学科内涵、专业标准和课程体系建设、开创高等教育活动史等新分支领域并构建新方法论。当然,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新时代,建设世界一流高等教育学科的道路并不平坦,但初心不会改变,决心不会动摇。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需要人才,高等教育体主要是出人才出成果、高等教育学主要是出思想出智慧,建设高等教育学世界一流学科必须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高等教育“四个自信”,[27]主动适应新时代新形势发展高等教育中国学派,[28]努力承担起为高等教育现代化2035和世界高等教育中心出谋划策的国家智库的历史重任。
(本文在“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四十周年庆祝会暨新时代高等教育研究与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学术研讨会”期间得到了潘懋元、刘海峰、杨德广、周洪宇、吴岩、眭一凡、程方平、周川、胡建华等教授的指点和帮助,特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