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争端的政策效应研究
——基于可计算一般均衡理论及“232”调查的政策模拟
2020-01-06陈福中
陈福中,陈 诚
(1.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国际经济贸易学院,北京 100029;2.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北京 100011)
一、引 言
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加快,全球经济失衡增长日益明显,然而以欧美为代表的发达国家片面地将贸易逆差归咎于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大国的倾销和补贴,缺乏足够的理论支撑和事实依据。对于中国而言,国际经贸环境日益恶化,出口受到巨大冲击,急需通过扩大国内消费以缓解国际和国内市场的结构性失衡(谷克鉴和陈福中,2016)[1];对于德国、俄罗斯和沙特等国家而言,它们的出口盈余是由独特的自然资源禀赋以及领先的制造业技术优势所决定的(陈福中和陈诚,2015)[2]。回顾美国发起的新一轮贸易争端,在特朗普当选总统伊始,就对贸易逆差予以了高度关注。正如有学者指出的那样,美国与其他国家(或地区)贸易摩擦的加剧,其根源在于和相关国家扩大的贸易逆差(王威,2013)[3]。2017年3月,特朗普签署《贸易逆差总统令》,强调美国长期的贸易赤字主要原因在于部分贸易伙伴与美国之间进行不公平且具有歧视性的贸易活动,并声称美国长期并未在国际贸易协议或WTO框架中享受到应有的权益保护。2017年4月,美国设立贸易和制造业政策办公室,主要负责WTO及中国等方面事务。美国贸易保护主义重新抬头,采取了一系列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措施。
进入2018年,美国对其他国家(或地区)发起的贸易争端呈现愈演愈烈之势。2018年3月,美国在钢铝产品领域发起全面的贸易争端,主要针对大多数与之有贸易往来的国家(或地区),开始对出口到美国的钢铁和铝产品加征“232”关税。此举开启了对包括中国、欧盟、加拿大以及印度等国家(或地区)在内的“232”调查,试图找到钢铁和铝产品进口威胁到美国国家安全的事实依据。2018年3月初,在特朗普签署的总统公告中,认定钢铁和铝产品进口威胁到美国国家安全,并分别对上述两大类进口产品加征25%和10%关税。为了应对美国率先发起的贸易争端,中国、加拿大、墨西哥和欧盟等国家(或地区)先后采取了相应的反制措施。随后,由美国发起的加征钢铝产品“232”关税的贸易争端,逐步蔓延到北美、欧洲以及亚洲等众多国家(或地区)。特别地,美国对中国发起的贸易争端,呈现进一步加剧的态势。除“232”调查外,美国还就中国科学技术和知识产权等领域发起了“301”调查。截至2019年5月上旬,中美第十一轮经贸磋商并未取得实质性进展,美国政府宣布从5月10起对进口自中国的2000亿美元商品加征关税税率提高至25%。
正是基于此,本文基于可计算一般均衡理论(Computable General Equalization,CGE)模型,根据美国就钢铝相关产品展开“232”调查的实际情况设定模拟情景,采用全球贸易分析(Global Trade Analysis Project,GTAP)模型及数据库,模拟分析美国发起贸易争端可能会对相关国家(或地区)的宏观经济和产业发展产生影响的政策效应。本文的贡献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结合“232”调查的实际情况进行政策模拟分析,为中国和世界其他国家(或地区)更好地应对美国发起的贸易争端提供科学的决策依据和政策建议;二是基于CGE理论并根据生产要素的流动性对GTAP模型的相关参数设定进行修正,以得到更加准确的政策模拟结果,可以进一步丰富相关领域的研究成果。
二、文献综述
可计算一般均衡理论,可以用来分析个别经济变量变动对整体经济系统所产生的影响,该方法以Warlas一般均衡理论为基础,改进了一般均衡理论模型的求解方法和过程(马颖和陈波,2006)[4]。在CGE模型中,可以对个别国家(或地区)从生产、消费和市场等角度进行局部均衡分析,也可以对多个国家(或地区)增加考虑贸易部门和相应的全球服务部门之后展开一般均衡探讨(Hertel,1997)[5]。基于上述分析框架,Johansen(1960)以挪威为例,构建了一个多部门的将价格和替代效应纳入分析的可计算一般均衡CGE模型[6]。他的贡献在于将模型中所有的方程进行线性近似替代,从而使存在内生关系的经济系统内部众多基于一般均衡理论的方程求解成为了可能,而该解法随后也广泛地应用于现代基于CGE模型的各种分析软件中。例如全球贸易分析GTAP数据库和模型提供的runGTAP求解软件(Hertel,1997)[5]以及Gempack软件等(Harrison和Pearson,1996)[7]。CGE模型以及基于该模型的相关软件应用已较为成熟。例如,Harberger(1962)通过构建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以分析公司收入税的相关影响[8];Scarf和Hansen(1973)的工作是进一步在Johansen(1960)的基础上,将不动点差分算法引入到对CGE分析系统方程的求解中,从而推动了CGE模型应用于新的领域[9]。CGE模型在美国普渡大学Hertel(1997)[5]及其合作者以及澳大利亚蒙纳什大学Harrison和Person(1996,2000)[7,10]等的联合推动下,广泛应用于区域或国际范围内税收政策、发展政策、能源政策、环境政策以及国际贸易政策变动等方面的政策效应模拟。
对于参与国际贸易分工的国家(或地区),贸易争端在短期内会直接改变贸易利得,而在长期中则可能进一步改变贸易伙伴国内部经济体系的产业结构。根据一般均衡理论,贸易争端以及相应惩罚措施的实施,会影响参与国际贸易分工的国家(或地区)的经济总产出、社会福利、物价水平以及相关产业部门的产出等指标(Gilbert,2002)[11]。而不同国家(或地区),通过区域内的产业合作并降低或消除关税壁垒,可能会提升贸易伙伴国之间的社会福利以及产业竞争力水平(陈福中和周晓娜,2016)[12]。以CGE理论为基础,全球贸易分析GTAP模型及数据库的开发,为开启各类贸易争端及相关措施对经济福利水平变化的研究奠定了基础。在一般均衡分析的视角下,政策冲击会作用于国家(或地区)间的产业部门,引起产业部门产出的普遍变动,而这可能会改变既定的国际产业结构布局。
贸易争端对于国家(或地区)间经济福利的变化,受到一系列因素的影响。Johnson(1951)从最大化社会福利的角度出发,认为贸易摩擦和争端,即“关税战(Tariff War)”,并以此为契机实施相应的制裁手段,可以达到改善制裁实施一方社会总福利水平的目的[13]。然而,Johnson(1951)的观点,忽视了国家规模对国际贸易分工合作中议价能力的影响,因此Syropoulos(2002)对这一观点进行回应,并将国家规模纳入分析框架中,进一步采用非合作的纳什关税均衡模型进行深入分析,研究发现仅有足够大的国家才会倾向于采用这种措施以提高本国(或地区)的福利水平[14]。进一步地,当发生贸易争端双方的国家规模差别不大时,贸易争端所带来的影响,往往是不确定的。以中美贸易争端为例,李昕(2012)应用GTAP模型对中国与美国在加工贸易领域可能发生的贸易争端进行了政策模拟分析,结果表明贸易争端会导致进出口下降,但加工贸易受到的冲击较小,并且美国的贸易制裁并不能减少本国的贸易逆差[15]。因此,当前美国在保护主义的驱动下,盲目地对中国以及欧盟等规模较大的经济体发起贸易争端,可能很难达到缓解本国贸易逆差的目的,甚至会使得本国的社会福利出现恶化的趋势。
除了国家规模影响贸易争端增加施加“贸易战”方的福利水平外,参与国际贸易双方的产品差异(Production Differentiation)和技术水平差距等都会对福利水平和贸易盈余造成影响。Gros(1987)发现,贸易伙伴国之间的产品差异与福利水平呈正相关关系,参与贸易双方可以通过经贸往来实现互补经济效应[16]。事实上,从长期来看,贸易逆差的形成还与贸易伙伴国之间的技术水平差距有关。杨飞等(2018)发现,技术水平差距缩小是中美贸易逆差扩大的主要原因,美国对中国发起贸易争端更多的是出于政治因素的考虑,试图以此达到遏制中国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目的[17]。同时,参与国际贸易双方的技术水平差距缩小,可能会使得技术落后方在全球价值链的分工地位得到攀升,从而威胁到技术先进方在全球价值链的地位,进一步加剧贸易摩擦。余振等(2018)通过分析中国参与全球价值链重构遭遇贸易争端的“催化剂效应”,发现中国制造业地位在全球范围内的不断攀升,必然会招致主要发达国家的贸易争端和摩擦[18]。此外,从短期来看,通过加征关税等反补贴和反倾销措施,的确可以保护本国的相关产业,但是却可能会对本国其他产业的产出水平、社会总体福利水平以及物价水平等造成负面冲击,甚至贸易逆差会进一步扩大(陈福中和周晓娜,2016)[12]。因此,美国试图通过发起贸易争端来减小贸易逆差很难达到预期目标,一方面随着科技和经济的发展,国际的技术水平差距在不断缩小;另一方面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合作的经济体间存在合作关系和互补性,盲目发起贸易争端,可能会以牺牲社会福利为代价来减少贸易逆差。
综合对已有文献的讨论,CGE模型在对政策冲击进行模拟分析方面具有广泛而成熟的应用,能够对相关政策冲击所带来的影响进行较为准确的测度。通过发起贸易争端以减少贸易顺差,受到诸多因素的制约,例如国家规模、产品差异和技术水平差距等的影响,盲目和片面地通过贸易争端不但很难减少贸易逆差,甚至可能会冲击本国其他产业的发展以及损害整体社会福利。正是基于此,本文以美国发起的“232”调查为例,采用全球贸易分析GTAP模型和数据库,从宏观经济和产业发展两个角度对美国加征钢铁和铝产品关税的政策效应进行模拟分析,并据以为中国和世界其他国家(或地区)应对日益加剧的贸易摩擦提供政策性建议。
三、产业、区域及要素部门加总方案
(一 )模拟情景设定
2018年3月初,美国宣布从当月23日起对出口到美国的钢铁和铝产品分别加征25%和10%关税,并对加拿大和墨西哥进行了豁免;出于对发达国家集团利益的考虑,22日宣布将与美国关系较为密切的欧盟、韩国和澳大利亚等国家(或地区)的钢铁和铝产品关税加征暂免至2018年5月1日。为了应对美国率先发起的贸易争端,2018年4月3日,中国将水果、坚果、葡萄酒、钢铁和铁管的关税提高15%,猪肉和废铝关税提高25%。2018年5月至6月,印度、加拿大、欧盟和墨西哥等按照WTO争端解决规则,提出贸易争端磋商请求。2018年6月,欧盟对价值28亿欧元的美国产品加征关税,并于3年内或在获得WTO争端解决机构的肯定性裁决之后,对美国出口到欧盟的36亿欧元产品加征关税,同时从当月22日起正式对美国出口的钢铁、牛仔裤和摩托车等价值28亿欧元的商品加征25%关税;墨西哥宣布对美国出口的钢铁和农牧产品分别加征15%~25%关税;印度宣布对美国农产品加征关税10%~20%,钢铁和铝产品加征7.5%~12.5%关税。2018年7月,加拿大宣布对美国钢铁加征25%关税,铝产品加征10%关税。
为了进一步分析美国发起的贸易争端对世界其他国家(或地区)宏观经济以及相关产业发展的影响,本文根据美国就钢铝相关产品展开的“232”调查,设定政策模拟情景。为了简化分析,且结合GTAP数据库的行业分类,将具体模拟情景设定为:
模拟情景1:美国对出口到本国的钢铁和铝产品分别加征25%和10%关税。
模拟情景2:中国对美国钢铁及铝产品分别加征15%和25%关税,对水果及猪肉制品分别加征15%和25%关税;墨西哥对美国钢铁产品加征20%关税,对猪肉、乳酪以及水果等制品加征20%关税;欧盟对美国钢铁产品、服装以及摩托车等加征25%关税;印度对美国钢铁产品加征10%关税;加拿大对美国钢铁产品加征25%关税,铝产品加征10%关税。
模拟情景3:综合考虑模拟情景1和2的情况,即美国发起贸易摩擦和争端,相关各国采取相应的反制措施。
(二 )数据库及区域和产业部门设定
本文采用GTAP 8.0数据库,对美国发起贸易争端的政策效应进行模拟分析,该数据库包含57个产业部门。对于美国发起贸易争端涉及的国家(或地区)的产业部门加总,涉及水果制品业、猪肉制品业、乳制品业、纺织与服装业、铝制品业、钢铁行业以及摩托车业等。同时,本文还考虑美国发起贸易争端可能对农业其他部门、矿业和采掘业、制造业其他部门以及交通、公共事业和建筑业等产业部门的影响(见表1)。
表1 美国与中国及其他国家(或地区)贸易争端的产业部门分类及构成
GTAP 8.0数据库,共计包括129个国家(或地区)区域部门。结合美国发起“232”调查所涉及的国家(或地区),本文对国家(或地区)区域部门的加总规则为:一是将欧盟及所属28个成员国加总作为一个整体考虑(EU28);二是选取美国及其他涉及贸易摩擦和争端的单一国家进行分别分析,亦即中国(CHN)、美国(USA)、印度(IDN)、加拿大(CAN)和墨西哥(MEX);三是将剩余的其他国家(或地区)加总归入到其他国家(或地区)(ROW)(见表2)。
表2 美国与中国及其他国家(或地区)贸易争端的区域部门分类及构成
(三 )模型闭合规则及求解方法
在对产业部门和区域部门分别进行加总之后,即可应用GTAP模型所提供的runGTAP软件进行政策模拟分析。在进行具体的模拟分析之前,需对研究所采用的模型闭合规则进行设定。GTAP模型是多个国家(或地区)以及多个产业部门所构成的联立方程组模型,对于该模型求解的最基本要求为方程的数量要与系统模型内生变量的数量一致。而GTAP模型的闭合规则即可为内生变量的选择按照一定的经济含义提供理论支持。在GTAP模型中,通常采用新古典闭合规则,亦即假定投资是内生于经济增长的,并取决于国内资本要素存量以及经由全球银行部门流入到本国(或地区)的外来资本要素。本文继续沿用GTAP模型所提供的新古典闭合规则,以“232”调查为例,对美国发起贸易争端的政策效应在前文设定情景下进行模拟分析。
在对模型求解之前,需要对新加总模型的求解方法及参数进行设定。本文采用多步外推法,即Gragg解法。相比于Johansen解法、Euler解法和Midpoint解法,该解法可使政策模拟结果更加接近真实结果。在具体求解过程中,使用2-4-6步进行外推计算,设定求解精度为95%,并保留4位有效数字。
(四 )模拟方法改进
按照GTAP数据库对生产要素的划分,包括土地、自然资源、非熟练劳动力、熟练劳动力和资本五类。对于劳动力和资本,在runGTAP中设定了一个二元参数(Binary Parameter)SLUG,可对相应要素的可流动性根据研究需要进行动态设定。当SLUG=0时,则特定生产要素可在产业部门间完全自由流动,而当SLUG=1时,则对应生产要素无法在产业部门间自由流动。本文假定劳动力和资本可以在各产业部门间自由流动,即将SLUG的参数值设定为0,其他参数值,保持默认设定值不变。同时,runGTAP还提供了一个参数ETRAE(变动范围在-1~0之间,流动性逐步降低)来进一步反映生产要素的流动性水平。结合上述分析,本文设定土地和自然资源的流动性参数ETRAE为-0.001,劳动力和资本的流动性参数ETRAE为-1。
四、美国发起贸易争端的宏观经济影响效应分析
(一 )美国加征钢铝关税对相关各国(或地区)宏观经济的影响效应
在情景1下,即假定美国单方面通过实施“232”调查对其他国家(或地区)的钢铁和铝制品分别加征25%和10%关税。根据模拟结果,除美国自身外,其所有贸易伙伴国的福利水平都将有所降低(见表3)。
表3 美国发起贸易争端对各国(或地区)宏观经济影响效应
加拿大面临的社会福利损失最大,达到2 550.786 4百万美元;中国遭受社会福利损失也高达1 759.863 5百万美元;印度、墨西哥和欧盟等国家(或地区)社会福利总损失超过2 000百万美元;世界其他国家(或地区)社会福利损失约为4 600百万美元。然而,对钢铁和铝制品加征关税后,美国社会福利将增加5 486.205 1百万美元。此外,美国加征钢铁和铝制品关税后,GDP增长0.3%,而其他国家(或地区)GDP均有所下降,特别是加拿大和墨西哥,将分别下降0.54%和0.34%。对于各国的居民消费品物价水平,除美国外,均有所下降,加拿大和墨西哥下降幅度分别达到0.35%和0.25%。美国对钢铁和铝制品加征关税后,美国的贸易条件有所改善,提高0.51%,而其他国家(或地区)的贸易条件则相对恶化。从贸易盈余变化的角度来看,美国贸易盈余明显增加,达到4 102.684 6百万美元;加拿大和墨西哥贸易盈余增加分别达到646.387 0百万美元和337.023 1百万美元;欧盟的贸易盈余将减少2 268.077 1百万美元。
综合上述分析,美国单方面发起“232”调查,并加征钢铁和铝产品关税,将提高美国本国的社会福利,增加贸易盈余,改善贸易条件且提高本国产品的国际竞争力,提高GDP增长率。然而,对于世界其他国家(或地区)来说,社会福利和贸易条件明显恶化,贸易盈余大幅下降,特别是紧邻美国的加拿大和墨西哥所受负面冲击最明显。相较而言,美国发起“232”调查对中国的影响较弱,社会福利损失比加拿大小,GDP增长所受负面影响与世界平均水平差别不大,贸易盈余下降水平仅约为欧盟的三分之一。
(二 )各国(或地区)采取反制措施后对美国宏观经济的影响效应
根据模拟情景2,当各个国家(或地区)针对美国“232”调查相继采取反制措施时,美国在福利水平、GDP增长、CPI变动以及贸易条件等方面都将有所恶化(见表4)。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在模拟情景2条件下,为了更清晰地反映各个国家(或地区)对美国采取反制措施时的宏观经济政策效应,不考虑美国加征钢铁和铝制品关税的政策冲击。具体来看,当各个国家(或地区)采取反制措施后,美国社会福利将大幅下降,达到10 217.744 1百万美元;中国和欧盟的社会福利水平增加较多,分别达到765.229 5百万美元和636.565 1百万美元。对于GDP增长率的变化,美国将下降0.40%;中国、印度、墨西哥和欧盟将分别上涨0.13%,0.13%,0.20%和0.17%,仅加拿大有所下降。此外,美国遭受反制措施后,贸易条件将有所恶化,下降0.46%;加拿大和墨西哥改善幅度较大,分别达到0.30%和0.28%。然而,对于贸易盈余,美国将增加5 890.537 1百万美元;加拿大和墨西哥将分别增加853.246 2百万美元和21.484 6百万美元;欧盟贸易盈余将减少2 825.563 0百万美元;中国和印度贸易盈余略微有所减少;世界其他国家(或地区)整体贸易盈余减少较多,高达3 554.037 6百万美元。
表4 各国(或地区)采取反制措施后对美国宏观经济影响效应
综合上述讨论,若仅考虑各国(或地区)对美国“232”调查反制措施的宏观经济效应,美国的整体福利水平会下降,经济增长水平和贸易条件都将受到负面影响,但整体贸易盈余却会增加。相对而言,其他国家(或地区)的社会福利水平将会明显增加,GDP和CPI均将有所提高,产品国际竞争力(贸易条件)将所有改善。同时,除紧邻美国的加拿大和墨西哥外,其他国家(或地区)的贸易盈余都将大幅下降。值得注意的是,各国对美国采取反制措施后,对中国的影响较小,仅有贸易盈余下降不足100百万美元,居民消费品物价水平会上涨0.13%;而美国和欧盟则将受到较大负面冲击,美国福利水平下降超过10000百万美元,欧盟贸易盈余下降达到并超过2800百万美元。
(三 )美国发起贸易争端及相关国家(或地区)采取反制措施后的宏观经济影响效应
模拟情景3将对美国发起贸易争端且相关国家(或地区)纷纷采取反制措施后的宏观经济影响效应进行政策冲击模拟(见表5)。具体来看,美国发起贸易争端,其他国家(或地区)采取反制措施之后,都将面临显著的社会福利损失,其中美国和加拿大下降较多,分别达到4 745.280 3百万美元和2 222.042 7百万美元;中国、印度、墨西哥和欧盟社会福利损失相对较小。从GDP增长来看,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将有所下降,其他国家(或地区)都将有不同程度的上升,特别是欧盟,GDP将以0.16%幅度的增长。进一步地,观察各国(或地区)贸易条件的变化,中国、加拿大和墨西哥贸易条件有所恶化,美国和欧盟的产品国际竞争力上升,印度基本没有变化。从贸易盈余变化的角度来看,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均将有一定程度的贸易盈余增加,特别是美国,达到9 825.671 9百万美元;中国、印度和欧盟的贸易盈余将下降,特别是欧盟,贸易盈余将减少约5 000百万美元;世界其他国家(或地区)的贸易盈余也将下降,达到5 307.346 7百万美元。
表5 美国发起贸易争端及相关国家(或地区)采取反制措施后的宏观经济影响效应
总的来看,美国发起“232”调查并对钢铁和铝制品加征关税后,在各国纷纷采取反制措施的情况下,社会福利都将有较大幅度的损失,特别是美国及紧邻美国的加拿大和墨西哥将面临远高于其他国家(或地区)的社会福利损失。此外,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的GDP增长和贸易条件都将有所恶化。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发起贸易争端后,其贸易盈余将有所增加,加拿大和墨西哥也将在贸易盈余增长方面有所收益;但作为美国长期主要贸易伙伴之一的欧盟,贸易盈余将大幅减少。对于中国来说,总体影响较小,尽管会使福利水平和贸易盈余减少,但都不超过1 000百万美元。
五、美国发起贸易争端的产业发展影响效应分析
(一 )美国单方面加征钢铝关税对相关各国(或地区)产业发展的影响效应
在模拟情景1条件下,美国单方面加征钢铁和铝制品关税,将使美国的相关行业受益(见表6)。具体来看,美国发起“232”调查并加征钢铁和铝制品关税后,钢铁行业和铝制品业的产出将有较大幅度增加,分别达到7.91%和7.44%;印度、中国和欧盟的钢铁和铝制品行业产出会受到负面影响,但受损幅度较小;然而,加拿大和墨西哥在这两个行业都会受到较大幅度的产出损失,加拿大的钢铁行业和铝制品业将分别下降8.43%和7.56%,墨西哥相应下降7.87%和3.84%。此外,美国实施“232”调查后,其水果制品业、猪肉制品业、乳制品业、纺织和服装业、农业其他部门、矿业和采掘业、制造业其他部门、公共事业和建筑业以及摩托车业等众多行业,都将会面临产出减少损失。
表6 美国发起贸易争端对相关各国(或地区)产业产出影响效应 单位:%
(二 )各国(或地区)采取反制措施后对美国产业发展的影响效应
在模拟情景2条件下,各国(或地区)对美国采取反制措施且美国并未实际加征钢铁和铝制品关税条件下,各相关产业的产出变化情况见表7所列。中国乳制品业、纺织和服装业、制造业其他部门和其他服务业部门的产出会下降,其他相关产业部门产出都将有所上升;印度的水果制品业、猪肉制品业、农业其他部门和制造业其他部门产出将受负面影响;加拿大的铝制品业、摩托车业、制造业其他部门和公共事业和建筑业的产出将下降;墨西哥的纺织和服装业、摩托车业、矿业和采掘业和制造业其他部门的产出将减少,其他相关产业产出均将有所增加;相应地,欧盟的纺织和服装业、铝制品业、钢铁行业和摩托车业等四个产业部门产出将增加,其他产业部门产出都将减少。对于美国来说,大量的产业部门都将遭受各国(或地区)反制措施的产出损失,例如铝制品业、钢铁行业、摩托车业和猪肉制品业等产业部门产出将分别下降3.13%、3.77%、1.51%和1.06%。值得注意的是,加拿大和墨西哥的钢铁行业产出增加幅度较大,分别达到6.30%和4.51%。由此可见,当各国(或地区)纷纷采取针对美国贸易争端的反制措施后,在美国并未实际加征钢铁和铝制品关税的情况下,美国和欧盟诸多产业产出受损将较为严重,加拿大和墨西哥各产业部门产出则收益较多,中国各产业部门所受总体影响较小。
表7 各国(或地区)采取反制措施后的产业产出影响效应 单位:%
(三 )美国发起贸易争端及相关国家(或地区)采取反制措施后的产业发展影响效应
在模拟情景3条件下,进一步对美国发起贸易争端且相关国家(或地区)纷纷采取反制措施后的产业产出影响效应进行政策冲击模拟,见表8所列。
表8 美国发起贸易争端及遭受反制措施后的产业产出影响效应 单位:%
第一,美国的钢铁和铝制品业的确能从贸易争端中受益,相应的产出增加幅度分别达到4.27%和4.53%,但其他相关产业部门都将受到其他国家(或地区)反制措施的负面影响而产出减少。第二,紧邻美国的加拿大和墨西哥,钢铁和铝制品业将受到较大幅度的负面冲击,加拿大的钢铁和铝制品业产出将分别减少1.95%和9.77%,墨西哥的这两个产业产出则将分别减少3.30%和3.82%。第三,作为美国重要贸易伙伴之一的欧盟,由于在服装和纺织业、钢铁产业和摩托车业等行业部门对美国采取了相应的反制措施,产出水平相应增加,其中摩托车业产出水平增加超过1%。第四,尽管印度对美国钢铁同样采取了加征关税10%的反制措施,但产出水平仍减少。第五,对中国而言,所受影响较小,钢铁行业产出下降不到1%,其他大多数产业部门产出均将出现不同程度的增加。由此可见,美国发起针对钢铁和铝制品的贸易争端,的确会使其相关产业产出增加,进而冲击紧邻的加拿大和墨西哥钢铁和铝制品业;然而,美国的这一举措在遭受其他国家(或地区)的反制措施之后,对其他发展中国家(或地区)的影响较小,例如中国和印度相关产业产出的减少幅度并不大。进一步地,由于美国遭受了来自其他国家的贸易争端反制措施,除钢铁和铝制品业外的其他产业部门,均将面临产出减少的负面影响;而其他国家(或地区)的相关产业部门产出则会增加,特别是加拿大和墨西哥的猪肉制品业和乳制品业,产出增加幅度较高。
六、研究结论与政策启示
综合前文对美国发起贸易争端的宏观经济和产业发展影响的政策效应进行模拟分析的结果,美国发起“232”调查并对钢铁和铝产品加征关税后,并在各国纷纷采取反制措施的情况下,特别是美国及紧邻的加拿大和墨西哥所遭受的社会福利损失较大,且远高于其他国家(或地区)。尽管美国贸易盈余将有所增加,但却是以牺牲GDP增长和恶化贸易条件为代价的。同时,美国对钢铁和铝产品加征关税,相关产业部门遭受严重负面冲击的主要是加拿大和墨西哥,其他国家(或地区)遭受的负面影响并不大,甚至由于采取了相应反制措施而增加特定产业部门的产出。对于中国来说,宏观经济层面所受冲击带来的总体影响较小,社会福利水平和贸易盈余有所减少;至于对产业层面的影响,仅采掘业、钢铁及矿业会受影响而减少产出,其他产业部门产出甚至会增加。
自美国总统特朗普当选以来,先后发起了钢铁和铝产品的“232”调查以及针对中国的“301”调查,并撇开WTO等国际组织开启了区域性的双边和多边谈判,例如主导了USMCA谈判,取代了原有的NAFTA,企图通过国际贸易争端来谋求更多利益。本文以美国发起的“232”调查为例,通过对美国加征钢铁和铝产品关税以及相应国家采取反制措施的政策模拟,揭示了美国发起贸易争端只会进一步恶化国际贸易和经济形势。同时,结果表明,尽管这一举措会使美国的贸易盈余和相关产业产出增加,但是却是以牺牲总体社会福利以及其他产业的产出为代价的。因此,对于中国和世界其他国家(或地区)而言,应进一步确立在国际分工中的定位,建立健全对外贸易和开放体制,充分利用现有的国际规则和WTO经贸规则保护自身的合法利益,不应受其他发达国家相应贸易争端的影响而迷失既有的发展目标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