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危机中的舆论传播与舆情治理
2020-01-06谢春涛刘芮杉
谢春涛,刘芮杉
(中国人民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2)
所谓“场域”,在布迪厄看来,就是“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或一个构型”[1]。整个社会也是一个作为整体的“大场域”,而其中具有相对独立性的社会小世界则是“子场域”,例如经济场、政治场、舆论场等等。不同场域中不尽相同的关系网络与构型,具有自身逻辑和必然性客观关系,包括权力的分配结构与各个主体的支配关系等等。行动者一旦进入相应的场域,就必然受到这个场域特有规则和关系的钳制,被赋予代表相应资本、位置等关系的符号标志,这一过程被布迪厄视为“参加游戏”。
在场域的规则和关系中,“资本”和“惯习”是影响场域内部权力结构最为重要的两个要素。“资本”并非经济上的概念,而是具体场域中有力的武器和斗争的关键,是使其所有者能够对他人施加权力、运用影响的实在力量。不同的“资本”在相应的场域乃至同一场域不同阶段的作用有所区别,行动者所持有的“资本”数量和结构,深刻地影响着他在场域中的位置和策略性倾向。依赖足够的“资本”,行动者甚至能“部分或彻底地改变游戏的固有规则”[1]。而“惯习”,则是“‘推动’拥有一定数量资本的确定行动者们采取这样那样的策略[1]”的性情倾向,是行动者合情合理的行为逻辑。这种性情倾向并非单纯的唯智主义或主观主义,而是被社会存在规训、构建和限制的社会化思维。正如马克思所言,意识必然受到社会存在的制约。不管是否愿意,个人通常会陷入“某一时代的普遍的局限性”以及教育、经历等“个人的局限性”之中[2]。简言之,“资本”就是行动者所掌握的资源,“惯习”是行动者的行为规范,场域则是“资本”和“惯习”发挥作用以及行动者开展“游戏”的场所。
公共危机舆论场域作为公共危机场域的子场域,尽管作为自然人的参与者是同一群人,但公共危机舆论场域中的参与主体拥有不同的身份,以及身份所代表的“资本”“惯习”。在信息时代的公共危机舆论场域中,政府(包括领导政府的党组织)、媒体以及民众作为场域中的行动主体,自身所拥有的“资本”与“惯习”也会随着进入这一特殊场域而发生变化。基于此,政府、媒体与民众的舆论活动也将呈现出更加激烈的交互与碰撞。
一、守成与扩张:公共危机中政府与媒体的行为逻辑
在常态化的舆论场域中,政府、媒体与民众之间的联系通常缺乏一个聚合点。不同的民众根据不同需要关注媒体和政府的特定讯息,社会交往也自然而然地分布在不同领域,公共舆论通常表现为分散状态。但进入公共危机舆论场域中,政府更加重视民众的舆情走向,部分媒体则可能出现煽动民众的倾向,民众也更加冲动、犹疑。社会话题高度集中于公共危机,相关话题的发酵速度与传播速度前所未有,社会舆论失控进而激化社会矛盾的危险性也大大增加。这种差别的背后,是政府、媒体和民众的话语权力与行为逻辑(即“资本”和“惯习”)随着事态发展而产生剧变。
(一)政府掌握最为广泛的舆论资源
在公共危机的背景下,从党报党媒到门户网站,各级政府掌握着覆盖面最广的信息生产和传播渠道。同时,各级政府还能够征用或号召一部分舆论领域以外的渠道进行舆论活动,包括通信服务商的短信提醒、社区标语广播等。此外,政府还能够在法律法规框架内,通过自身公信力、号召力对社会舆论产生影响,塑造社会舆论氛围。在中国共产党的全面领导下,各级党委政府有能力向各个角落的民众传递信息和观点。
在“惯习”层面,政府在面对公共危机时通常以守成为主。在现代社会,面对公共危机时,任何国家的政府都会更加注重社会的常态化稳定,更加倾向于维持舆论环境的健康与平和,避免社会恐慌的滋生与蔓延。一旦舆论危机引发社会秩序的崩溃,现代社会的各项机能也无法有序运转。如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时,基于全局考虑,舆论的重点就是“加强舆论引导工作,加强社会力量组织动员,维护大局稳定,确保人民群众度过一个安定祥和的新春佳节”[3]。在公共危机舆论的场域中,党和政府的各项举措进展,以及医护人员的先进事迹,更能够增强民众的信心,营造众志成城的舆论氛围,属于特殊时期的“惯习”,因而具有更高的优先级。
(二)媒体在市场需求的驱动下影响力增加
在危机期间,媒体所掌握的“资本”也因“统治权力”和“经济权力”的交互而呈现新的样态。一方面,由于政府更为严格的信息管理机制,以及公共危机可能带来的媒体工作的不便,传统媒体和新媒体的信息生产与传播必然受到不利影响。它们必须克服人员与信息流通的困境,同时还需要审慎思考向民众公开的内容是否会带来不良政治后果。另一方面,民众对于危机相关信息的“市场需求”必然会迅速膨胀,任何爆炸性的、事关生命财产安全的信息都将为媒体带来巨大关注度。仅以微信公众号“丁香医生”所提供的“新冠病毒最新实时疫情地图”为例,截至2020年2月25日,该链接的点击次数就超过25亿次,其他疫情信息的受关注度亦是难以计数。
因而,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媒体,总体上倾向于更多地传播危机相关的讯息和资讯。但是由于传统媒体与新媒体在利益结构、传播方式与传播内容上的巨大差异,使二者的“惯习”也极为迥异。在危机期间,传统媒体更多地扮演着权威信息传递者的角色,保守而活跃地在党委和政府领导下开展舆论工作,呈现出以点对面的中心化传播特点。而新媒体相对独立而个性化的传播主题,以及扁平化、去中心化的OTO式的传播方式,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以往被掌握在政府、专家、记者和编辑手中的话语权力,“打破了以往由权力支配的话语垄断格局”[4]。在“流量”的驱动下,新媒体通常会进一步扩大自身优势,同时也会进一步放大自身缺点。在人们对于公共危机讯息的巨大需求刺激下,新媒体会以更加及时的速度、更加个性的角度分析和传递资讯。无论是专业化的长篇大论,亦或是简单的一张图片、一段聊天记录,都能够成为舆论场中至关重要的新闻。但与此同时,部分新媒体为了追求点击率,发布未经筛选甚至刻意捏造的“爆炸性”信息,导致社会上信息来源的不确定性与不可控性加大,信息可靠性难以保证。从总体看,传统媒体与新媒体传播的信息风向不同,甚至内容截然相反,构成了公共危机舆论场域中社会舆论经常出现两极分化的重要原因。
在公共危机舆论场域中,政府和媒体都在时刻关注民众的反应和需求,但二者对民众的影响是不同的。政府希望保持舆情稳定,因而主要向民众传递积极、正向的信息,并且希望得到民众的信任和扩散。而无论是政府领导下的传统媒体,还是市场导向的其他媒体(包括新媒体),都以获取民众关注为目标,因而民众接收的信息必然参差不齐。但这并不是舆情飘忽的根本原因,政府对媒体的监管正在不断加强。最大的不确定因素来自民众,民众的主体性以及社交行为不仅影响着舆情的走向,也影响着政府和媒体的信息传播。
二、活跃、焦虑与冲动:民众的危机“惯习”及其后果
在公共危机舆论场域中,民众唯一也是最大的“资本”,就是民众自己不仅是信息的接受者,也是信息的传播者,甚至可能成为新闻的主角。针对这种转变,传播学学者们提出了“传受合一理论”以及“观展/表演”范式[5]。在各类媒介的介入与作用下,民众更为广泛地成为信息受众,也更为频繁地通过媒介对他人进行“表演”。这种借助社交媒体进行的表演,从主体的角度看是一种自我形象与自我认同的建构,从客体的角度看也是信息传播和信息生产的过程。“人们感到自己既是观众,又在为想象中的受众表演,同时处于看与被看的状态。”[6]简言之,在信息时代,普通个体作为民众的一部分,尽管自身发声渠道仍旧十分有限,但个体已经融入到新媒体信息生产与传播机制中。民众的主体性得到发掘,不再是被动的信息接受者。这种客观存在的、顾影自盼的受众主体性,使得民众作为个体有了影响更多人的舆论认知的可能,这也构成了民众与政府和媒体进行互动或者博弈的“资本”。
在日常生活中,大多数普通民众并不会刻意充当媒介的角色,去试图对其他人施加影响,受众主体性能够发挥作用的机会并不多,对政府和媒体的影响也限于特定情况。但在危机期间,民众在舆论场中的“惯习”,大大强化了这种主体性的作用力与影响力,更容易催生和激化社会舆论中的矛盾,进而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民众对政府的评价,影响着政府支持率与执政基础;民众对政府的信任程度,也时刻影响着政策的落实。而这种评价与信任,不仅仅是政府言行和媒体传播的结果,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民众社会交往的风向。
(一)民众具有更加活跃的获取和传播信息的“惯习”
进入公共危机舆论场域之中,在意识到危机的严重性后,民众通常会产生恐慌和不安的情绪,在舆论场中呈现出超乎寻常的活跃。这种活跃呈现出两种性情倾向:一种是尽可能及时地了解周遭环境受公共危机影响的变化,以根据局势预期开展相应的决策,进而尝试通过各种媒体、政府、社交圈等多种渠道获取最新消息。这种信息需求对于传统媒体和政府是一场考验,而对于新媒体而言却是巨大的机遇。民众对于信息的及时性需求,使得“传统媒体的把关作用在新的传播工具面前受到了挑战”[7],而缺乏把关机制、随时活跃在社交媒体平台的新媒体,则通常可以更加迅捷地将信息传递至民众手中。这种滞后性在公共危机舆论场域中进一步削弱了政府和传统媒体的公信力和权威性,导致许多民众更愿相信即时性更强的新媒体和社交网络。另一种是更积极地向周边的亲友乃至陌生人传递自己关于危机的观点与认识。这种互动一方面是出于关心和同情,期待从他们那里交换更加全面的信息;同时也是“观展/表演”范式的一部分,是利用自身认同的独到信息和观点,进行自我形象建构的过程。此次疫情中80后、90后劝说父母长辈戴口罩,实质上就是年轻人向信息滞后的父母长辈灌输自我认同的观点和信息的过程。这成为社会性现象[8],证明“顾影自盼”式的社会互动和文化反哺是广泛存在且备受认可的。从结果上看,这种活跃的社交互动有利于增强民众的防范意识,但也可能成倍地放大政府在疫情应对上的失误与问题,容易引发群体性的批判和恐慌,同时可能加速谣言的传播与滋长。
(二)民众的悲观认知带来“后真相”效应
意识到危机严重性的普通民众通常焦躁不安,冲动而缺乏理性判断,倾向于更加悲观地理解和看待信息文本,导致信息文本的意义生成机制中的差异与延宕更加凸显,即德里达所提出的“延异”。德里达认为,当我们看到文本中语言符号的“能指”时,其“所指”的意涵并不会直接进入我们的脑海,而是要依靠新的“能指”来阐释这一“所指”,进而导致“能指不断激增,意义不断延搁”[9]。也即是说,“所指的概念绝不会自我出场,决不会在一个充分的自我指涉的在场中出场,从本质和规律上来说,每个概念都刻写在链条和系统内。”[10]。依照德里达“语境之外无他物”的观点,政府与媒体所生产、传播的信息文本,在民众中的意义生成并不完全取决于文本自身的逻辑与内涵,还很大程度地受到民众社会交往与社会氛围的左右。在负面情绪中,民众活跃的社会交往与社会实践不仅会散播负面情绪,还会影响公共危机舆论场域中舆论信息的正向作用。在权威信息与小道消息的博弈中,夸大严重性的、“贩卖焦虑”的小道消息通常能迅速获得民众的信任而广为人知,这种现象在传播学中被称为“葡萄藤”效应。而哪怕最详尽的权威消息,民众在审视时都会有所犹疑。中外各国的抢购浪潮背后,都是民众的焦虑影响了自身的判断和认知,导致权威信息在民众中发挥作用的时机被大大延后,这就是所谓的“后真相”效应。
(三)悲观且冲动的认知逻辑容易引发舆情波动
在勒庞看来,处于群体之中的个人,情绪冲动而又容易夸张,容易轻信而又思想多变。勒庞的激进观点一直存在争议,但如果不加干涉,民众的负面情绪极易引发三类舆情事件。一是民众对公共危机过于悲观或过分乐观的观点分歧,极易裹挟着政党利益、种族矛盾等因素而上升为剧烈的社会矛盾。在此次疫情中,一位意大利议员因戴口罩进入议会而被嘲笑,许多华人华侨也因戴口罩而遭到歧视甚至侮辱[11],疫情进一步凸显了部分国家的社会痼疾。二是如果政府与媒体无法有效缓解民众的焦虑与恐慌,民众对政府层面的危机解决措施与国家层面的未来发展预期将持悲观态度,从而影响经济和社会的长期发展。舆论危机影响社会发展最常见的案例通常发生在股市,2020年3月美股发生的4次熔断即是例证。三是民众在社会交往与危机环境中收获的负面情绪,都将削弱民众对于科学、权威的信仰,而对于谣言的宽容度却会大大提高。经过社交媒体放大后的焦虑,会使民众更加怀疑权威发布信息的真实性,更倾向于传播、扩散夸大危机的严重性的消息。同时,出于迅速扭转危机局面、保护自身生命财产的动机,通常会有一部分民众试图通过非科学的手段进行自我防备。焦虑和恐慌之下,谣言比通常传播更为迅速。
三、“以人民为中心”:舆情治理的实践导向
“文化领域需要被看作本质上是统治的”[12]。政府巩固自身在舆论场域中的领导权,必须充分理解社交网络中民众的思维逻辑与社交逻辑。政府的保守与稳定倾向,新媒体的扩张倾向,以及民众的活跃与悲观倾向,构成了公共危机舆论场域的张力网络,决定着场域的风晴雨雪。在互联网时代,民众作为社会舆论的受众主体,具备了更加强烈的参与意识与更为便捷的传播工具,充分尊重和考虑民众在危机期间的忧虑与诉求,成为建立和巩固文化领导权的基础和前提。但政府也不可能放任恐慌的蔓延与流言的滋长,而维护社会舆论的稳定不能仅靠传统媒体的力量,还需要政府尊重和理解民众的合理诉求,以积极的态度参与其中。“以人民为中心”作为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鲜明治国方针,在舆情治理中也具有全局性的思想指引。
(一)理解民众的焦虑情绪与社交互动
从态度上来说,政府不能因为担忧民众情绪而盲目掩盖危机严重性,也不应当因为惧怕谣言传播而机械式阻碍民众的交流与传播。在信息时代,民众社会交往的手段与方式层出不穷,政府和传统媒体的公共信息垄断逐步瓦解。信息的传播是难以断绝的,政府的信息管控很难禁绝公共危机相关信息的传播,也无法阻止民众因为公共危机而心生焦躁。政府单方面试图阻绝危机信息的传播,制造“言论禁海”,或者强行渲染乐观气氛,都不利于民众的自我防护,还可能引发更严重的“舆论倒灌”,影响政府公信力。实际上各国政府未能端正态度的原因,多半是为了避免影响现实的经济或政治利益。政府的舆情管控态度是否端正,用习近平总书记的话来说,根源在于是否“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
(二)提供具有公信力和说服力的高质量信息
在信息生产的过程中,政府与各级媒体应当充分尊重民众的知情权。在传统的大众传媒时代,政府依靠严格的出版审批制度,能够制造相对封闭的信息壁垒。这种轻易造成的信息不对称,极易形成行政神秘主义传统,使许多政府机构通常选择性地公开部分信息。但进入信息时代,民众的知情权要求愈发强烈,民众不仅需要政府积极的表态,也需要更富价值的信息。许多专业类新媒体能够拥有一批忠实拥趸,就在于自身的专业深度能够满足部分民众的认知需求。而政府在公共危机舆论场域中的公信力是更加脆弱的,越发需要及时、细致、全面、逻辑严密的信息公开。习近平总书记在政治局常委会议上指出,“要多层次、高密度发布权威信息……增强及时性、针对性、专业性”[13]。大到公共危机的前因后果与发展态势,小到民众的个人防护与日常生活,任何对于民众危机应对有所助益的、更具深度和指导意义的信息,都应当是政府和传统媒体信息生产的内容。
(三)依靠大数据等新技术科学处置舆情动态
在信息传播渠道层面,充分利用政府自身的技术优势,及时了解群众所急所愿并予以回应,让真相和谣言同时到达民众身边,是信息时代政府的最优选择。谣言的背后往往还存有一些细节和真实,以获取民众的信任。在群众的社会交往无法阻绝的前提下,政府对谣言的处理就不能采取“删、封、抓”的简单举动。在不放任错误信息肆意散播的前提下,政府应当形成科学、公开的辟谣程序,利用大数据监测社交网络中的舆情态势,发现问题后在最短时间内予以科学处理,并通过各种媒体以及基层宣传手段发布错误信息与正确信息的对比,确保民众在接触错误信息时理解其错误所在。在国内,腾讯新闻以及“丁香医生”等部分社交媒体已经开辟了关于新冠肺炎的辟谣平台,专门搜集最新谣言,发布辟谣信息,对社会舆论的稳定起到了相当积极的作用。
(四)积极回应民众关切以增强互动
民众不仅期待宏大叙事中的国家举措与英雄故事,也期待切身相关信息的更新和社会问题的处置。回应民众的关切与期待,能够彰显政府负责任的态度和与人民站在一起的政治立场。在民众看来,地方政府的信息发布不能单纯复制中央政府,应当着眼于民众关注的自身所处环境的变化,避免脱离实际。例如,天津、上海等地方政府对于感染病例流行病学的详细介绍,就极大地缓解了当地民众的焦虑和恐慌。同时,回应民众的舆论热点,及时、正确回应群众的关切和不满,也能够避免矛盾的进一步激化。在危机期间,民众对于政府的危机处理方式以及社会公正问题更为敏感。政府是否及时、客观、科学地回应民众所指问题,决定着社会舆论是否理性,是否会拔高和扩大问题的严重性。如果政府能够在短时间内提供大量具有说服力的回应,及时处理有关责任人员,民众进一步讨论的热情就会被冲淡,舆论热点也会在理性讨论中迅速衰退。在武汉刑满释放人员返京后确诊事件中,政府的积极处理避免了舆论的进一步发酵[14]。
(五)以更深更广的力度介入社会交往
全面参与社会交往,充分调动民众的舆论情绪,或许是舆情治理的有效路径。勒庞曾经将“情绪化”作为群体的一大特点。在信息时代,民众的“情绪化”特点被放大,民众的情绪化语言甚至能够成为很长一段时间内的社会现象。同样,在公共危机舆论场域中,政府能否放下姿态,以更加尊重和谦和的姿态,在更多样化的平台构筑官民平等沟通的场域,影响着民众对政府的情绪性判断。民众在对话与沟通中得到尊重,自然而然能够以共情的视角和宽容的态度看待政府的所作所为。此外,政府作为公共危机舆论场域中影响力最大并掌握众多媒体资源的舆论主体,可以塑造能够带动情绪的舆论新热点,从舆论的被动监督者转变为主动的热点制造者。国内的娱乐行业就存在利用制造舆论热点来进行舆论炒作的现象。政府则可以利用这种影响舆论的方式来引导社会舆论走向正面。国内许多机关团体的新媒体平台已经探索出了诸多与民众进行沟通的有益经验,值得在危机期间进一步推广,以把握社会舆论的发展方向,牢牢掌握舆论领导权。
由于社会网络技术的不断发展,民众个体与新媒体的边界越发模糊,个体社会交往也越发成为社会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社会舆论的走向也由原本较为清晰的各类媒体的舆论风向,部分转变潜藏在私人化的社交网络中的社会情绪与小范围讨论。这意味着,即便大众传媒时代的“把关人”机制可以依靠大数据筛查和更加严格的审核机制焕发新生,社会舆论的演变也因为私人社交网络的扩张而更加不可控。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和媒体充分理解并尊重民众的合理需求与言行,才能够获得民众的信任与认同。当然民众的需求有时并不完全合理,这时候政府的对话意识就尤为重要。
在公共危机舆论场域,政府各级组织要将发布可靠信息和回应民众关切作为政治任务。除了利用各类媒体高密度、高频率地发布权威信息,政府公职人员也有必要积极转发、传播此类消息,以民众的身份参与到社会交往中,增强权威信息的覆盖率与曝光率。为了覆盖更多的人群,政府可以动员其他领域的公众人物(例如娱乐明星),利用这些“流量”安抚民众情绪。政府还可以和专业团队以及富有影响力的新媒体进行“合作”,从第三方视角,以专业性与趣味性并存的文化产品,支持政府的工作。归根结底,就是要以受众的视角,从更广的层面和更专业的角度参与和引导社会舆论,让正向信息占领舆论空间,让更多的理智民众成为“自来水”,这或许是信息时代公共危机舆论场域中政府值得进一步探索的新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