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德化釉下五彩瓷的传承创新和文化内涵

徐宝敬

“德化窑，古代著名民窑之一，以烧白瓷著称，窑址在今福建省德化县。宋元时已烧制青白瓷，明代主烧白瓷。其制品以人物塑像最为突出，如达摩、观音等，此外还有炉、尊、壶、乐器等器型，均名传于世。德化窑的瓷质优异，胎、釉浑然一体，色泽光润明亮，如脂似玉，洁白之中又闪牙黄，被称为‘象牙白’、‘猪油白’，为当时中国白瓷之代表。清代德化窑继续烧制白瓷，但产品以日用器皿为主，诸如梅花杯、八仙杯、花瓶、文具，釉色白中透青。此外，德化窑还烧制青花和五彩器。德化窑白瓷曾大量远销到日本、印度、伊朗、埃及及欧洲等国家，法国人称之为‘中国白’、‘鹅绒白’。” 这是故宫博物院官方网站对德化窑的描述。从中我们可以提取到这样的信息：1、德化窑从始至终的主要产品是白瓷，即以纯白釉工艺装饰的瓷器；2、德化窑除烧制白瓷外，还兼烧青花瓷和五彩瓷，即以彩绘工艺装饰的瓷器。今天，仅以此文，谈谈德化窑的五彩瓷。

一、德化窑的五彩瓷受景德镇窑釉上五彩瓷和醴陵窑釉下五彩瓷的影响，并在借鉴其彩绘工艺的基础上，充分利用本土资源，在工艺上进行改革创新。

“五彩所指是分布在瓷器釉面上多种颜色的彩，而五彩瓷并不一定指瓷器釉面上只有五种颜色，多于或少于五种彩的陶瓷，在习惯上也同样称之为五彩瓷。”

德化窑的五彩瓷最初受江西景德镇窑釉上五彩瓷的影响，采用的是釉上彩绘工艺（“釉上彩绘，是指用陶瓷彩绘颜料在已经烧成的瓷器釉面上绘制各种纹饰，然后二次入窑，经600～900℃低温固化彩料而成”）；彩绘技法借鉴了景德镇窑先以墨线勾勒纹饰轮廓，然后在墨线内施彩的方法，但摒弃了景德镇窑平涂色料的施彩方法，而采用了国画之渲染法施彩；彩绘颜料充分利用了本土资源，“根据1992年版《德化县志》记载，明代德化窑五彩瓷所需的矿化物色基在该县城关周边的矿物带中均可找到，这些色基不需要从外地买进。进入清代，德化窑五彩瓷颜色已有红、绿、青、黄、紫等，其颜料大部分也是由本县贺兰山（即现在城关的驾云亭）的石英质矿石及绿矾、铜绿等配合而炼成的，这些颜料以铜、铁、锰、钴等氧化物为着色剂，与铅粉、石英粉配制而成”。

德化窑在清末、民国初期，受湖南醴陵窑釉下五彩瓷的影响，曾采用釉下彩绘工艺（“釉下彩绘，是指用陶瓷彩绘颜料在已成型晾干的半成品素坯上绘制各种纹饰，然后罩以白色透明釉或者其他浅色面釉，入窑经1300℃以上高温一次烧成”）生产过釉下五彩瓷，但其色彩不及釉上五彩鲜艳。

德化窑的釉下五彩瓷的色彩不及釉上五彩瓷的色彩鲜艳的关键问题，是因为德化本土原料炼制的彩绘颜料有不少色系顶不到1300℃以上高温。这也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至八九十年代德化国营瓷厂为什么只生产釉上五彩瓷，而没有生产釉下五彩瓷的原因所在。

进入二十一世纪，德化的陶瓷艺术工作者们，不甘心德化的釉下五彩瓷出现断代，重拾釉下五彩技艺，并从工艺的角度探索分析，将本土原料和景德镇、醴陵等地的原料并用，不断试照子，不断调试配方，成功调试出了“能呈现釉上五彩一样新鲜程度，能达到釉上五彩一样鲜艳效果”的釉下高温矿物质颜料。

当今的德化彩绘艺人，秉持“让当代德化釉下五彩瓷呈现德化传统釉上五彩瓷之貌”的创作理念，传承——创新——创作，因为大家都知道，传统是根基，创新不能抛弃传统，只有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有所创新，让传统焕发新春，德化的釉下五彩瓷才会是德化独有的。

二、德化五彩瓷的装饰纹饰人物、山水、花鸟、图案皆涉，富有丰富的文化内涵。

我们来看德化县陶瓷博物馆珍藏的一对在瓷瓶底部书有“康熙二十五年知德化县事鄞县范正辂选制”铭文款的《清康熙德化窑五彩九龙瓶》。此瓶为“天球瓶”，通高51cm，口径9cm，底径12cm，腹径24.2cm，腹围78cm。整体装饰形式是黄地五彩，通体满饰。主题纹饰是五爪龙，陪衬有云纹、宝珠火焰。彩绘颜料，除为地的黄色外，还有黑、钒红、大绿、广翠、天蓝、玻白。

《清康熙德化窑五彩九龙瓶》中的“腾云之龙”承载了“以龙为尊”的中华传统文化，“宝珠火焰”在佛教教义中象征着光明。

再看一件私人藏品《清早期五彩山水人物纹倒流壶》。此壶葫芦型，采用了“开光”构图的形式，壶身上部的“开光”内绘有山水，下部“开光”内绘有人物，“开光”外满绘疏密有致的花卉。其山水纹饰是典型的文人山水画，其人物纹饰描绘了文人雅士归隐山野的生活场景，具有国画之文人画品格。

当代德化的陶瓷彩绘艺人，在进行瓷画创作时，“承传统”和“呈现实”并举，有的人喜欢挖掘传统文化，有的人喜欢挖掘现实生活，有的人喜欢让现实生活画面的背后承载中华传统文化内涵。

我以釉下五彩彩绘工艺创作瓷画，主攻人物和花鸟，有自己几十年来通过探索、研究而形成的独创的彩绘工艺体系。

我作瓷画有一定的程式：1、选择欲表现的素材；2、在宣纸上设计稿样；3、根据设计的稿样配制、调试彩绘颜料；4、选择与设计稿样的构图相匹配的陶瓷器皿；5、在瓷器上勾勒底稿；6、用自己配制的颜料彩绘；7、入窑烧制。

釉下彩绘是在瓷坯上进行的，瓷坯因为是泥胎，所以对料水有一定的吸附作用，亦因此，我的每一次创作都要通过试验来了解瓷坯对颜料料水的吸附量的变化，并通过试照子来不断调试配方，直到能呈现预期的色彩效果为止。

我的人物画传统题材和现实生活题材并举，传统题材多取自历史、文学、戏剧，现实生活题材则源自我对社会现象的观察、体悟；我的花鸟画多选择传统的有吉祥寓意的题材。

我曾经在瓷瓶上以文人对弈的恬静生活为题材，创作了釉下五彩人物瓷画《怡然自得》。这件作品突破了德化窑传统的釉下五彩的表现技法，采用了工写兼备的国画技法，呈现了国画意韵。清新典雅的《怡然自得》，在2013年获得第八届中国（莆田）海峡工艺品博览会优秀作品评比金奖。我在瓷瓶上创作的表达对祖国、对人民美好祝福的釉下五彩花鸟瓷画《松鹤延年》，也因为对德化窑釉下五彩瓷彩绘工艺既有传承又有突破，而获得了2018年福建省工艺美术“百花奖”银奖。

艺术需要有传承，有传承才会有根基；艺术需要有创新，有创新才能有发展。愿当代德化的陶瓷艺术工作者，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与时俱进，不断创新，为德化窑谱写辉煌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