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痧”是自体疫苗吗？

2020-01-05黄阎妹肖剑龙张晓溪赵海潞桂林医学院广西桂林541199

空军军医大学学报 2020年5期

陆瑶，黄毅，黄阎妹，肖剑龙，张晓溪，赵海潞（桂林医学院，广西桂林 541199）

刮痧，是在系统中医理论指导下，以刮板等器具在患者体表皮肤上反复刮拭出痧的一项民间特色疗法。《素问·异法方宜论》指出：“东方之域，天地之所始生也……其病皆为痈疡，其治宜砭石。”其中，砭石即以石刺病，为刮痧、针灸、刺络等早期医疗形式。刮痧主要是循经刮拭，人之经络流注，应昼夜十二时，沟通五脏六腑，脏腑法四季，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日出东方，通于春气。“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故刮痧常宜于春，合于养生之道。现代刮痧疗法广泛应用于内外妇儿、皮肤、五官、伤科及急症等近乎400种临床病证[1]，具有简便廉验广的医学价值。

刮痧施治通过刮拭皮肤出“痧”调节机体失衡，发挥治疗作用。因此，“痧”常常是医学研究者、刮痧师、患者关注的重点。古今医家对“痧”的认识、定义不尽相同。现代刮痧的“痧”，多指“痧象” “出痧”，即经刮拭后机体相应部位皮肤所现的颜色和性状的改变，或潮红，或红色粟粒状，或紫红色，或暗红色血斑、血泡等[2]。本文简述有关刮“痧”的几点医学思考，并提出“痧”的类疫苗效应，供广大同道探讨就正。

1 “痧”是生理还是病理变化？

刮痧师刮痧时经刮板施加于患者皮肤的压力刺激，可使局部皮肤发生充血、皮下微血管出血及形成肿胀的痧疹，并伴随部分炎性物质渗出[3]，故凝血功能障碍者为刮痧禁忌[4-5]。“痧”是渗出脉外的可能含有一定代谢废物的离经之血[6]，以区别于正常皮下毛细血管出血，不少中医大夫也认为“出痧”是排毒、祛邪的过程，而痧即病理产物[7]。“痧”的主要病机是“瘀”所致[8]，循经刮痧所现之“痧”，即经络瘀滞在正气激发下自内而外的呈现。通过刮痧可现瘀排瘀[9]，达到“以通为补”调理气血的功效。瘀滞既除，刮痧即减或不刮，以免加损正气。此外，临床医师、刮痧师依据不同的“痧象”判断患者的健康状况及疾病性质[10]，因而赋予“痧”诊断意义。基于上述特征，痧多被认为是病理变化，故有“痧气[7]”“痧瘀[9]”“痧毒[6]”“痧邪[11]”之说。然而，“痧”的生理变化常常被忽视。首先，痧的发生是机体生理功能的体现。常人当局部皮痒时，会反馈性地用手挠、揉等方式调节。刮痧起源，与此类似。古人于劳动中发现，借助石头、木材等外物按压或摩擦体表，可缓解机体不适症状，由此渐而演变发展为一种医疗手段[12]。通过刮痧出痧，人们得以体会、认识到自身皮肤的防御保护（对刮拭物理刺激作出反应）、感觉（痛温触等）、代谢（痧的出现、消失）等生理功能的存在[13-14]。其次，刮痧出痧现象较为普遍。对健康人刮痧也可出痧，其往往量少均匀、色淡而红[9-10,15]，提示“病理”痧象也就是某种生理功能的放大[14]，即正气激发使然，故年老体虚之人当谨慎刮痧，或不刮痧[4]！再者，死尸上刮不出痧，有力地说明了“痧”包含生理特性。“出痧”所体现的生理变化，正是人体生生之气。只关注“痧”的病理变化，而忽视、甚至漠视其生理变化，极易导致部分刮痧师刮痧盲目执求“得痧”，而不顾患者自身正气虚实，最终出现得不偿失的医疗结局，有悖于刮痧养生之道矣。国医大师陆广莘倡导透过刮痧，发现和挖掘人体自身的健康能力[8]，言近旨远。最后，一言以蔽之，痧不等于病理，也不等于生理，痧的发生包含了病理生理。病理、生理变化于“痧象”圆融不二，譬如手掌手背非同非异，如然一手。

2 “痧”是一种自体疫苗吗？

人体免疫反应类型包括固有免疫与适应性免疫。临床观察发现：卫生条件差的地区尽管感染性疾病高发，但自身免疫性疾病往往较少；患天花、麻疹、水痘等传染病小儿愈后获得对这类疾病的终身免疫；经常生小病如感冒等个体，发生大病如癌症的几率相对较低。可见，适宜的病原刺激，有益于训练、维持良好的免疫功能。类似地，刮痧所形成的“痧”，是否也对机体免疫功能起到某些良性影响？

首先，刮拭后皮肤出“痧”，来源自身，不同个体“痧象”各异，与其体内环境相协调。皮肤“出痧”，释放的大量蛋白和多肽物质，可视作暴露皮肤及皮下的自身抗原[16]，并通过该抗原诱导相关免疫应答，该过程与传统疫苗主要以皮内、皮下注射为接种途径，二者作用点相似。其次，皮肤是多种免疫反应发生的部位，具有树突状细胞（dendritic cell，DC）[17]。刮痧局部皮肤形成的某些渗出物，可使皮下巨噬细胞（Mø）吞噬功能增强，DC捕获抗原，并通过抗原提呈作用启动皮肤相关淋巴组织的适应性免疫反应[18]。而刮痧时反复刮拭会加速皮肤微循环的代谢，产生类似于发烧或热敷的温热效应，这一内环境的改变使某些固有和适应性免疫反应更易于激活[13,19-20]。部分动物与人体实验研究表明：刮痧时局部皮肤组织可发生炎性反应，并通过调节部分免疫细胞（如白细胞、肥大细胞、Th1/Th2）、炎性细胞因子（如TNF-α、IL-1、IL-6等）、内分泌激素（如皮肤中糖皮质激素）等的水平促进免疫功能[3,21-26]。王雷等[27]在临床通过刮拭胸腺前后对T细胞亚群影响的初步研究结果显示：刮痧前CD4/CD8、T细胞CD3（＋）降低，刮痧后24 h、72 h的CD4/CD8、T细胞CD3（＋）均上升在正常范围。以上刮痧过程中抗原刺激、免疫细胞增殖、炎性细胞因子释放和其与免疫细胞协同作用等反应阶段，与疫苗作用人体后免疫应答不同阶段均存在相似点。为了增强机体对抗原的特异性免疫应答等作用，现代疫苗普遍在疫苗成分中加入免疫佐剂，如铝盐佐剂、油制佐剂、细菌毒素、脂质体、细胞因子等[28]，其安全性备受公众关注。吴鲜鲜等[20]在Balb/c小鼠背部皮肤进行刮痧后进行皮内注射卵清白蛋白（OVA），结果显示刮痧20次和刮痧40次组小鼠血清IgG抗体滴度均高于单独接种OVA组；第三次接种后，刮痧20次和刮痧40次组IgG滴度较对照组分别上调约2倍和3倍，提示刮痧可能作为一种动物皮内接种的物理佐剂，从而增强免疫[29]。李香玉等[30]于临床运用无痛点压刮痧法治疗小儿积滞化热证引起的反复呼吸道感染，观察治疗1年后，治疗组患儿平均呼吸道感染次数明显减少（总有效率：80.83%vs68.34%，P＜0.05），血清免疫球蛋白IgG、IgA均上升，且优于口服匹多莫德的对照组（P＜0.05）。而另一方面，陈华等[31]对腰椎间盘突出症模型（自体髓核移植）SD大鼠进行刮痧及药物硫唑嘌呤干预，结果显示与模型组相比，刮痧组和药物组大鼠血清IgG含量明显降低（P＞0.01），后二者效果相当（P＞0.05），病理切片显示：与模型组相比，刮痧组、药物组椎间盘周围组织局部免疫炎症反应明显减轻，提示刮痧可抑制大鼠髓核引起的自身免疫及免疫炎症反应。以上揭示刮痧对机体免疫功能可能存在的双向调节作用。鉴于实验动物与人体的差异[32-33]，部分实验结论有待更进一步深入研究验证。“痧”自形成至数日不等的消退过程中仍可持续发挥某些免疫激活作用。“痧”含有离经之血凝聚而成的局部血凝块，不管是血凝块本身还是其随后的溶散吸收，均可对机体免疫产生持续缓慢的刺激[3,9,20-22]。临床实践中的自血疗法，通过自体血穴位注射，形成持续刺激，可能产生类似适应性免疫疗法效用[34-35]，可作为“痧”持续调节免疫功能一个佐证。“痧”的消退过程，即自身蛋白抗原等成分不断被清除，类似于疫苗作用人体后效应阶段。最后，对于体内瘀滞较多的患者，运用刮痧辨证调节机体常需循序渐进，持续间隔多次刮痧，施治合宜，能使机体免疫应答功能得到持久训练，保持良好状态。刮痧疗法，源远流长，远早于现代疫苗时代，老百姓就以刮痧、按摩、针灸等手段防疾治病。刮痧是古代中医临床防治瘟疫的重要方法之一[27]，对于时下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流行，《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恢复期中医康复指导建议（试行）》建议：基于辨证论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恢复期患者可进行手太阴肺经等部位刮痧，以促进康复[36-37]。因此，基于刮痧与疫苗注射的作用点、免疫应答过程存在相似点，以及刮痧增加免疫功能的证据，我们提出“痧”的类疫苗效应。其来源自身，无铝、汞、甲醛、抗生素等现代疫苗成分[28]，辨证刮痧有助于提高机体免疫功能，防治多种疾病，因此，相比特异性高的传统疫苗，痧可比作一类广谱的自体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