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街

张凭栏

月亮街浑如一弯月亮。

我家的院子里静静地坐落着明三暗四的七间屋，前三间是泥墙草顶，歪歪仄仄;后四间是稳稳当当的青砖黑瓦，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是三代同堂，和和睦睦过着日子，老少三代谁也离不开谁——这就是三封寺墨山铺村的月亮街。半个世纪前，我的胞衣就埋在这小院的泥土里。

在月亮街，我读到的第一部人生的大书，就是山——远远近近、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尖尖圆圆、明明暗暗的山。那些山上，错杂地写满了树木的象形文字，当我寂寞时，那些树丛中的小鸟就用它们优美的和声叽叽喳喳地给我讲故事。虽然不懂小鸟们的语言，但听多了，似乎也能悟出一些什么，感受到那些鸟儿对树木的眷恋……月亮街的西头，有一个大大的池塘，大而清澈，只

要不是大旱，每逢夏天，这池塘就装满了水，山风吹来，水波翻飞，鱼儿结成队伍在水中穿梭，小孩子们在塘边用欢笑追逐它们，塘边的鱼儿旁若无人，总是沿着自己的轨迹滑行。如果是雨过天晴，塘边就有不少的垂钓者，那山坡的小水竹做的钓竿灵便轻巧，只要往水中一甩，不一会儿鱼就自然上钩，再把那活蹦乱跳的鱼儿在空中拉出一个半圆的弧线，垂钓者脸上满是欢喜，那种高高扯起小鱼时的快意，让我们激动不已。

当山上的枫叶燃烧起熊熊的火焰，山脚和屋后的果树上挂满酸酸甜甜的果子，我们自然會感受到季节的尾声临近。山边、地坡的一些树木、庄稼率先染上了一层暗红、一些金黄，仿佛一支无形的水彩笔在书卷上留下的眉批。这种意象是多年后，我离家太久，在不断地思恋中蓦然获得的。正因为常回忆到这样的情景，月亮街在我心里更多了一些美感。

在思念月亮街的日日夜夜，我伫立在小区的夜空下，仰望星空，眼里噙满了热泪，那个鸟语花香的月亮街在现代建设者的脚步声中，已难以寻觅……

原载《岳阳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