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地方团的创建经过

■宋 键

◇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机关旧址

1922年，王右木、唐伯焜、周钦岳、恽代英等受党团中央委托，在成都、重庆、泸县三地，通过传播马克思主义奠定思想基础，物色发展进步青年创造干部条件，先后成功创建了社会主义青年团地方组织。

四川共产主义组织创建史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先团后党，即先建立团的组织，再建立党的组织，在一定时期内曾以团代党工作。在20世纪20年代，四川究竟哪个地方团组织最早成立？学界一直有不同看法。笔者根据档案史料，将各地情况一一说明，还原历史事实。

成都进步青年的勇敢尝试

五四运动前夕，王右木回川后，任教于成都高等师范学堂。他利用教学的机会，对身边进步青年加以物色考察。1921年春，他创办了马克思读书会，组织会员阅读进步报刊，宣传社会主义和十月革命，团结了一批青年知识分子。1922年2月，在读书会成员的协助下，王右木自费创办了四川第一份以宣传马克思主义为首要任务的《人声》报，广泛宣传马克思主义。

这年春，成都进步青年学生童庸生（童鲁）、刘亚雄、刘弄潮、李开灼（李硕勋）、欧阳本义（阳翰笙）、雷兴政（雷兴振、雷晓辉）等，根据《先驱》杂志上刊登的《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临时章程》，自发组织了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成员还有郭祖劼、钟善辅等。

这是四川建立共产主义组织的最早尝试。他们自发成立的团组织，没有和团中央取得联系，团中央也不知情。当事人阳翰笙回忆，“我们一批学生，童庸生、李硕勋、刘弄潮，还有女同学雷兴振等等十多人按《新青年》上发表的建团章程，建立了一个社会主义青年团。高师的王右木给了我们很多帮助和指导。王右木认为我们的组织还不合法。他答应去上海帮我们去寻找团中央。”

成都进步青年自主筹建青年团组织，可以从另一方面得到印证。1922年5月5日至10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简称“团一大”）在广州举行。团一大列出了团中央知晓并认可的17个地方团组织名单，分别是上海、北京、南京、天津、保定、唐山、塘沽、武昌、长沙、杭州、安庆、广州、潮州、梧州、佛山、新会和肇庆，四川的成都、重庆和泸县未列其中。

8月，王右木因领导教育经费独立运动，遭到当局迫害，冒着酷暑离开四川，前往上海。这期间，他见到了党团中央领导人陈独秀、施存统、张太雷等，并接受他们的委托，回川建立团的组织。

10月初，王右木带着团一大通过的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章程、纲领等系列文件回到成都，立即着手建团工作。“诸兄于临行时，赐我社会主义青年团大会号若干份，我归成都后的组织，就凭我的意识做了，凭我的意识把S.Y.（“S.Y.”即社会主义青年团）章程执行了。”王右木这里所说的“意识”，是指对团一大会议文件及精神的认识、理解。

10月15日，王右木召集成都S.Y.分子在他家里正式建立社会主义青年团成都地方团执行委员会，共有团员13人，分别是王右木、童庸生、郭祖劼、傅双无、张治国、吕式宪、刘度、杨诵、钟善辅、杨辅国、詹沐臣、熊廷杰、邓平澜。王右木因超龄成为特别团员，负责指导团的工作。经过选举，童庸生任执行委员会书记，郭祖劼、张治国任经济部主任，傅双无、吕式宪任宣传部主任。

10月21日，成都地方团执行委员会召开第一次会议，决定向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委员会报告成立事宜。10月23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成都地方团执行委员会向团中央写报告，即《团成都地委向团中央的报告——关于团地委的成立情况》。

◇王右木和马克思读书会的部分成员

12月15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执行委员会在北京召开第22次会议，“列席委员：存统、永钊、务善，C.P.中央代表仲澥”，其中存统即施存统，永钊即阮永钊，务善即朱务善，仲澥即邓中夏。会议的第七项议程，“正式认可芜湖、成都两地方团”。

需要指出的是，成都地方团得到认可时就是地方执行委员会了，因为团员已达到团章要求建立地方执行委员会的人数。

◇周钦岳给团中央的报告信信封

重庆团组织得到团中央承认

1921年3月，吴玉章在《国民公报》发表《全川自治联合会宣言》，借自治运动宣传马克思主义基本观点，强调民主政治，反对军阀专制，宣扬以民众武装改造社会，在民众中产生巨大反响。7月，北京共产主义小组成员邓中夏、黄日葵应邀到重庆参加报告会，大力宣传革命思想，传播马克思主义。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的宣传，为重庆团组织的建立做好了思想准备。

10月底，巴县留法勤工俭学青年周钦岳因参加“进驻里昂中法大学的斗争”，被法国政府强制遣送回国。1922年春，周钦岳在上海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后，受团中央委托回到重庆，联络董人宁等开始筹建团组织。4月，在上海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四川留日学生唐伯焜，也回到重庆参与筹建工作。周、唐关系并不融洽，曾分别给陈独秀去信报告筹备情况。

10月，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执行委员会于上海召开第20次会议，专门讨论了重庆建团的筹备情况：“（重庆）那方有两位同志来信，说关于组织地方团的事：一是周钦岳同志于八月八日给仲甫同志的信，此信由仲甫同志叫秀松同志答复，请其速即进行组织地方团事；一是唐伯焜同志于旧历八月初五日给仲甫同志信，大意说周、董、袁三同志受但派影响太大，介绍团员多是但派办事人，对于唐的进行多有掣肘……”团中央对重庆周、唐两同志筹建伊始便龃龉暗生很是担忧，议决“先给C.P.同志王右木、周钦岳、唐伯焜等信”，除解释S.Y.的性质、S.Y.与C.P.的关系、S.Y.与各团体的关系外，要求他们团结一致、共同协力办好团组织的筹建事宜。

受到团中央批评后的周钦岳、唐伯焜，捐弃前嫌，积极进行建团的准备工作。他们先后召开五次筹备会议，交换组织团体意见，讨论重庆青年团宣言和章程等。

10月9日夜，周钦岳、唐伯焜、董宝琪、李光斗、李守白、李纬等八人在重庆召开成立会议。10月14日，周钦岳写信将重庆地方团的建立情况向团中央作了报告，即《周钦岳致俞秀松的信——关于团重庆地委的成立情况》。信中写道：“我们团体的团员共十人，按照章程所规定的的手续成立书记、经济、宣传三部。由团员八人（因有二人为个人职务他去）票选周钦岳为书记部干事，董宝琪候补；李光斗为经济部干事，唐伯焜候补；李守白为宣传部干事，李纬候补。复由书记、经济、宣传三部当选人互选，周钦岳当选为重庆地方团执行委员会书记。”随信附上《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重庆地方团宣言》和《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重庆地方团章程》。

此信封面为竖排从左至右书写，依次为“上海南成都路平民女校 王月泉女士转 钟鞅菊女士启 重庆周缄”，信的第一页正文前写有“第一次报告 通信处：重庆新蜀报”。信封上的“钟鞅菊”即“中央局”的谐音，是团中央为保密起的代号。

10月30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执行委员会在上海召开第21次会议，周钦岳的报告信被提交会议讨论。“委员列席者：蔡和森、高尚德、方国昌、张春木、俞秀松，C.P.中央代表张特立”，其中高尚德即高君宇，方国昌即施存统，张春木即张太雷，张特立即张国焘。会议的第六项议程，“承认重庆地方团；但否认其独特之章程，因为本团的组织，根本上不能有第二个章程，无论他的内容如何”。

尽管周钦岳在报告信中专门声明，“本团章程与本年五月大会所议决之章程微有出入，但系利便事实上之进行，绝非与原订章程发生抵触”，但重庆地方团仿照《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章程》（共9章34条）而制定的《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重庆地方团章程》（共9章25条），依然被团中央否定了。

◇周钦岳

◇王右木

需要注意的是，团一大通过的《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章程》第六条规定，“各工厂、各学校、各乡村及其他足资活动之机关中，有团员三人以上，即须组织小团体。各‘小团体’满十人以上须组织干事会执行事务，任期三个月；但不能组织干事会时须设书记一人”。重庆地方团成立时团员仅有10人，只能组织“小团体”，不符合成立地方执行委员会的条件。这也是重庆团组织得到承认，但团地委没有得到批准的重要原因之一。

从会议记录看，第21次会议后不久，团中央从上海迁往北京。

恽代英指导进步青年建立泸县团组织

1921年10月，共产党员恽代英肩负神圣使命，赴西南宣传马克思主义，发展革命力量。应卢作孚的邀请，抵达泸县出任川南师范学校教务主任。其间，他在对师范教育进行大刀阔斧改革的基础上，致力扩大新文化新思潮的影响。不仅在学校成立了“学行励进会”，还在假期组织旅行讲演团，师生步行至川南九县进行讲演，引导青年学生关注社会民生，探寻改造社会的良方。

资料记载，“1922年春节后，恽代英接到团中央从上海给他的书面通知，要他在泸州发展社会主义青年团，并由团中央书记施存统和他直接联系。”为了更广泛地传播马克思主义，恽代英于当年5月5日（马克思诞辰纪念日）在川南师范成立了“泸县马克思学说研究会”。以研究马克思学说为宗旨，购置和发行传播马克思主义的书刊杂志。研究会每周组织会员交流读书心得，并讨论、讲演，恽代英在旁加以指导。从《泸县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简章》的内容看，这个研究会是恽代英在创建社会主义青年团前成立的一个过渡性组织，已基本具备了共产主义党团组织雏形的特征。

泸县团组织正式成立的时间，目前没有发现直接的文献资料记载。据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一批团员中惟一的幸存者李元杰回忆，只记得是1922年5月的一个星期天下午。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书记陈湘（又名陈江、陈却凡）在1923年1月3日给团中央的报告信中，也没有提及具体的成立时间。他随信附上《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宣言》，但宣言上并无具体日期。

◇恽代英勉励青年坚守信念（绘画）

由于缺少准确的时间记载，在《中国共产党地方组织在四川的建立》一书中，编者表述为“1922年5月，恽代英在泸县川南师范学校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的会员中发展团员，首批6人，9月成立团的支部，支部书记陈江”。而《中国共产党四川历史》第一卷（1921-1949），将此事模糊记叙为“（1922年）5月5日，在川南师范正式成立的马克思学说研究会为团组织的建立打下了基础。不久，恽代英接到团中央的通知，要求在泸县发展青年团，并由团中央直接联系。恽代英即将马克思学说研究会6名成员发展成第一批团员，并于9月正式建立社会主义青年团泸县支部，选举陈江任书记”。

根据以上史料，可以推算出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正式建立的时间。查万年历1922年5月的星期天共有四天，分别是7日、14日、21日、28日。陈湘在报告信中提到，“我们依照你们今年五月间代表会议议决通行的简章，在此地（四川泸县）也组织了一个泸县地方社会主义青年团。”此话表明，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是严格依照团一大通过的章程组织起来的。

团一大于1922年5月5日至10日在广州召开，因此，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不可能是5月7日成立，因为此时章程尚未通过。团一大通过纲领、章程后，团中央要印制文件并邮寄到四川泸县恽代英处，中间有一个通讯周期。1923年1月3日陈湘的信，寄到团中央时未能在1月16日团中央执行委员会第26次会议提交讨论，而是到1月27日才提交第27次会议讨论，这说明泸县与团中央的通讯周期至少13天以上。团一大闭幕是5月10日，加上通讯周期，团一大系列文件最快也是5月下旬寄达泸县。如果再加上恽代英对团一大会议精神的理解把握和筹建工作的开展，只有5月28日这天满足条件。

1922年5月28日下午，恽代英根据施存统代表团中央寄来的关于团一大通过的纲领、章程与议决案等一系列文件精神，在泸县忠山凉亭召集了余泽鸿、张霁帆、曾润百、陈湘、陈泽煌、李元杰六名马克思学说研究会会员，组织成立了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小团体，六人为第一批团员。恽代英庄严宣布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并要求每位团员今后要严格服从组织、遵守纪律、保守机密、执行组织分派的工作任务等。9月，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推举陈湘为书记。此后，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和团中央的联系不再由恽代英中转，而由陈湘负责。

1923年1月3日，陈湘首次写信向团中央报告工作，信封上写着“北京石驸马大街女子师范学校缪伯英转钟鞅菊女士收 四川泸县寄”，落款为“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启”，并盖有“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印鉴。报告信本无标题，在中央档案馆保存时被加以标题《泸县地方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的报告》，副标题为《四川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关于团的组织、团证问题给君宇的报告》，后被《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1922-1925）》甲1收录为《泸县地方团给高君宇的信——关于团的成立和团证问题》。

1月27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执行委员会在北京召开第27次会议，陈湘的报告信被提交会议讨论。“列席委员：贺昌、永钊、存统、和森（代表C.P.）”，其中永钊即阮永钊，存统即施存统，和森即蔡和森。会议的第三项议程为“泸县地方团承认问题。泸县同志陈湘来信说他们已按照本团章程组成本团地方团，举出陈湘为书记，要求中央予以承认。议决他为本团地方团”。

至此，四川第一个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基本可以认定。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建立时间为1922年5月28日，组织形式为小团体；重庆社会主义青年团，建立时间为1922年10月9日，组织形式为小团体；成都社会主义青年团，建立时间为1922年10月15日，组织形式为地方执行委员会。由于工作开展情况和地理位置的差异，团中央开会讨论承认，最早认可的却是重庆，为1922年10月30日；成都随后，为1922年12月15日；泸州最晚，为1923年1月27日。

所以，四川第一个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是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重庆团组织只是最早为团中央所承认，而不是成立最早。三地团组织之所以能迅速顺利建立，有一个共同关键因素，那就是中国共产党的坚强政治引领。

此后，四川的内江、宜宾、涪陵、綦江等地也相继建立起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四川各地团组织的建立和发展，为中国共产党组织在四川的建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泸县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