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一场迟来的生命之约
2020-01-02南北萍
□南北萍
这个小年夜的晚上,收到张景云先生的散文集《秋语》。在思考中进入阅读。没想到,这一读就至夜半,仍难释手。
作品按《往事回忆》《激情岁月》《山水之间》分为三辑。第一辑《往事回味》中,扑面而来的是熟悉亲切的生活气息。《父亲的眼神》《儿行千里》《梦里依稀慈母泪》等篇什中,那浓浓的亲情回忆,首先吸引、打动了我。这是一代人的集体记忆,从专业到业余,从大家到草根,有关文本可谓汗牛充栋,想跳出窠臼、写出新意,殊为不易。景云先生却以善感多思的敏锐、细腻,写出了许多属于个体记忆的独特细节。如《想起父亲》一文中,写上世纪六十年代一个冬日的早上,当时只有几岁的作者,因饥饿难捱,父亲从带着去上班的不多的干粮中,分出一份给自己。从父亲掏出食物,放在他手上,又拍拍他的头,说“慢慢吃罢”,到母亲的轻轻叹气,哥姐的责备目光,这一连串的动作、语言、氛围的描写,让日子的艰辛、孩童的懵懂、父母的慈爱跃然纸上。《儿行千里》中,初中毕业的哥哥为减轻家里负担主动下乡,追求进步的姐姐背着母亲退了户口去东北兵团,作者高中毕业应征入伍——伴着儿女一次次远离的,是母亲一次次送别的泪水和因牵挂而日渐的衰老。即使读过再多与父母离别的文字,这样“阳关三叠”式饱蘸情感的描写仍会令人瞬间泪目。从回顾成长追忆亲情的《往事回忆》,到十年军旅步伐铿锵的《激情岁月》,这样的细节可以说俯拾皆是。难得的是,景云先生既有“俯”的姿态,善于细细梳理检视岁月深处的记忆,亦不乏细节取舍的“拾”的慧眼,最终落在对散文写作至关重要的“情”字上,从而使自身的个体记忆、生命体验与读者产生强烈共鸣,为一代人的集体记忆库又增添了宝贵储存。
《秋语》加深了我的一个认知,就是一个写作群体的悄然涌现。步入花甲退休之年的五十年代生人,进入天命之年的六十年代生人,是这个沧桑巨变时代的“黄金一代”。集体主义精神、国家社会的责任感和团队精神的教育,是他们“三观”形成的精神底色,很多人成为社会的精英骨干。他们经历丰富,世事洞明,有学识、境界、襟怀,也在读书与行走、生活与思考中形成了不乏个人魅力的性情、趣味,其中,少年时代因种种机缘在心灵埋下文学种子的一部分人,虽然在工作繁忙时只能把文学当作难舍的情人遥遥相望,但一旦繁务渐去,工作与生活渐趋尘埃落定,便会义无反顾,在人生之秋全身心投入,赴一场与一直钟情热爱的文学迟来的生命之约,这似乎已成为当下的一种文学现象。张景云先生无疑也是这样的“赴约人”。
春华秋实,厚积薄发。书名取《秋语》,景云先生在书中叙述了其中一个原因:自己生在立秋之日,母亲给起乳名“秋”。因而,这个书名对作者可谓意义独具。我想另一重要意蕴,当是他人生之秋的一份收获,一份与文学之约的迟来告白。于步入人生之秋的景云先生,这本《秋语》当是他文学创作的新的起点。在以个人回忆述往为主的资源写作基本完成后,我以为,以景云先生静水深流、善于观察思考的性格特点,勤于阅读形成的知识积累和人文素养,多年公务生涯磨炼的独到眼光和思辨睿智,或许,以历史的、现实的眼光与哲思,去感悟、思考、表达在读书、行走中的发现,是景云先生扬己之长写出经典佳作的方向。如《剽悍的蒙古马》中对成吉思汗欧亚远征军通过骟马、裂耳、犁鼻三大调驯马术,使战马所向披靡的独到描写,解开了我对成吉思汗何以纵横欧亚雄震天下的疑惑。历史与现实中需要作家拨云见日去发现的实在太多太多,就景云先生的素养功力而言,这是我期待的写作和阅读,而其中最重要的,仍是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