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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艺文志》“诗”之分类略论

2020-01-02王存苗

文化学刊 2020年12期
关键词:诗赋歌诗六艺

王存苗

班固《汉书·艺文志》继承《七略》,把当时官藏的图书分为《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数术略》《方技略》六略,其后的图书六部分类法直接受其影响,后来的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与其也有明晰的承变关系。作为我国第一部史志图书目录,它开创了史志目录的先例,此后史书多循其例编写艺文志或经籍志。班固基本上保存了刘歆《七略》中所著录的图书的原况,对著录和分类重复或不妥的地方加以适当修改。翻看《汉书·艺文志》不难发现,关于“诗歌”这一体裁的书目分类却分置于《六艺略》之“诗”与《诗赋略》之“歌诗”两部分,本文将从诗歌数量、诗歌内容、诗歌产生时间、诗歌成就方面分析班固这样做的原因。

一、诗歌数量

西汉末年,刘向就西汉一百多年来朝廷所收古今著述,条其篇目,撮其指意而成《别录》,其子刘歆又以《别录》为基础,总群书而奏《七略》。东汉班固依据刘歆《七略》增删改撰而成《汉书·艺文志》,图书类例既分,学术脉流自明。《汉志》所依据的图书分类原则不仅直接体现了编者的学术思想,也反映出汉代时期与先秦时期学术思想的源流与演变,具有相当的理论高度。

阮孝绪《七录序》云:“诗、赋不从六艺《诗》部,盖由其书既多,所以别为一略。”根据阮孝绪的说法,将“诗赋”与“六艺”的“诗”部放在一起书目数量太多,所以分置两类。在《汉志》当中,《六艺略》的“诗”部著录是六家,四百一十六卷;《诗赋略》当中的“歌诗”一类著录数量是二十八家,三百一十四篇。再观《汉志》当中的其他部类,《六艺略》当中“易”是十三家,二百九十四卷;“书”是九家,四百一十二卷;“礼”十三家,五百五十五卷;“春秋”二十三家,九百四十八卷,如果将《六艺略》当中的“诗”与《诗赋略》里面的“歌诗”放在一起的话,总数量也没有超过“春秋”的卷数,由此可知,刘向所说的因为书太多而不能将两部分诗放在一起著录,是包括“赋”在内的《诗赋略》整个内容。赋分为“屈赋之属”二十家、三百六十一篇,“陆赋之属”二十一家、二百七十四篇,“荀赋之属”二十五家、一百三十六篇和“杂赋”十二家、二百三十三篇,这四部分加起来数量是相对较多的,再加上歌诗的部分,如果和六艺“诗”部放在一起可谓书籍浩繁,因此将这两部分分开著录。除了书籍卷数太多的原因,还应探究“歌诗”与六艺之“诗”是否还有其他方面不同之处。

二、诗歌内容

阮孝绪在《七录序》中的意思是说《诗赋略》本应隶从《六艺略》之“诗”部,之所以不从《六艺略》之“诗”部,是因为其书数量既多,不宜归为一类,故别设《诗赋略》一略,由此可推论,《六艺略》之“诗”部与《诗赋略》在刘向所认知的学术流脉上应当有前启后继的关系与性质上的一致性。前面已经说明单从数量上来看诗分置两类说服力不够,那么在内容上这两部分有什么区别呢?

《六艺略》之“诗”的内容都是关于《诗经》的内容,“凡诗六家,四百一十六卷”当中包括鲁诗、齐诗之后氏、齐诗之孙氏、韩诗以及大小两毛公诗,合计六家。这六家都是围绕《诗经》,包括《诗经》的古今文经内容以及对《诗经》所作的训故记传。而“歌诗”当中的内容,有祭祀、戎事、帝王及王妻所作之诗,收录的诗较杂,因此章学诚评价歌诗编排“诗歌一门,杂乱无序”。

“歌诗”一词最早见于《左传·襄公十六年》:“晋侯与诸侯宴于温,使诸大夫舞,日:‘歌诗必类!’”但此处“歌诗”意为歌唱诗辞,是一个动宾词组。而以“歌诗”一词作为一类文体之称,则自《汉志》而始,此后便以“歌诗”一名专称一类诗歌文体。刘向及班固为何将这部分诗歌称之为“歌诗”,区别并独立于《诗经》之外呢?

今天所说的歌诗可分为两大类:一类为文人歌诗,一类为民间歌诗。“民间歌诗的原生形态即歌谣,其发生远早于文人歌诗,若《吴越春秋》中保留的原始歌谣:‘断竹,续竹;飞土,逐肉。’”[1]从这一分类来看,《诗经》也是属于“歌诗”的,其中既有民歌又有贵族文人的作品。《诗经》分为《风》《雅》《颂》三部分:《风》包括“十五国风”,这部分汇集了从西周到春秋中叶五百年间流行于北方黄河流域的十五个诸侯国的民歌;《雅》是宫廷宴享或朝会时的乐歌;《颂》是宗庙祭祀的舞曲歌辞。而《诗赋略》中“歌诗”部分既有帝王及王妻所作之诗、祭祀颂词、军乐,又有民歌、杂歌,诗歌题材也非常繁多,那么从诗歌内容题材上看来,并不能清楚地将“歌诗”从《六艺略》之“诗”划分出去。

三、诗歌产生时间

再从两者产生的时间上来看,《诗经》与“歌诗”的内容在产生时间上有明确的差异。因此,刘向父子及班固在作目录分类的时候是否会依据两者产生时代的不同而进行分类呢?《诗经》成书约在春秋时期,是中国古代诗歌的开端,其诗多作于公元前11世纪到公元前6世纪,大概是在西周初期到春秋中叶,上下五六百年的时间跨度,其诗反映了这一时期的社会生活风貌,其中《周颂》时代最早,产生于西周初年。《六艺略》中“诗”的部分包含的有鲁诗、齐诗之后氏、齐诗之孙氏、韩诗以及大小两毛公诗这六家所作的故、传、记等,这些书籍都产生并流传于汉代,但其内容都围绕《诗经》,可以看作先秦典籍及其后世相关著作的流变。

《诗赋略》当中记录的都是汉兴以来的诗赋,“歌诗”大多作于秦汉时期,和《六艺略》之“诗”相比,“歌诗”产生的时间是较晚的,并且两者有明显的时代划分。在《诗赋略》之小序当中说道:“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于是有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亦可以观风俗,知薄厚云。”[2]1756所以从时间上来说,《诗赋略》所收书目都是自孝武立乐府之后所采的诗歌。虽然立足于整部《汉志》,似乎按照成书时间来分类的标准是不能成立的,但是从时间上考虑,两类诗歌的创作时代还是有所不同的。

四、诗歌成就

我们不难看出《六艺略》当中包含了很多的门类,那么《汉书·艺文志》为何不按内容进行归类呢?“对于这个问题有学者认为刘向之所以把传统六经专门列经传或六艺一类,并非不知道六经中包括了哲学、政治、历史、文学、艺术等不同门类,而是为了尊重六经在当时的重要地位,特别是汉武帝排斥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六经更被看作是高于一切的圣典。”[3]所以对于《六艺略》中的“诗”类,其地位也是高于《诗赋略》之属的。《诗经》作为我国的第一部诗歌总集,它对于后世的诗歌创作和影响是非常巨大而深远的,孔子删定“诗经”将“诗经”的地位确立下来,是高于其他歌诗而成为“六经”之一的原因。《诗经》主要是一部抒情诗集,《汉志》诗之小序:“《书》曰:诗言志,歌永言。故哀乐之心感,而歌咏之声发。颂其言谓之诗,咏其声谓之歌,故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孔子纯取周诗,上采殷,下取鲁,凡三百五篇。”[2]1708自此以后,我国诗歌沿着《诗经》开辟的抒情言志的道路前进,抒情诗成为我国诗歌的主要形式。

秦汉时期创作的“歌诗”也是由《诗经》的创作传统逐渐发展演变而来的,如汉高祖歌诗二篇中的《鸿鹄歌》,“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四字一句,句式整齐,明显继承了《诗经》四言诗的传统,而且诗歌当中抒情言志的特点也是由《诗经》发展而来。或许刘向、班固正是看到《诗经》这一独特的地位而将《诗赋略》与《六艺略》的诗类分开,也是有很大的可能性的。

五、结语

“《汉书·艺文志》的分类既是对前人分类思想的继承,同时也是对当时学术存在进行分类整理的结果。”[3]《汉志》的分类,对我国古代典籍的划分和后代目录学的发展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刘向、班固当时所遵循的图书分类原则今天的我们不得而知,只能在目录中的分类中探寻些许概况。《诗赋略》之“歌诗”与《六艺略》之“诗”虽体裁上都属于诗歌,但是两者没有归为一类,而是分开著录。一方面,反映出图书分类之始,其分类不仅遵循了内容属性上的差别,也考虑到书籍的具体内容在学术地位、创作时期以及学术的源流及发展等方面的因素,对之后的图书分类有着相当大的借鉴和影响意义;另一方面,“歌诗”是继“诗经”而发展的,两者在内容、形式等方面有着紧密的联系,对于两者的分开著录,我们更应该从中看到,到了西汉这一时期,文学观念和先秦时期相比已经有了很大发展,汉人可能已经认识到从《诗经》发展而来的“歌诗”有着自身的独特之处。此外,《六艺略》置于诸类典籍书目编排的首位,《诗经》的儒家经典地位已逐渐显现,这也是它独设一类,不能将此后产生的歌诗与赋放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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