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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慕与忘却,都是人生

2020-01-02柏颜

南风 2020年10期
关键词:猫咪钥匙女友

文/柏颜

我相信,那一刻他神色紧张是真的,关切是真的。于是我心生依赖、信任,也曾毫无顾忌地倾诉过往。可惜越了解对方上一场爱情,就越是无法面对面拥抱。直到他离开,想起他说过的那句,我们是对方唯一伤口的知情者。

周子延离开武汉那天,我收到他快递来的房子钥匙。密码锁的钥匙与普通钥匙不同,形似匕首,拿在手上有种萧瑟之感。我从未想过他会离开,正如也没想过他真的离开时,会有泪水摇摇欲坠。

001

或许当一个人消失时,与之相关的回忆才会变得明晰。我反复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穿着宽松的卡其色工装外套,黑裤子,白鞋。背着单反相机,头发有点长,远远朝我点头示意。那时我刚到杂志社,心事重重,状态极差。对着谁都是一冰窟窿脸。好在主编并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她对我的要求就是及时交稿,保质保量。其他一概不过问。

我同周子延第一次搭档出去采访便是走访某皮革城,明明是做宣传之用,我却频频问些动保之类尖锐问题。老板十分不悦,周子延替我打圆场,拉到一边问我:你也养猫养狗吧,否则不会这么看不惯皮毛商人。我点点头。他便给我看他捡的猫咪,这些年他捡到的流浪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即便再喜欢也绝不会动收养的念头;无一例外都是有伤治伤,治好就拍照发帖找领养。实在一时半会找不到的,幼猫可以在家长到成年放生。大猫则靠他每天放点粮食和清水,倒也两厢安乐。我们便因这些猫猫狗狗熟稔起来。他是社里的兼职摄影,不常来办公室。另有一份工作是大学讲师,我还笑他没有半分为人师表的模样。

二十多岁的人仍然喜爱乐高拼图手办一类的玩物,除了工作之外没有其他应酬。独居,床上放着军绿色的睡袋。他说,一直觉得自己像只袋鼠。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也有人说我像松鼠,一到冬天就畏寒怕冷,会不自觉地疯狂储存粮食。

彼时是暑热尚未褪去的九月,说完这话没多久,我便接到远方传来的消息。那个说我像松鼠的人,要结婚了。

我给了他三个月时间,不吵闹不打扰,果然只等到一句,“抱歉,她不能没有我。”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醉酒,据说其中一位广告商执意要送我回家,是周子延强行把我从他车里捞出来。醒来的时候,我便躺在那张军绿色的睡袋里,分外温暖。

002

我倒是不介意和周子延发生什么,毕竟我已经等不到最想等的人。只是没想到,周子延有跟我相似的故事。

事实上早在我跟周子延混熟之前,主编便半开玩笑提醒我,周子延是很好,但就是太执着。也是那晚我才知道,周子延心里早有了另一个人。那个女孩的照片铺陈在电脑桌面,她站在油菜花田中央,低眉浅笑的模样乖巧温柔,难怪周子延念念不忘。

我试探着问起这段过往,以为不过就是同我一般爱而不得的故事。谁知道他深深看我一眼,反问一句,你真想知道?

虽然已经隐约感觉故事不会简单,但没想到从他口中讲出来这样轻描淡写,已经足够惊心动魄。

他们本来感情极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周子延用小半生积蓄买了一套女友看中的小房子,结果还没等装修领证,女友就在一次出差中出轨直属领导。一直到肚子瞒不下去才和盘托出。

周子延如被雷击,痛彻心扉。但冷静思索一个星期之后,他告诉女孩只要她愿意,就可以重新开始。听到这,我忍不住打断他,你认真的吗?还是只是为了挽留。

他苦涩一笑,当时,她也问了跟你一样的问题。

事实上男上司早有家世,且工作职位都是拜岳父所赐。他们之间也不过就是露水情缘,何况要论深情,女友更不可能对相爱七年的周子延说散就散。

后来她做了手术,周子延始终陪伴床前,嘘寒问暖比从前更加体贴入微。可某个深夜她自他怀里醒来,却窒息般乞求,子延,不如算了。

明明做错事是她,求他原谅是她,说要重新开始是她,到最后,不信他的是她,对彼此感情没了信心是她。

或许背叛过的人,最怕的就是有朝一日自己也品尝同样滋味。她不信任你,正如她不再信任自己。我说。

或许吧。周子延垂下眼睑。

后来呢?

后来她就要收拾东西要离开,我当时真的无计可施,不明白为什么做了所有仍然无法把她留下。只能死死把她圈在怀中。哀求,一遍一遍,我都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有这么多眼泪。

再后来呢?

再后来她咬了我一口,但我仍然不肯放开。她打电话叫了人来,我被摁下墙角,看着她逃一样离开。

当然后面一年多他们还有过联络,只是已经无话可说。她从不知道,他还在原地等着。他也不知道,她如今是单身,还是已经嫁了。

只是周子延再也没有回过那套同居过的新房,他在杂志社附近租了一间小一居室,每月一次请钟点工去那边的房子打扫卫生。一面还着房贷,一面付着房租。有知晓内情的人劝他,何必。

我想起电影《海边的曼彻斯特》里的男主,很多事情都会过去,那些好的坏的灾难的,人人都可以move on。但是也总有人不可以。他们的灵魂被锁在某事某地某个房间。周子延递给我一杯咖啡,他说,要不要再睡会。

这次他就躺在我身边,但我们谁也没感觉到对方的温度。我举起手机,拍下一张跟他睡眼的合影,发给那个熟悉的ID。

留言说,祝你幸福,也祝我幸福。半晌,那边才回一句“你够狠。”我觉得可笑,想反驳什么,消息已经发不出去。系统冷冰冰地提示:对方已经不再是我的好友。

我翻过身,轻轻吻在周子延的唇上。

003

有人说,失恋就像一场流感。没什么特效药,全靠自己一个夜晚一个夜晚地扛。

那以后周子延时常请我吃饭,我们唯一的共同爱好就是寻觅每间隐藏在市井里的小店,或者借着工作之便去新开的餐厅打卡。常常被人当做情侣,说我们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神似。

但事实上,我们离爱情最近的一次,是我爬到一栋老房子二楼护栏外面,想要救起被铁丝卡主腿的小猫。谁想到半只脚踩空,幸而周子延隔空接住我,否则恐怕下辈子要在轮椅上度过。

我相信,那一刻他神色紧张是真的,关切是真的。于是我心生依赖、信任,也曾毫无顾忌地倾诉过往。可惜越了解对方上一场爱情,就越是无法面对面拥抱。直到他离开,想起他说过的那句,我们是对方唯一伤口的知情者。

如同他收留过那些猫咪,如果不喜欢他就不会一次次耐心地喂药,抱在怀里取暖。可也是因为太喜欢,他永远也不想再面对分离。

他说,你懂的吧。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没有期待,就不会落空。

我笑着点头说当然。但事实上,我早就翻到他前任的微博小号,他去的城市,就是她在的地方。而究竟是我太高估自己,还是在他在旷日持久的等待中,生出了动摇之心。谁知道呢。

或许周子延和前任一样,需要三个月或者更久的时间,想一想,到底选我还是她。只是这一次,我不想再站在被动的位置。

钥匙我笑纳,只是那间房,我大约此生都不会有兴趣打开。短短数月,是幻觉也好,是欺骗也罢。我曾经傻傻当真,还好,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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