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春秋》中晏子人才思想探究
2020-01-02任环宇
任环宇
人才,在先秦时期通常被称为贤人、贤才、贤士等,是君主治理国家的关键,也是关乎国家盛衰长短的重要因素。选贤任能自古以来就是我国的优良传统,尤其在春秋时期兴起了一股尊尚贤人的风气。对于尚贤思想的主张者,学界较多研究孔子和墨子,而对晏子的贤人思想则较少关注。在晏子看来,国家有三种不吉祥的征兆,即有贤不知、知贤不用和用贤不任命三种,由此可以看出晏子对于人才的重视。本文将通过探究《晏子春秋》以及相关文献,对晏子的人才思想作一简单介绍。
一、重贤之道
人才是国家治理的根本。“听赁贤者,能威诸侯”[1],在晏子看来,任用贤才是使百姓顺服、诸侯敬畏、社稷安宁的根本措施。
在《晏子春秋·内篇·问上第三》中,景公请教治理好国家的方法,晏子对曰:“举贤以临国,官能以敕民。”[2]晏子认为任用贤德和有才能的人才能赢得百姓信任,使百姓顺服。相反,如若弃置贤德的人,依赖巫师、奸邪之人,违背民心,那百姓便不会对君主感恩戴德,也就失去百姓的信任。而没有百姓的支持,君主也就无法成就帝王之业。晏子还借先君桓公“见贤不留,使能不怠”[3]的事迹进一步阐述任用贤良对于国家利益的重要性:“内政则民怀之,征伐则诸侯畏之。”[4]晏子认为,先君正是因为任用贤良而称霸,同样也因为宠幸竖刁远离贤臣而衰败。晏子利用这一政治教训劝谏景公,要效法先君重用贤才才能成就霸业、称霸诸侯。
人才亦是关乎国家安定与否的重要部分。晏子察觉景公疏远贤人,任用善进谗言谄媚的人,于是发出“国之危失”“贤人使远,馋人反昌……有贤不用,安得不亡!”[5]的警告。“昔先君桓公,其方任贤而赞德之时,亡国恃以存,危国仰以安。”[6]晏子认为,桓公正是依靠任用贤能才使得处境危险的国家得以安定。可以看出,君主与贤人共理朝政不仅在内能使百姓顺服,在外威震诸侯,使得天下诸侯归顺,更是关乎社稷安定的重要因素。
二、辨贤之道
才能和德行是晏子的辨贤之道。人才是威震天下的关键,是国家治理的根本,因此辨别人才成为理政的重点。在春秋时期,思想驳杂,辨贤的标准也就不一。在晏子看来,有贤不知乃是国家第一大不祥之事。《晏子春秋》中就多次论及他辨别贤人的标准,也就是考察一个人的才能和德行的标准。
考察人才,首先要看其才能。“察其身无能也,而托乎不欲谏上,谓之诞意也。”[7]没有才能却借口不愿劝谏君主,这是妄诞欺人,因此考察人才首先要看其才能。除才能外,一个人的德行亦是考察他是否贤良的标准。在晏子看来,贤人需要有良好的“德”与“行”,且两者要兼顾,主要通过他的行为、交往的人去观察而非仅察其言语,“观之以其游,说之以其行”,且要“通则视其所举,穷则视其所不为,富则视其所不取”[8],分别对“得志”“不得志”“富有”“贫贱”这四类人的行为进行观察,以求全面了解,而不会“以靡曼辩辞定其行”[9],亦不会“以毁誉非议定其身”[10]。有良好的德行主要表现为“不比周而进,不为苟而求,言无阴阳,行无内外”[11],能明辨是非;是“衣冠无不中……所言无不义……身行顺,治事公”[12],品行端正;亦是“上有君臣之义,下有长率之伦”[13],深明大义。
可以看出,才能和德行是考察人才的指标,但晏子又提到贤良但隐居深林的人却称不上是贤人,“贤而隐,庸为贤乎?”[14]因为他们空有才能却独善其身,在国家需要之时不能挺身而出及时施展才能[15]。另外,景公崇尚的“勇力之士”亦称不上是贤人,他们虽以勇猛闻名于世,但是上无仁义,下不诛暴,不顾道义,“徒以勇力立于世,则诸侯行之以国危,匹夫行之以家残”[16],不能达到治理国家的目的,只有奉行仁义道德,施展才能,方能称为贤人为国效力。由此观之,虽说在晏子看来才能和德行同是考察贤人的标准,但是德行比才能更加重要,是考察人才的重中之重。
三、求贤之道
对贤人识而不用是晏子提出的第二个不祥之事,因此,在《晏子春秋》里亦多次体现他的求贤之道。总结来说,遵循“取和去同”的原则,且报以尊重有礼的态度,是晏子的求贤之道。
首先,晏子认为求贤要遵循“取和去同”的原则。这一原则是由西周末年史伯的“和同之辩”发展而来[17],与史伯强调不同事物之间的“和”不同的是,晏子的“和”更强调不同因素的相反相成,并将其上升到人才领域,体现为君臣之间的个性,承认有不同意见,认为君主要寻找有独立见解、而非一味附和自己的人[18],“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19]。只有贤人敢于直言进谏,对于君主的政策从相反的角度思考,提出自己的看法,才能在观点的争锋讨论中逐渐完善,从而使国家得到有效治理。晏子直言,如若贤人与君主意见相同,人云亦云,没有见地,就好比以水去调剂水,琴与瑟声音相同,那君主就无法从中取长补短,如此便会导致政令不完善,国家得不到有效治理,贤人的作用也就不复存在了。
其次,要以尊重有礼为求贤的态度。景公就求贤的方法请教过晏子。在晏子看来,君主对贤人的行为等考察完以后,如若满足治国之需,则需以谦卑有礼的态度对待贤人,要“尚而亲之,近而勿辱以取人”[20],这样才能赢得贤人的信任,促使贤人主动入朝做官,与君主治国理政。晏子还指出,先君桓公正是亲自以宗庙礼仪迎接管仲,礼贤下士,才使管仲放下私人恩怨来辅佐桓公,为桓公治国理政提出了宝贵的意见,从而称霸诸侯,成就霸业。不仅劝谏君主要以礼相待,晏子自己对待贤人亦是彬彬有礼。在接待燕国贤士泯子午时,晏子并未因泯子午的紧张而轻视,而是“假之以悲色,开之以礼颜”[21],因为他深知泯子午才能超群,胸怀才德,是一位难得的贤才,所以待之谦卑有礼。晏子对待贤人的态度,正是因为他深知人才宝贵难得,且像高山一般登高不易,想要“登彼相相之上”[22],需要君主礼贤下士,以谦卑有礼的态度向贤人展示诚意,奋力攀登,如此才能求得才能如高山一般的贤人。
四、用贤之法
对贤人用而不任是晏子提出的第三个不祥之事。在晏子看来,求取贤才之后,须得亲贤臣而远小人,同时还要发挥人才优势,使得贤人得以尽其能,展所长。
其一,晏子认为,对待贤士应持有“亲贤臣,远小人”的正确态度。这一思想是针对君主善用奸邪谄媚之人提出的,景公“进谗好优”,身边常是“左为倡,右为优,谗人在前,谀人在后”[23]。晏子察觉这一弊端,将这类奸佞之臣比作“社鼠”“恶犬”,认为他们在内蒙蔽君主,混淆善恶;在外欺压百姓,使得君主远离贤士,导致贤良废灭,致使国家得不到有效治理而祸患丛生。因此,只有“馋人不得入”“无信谗人伤其心”[24],去掉佞臣,畅通贤人为官之路,才能与贤士共同治国理政。除此以外,晏子还在数次谈及国家昌盛及衰败的原因时警告景公“恶人不能疏者危”[25],不可“进谗谀而托之用贤,远公正而托之不顺”[26],劝谏君主须远离奸邪之人,不可听信阿谀奉承的伪言而疏远贤良,而应当审择左右,“谄谀不迩乎左右,阿党不治乎本朝”[27],重用贤良,使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以达到“百僚各得其所宜,而善恶分”[28]的效果,最终使得统治有序,社稷安宁。
其二,在贤人的任用上,晏子指出君主应当扬长避短,取长补短。在这里,君主扬长避短是指发掘贤人之长,规避贤人之短。人无完人,即使是贤人也有擅长与不擅长的地方,因此,君主需要统筹发挥各位贤人的长处,规避他们的短处,这样才能使得每一位贤人都能得以发挥自己的作用。在《晏子春秋·内篇·问上第三》中,景公请教晏子古代君主用人情况,晏子对曰:“……任人之长,不强其短;任人之工,不强其拙。”[29]即对贤人不求全责备,“任大无多责焉”[30],善于利用贤人的长处,使得人人都能尽其才,守其职。同时,在人才施展自己的才能之时,君主也要取长补短,利用诸位贤人的长处来弥补自己的不足。晏子认为先君桓公正是有弦宁、管仲、东郭牙、王子成甫等人辅佐,使他在判案、德行、理政、军队管理等方面有懈怠时及时弥补自己的不足,从而功赫显著,成就霸业。故而君主要“以人之长续其短,以人之厚补其薄”[31],统筹利用各贤人之长来补自己之短,与臣子共同治理国家,以此来称霸诸侯。
五、结语
《晏子春秋》体现了晏子的人才思想,包括对于人才重要性的认识、考察、求取以及任用,并作出了较为全面的阐释。晏子的这一思想,既使得齐国君主能够尽揽天下英才为其出谋划策、共理朝政,同时还使得天下英才也因此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发挥自身价值。不仅如此,这一人才思想还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墨子等思想家将其加以完善,提出了更为丰富且独特的人才观念[32],对统治者及国家产生了重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