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哀愁的预感》中弥生的自我救赎之路
2020-01-02曲晓彤
曲晓彤
吉本芭娜娜,原名吉本真秀子,1964年生于东京,是日本著名文学评论家吉本隆明的次女。1987年,吉本芭娜娜凭借《厨房》获得海燕新人文学奖,后来又陆续获得泉镜花文学奖、山本周五郎奖、紫式部等众多文学奖,主要作品还有《月影》《白河夜船》《甘露》等。其作品被评赞为“疗伤系小说”,她在日本当代文坛具有极高的地位。
日本社会学家森冈清美认为:“所谓家庭,就是以夫妇、亲子、兄弟等少数的近亲者为主要成员,由成员间深厚的相互感情联系结成的、最初的社会福利集团。”[1]由此可见,日本传统家庭需要有血缘和感情的联结,但在吉本芭娜娜的笔下,大部分家庭颠覆了传统家庭的观念,形成了各种新型的家庭。文本中主人公弥生与领养家庭、独居家庭、原生家庭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家庭成员彼此之间无须血缘作为情感的纽带,依旧可以进行心灵间、情感上的交流。虽然生活在温馨的家庭中,但弥生在种种预感的指引下找寻着幼年的遥远记忆,在十九岁那年的初夏,弥生通过自己的方式找回记忆,从而治愈童年的创伤,最终踏上自我救赎的旅途。
一、幸福美满的领养家庭
这个家庭中有高大伟岸的父亲、温和勤快的母亲、品格高尚的弟弟,家里面永远被欢快的气氛环绕着,这就是弥生领养家庭的真实写照。父亲喜欢散步,想要养一只小狗作伴;母亲喜爱种植花花草草,家里一年四季都有鲜花装饰;弟弟哲生是一个很温暖的人,亲自动手给小狗搭建一个小窝,一家人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这样温馨和谐的家庭关系是很多人都渴望拥有的,但这样幸福的家庭掩盖了弥生的哀愁,没有童年记忆的她总冥冥之中觉得“不单单是童年时代的记忆,我还把什么重大的事情忘掉了”[2]。领养家庭确实给予了弥生一个很好的成长环境,让她享受着被爱的感觉,体验着爱别人的快乐,家庭成员之间彼此付出爱和关心,但缺失童年记忆的她在这温暖之下更显孤寂落寞。即使她也深爱着这个家庭的每一位成员,但她内心深处总是感觉在不停地漂泊,无法找寻可以依靠的地方。后来,浴室里映照过去事件的红色鸭子出现,以及弥生头脑中出现的妇人的手和姐姐的幻影,这些无一例外都预示着弥生逐渐找回了儿时的预知能力,她的心可以感觉到世界上还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即使领养家庭对于事实的掩盖是一个善意的举动,但对于弥生来说,却是造成她心无所依的根源,她必须主动去找寻,积极面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这是她的选择。
生活的美满,家庭的幸福,这一切的一切,在别人看来是令人羡慕的,但在这幸福的背后却是弥生孤独无依的心灵,记忆的缺失终归造就的是一个不完整的自我,现在的弥生处于自我迷失的状态。为了弥补这些缺失,弥生选择离家出走,踏上找寻童年记忆的旅途。
二、孤寂冷清的独居家庭
“那是一幢独门独户的老式房子,坐落在离车站相当远的住宅区,地处一座大型公园的背后,所以一年四季都笼罩着粗野的绿的气息。”[3]这样一所气氛浓郁到让人压抑的老住宅是阿姨雪野一个人独自居住的老房子。弥生儿时探望过因外祖父去世而悲伤的阿姨,从此两人便再无交集,而这次见面让弥生与阿姨的命运再一次连接在一起。在一个初夏的雨夜里,十九岁的弥生跌跌撞撞地朝阿姨家走去,在朝夕相处中她发现阿姨与自己幻影中的姐姐很相似。这也印证了阿姨就是弥生姐姐的事实。
雪野是一个音乐老师,她整个人的生活很古怪,一切都很随意,生活根本毫无秩序可言,这是原生家庭留给她的唯一印记,而在弥生身上已经无法找到一丝原生家庭的痕迹。雪野就像是“一个在时间已经静止的古城堡里怀着没落皇族之梦沉眠不醒的公主”[4],她独自守着过去的记忆在这所了无生趣的老房子里生活着,她对过去的怀念让老房子里的时间静止了,仿佛这里只是一场超越时空的梦。老房子对于她既像是将她困于此地的牢笼,又像是一把巨大的保护伞,牢牢锁住她的同时也在保护她不受外界时间流逝所带来的伤害。她整个人很怕麻烦,把一切无法处理的、不想面对的东西都当作“没有发生的”垃圾扔在房子背后,以至于形成了一座“垃圾山”。不想面对的一切,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越堆积越多,看似选择遗弃,实则占据着雪野的心灵,她从来不会主动去清理,任由它肆意蔓延,直至有一天爆发。或许弥生、雪野的男友正彦以及雪野和正彦之间象征着未来的孩子都像垃圾一样被她遗弃了,活在回忆中的她无法面对未来的生活,未来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压抑,这也正是雪野怀念过去的一种方式。因此,在一切真相浮出水面时,她选择再一次逃离,逃离自己无法面对却也无法像垃圾一样遗弃的现实世界。
雪野代表着珍贵的过去,她只愿时间停留在过去,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代表着未来的人和事。雪野不希望被打扰,也不愿接受父母离去的事实,她很害怕昔日的梦境破碎。这所时间静止的老房子,因弥生的到来仿佛有了白昼与黑夜的区别,雪野一直独自坚守的梦是弥生现在和过去的连接点,弥生凭借感知在不断找寻中重启了这个梦,慢慢找寻着遗失的自我,实现自我救赎。
三、扑朔迷离的原生家庭
在原生家庭,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父母都是很温和的人,家里没有任何约束的规矩,经常随着兴致外出旅游,这便是雪野阿姨对于原来家庭的回忆,而弥生对于原生家庭的一切都毫无记忆,只能凭借雪野的话语想象着曾经的温暖和幸福。
雪野因无法面对突如其来寻求事实真相的哲生,选择不告而别,弥生在哲生的陪伴下踏上了寻找雪野的旅途——寻找扑朔迷离的原生家庭的旅途。雪野和弥生虽然是亲姐妹,但因父母离世,她们都按各自的方式长大成人。雪野与其说是不愿遗忘过去,不如说是无法接受未来,因此选择独居,但弥生的预知能力促使她不断找寻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弥生从小就被领养,领养家庭的温暖以及雪野的细心隐瞒,让弥生被时刻保护着,这也使她更加有勇气和能力去找寻原生家庭的记忆。弥生在逐渐找回遗失的记忆的同时对未来的幸福生活充满了期待,这便是弥生和雪野的不同之处,向往未来的弥生在一步步温暖着尘封在过去的雪野。爸爸在“恐山”旅行指南的笔迹,这是原生家庭发来的信号,触发了弥生全部童年的记忆和全家旅行前预感会发生不好事情的哀愁。找寻中,母亲通过电话传来的声音是来自领养家庭的温暖,这让弥生猛然苏醒,使她不至于被过去的记忆拉扯得太深而深陷其中。弥生和雪野在“恐山”相遇,代表着过去和未来成功连接,雪野不再因无法面对未来而逃避,弥生也不再因遗失记忆而彷徨。
弥生在找寻自我的旅途中,正如她所说:“我亲眼看到了‘命运’这个东西。不过,没有任何东西失去,尽是收获。我不是失去了阿姨和弟弟,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发掘出了姐姐和恋人。”[5]弥生在这次旅途中找到了自我,完成了自我的回归,也让姐姐不再一直沉迷于过去不愿醒来,不再这样一直漂泊下去不知归期。虽然命运让两人按各自的方式长大成人,但此时两人选择了新的生活,以全新的面孔积极地去面对未来的生活。这是一场思想上的自我救赎,从迷茫和疑惑中找寻答案,最终寻回记忆,接受现实。
四、结语
吉本芭娜娜曾经说过:“生命是一个疗伤的过程。”作者笔下的弥生正是通过找寻自己的童年记忆、走出童年阴影而获得自我救赎,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生命。缺失童年记忆的弥生是不完整的,童年的创伤应该去主动治愈,而不是选择遗忘。领养家庭的幸福美满、独居阿姨的悉心保护以及原生家庭的无拘无束,这样三个紧密连接在一起的家庭,共同为弥生搭建了一个完整的大家庭,让她有勇气直面过去,有信心憧憬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