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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国与南诏国的民族关系问题比较研究
——从民族冲突与融合中管窥文化异同与存续规律

2020-01-01许冠华

文化学刊 2020年9期
关键词:南诏契丹渤海

许冠华

渤海国和南诏国是我国唐朝时期边疆地区的民族政权,其所形成的渤海文化与南诏文化皆是中华民族文化史长河中不可忽视的组成部分。针对民族文化的研究,首先应立足于孕育文化本身的民族,因此,将渤海国与南诏国的民族关系问题进行比较研究,可以清晰梳理出两种民族文化的发展脉络,认识同一时期不同地域的文化所存在的相似性与特殊性,也能够从两者民族的冲突与融合中发掘文化存续的规律;同时,比较研究两者对于我国民族文化史、边疆史、地域文化差异等方面的研究亦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一、渤海国与南诏国历史概述

(一)渤海国历史概述

从大祚荣于公元698年自立大震国始,渤海国统治前后长达229年。其作为唐朝的藩属国,积极地吸收先进的中原文化,其孕育的民族文化实现了与唐朝“车书本一家”,使得东北地区的社会经济文化得到了空前发展。渤海国全盛时,疆域覆盖了我国东北地区大部及朝鲜半岛北部、俄罗斯沿日本海的部分地区,被称为“海东盛国”。

渤海国为契丹所亡后并未留下渤海人自撰的史籍,其文化亦遭到了重创。当前,针对渤海国历史文化的研究只得通过《旧唐书》《新唐书》,日、朝两国《续日本纪》《三国史记》等史料,以及贞惠公主墓、贞孝公主墓志,西古城、八连城等考古发现一窥渤海国的繁荣。

(二)南诏国历史概述

自公元738年唐朝遣中使李思敬册封皮逻阁为云南王,至902年被权臣郑买嗣所篡,南诏国在我国西南地区共存在了165年。其统一六诏立国的背后既是其既定同一战略的实现,也是唐朝制衡吐蕃策略的贯彻。处在唐朝与吐蕃两大势力夹缝的南诏左右逢源,对唐朝时叛时附,与吐蕃且战且和,但依旧没有彻底摆脱对于唐朝的依附关系,亦依托于先进的中原文化推进了西南边疆地区社会的发展及民族的融合。

我国历代史家亦十分关注南诏国的历史文化,有关记载不仅存于《旧唐书》《新唐书》《新五代史》《旧五代史》《资治通鉴》《云南志》等著名史籍中,更有《白古通记》《南诏野史》这样的口传历史可供参考。同时,关于南诏国的考古发现与存世文物也较为丰富,其中太和城遗址、羊苴咩城遗址与《南诏德化碑》等遗存最具代表性。

二、渤海国与南诏国的民族构成

(一)渤海国民族的构成

关于渤海国民族的构成,古代文献中有着明确记载。

《新唐书》有言:“渤海,本粟末靺鞨附高丽者,姓大氏。”《新唐书》又言:“睿宗先天中,遣使拜祚荣为左骁卫大将军、渤海郡王,以所统为忽汗州,领忽汗州都尉,自是始去靺鞨号,专称渤海。”[1]

不难看出,渤海国为靺鞨人所建立,一度以靺鞨为号,直至唐册封大祚荣为渤海郡王之后才“专称渤海”。除靺鞨人之外,伴随着渤海国的建立、发展、扩张,又有靺鞨之伯咄、安车骨、号室和挹娄、扶余、秽貊、沃沮故地原住民以及部分汉族和部分高句丽遗民加入。在相对统一的地域、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中,他们汲取先进的中原汉文化,并以其为纽带,逐渐形成了新的民族共同体,即金毓黻先生于20世纪30年代提出的“渤海民族”。

(二)南诏国民族的构成

关于南诏国的民族构成,樊绰《云南志》卷四中记载:“西爨,白蛮也,东爨,乌蛮也。”[2]其中,“白蛮”源于两汉时期西南夷中的滇僰、叟,并融合了大量的汉族及其他民族成分,“乌蛮”则是源于西南夷中的昆明与叟。

关于建立南诏国的蒙氏家族,目前比较普遍的看法是其为出自氐羌系统的乌蛮,但“贵族阶级中数量占优势的却是白蛮”[3]。由此可见,南诏国的主体并非由单一的民族构成,其是二元化甚至是多元化的。王吉林先生言:“南诏一词,非仅指统治阶级之乌蛮,实指一联合政权,而非一单纯之民族政权。”[4]

综上所述,渤海国与南诏国都是唐朝的藩属,是边疆地区的民族政权,其民族构成多受其所在地域固有民族以及与中原汉族交流的影响。渤海国民族构成的主体相对比较明确,其以靺鞨为核心,以汉文化为纽带,逐渐形成了新的民族共同体;而南诏国民族构成的主体相对比较复杂,作为建国者的“乌蛮”与构成贵族的“白蛮”实际上也是两个民族共同体。

三、渤海国与南诏国同周边民族的关系

(一)渤海国与周边民族的关系

渤海国周边存在诸多民族政权,下文笔者将从渤海国与契丹、突厥、黑水靺鞨三族的关系入手,对渤海国与周边民族关系进行分析。

位于渤海国西部的契丹以畜牧渔猎为业,虽与靺鞨一族早有往来,但两者关系在渤海建国之后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渤海国在其扶余府“常屯劲兵捍契丹”[5],在长期的军事压制下,契丹与渤海之间形成了难以化解的民族矛盾。依以耶律阿保机所言:“惟渤海世仇未雪,岂宜安驻?”表明两者之间早已存在军事对抗与仇恨情绪。随着民族矛盾的激化与两者实力的消长,渤海最终于公元926年为契丹所灭,令人唏嘘。

突厥是渤海国西北部的强邻,是一支逐水草而迁的典型游牧民族,在唐初势大时一度对契丹、靺鞨等族形成了控制。大祚荣建立大震国后,便遣使通于实力强大并在东北地区具有一定影响力的突厥,以表达善意。由此可以看出,渤海国对于突厥有一定畏惧。

黑水靺鞨属靺鞨七部之一,虽与渤海粟末靺鞨同源,但仍存在着矛盾与役属关系。《新唐书》有言:“后渤海盛,靺鞨皆役属之。”当黑水靺鞨遣使入唐时,大武艺对其属下说道:“今请唐官不吾告,是必与唐腹背攻我也。”这表明了渤海国对于黑水靺鞨部的猜忌与戒备[6]。

(二)南诏国同周边民族的关系

南诏国与周边民族的关系实际上是与周边诸蛮部的关系。

傣族先民“金齿百夷”,于南诏时期建立了茫乃政权,南诏西开寻传,于其地置丽水节度,将之纳入控制之中。“么些”首领西可剌土因“陷交趾”之功,被南诏第十二代王隆舜封为“越析诏武勋公”。“扑子蛮”勇武,在南诏时期常被当作军队的主力。公元862年,南诏进攻安南,有“扑子蛮”为唐军所擒,“拷问之并不语,截其腕亦不声”,表现十分英勇[7]。除此之外,“望蛮”“外喻蛮”等亦为南诏作战。

不难发现,渤海国对周边民族的态度较为谨慎,对异族契丹部署重兵提防,对强大的突厥遣使相交,对同宗的黑水靺鞨加以控制役属;南诏国则有所不同,其对于周边蛮族部落比较优容,在利用中逐渐融合,使其服务于南诏的统治。在分析的过程中亦可发现,渤海国周边的民族环境较为复杂,其周边民族的强势使其一直有较高的危机意识;而南诏国由于“乌蛮”及“白蛮”势大且相对稳定,周边诸蛮部大多对其构不成威胁,故敢于主动地接触甚至融合。

四、渤海国与南诏国同唐朝汉族的关系

大祚荣建立大震国后便意识到了中原文化的先进性。渤海国想要实现社会进步、经济发展、文化繁荣,就必须与唐朝改善关系,同汉族学习。因此,大祚荣于公元705年接受唐朝招慰,表示臣服。公元713年,更是接受唐朝册封,正式成为唐朝的藩属国。其后,渤海国虽在大武艺时期与唐朝有过唯一一次短暂的冲突,但在“安史之乱”等动荡时局的考验下,仍与唐朝保持了稳定的关系。

从历史的发展中不难看出,渤海国与唐朝的汉族的关系相对稳定,这种稳定关系不仅是政治上的需要,更是源于渤海民族对唐朝汉族先进文化的渴望。据统计,渤海国存在的229年间,渤海派人到唐朝朝贡就达160余次,最频繁时一年竟有五六次之多。而且,不论渤海国通行的语言文字、政治制度还是宗教哲学、艺术审美,都可见唐朝汉文化的踪影,如渤海国中京显德府遗址中出土的汉字文字瓦和莲纹瓦当等。

而南诏国与唐朝汉族之间的关系相对比较复杂。起初,由于对吐蕃遏制战略的需要,唐对南诏采取了支持与册封的手段,双方建立起了藩属关系;随后,由于南诏谋求向东吞并爨区,唐朝对其势力的扩张无法容忍以至兵戈相向,导致其与唐朝之间的藩属关系暂时中断;而在“安史之乱”后,南诏无法忍受吐蕃对其的剥削,便同唐朝会盟点苍山,重新建立起了藩属关系。

但是,这种时叛时附的反复多为政治与时局左右,并非南诏民族面对唐朝汉族时的真正心态。《僰古通纪浅述》载:“威武王化外一土酋也,以父兴宗入贡于唐,故知中华礼乐教化,尊祀孔子,爰尊父命而建文庙。”[8]南诏国在宗教文化方面亦受到了中原的影响,《南诏德化碑》中“恭闻清浊初分,运阴阳而生万物”就是道家哲学的体现。此外,南诏国在政治体制、语言文字、文学艺术等方面皆受到了唐朝汉族文化的影响。

由此可见,在政治上,渤海国与南诏国同中原王朝的藩属关系,由于时局及利益诉求的变化而有所反复;但在民族文化上,两者同汉族的交流与学习似乎并未被阻隔,汉文化也一直深刻地影响着渤海与南诏的民族文化。抛开政权之间的斗争来看,渤海国与南诏国同汉族之间的交流未曾中断,二者对于先进汉文化的渴求也是一致的。

五、结语

在民族构成上,渤海国统治集团以粟末靺鞨为核心,民族构成相对较为鲜明,而南诏国兼有“乌蛮”与“白蛮”,其民族构成是二元化甚至是多元化的;在民族生存环境上,渤海国周边分布着突厥、契丹、新罗等民族政权,可谓群强环伺,而南诏国周边诸蛮部大多对其不构成威胁,其生存环境也相对宽松;在处理同周边民族关系的问题上,渤海国采取了戒备提防、控制役属、军事打压的策略,而南诏国更多采取了恩威并施、融合同化、纳为己用的方针。这些在民族关系问题上存在的差异直接导致了渤海国亡于契丹,其文化也在民族仇恨的杀伐中化为了历史的尘埃。反观南诏国,其虽经历了郑买嗣篡国等一系列动荡,但主体民族并未衰亡,文化更是伴随着民族的繁衍得以存续。由此可见,民族关系问题对于一个民族文化的存续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

由于这样的对比分析实属首次,其中尚有不合理之处,但这种对比对于渤海文化、南诏文化、中华民族文化史、边疆史以及当今的东北地域文化与西南地域文化的研究和发掘,想必是有一定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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