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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正贺:我在故宫45 年就做了这一件事儿

2019-12-31

北广人物 2019年50期
关键词:知青故宫写字

她是故宫里一位专事写字的书家,在故宫博物院工作了45 年。景仁榜、钟表馆、石鼓馆……除去故宫里这些熟悉的馆名,颐和园、杭州西湖等很多匾额、楹联也都出自她手。

写字天生挺容易

1951 年董正贺出生于北京一个悬壶世家。“我爷爷在北京算一个名医,我家在南池子有一个四合院,我们家一直没分家。”爷爷董玉琨写得一手好字,她存有爷爷以小楷抄写的《药性论》,周正大气。说起往事,她有很多感触,“我们家开医院,我的小学老师生病抓药什么的都会到我们家来,我记得一直到五几年都到我们家来看病,小时候的我还是比较受宠的。”她记得那时候也没什么好玩的,小伙伴一叫就是出去跳猴皮筋。

父亲董石良当时在荣宝斋工作,她印象特深,“我二年级,有一天他看见我在外面就说,你看鞋都跳破了,别在外边跑了,回来写写字,以后写完一篇字,你再出去玩。”八岁的董正贺很听话,她开始每天在家写一篇字。不料提笔一写,小小年纪便崭露锋芒,“大家一看都觉得挺好的,借着父辈的光儿,我小时候常与启功等先辈见面。”一路写一路受到的褒扬越来越多,可她却觉得写字是本能,“从一开始我就没觉得难,好像写字天生就挺容易,别人写不好我觉得挺奇怪的。”家里的耳濡目染,给了她极大的帮助。“我爷爷的字好,我父亲的字也好,张一元的牌匾就是我父亲写的,所以我觉得字必须这样写才能好看是天经地义的。”

故宫顶级的专家给我讲

1969 年,随着上山下乡的大潮,董正贺到内蒙古插队,“离边境100 多公里有个乌海医院,以前是关押战犯的医院。战犯迁走后,改造战犯的那些管理干部继续管理知青。我们500多个知青就在这儿住了下来,管它叫劳改农场。”插队生活非常艰辛,1972 年董正贺发觉身体不对劲,“咳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后来就发烧,越来越严重。回北京去协和医院一看,确诊是肺结核。家里人不愿意让我去传染病医院,就在家里养病。”每天干什么呀?继续写字吧,“我在家里又画画又写字,一直待了大半年。”

1973 年知青开始陆续返城,成立了上山下乡知青办公室,“像我这生病的,街道工厂都不愿意接收。”没想到幸运之神降临在寻常的一天。“一个知青办的人来家访,姓王,他看我在家画画写字,就说他那里挺忙的,问我愿不愿意到知青办公室去帮忙?”

董正贺到了知青办,“每天负责接待进来招工的单位,比如北京手表厂来人说给我们厂四个指标,两男两女。东方红炼油厂来人说要50个工人,40 个男的,我分别登记整理。每个月大概给20 块钱生活费。”

招工单位一拨儿一拨儿地来,董正贺也有点着急。正在这时,故宫来要四个工人,做修铜器、修家具、修古建筑、油漆彩画的活儿。董正贺找到招工的那个人,经过体检,她挺顺利地进了故宫。因为填写一张履历表,初进故宫的董正贺就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的贵人。“填表的时候我还挺紧张,写的钢笔字,写完递给坐对面的干部。他看了半天问‘你喜欢什么呀?’我心想喜欢什么?我不是来这儿当工人的吗,但是我口气特别大,就说‘我喜欢书法’。”“他当时就跟我说,你不要到修复厂去,我这里有点活儿要你干。”

后来董正贺才知道,对方叫吴空,原来是中央文史馆的一个副馆长,国务院参事室的参事。在此之前的六七年,故宫都是关门状态,那时正为开放做准备,吴空当时从干校回来被安排到了故宫。吴空领着董正贺来到排了一面墙的柜子前,告诉她里边全都是“文革”当中的各种文件,其中还有一些是跟国际上交流的文件,都要整理、登记,做成卡片。“这个工作需要字写得好,就由你来做。”董正贺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坐在那儿埋头全部整理一遍,做出了完整的一套卡片。“干完了以后他特别满意。”

回想起那段时间,董正贺觉得最大的收获是接触了故宫里的很多物件,不懂的就找他们去问。“都是故宫顶级的专家给我讲,比在北大读历史系还厉害。”做完这个工作,原本应该给董正贺安排到修复厂去上班了,但戏剧性的是吴空又找到她,“‘小董你不去修复’,我问那我去哪儿?他说你去陈列部。”

我那时候的大量工作是用油漆写字

陈列部的日常工作就是每天整理文物的档案、照片,繁复单调,但她一干就是四年。中午休息时间她也不出去,“自己写写字”。她的右手明显能看见中指第一个关节侧磨出的一大块茧子,“拿毛笔要用这个手指顶着,从22 岁开始已经这样了。”

故宫有个传统是“有一个人专门搞书法”。当时故宫搞书法的是特别有名的金石大家金禹民先生,董正贺经常去看他写字。1976 年,金禹民先生突然患病,董正贺被调入美工组,接手他的职位,走上专职的书写工作。

90 年代以前,故宫说明都写在抱柱上,风吹日晒的,那个字要用什么写呢?用油漆写。这样“力透木板背”的功力,完全不像拿毛笔蘸着墨在纸上写字那样轻松,要下苦功才能练就。董正贺指着当年偶然留下的一张工作照,“我那时候的大量工作是用油漆写字。当时就趴在地上,在木头板上写。”像绘画馆的说明牌是楠木板,在小小的一块板上用广告粉写字,“最多的时候要写两三百字,最少的时候也要写七八十字。”很多人问她苦吗?“不苦啊!我觉得挺好的。反正就是写字呗,我怎么写也是写。”

要琢磨它为什么好看

近几年,国家对传统文化的恢复和提高越来越重视,董正贺觉得大家骨子里对美的向往,对字看好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她深深感念自己“赶上了好时代”。六年前她开始教北京各个区学校老师的书法,“现在小学一到四年级全部加了书法课,可是急缺老师。老师又不能脱产学习,故宫开设了培训课,我每周去上两次课。”她开玩笑,“现在北京这些中小学,哪个学校我都认识人。”

让她高兴的是“这些老师可能跟我学的挺有意思的,以至于在故宫里边又办了提高班”。直到今天,即便退休了她每周也要去上课,“我挺喜欢教这些三四十岁的年轻人,他们也特别有必要补上这一课。”专事书法几十年,董正贺觉得写字是一个动脑子的事,要想写好看,随时“要琢磨它为什么好看,就怕平常不揣摩”。

那么怎样能把字写好?“写字是眼界开,是各种修养在支撑。手上和眼睛上的功夫都要有。”董正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在故宫这45 年,就做了这一件事儿”,说这话时她的笑容简单又欣慰,“静下心来一直干这件事儿,把它做到极致,真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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