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青年世代政治参与研究:2008-2018
2019-12-30李冠青李成友王希希
李冠青 李成友 王希希
摘 要
青年作为社会发展的未来,其对政治关心与参与程度将影响社会发展的走向。台湾青年一代的发展关乎着两岸关系的未来。近十年来台湾青年世代从政热度不断增长,直接影响了两岸经贸与文化层面的交流,以及未来政治对话的社会基础,更成为两岸关系的新变数。结合台湾当代社会发展现状,以近十年台湾“中央选举委员会”数据库数据为基础,整理分析2008—2018年以来所有大型选举中青年世代参选与当选的现状与缘由,展望台湾青年世代政治参与的未来与趋势,以期为认识台湾政治生态和两岸关系走向提供参考。
关键词 台湾 青年世代 政治参与
作为西方式制度的重要一环,选举与参与是决定行政机构决策者、赋予行政机构正当性的标志。若缺少任何一方群体参与,一方面会引发公众对选举代表性及有效性的质疑[Lester W Milbrath. Political Participation[M].Lanham, MD: University Press of America,1982:142.];另一方面缺乏主动的参与,亦将影响到政治制度的执行与运营[Huntington S P, Nelson J M. No easy choice: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in developing countries[M].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76:3.]。而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社会间冲突与矛盾逐渐浮现,选举产生的政府的效能却不断降低。让公众对政府以及制度失望,对政治事务的关注度不断降低。大卫·朗西曼(David Runciman)提出“民主失灵”的概念,认为政治人物无力解决政治问题,西方民众尽管不会对政治家以及政府强烈对抗,但是已经失去了信任感,对政治也陷入冷漠之中[[英]大卫·朗西曼.民主会怎么结束: 政变. 大灾难和科技接管[M].梁永安译.台北:立绪出版,2019:25-40.]。对于执行西方式选举的国家与地区而言,政治冷感成为其迫切关注亟需解决的问题。现代国家当中,青年对政治冷漠的现象十分普遍,在执行西方式选举制度当中,最为直接的表现即是青年的政治投票率不断走低。社会压力的增大,让青年人无暇顾及政治。因此引发学界对青年缺席政治投票的担忧。帕特南(Robert Putnam)认为,青年不积极参与政治是美国社会成本低落的重要标志,是美国政治与市民社会衰落的标志[[美]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球:美国下降的社会资本[J].虞大鹏等译.规划师,2002(08):82-86.]。
台湾地区自“太阳花学运”之后,青年世代政治热情被社会运动所带动,青年政治浪潮此起彼伏。到2016年时参与“中央立法委员”选举总人数较2012年大幅增加,同时许多代表青年群体立场倾向的政党诞生(如时代力量、社会民主党、自由台湾党等),再到2018年“九合一”选举,青年世代参选人数以及当选人数较上届有明显提升。这当中的原因及会对台湾政治格局、两岸关系走向带来怎么樣的影响,值得我们认真分析。笔者以台湾“中央选举委员会”数据库数据为基础,整理分析自2008年以来所有大型选举中青年世代参选与当选状况,探究台湾青年从政态势、影响及原因,希望为展望台湾政治生态和两岸关系的未来发展提供参考。
一、台湾青年世代的概念界定与基本情况
本研究的关注点在于台湾青年世代政治参与的现状、影响及原因,需要相应对“青年”和“世代”二词进行概念界定与梳理。曼因海姆(Mannheim)指出“同一个世代之间因其具有相同的社会位置以及相似的社会经历,较为靠近与相似;而同时受其社会经历、社会地位等影响,在同一时代之间其情感、行为与思考模式较为相似,并以此提出了社会位置的概念”[K Mannheim. The Problem of Generations.[M].London: Routledge and Kegan Paul, 1952: 276-320.]。对于同一世代而言,居于相同的社会环境、相似的社会背景以及相关的社会经历,会让其更加靠近彼此,表现在社会态度与政治态度上会更加的相似[[美]里昂·P·巴拉达特.政治意识形态与近代思潮 [M].陈坤森,等,译.台北:韦伯文化事业出版社,2000:49-51.]。而在传统学界研究当中,有关“政治世代”的划分方式,不同学者基于各自不同的研究领域主题的差异性提出符合自身需求的划分方式,目前并没有产生一个一致的认知与共识。但是基于时代背景、环境背景以及省籍背景之下,可以将民众约略划分为“经历大陆或日据生活时期”“国民党在台威权统治时期”“后威权或民主化初期”等三类别,并形成不同的政治态度与价值观[游清鑫, 萧怡靖.以新选民的政治态度论台湾民主政治的未來[J]. 台湾民主季刊, 2007,4(3): 109-151.]。
这种基于背景的划分方式可以充分考虑到台湾民众的立场,然对于“青年”的概念而言,并不恰当。“青年”所含括的范围具有狭隘的选择性,并且具有时效性。从狭义而言“青年”所指乃一个年龄指标;而从广义而言,“青年”概念乃政治定义,只要是属于政坛新生代或年纪相对较为年轻的政治人物,都可被简单划入到“青年”群体当中。因而对于“青年”的概念需要作更具体的分析。40-65岁、占据社会主流世代与青年世代的观点存在差异,甚至存在对立[沈杰. 青年、世代与社会变迁:世代理论的缘起和演进[J].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学报, 2010(3): 1-7.]。因而在政治场域中,自成年至40岁场域之间的青年世代与主流世代的区分值得研究。本研究站在“青年”狭义定义的立场,以年龄作为划分标志,更清晰直观。依照台湾“公职人员选举罢免法”第24条第1项的规定,台湾居民需要满23岁才能够登记成为候选人,因此青年竞选公职人员的年龄下限应为23岁。依照台湾社会媒体以及社会科学研究的惯例划分,39岁以下属于青年族群。结合理论与现实,本研究将青年对象的年龄定为23岁至39岁之间,着重观察该年龄段参与选举及当选情况。
依照台湾《远见》杂志2017年“两岸四地青年翻转力调查”结果,在对台湾经济走向的看法中,仅有8.6%的台湾青年世代表乐观态度,该比例远远低于同期50.0%大陆青年世代对大陆经济走向持乐观的看法[远见研究调查. 2017两岸四地华人青年翻转力大调查[J].远见杂志, 2017: 74-89.]。台湾青年对于生活的失望及未来的不满,根本是现阶段台湾经济发展状况无力支持青年世代的发展。依照台湾行政院主计总处2007年至2017年家户收入普查的统计数据,整理如下:
通过上述的数据,可以发现台湾的青年世代在这十年间,可支配收入不仅增长缓慢,在35-39岁年龄段甚至出现可支配收入相对减少的情况。收入的减少直接影响了青年世代在生活与发展的选择。与此同时,65岁以上的台湾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速度远高于青年收入所得,甚至其可支配收入比30岁以下的青年群体高,而这个数据在十年前是低于30岁以下青年群体。这也引发了台灣年轻人的不满,青年世代作为社会当中最有活力的群体,是台湾经济发展的主要贡献者,也是台湾经济未来发展的动能所在。自21世纪以来,台湾经济增长速度下滑,发展缓慢,影响了青年世代对经济发展的信心;而相较于青年世代收入的下降,65岁及以上的退休人群可支配收入增长幅度高于台湾青年世代,由此引发了青年世代的不满。换言之,在经济增速缓慢的情况下,退休人群的可支配收入增长幅度远高于青年世代。一方面意味着青年世代的社会资源转移到退休人群中,另一方面说明台湾青年世代在收入并无提高的情况之下,承担更多社会的责任与压力,他们对社会的不满与失望情绪剧增。
在以往的政治选举当中,台湾青年世代长期处于政治“失声”状态。主要受限于以下三方面因素不愿意进入政坛。一是社会压力巨大。相对年长的世代,青年世代需要面临的是初出社会的适应以及之后的生育与家庭抚养问题。在此阶段因工作的压力、自身发展的需求以及家庭的责任,迫使青年将关注重心放在自身的发展之上。若关注其他与自身发展相关性低的事务,都会被视为不务正业。因而青年世代对于政治的关注度就会比较低。二是政治观感不佳。在以往青年世代的观念当中,政治并非是一项光彩的事务,甚至产生“政治是肮脏的”的观点。政治人物的不良行为与表现,对青年世代产生了极差的社会观感与认知。在他们的看法当中,政治往往与贪腐、黑金、作秀相关,使得台湾青年世代并不愿意去接触政治事务,更遑论参选公职。三是政治天然弱势性。在实际竞选的过程当中,年长世代在经验、地位与资源方面较青年世代占有绝对优势。而在选民观感当中,青年世代因其社会经验以及知名度的劣势,不易获得选民的支持与信任。在政治竞争上台湾青年世代压力更为巨大。当进入到选举阶段,青年世代更具有天然弱势性。这种弱势性体现为经验不足、竞争力不强、缺乏奥援等。区域选举竞选过程非常倚重及依赖于社群与宗族关系的经营,而这些团体会拥护其特定的支持候选人,青年世代较难打破这种壁垒。
二、台湾青年世代政治参与现状
自2008年至今,台湾历经了数次政治选举,包括四次地方选举(2009、2010、2014、2018)以及三次“中央选举”(2008、2012、2016)。笔者通过对历次选举中青年世代从政数据分析,以期探寻台湾青年世代政治参与的现状。
(一)近十年来选举制度的变化
在台湾宣布“解严”之后,原有的“国民大会”逐步虚位化,立法院的职权被逐步扩充,逐步靠近西方的“中央议会”概念。自1992年台湾“立法院”全面改选开始,台湾的“中央民意代表”开始普选化。然由于多次“修宪”,台湾的政治结构逐步转变为“半总统制”(Semi-Presidential),即当最高领导人与立法院多数党同党时,行政权偏向最高领导人;当最高领导人与立法院多数党不同党时,行政权偏向立法院多数党,然就实际执行上,现阶段权力仍归最高领导人所掌握[沈有忠,乌凌翔.半总统制的宪政秩序与权力转移-台湾与蒙古的案例研究[J].台湾民主集刊,2016, 13(1):1-38.]。在此架构的影响下,“立法委员”选举与最高领导人选举错开。
而在地方层级,台湾传统地方区划可以划分为三个部分:“中央直辖市”、“台湾省”以及“福建省”。在1997年省级虚位化之后,原有的省级机构被冻结,因此选举层级自“中央”以下直接到“直辖市”及“地方县市”。传统地方县市由于地方层级不同、成立时间与任职时间不一等因素影响下,其选举时间也不同。这样一方面造成了资源浪费,另一方面使民众疲于应付选举,对政治产生冷感。以2008年至2010年为例,三年间台湾一共举办了四场大型选举,分别是台湾地区最高领导人选举,“中央立法委员”选举,地方县市长、议员选举以及直辖市市长及议员选举,大量的选举让各政党疲于奔命,也让台湾的选举机构压力重大。故2012年开始,最高领导人选举与“立法委员”选举合并举行,2014年开始地方县市与直辖市的相关选举合并举行,以降低选举密度。由2008年的“立法委员”选举开始,“立法委员”产生方式由原来的“不可转移单票制”改变为“单一选区两票制”。同时“立法委员”总席次由原有的225席减少至如今的113席并将“立法委员”任期由3年延长至4年。“立法委员”席次的减少和选举制度的诸多变化,彻底改变了台湾的政党生态样貌。
(二)2008—2018年台湾青年世代参选数据情况
自2008年台湾地区最高领导人选举至2018年“九合一”选举,十年间台湾共进行7次大型选举,多次地方层次选举。在2014年以前“直辖市”与其他“地方县市”的首长及议员的选举错开,直到2014年之后统一进行。笔者对青年政治参与的数据集中于“中央民意代表选举”(“立法委员”)中地方席次选举以及地方民意代表选举(“直辖市”及“地方县市”议员)。
1.青年参加“地方县市”民意代表选举数据分析
现阶段台湾22个县市当中,有16个为地方县市,其下辖人口数仅为台湾总人口数的3成,发展较直辖市落后[“中央社”,直辖市占全台总人口近7成!去年台湾人口总增加率创新低[EB/OL]. [2018-01-31].https://www.setn.com/News.aspx?NewsID=341990.]。台湾各地方县市地方青年参选民意代表(议员)的统计状况,见表2:
2009年至2014年选举当中,可以发现“地方县市”的青年参选热情出现了明显的滑坡,参选人数比例由12.5%下降至11.4%,当选人数比例也相应由13.1%下降至9.7%。但是在2018年选举中,青年参选的热情有了明显地提升,参选人数较2014年的11.4%上升至14.7%,反映在当选人数上,则当选比例由9.7%上升至15.3%。
2.青年参加“直辖市”民意代表选举数据分析
现阶段台湾的“直辖市”一共6个,分别是台北市、新北市、桃园市、台中市、台南市、高雄市。“直辖市”总下辖人口占台湾总人口数的7成,也是台湾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支柱。台湾“直辖市”青年参选民意代表(议员)的统计状况,见表3:
从数据中可以发现,“直辖市”自2010年始,青年参选的热情不断提升,参选人数不断提升,青年参选人数占总体参选人数比例,由2010年的13.6%一路提升至2018年的23.0%,而青年当选比例也相应提高,由2010年的10.8%一路攀升至2018年21.1%。换言之,2018年选举中平均每5个直辖市议员就有一个是青年世代。
3.青年参加“中央民意代表”(“立法委員”)选举数据分析
现阶段台湾“立法委员”的席次由三个部分构成,第一部分为区域席次,将全台分为73个选区,每个选区选出一席“立法委员”代表当地;第二部分为不分区代表席次,由全台民众选择政党,再依照得票占比分配政党“立法委员”席次;第三部分为原住民保障席次,由全台湾原住民居民选择。第一部分选民与第三部分选民不重合。
本研究选取青年参选地方“立法委员”的数据进行分析,并且依照2008—2016年三次选举依次排序,结果见表4:
青年竞选区域“立法委员”代表状况与青年竞选地方县市议员的状况相类似,均经历下降后再提升的曲折之路。但是青年当选区域“立法委员”的比例却逐年下降,由最初的12%一路下滑到2016年的7%,与地方选举态势截然不同。
(三)近十年来台湾青年世代政治参与特点
综合2008年“立法委员”选举至2018年“九合一”议员选举的数据分析,归纳出近十年来台湾青年世代政治参与的特点如下:
1.2014年以后青年政治参与热情上扬
上述数据显示,可以发现无论是“中央立法委员”选举还是地方县市议员选举,以2014年为节点,2014年以前台湾历次选举,青年世代从政的参选人数以及当选人数呈现下滑的现象,2014年跌至谷底。而自2014年以后的选举,相较于前一届均呈现大幅度提升的状况。由此可以说明,2014年以前,台湾青年世代政治参与度符合“逐步下滑”的观感,而2014年以后台湾青年世代对政治的热情程度大幅度提升。
2.“直辖市”地区青年世代政治参与度更高
在地方议员选举之中,虽然整体而言2018年“九合一”选举相较于前一次的选举,青年世代无论是参选比例还是当选比例都有了大幅度的升高,但“直辖市”与其他县市青年世代参选态势仍存在较大的差别。以近三届选举作为比较,“直辖市”中青年议员候选人的参选及当选态势逐年上升;而其他县市的青年议员候选人数则呈现反复摇摆态势。单从数据比较,“直辖市”青年候选人参选及当选比例自2014年选举之后开始超过其他县市。由此而见,经济体量、人口以及行政地位更高的“直辖市”较其他县市,青年世代的政治参与度更高,其当选率也更高。
3.青年世代在地方选举中较易于获得胜利
在2014年之后,无论是中央选举抑或是地方选举,青年世代的参选率都获得了明显的提升。但是与地方县市的“反复”以及“直辖市”的“节节攀升”不同,青年世代在“中央立法委员”的当选率逐年下滑。在层级较高、当选名额较少、代表性较高的选举当中,青年世代的获胜概率较低。
4. 青年世代参与政治逐步团体化与组织化
在2015年,以“太阳花学运”参与者及支持者所构建的“时代力量”党与社会民主党的成立,极大地拉拢了青年世代的支持。在历次民意调查当中,“时代力量”党在台湾青年世代的支持率较高。同时,国民党与民进党在“太阳花学运”后加快自身青年团队的建设与铺垫。台湾政坛向青年世代逐步靠拢。以2016年“中央立法委员”选举为例,尽管青年当选区域席次仅为五席,但当中有两席属于“时代力量”党(台北第五选举区林昶佐,台中第三选举区洪慈庸),打破小党不能在单一选区相对多数制下获得胜利的质疑。由于“时代力量”党立场与民进党立场相近,民进党对上述两选区并未提名人选。但该两选举区传统而言是国民党的铁票区,“时代力量”党可以获得此两个选区的胜利,与青年世代的支持密切相关。在青年世代从政逐步团体化与组织化后,2018年“九合一”选举中青年世代参选当选人数及比例均较2014年有了巨大提升。不仅是立场偏独派的“时代力量”党及社会民主党都顺利获得席次,立场偏深蓝的新党也有青年世代获得议席(台北侯汉廷)。这些反映出青年世代从政势力的动态过程。
三、台湾青年世代参与政治的深层原因
(一)本质原因:政治社会化(Political Socialization)的结果
政治社会化是政治文化形成、维持和改变的过程,不仅影响国家,而且影响公民日常生活[Almond G A, Powell G B. Comparative politics: System, process, and policy[M].Little, Brown, 1978.]。公民的政治态度和政治评价可以分为感性和理性,这两部分是相继形成、相互影响的。不同的年龄也会有不同的判断,相较于以直觉进行判断的孩童,成年人会根据其世界观、价值观以及社会经历进行判断[Dawson R E, Prewitt K. Political socialization: an analytic study[M].Little, Brown, 1968.]。而社会制度因素可以影响公民政治社会化的过程,甚至决定其发展结果。若社会或政府想要有意识地塑造年轻公民,那么建立社会制度之间的一致性是一个重要的激励因素[Jennings M K, Niemi R G. Generations and politics: A panel study of young adults and their parents[M].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4:68.]。故在所有政治体系中,都有一个指导和促进政治社会化的机构。该机构将影响人们的政治态度、传输政治技能并灌输人们的政治思想,而这种政治社会化的影响是深远的,同时教育广度与深度对人们态度影响深远[[美]加布里埃尔·阿尔蒙德,西德尼·维巴.公民文化[M].张明澍,译.台北:五南图书出版公司,1996:347-348.]。
台湾的政治社会化孕育了青年世代参政的积极性。自陈水扁时期,台湾开始教育转变改革,由传统“大中华”教育模式转变为以台湾为本体的“同心圆模式”,形成台湾的“本位主义”,并希望借此摆脱因历史虚无而形成的台湾认同“空洞化”问题。与此同时,增加对台湾青年世代政治技能教育,鼓励青年世代关心社会议题。从教育层面引导台湾青年世代关心与接触台湾政治与社会议题。随着台湾的经济发展,高端收入的家庭收入愈多,而低收入家庭收入愈低,同时世代收入分配不均,导致了台湾贫富差距增大[苏国贤.台湾的所得分配与社会流动之长期趋势[C].跨戒:流动与坚持的台湾社会.台北: 群学,2008.187-217.]。台湾青年世代的价值观已经产生了巨大变化,从重视社会保障与安全的价值观,转变为强调个人自由的价值观[关秉寅,王永慈.宁静革命:台湾社会价值观的变化[C].凝聚台湾生命力.台北:巨流文化,2005.65-99.]。收入分配不均以及相对剥夺感的提升,让青年世代的“抛离感”加剧,而在教育的影响下,让青年世代更敢于通过政治发声,表达自我认同。
(二)直接原因:“太阳花学运”爆发
2013年3月爆发的“太阳花学运”,其主要参与者是学生群体,而同时也带动了大批青年世代参与这项运动。值得注意的是,“太阳花学运”所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青年世代对两岸交流议题单纯的表态,更多的是青年人对政治事务的关切与参与。作为一项社会运动,“太阳花学运”的爆发本质上而言并非计划内产生的事件,而是突发性事件。笔者主张以“破窗效应”(Broken Windows Theory)理论对该突发性事件进行阐述。“破窗效应”在犯罪心理学中经典案例是:若一栋无人监管的大楼,其窗户被破坏且无人补救,则该大楼将会被逐渐破坏,最终外人会侵入这栋大楼[James Q Wilson & Geogre L Kelling. BROKEN WINDOWS: The police and neighborhood safety[C].Criminal Justice System: Politics and Policies, Duxbury Press, 1972:103-115.]。該案例可以延伸引用于对台湾政治的分析。台湾传统的政治参与结构如同一栋大楼,旧世代所获得的社会优势逐步垒砌其在政治上的优势,也因此居于大楼顶端。但青年世代在政治上的失声,使青年世代居于该政治“大楼”下层,甚至“大楼”外侧。
“太阳花学运”爆发的偶然性,就好比掷向窗户的第一颗石头,让青年世代得以进入到政治“大楼”。特别是在学运爆发后,社会言论较偏向于学生,塑造了对学生友好的社会氛围。一方面延长了“太阳花学运”爆发的时间,另一方面使得当时台湾行政机构不敢控制局面、立即处理参与学生。政治“大楼”的“破窗”没有及时得到修补,让青年世代以社会运动方式参与政治的成本较低,还能引发更大关注。在此之后激励更多的青年世代去选择关心政治,乃至投入到选举当中。从广义效果而言,调动了青年参与选举的热情;并且只要有选举成功的案例,就能够达到了再激励的效果,从而使更多的青年选择参与到选举当中。
(三)间接原因:媒体同温层效应
随着社会的发展与推进,媒体自由化的趋势愈加明显。但自由化并不意味着媒体就一定会依照中立客观的态度进行报道,反而会存在一定量的政治偏袒状况。所谓政治偏袒(Political Bias),即是指,在政治立场表达的过程当中,表达者存在着系统性、全面性地倾向于某一立场以及团体之价值观或利益[[英]海伍德.政治学新论[M]. 杨日青,等,译.台北:韦伯文化事业出版社, 2002:343-344.]。政治偏袒形成的原因比较复杂,包括内在的价值观、世界观、政治立场,或是外在的政治利益影响。以2004年台湾地区大选为例,观察纸媒报道状况,通过统计分析,认为台湾各纸媒不论在消息引用、报道数量及对候选人有利新闻数量,均存在着较大的差异,而从中也反映出媒体的政治立场[罗文辉,王慧馨,侯志钦.2004年台湾报纸总统选举新闻之政治偏差[J].2007,14(2):95-120.]。随着互联网和社交媒体渗透到人们的私人或公共生活中,传统媒体渠道已经被互联网所取代,人们比以前更容易地获得信息[Sunstein, Cass R. Infotopia: How many minds produce knowledge[M].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6:1-2.]。以Google、Facebook或Line为代表的网络媒体,凭借其信息过滤机制(Filter Mechanism)会影响受众获取与辨别资讯的能力[Morris, Jonathan S. Slanted objectivity? Perceived media bias, cable news exposure, and political attitudes[J].Social Science Quarterly, 2007,88(3): 707-728.]。青年世代作为网络原住民,更容易寻找到立场相近的伙伴并组织成群。同时由于组织的相同趋向性,会形成只传递让受众喜爱且接受的消息,排除不易接受消息的情况[Barbera, Pablo, et al. Tweeting from left to right: Is online political communication more than an echo chamber?[J]. Psychological science, 2015, 26(10): 1531-1542.]。这样模式也被称为“同温层效应”(Echo Chamber)。
媒体政治偏袒所形成的信息过滤机制,推动了“同温层效应”的形成,而同温层的建构,让原本松散而不易组织的青年世代被组织起来,且具有行动力。并且,由于同温层的相对封闭性,让青年世代不易接受外界不同意见,造成了世代与世代之间的对立。正是这种对立,加剧了青年世代更加迫切寻找到可代表自身利益诉求的政治代理人,极大地推动了青年世代候选人从政的决心。
四、台湾青年世代政治参与的展望与趋势
(一)青年世代参与政治选举的态势逐步提升
以“太阳花学运”为分水岭,在此以前,台湾青年世代不太愿意参与政治选举;而“太阳花学运”后,青年世代更加愿意参与政治选举,也更积极地表达自己的政治倾向与看法。可以预见在之后的地方议员选举当中,青年参选以及当选的比例会呈现持续增长的趋势。而在“中央选举”当中,随着青年世代从政更组织化以及“时代力量”党获得地方“立法委员”席次的先例影响下,青年参与“立法委员”选举比例将会持续增长,与此同时青年当选区域“立法委员”的概率也不断增加。
(二)青年世代更多会以小党或无党籍身份参选
在青年世代从政热情被调动之下,青年参与政治人数不断提升。虽然蓝绿两大党有吸纳青年世代加入,但是青年世代更多会以小党或无党籍身份参选。在台湾现有的选举制度的影响下,大党为赢得选举的胜利、提高获得席次的可能性,就必须要推出最有竞争力的候选人,获得该区域内更多的支持度。在这样的前提下,大党就会优先考虑具有实力的候选人,而相较之下,实力较为弱小,声望较低的青年候选人就难以获得大党的青睐。除非能够获得足够的支持,如高层背书、地方派系加持等,否则依照其实力,大党并不会优先考虑提名青年候选人。
同时对于青年世代而言,蓝绿两党所代表的传统势力,不足以吸引其加入;而小党因其主张与地位,更乐意于提名青年候选人以博取青年人支持。而从选举制度策略而言,对于原本居于大党内的青年候选人而言,由于选举制度的改变,使得其在党内获得提名资格的概率不断降低,选择脱离党派或者改以小党身份参选,则可以跳脱提名的限制,获得竞选的机会。在2018年“九合一”选举中,不乏青年参选人脱离大党,以无党籍身份参选的例子,如曾为国民党籍的青年牛煦庭,就脱离国民党以无党籍身份当选桃园市议员[黄骏骐.带动问政新气象 牛煦庭率“小鲜肉团队”进驻桃园市议会[EB/OL]. [2019-03-01].https://tw.news.yahoo.com/%E5%B8%B6%E5%8B%95%E5%95%8F%E6%94%BF%E6%96%B0%E6%B0%A3%E8%B1%A1-%E7%89%9B%E7%85%A6%E5%BA%AD%E7%8E%87-%E5%B0%8F%E9%AE%AE%E8%82%89%E5%9C%98%E9%9A%8A-%E9%80%B2%E9%A7%90%E6%A1%83%E5%9C%92%E5%B8%82%E8%AD%B0%E6%9C%83-135632338.html.]。
(三)小党与大党合作将频繁出现
2018年“九合一”选举,大量无党籍或小党党籍青年候选人当选议员,小党在地方选举当中获得利益。然而对于小党而言,其自身实力与影响力并不能够与大党匹配,为了谋求自身的发展,就需要与大党进行合作与帮助。在地方选举中,当大党的候选名单不满足最多当选数或者大党的名单并不能吸引到众多选民之时,小党就有机会通过“捡漏”获得席位,从而进入议会。而在此时,小党的策略并不是要谋求获得最大量的选票,而是巩固其自身区域内的支持者即可,青年的不利之處便被缩小。这时候,需要与大党协调保证其捡漏的机会。在“中央立法委员”的选举当中,由于每个选区只能选举出一人,势力远远不如大党的小党更加难以从区域立法委员的选举当中获利[林继文.制度选择如何可能:论日本之选举制度改革[J].台湾政治学刊,1997(2):63-106]。如果小党要获得区域“立法委员”选举的胜利,则一方面需要小党派出具有影响力的候选人,另一方面需要与大党合作,换取大党的支持,甚至礼让。
除了小党的变革以外,大党也并未停止对青年世代革新的需求,以民进党为例,通过世代革新,来推动党内政治血液的更新,同时也带动民进党获得青年世代支持[李仕燕.民进党与台湾新世代互动模式评析[J]. 台湾研究集刊, 2015(3): 14-21.]。这也就为大党与小党的合作创造机会:以2016年“立法委员”当选者洪慈庸为例,洪慈庸通过洪仲丘事件在区域内获得了巨大的影响力,在确定参选之后,洪慈庸所在的“时代力量”党选择与民进党合作,以换取民进党在该区域的礼让与支持,而民进党在最后同意了该合作,并最终借助两党的合作,成功击败谋求连任的国民党籍候选人杨琼璎,成功当选“立法委员”[林修卉.合作拼艰难选区 绿将礼让洪慈庸[EB/OL]. [2015-04-04].https://tw.appledaily.com/headline/daily/20150404/36475617/3.]。因此以青年世代为基础的小党,为谋求自身发展,会选择与自身理念相近的大党合作,以换取大党的支持。
(四)理性对待台湾地区青年世代政治参与带来的挑战
“青年是整个社会力量中最积极、最有生气的力量,国家的希望在青年,民族的未来在青年。”[习近平:在纪念五四运动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EB/OL]. [2019-4-30].http://cpc.people.com.cn/n1/2019/0430/c64094-31060721.html.]青年是社会发展的栋梁,作为两岸交流未来的主导者,台湾青年世代从政热度的增长,将直接影响两岸经贸与文化层面的交流,以及未来政治对话的社会基础。我们应及早意识到台湾青年世代政治参与度对两岸政局与两岸关系的影响,并且及时做出研判。
对于青年从政的影响,应当从两个方面进行分析。一方面是台湾政治发展前景。从小党的发展路径而言,现阶段会采取“地方选举自力更生,‘中央选举大党合作”的方式。特别是对于自太阳花后崛起的、以青年人为主的小党而言,现阶段因为选举制度的因素,让其拥有在地方挑战议会席位的机会。但是在“中央”层级的竞选之中,小政党若要获得“地方立法委员”席位,除了要与在地方深耕、立场对立的大党竞争,同时也需要获得立场相近的大党支持,才有获胜的可能。换言之,小党在地方选举中会与大党竞争,但是在“中央立法委员”竞争时,为获得胜利,会“站队”大党以换取支持。另一方面是两岸关系的发展走向。自太阳花学运之后,青年从政积极性上扬,也因此推动了部分青年政党进入到议会当中。伴随而来的台湾青年世代“天然独”的概念被摆上台面。对于台湾青年世代而言,受两岸民间交流较晚、同心圆教育以及台湾媒体政治偏袒等因素的影响,对“中国”的概念变得陌生而负面,“台湾本位主义”占据主流意见。而对青年世代候选人而言,青年世代群体是其最大支持者,必将利用此特点以获取支持最大化。故若青年世代候选人或青年小党进入“中央”或地方立法机构,面对两岸关系议题将会基于“台湾本位主义”的考虑,对两岸交流抱持更为激进的反对或怀疑态度,不排除反对与大陆友好的事项与政策。而这样激进的态度也会回应其支持者的特性,并赢得更高的党派支持度。长此以往,将会使得两岸关系导向“负面敌意螺旋”的陷阱当中。
面对可能出现的不利形势,我们首先清晰认识青年从政的动机。对于台湾青年世代从政的核心动机,更多是基于对青年发展现状的不满以及长时间政治“失声”所引发的反抗。近年来青年世代参政热潮虽以“太阳花学运”为触发点,然不能过度解读为台湾青年世代完全偏向“反中”“台独”立场,青年世代对政治热情,其目的是改善青年世代在台湾社会中的不平衡。因此我方应以客观、理性态度研判台湾青年世代的从政潮。其次,预防青年过度倒向“独派”小党。在现今台湾政治选举的制度下,为维持政党运营、提高当选概率,小党会执行与立场相近大党合作的策略,并以行动表现对大党支持,以换取大党的支持与礼让。2016年中央“立法委员”选举,民进党就以礼让的方式扶植“独派”政党进入立法院;2018年也同样采取较温和的立场对待“独派”小党。在获得大党支持的情况下,独派小党会采取更为激进的行动,以吸引青年世代支持。最后,我们应当坚持以和平理性方式,向台湾青年世代阐明大陆立场,以温和态势破除“台独”势力对中国大陆的攻讦与污蔑。台湾青年世代从政的热情,对于我方而言既是挑战,也是契机。让两岸青年共享改革开放的红利,将和平统一的种子播撒在两岸每一位青年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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