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结构 慧眼中的世界读《建筑的永恒之道》
2019-12-27Samuel
Samuel
“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这是那首曾经红极一时的《雾里看花》中的歌词。虽然我不喜欢这首歌,但是歌词却印象深刻。确实,世界太大、太多样,而且变化太快,我们享受世界的精彩,同时也不得不面对内心的困惑,甚至我们产生了怀疑——以我们有限的心智是否能够认知变化万千的世界?
确实,我们无法了解事物形态上的所有变化,但是我却有可能认知这些变化背后更加深层的、稳定的实质。万变不离其宗,通过理解这些实质,我们可以从容应对各种变化。而我的这些自信源自这样一个事实——我们的世界有一种结构。
所谓认识某种东西的结构通常意味着我们“希望简单的勾画它的轮廓,把它作为一个整体来理解”,“这也意味着,一旦可能,我们将用尽可能少的要素勾画出这一事物的简单图景。要素越少,它们之间的关系就越丰富,这些关系的‘结构’中所展现的图景就越多。”
关于世界的结构思索其实在几千年前就开始了。我所知道的经典理论有两种。一种是哲学意义上的。例如,古代中国人认为世界具有由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构建的基本结构,元素之间的相生相克是世界的基本秩序,形成了世界的运动。欧洲人有相似的理论,不过元素的个数减少了一个,包括风、水、火、土四种。另一种源于对微观世界的观察——各种物质都由种类十分有限的简单基本粒子构成,在现代科技基础上的这个发现竟然与两千多年前伟大的古希腊唯物主义哲学家德谟克里特的原子理论惊人的相似。
然而上述两种理论都还不够。首先,那个优雅哲学上的结论太过抽象,将其映射到实际过程中还需要补充大量的信息。虽然经过几千年智慧的积累,我们已经能将其应用于一些领域,例如五行说在中医领域的应用,但要将其应用拓展于新的领域却非常人能力所及。另外,微观世界中,物质结构理论的应用范围也有很大的限制。毕竟宏观世界远没有微观世界那么单纯,我们如果尝试着寻找直接构成宏观事物的基本粒子,结果也只能是令人沮丧而已。
但是,Alexander在《建筑的永恒之道》中提出了一种观察世界结构的新视角——模式的视角。何谓模式,Alexander并没有给出定义。我理解所谓模式是一种模型,是对同一类事物中反复出现的、足以刻画该类事物特征的特质的抽象。
具体到建筑学领域,模式表现为两种关系:一种是其作为一个局部在更大的整体中,与其他局部之间的关系;另一种则是其作为整体本身,组成它的各个局部之间的关系。我们以“门”为例来进行分析,第一种关系表现为:门分隔了两部分空间,并且为两部分空间的连通提供了一个连接点,通常这个连接点是可以开启或者关闭的。第二种关系则表现为:组成门的门框、铰和门扇之间的关系。虽然门千变万化,各不相同,但是门的模式却是相对稳定的。我们之所以认为眼前这个东西是一扇门,并不取决于它的颜色、形状、材质、大小,而是我们看到的这个物体确实在一个更大的整体中起到了两部分空间连接点的作用,以及该物体由上述若干局部按照一定的关系组合在一起的事实。正是刻画这些关系的模式才揭示了门的本质特征——我们根据这些特征来识别是否为门。再进一步分析,我们发现门中的那些局部又由更小的局部所组成:门框由柱、横档、铰榫、线脚等组成,门扇由挺、横档和板组成,铰由叶和钉组成……显然,门中的每一个局部(门框、铰和门扇)还是模式——识别门框同样是依据上述两种关系。如果不断地分解,我们发现所谓构成各种建筑的元素,其实并非实体,而是关系,这些关系是构成建筑学领域中所有事物的分子、原子、原子核、电子……
而且,这些模式是数量有限的。建筑五彩缤纷,但是构成建筑的元素(模式)却数量有限,Alexander在《建筑的永恒之道》系列丛书的第二本《建筑模式语言》中列出了二百多种模式。
如果所有的建筑都是由数量有限的模式结合生成的,而又正是这些模式赋予了建筑的特征,那我们就很容易得出一个令人振奋的推论——好的或坏的建筑源于它们之中蕴含的好的或坏的模式。因此想要建造好的建筑就可以采用这样一个办法 ——发现、收集或创造好的模式、清楚地描述这些模式、定义模式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建造一个模式库),然后再应用这些好的模式来建造建筑。虽然建造模式库的工作可能难度比较大,需要大师深邃的观察与思索;但模式库一旦建成,那么无数的人都可以加以利用,建造出无数美妙的建筑。这不仅仅是一个经验、知识或灵感复用的理论,它已经成为了事实——Alexander花费数十年打造出了一个这样的模式库(《建筑模式语言》),并且还利用它完成了建筑的实践(《俄勒冈实验》)。
《建筑的永恒之道》绝不仅仅适用于建筑,其中的方法、思想,尤其是模式的思想已经被迁移到了软件工程领域。设计模式就是这种迁移最成功的案例。
推而广之,其实我们的生活中到处都可以发现不断重复的模式。比如音乐中有模式,协奏曲中的模式:快——慢——快的结构。又如:流行歌曲中的模式:先有一段节奏比较缓慢的铺垫,然后进入旋律清晰、易于记忆的副歌;通常副歌第一遍演唱是不会有太多修饰的;整个唱完一遍以后会再从铺垫开始重来一遍,歌词可能重复也可能不重复,但是第二遍进入副歌后,副歌可能会反复出现几次,而且演唱时出现越来越多的修饰;在歌曲快要结束时曲终奏雅。再如:无论是古典音乐还是流行歌曲中都曾出现的,我称之其为“海上风暴”的模式——波浪从远处渐渐形成,近处风平浪静,但是你可以隐隐感觉到远处有一种力量正在聚集。有时候你会经历一个小高潮,不过很快它就过去了,你了解,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你紧张地等待着,感觉到有一种力量在背后不断推你,使你充满期待、紧张地等待着,直到那一刻排山倒海般到来——你的心门一下子被巨大的力量撞开,感觉每一根汗毛都颤栗起来,甚至泪流满面……想想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或者那首“人鬼情未了”,迥然的音乐,相同的模式。
为什么伟大的音乐作品中会出现相同的模式?因为这些模式是好的模式。因为它们顺应了人们的行为模式——试想如果没有铺垫,上来就直接面对那些排山倒海,你可能无法被感动,人的感情、思维就需要那样一个铺垫的过程。就像Alexander说的,建筑中好的空间模式,一定是与人的行为模式相匹配的。
以模式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我们就拥有了一双慧眼。我将尝试用这双慧眼来观察身边的一切,才短短几天,我就仿佛已经看到了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