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宅斗种田文的创作特点——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人物成长为例

翟 晶

“种田”一词出自唐朝独孤及的《癸卯岁赴南丰道中闻京师失守寄权士繇韩幼深》一诗中，现代网络中的“种田”来自策略性（SLG）游戏中，这种游戏的玩家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霸”为策略，逐步扩大并巩固自己的势力，待时机成熟便开始征服其他玩家。种田文的故事脉络与此相似，在最初的种田文中，主角首先占据并稳定自己的势力范围，然后在自己的范围内发展科技、经济等，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韬光养晦之后便开始他们的“开挂”人生。发展到后来，种田文的种类开始变得丰富，有穿越种田文、宅斗种田文、古代种田文、未来种田文等，一般来说，种类会有交叉。不仅种田文的种类发生了变化，内容也有了一些变化，故事更加侧重于家长里短的日常生活。不过未发生改变的是主人公从韬光养晦、默默无闻到开挂逆袭的人生成长道路。

2018年大热IP《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以下简称《知否》）正是网络作家关心则乱写的一部种田文。这部小说架空历史，以明清时代的民情风俗为参照，讲述了现代民事法庭书记员姚依依穿越成为盛府庶女盛明兰，慢慢成为侯府当家主母的故事。《知否》中盛明兰的成长与变化符合大多数宅斗种田文女主的成长模式。

一、女主的性格转变

盛明兰的成长主要表现在她的性格转变上，小说前半部分，盛明兰的个性表现出低调内敛的特点，而后半部分则主要表现了她的聪慧果决、坚强勇敢。

在穿越种田文中，穿越主角的一大特点是，他们不会公开自己的身份，他们对穿越一事更多的是理性接受，尽自己的努力融入新的社会环境，这淡化了穿越的新奇感，使内容整体上更显得和谐，从而营造出种田文那种轻松平淡的风格。《知否》中的盛明兰一出场便是以姚依依的身份出现的——盛明兰幼小的身体中装着现代人姚依依的灵魂，而姚依依对于她这个新的身份似乎十分认同，她尽力配合着盛明兰身体的成长，她装作不识字、不会背文章，将所有文化课从头学起，勤练毛笔字，认真跟着孔嬷嬷学习礼仪，跟着房妈妈学习女红，完全按照古代大家小姐的要求来小心谨慎地规范自己。另外，作者还特意描写了一段盛明兰在佛前祈祷的情形，这段描写直接表现了姚依依对自己命运的接受，她想要在这个时代好好生存下去，平淡地过完一生。

虽然盛明兰前期以低调内敛为自己主要的处事风格，但也有敢于辩驳的精神，比如她与如兰、墨兰的相处，既不抢她们的风头，也不会平白受她们的欺负。这使盛明兰的性格出现了鲜明的层次性，表面层次上，盛明兰平和温顺，深层次上则表现为坚毅果决。随着小说的推进，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冲突逐渐变得激烈，盛明兰的深层性格特征逐渐显现出来。作者先是小试牛刀地在帮余嫣然应对曼娘的事情上表现了盛明兰的见识非凡，后来又通过描写盛明兰和秦太夫人的斗智斗勇来表现盛明兰的聪慧，最后通过审判康姨妈以及身经叛乱而临危不乱等事件表现出了盛明兰的刚毅勇敢。

多层次的性格结构使盛明兰的形象更加立体化，福斯特说，“检验一个人物是否圆形的标准，是看它能否以令人信服的方式让我们感到意外。如果它不让我们感到意外，它就是扁的。假使它让我们感到了意外，它就是扁的想冒充圆的。①”盛明兰的性格转变并非是无根源可寻的，她性格的每一次向前发展都是因为她想要维护自己爱的人，先是为了朋友，后是为了丈夫，然后是为了祖母，最后是为了整个顾家，每一次为了爱，盛明兰都在向前一步走，褪去温顺，表现出大胆。这是她个人的成长，也是她慢慢融入那个异时空的表现。

种田文喜欢描写家长里短的琐事，常常会花很重的笔墨在人物心理以及细节描写上。在《知否》中，盛明兰的成长不仅表现在她的外在行为上，她的心理变化更加深刻地反映出了她作为穿越女的成长。盛明兰一开始，对盛家完全没有感情，整日以旁观者的身份在盛家生活，无论是对盛紘，还是对害死自己亲生母亲的林姨娘，她都淡然处之。后来在机缘巧合下，盛明兰进了寿安堂，归祖母照管，盛明兰才渐渐对祖母生出了感情，将祖母看作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在爱情方面，盛明兰也在成长，一开始，她将顾廷烨当作自己的老板看待，可是，随着顾廷烨对她的照顾和两人的相处，她开始慢慢关心顾廷烨，将他看作是自己的丈夫和依靠。而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盛明兰曾经因为随意决定别人的命运而感到愧疚，因为自己开始耍手段而感到难过，后来，她开始适应这种生活，为了不让下人欺负，只好自己变得强硬。

但是，无论盛明兰的性格如何变得不同，她的内心始终是善良的。作者曾经多次写到盛明兰明亮清澈的双眼，那是她纯洁人格的象征，也代表了她始终光明磊落的性格。作为庶女，明兰没有像墨兰那般变得狭隘偏执，也没有因为成为侯府夫人而变得骄纵跋扈，她在处理事情方面始终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作者借由盛明兰的成长，鲜明地向读者传达了一个信息：真正高贵善良的人格，是不会因为命运的不公而改变的。

二、影响女主个性转变的典型环境

在《知否》中，盛明兰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的官宦人家，家族庞大，作者在书中多次描写家中的规矩，显示了这种封建大家族的一大特点，那便是极为重视等级礼节。以孔嬷嬷教训三个兰的事情为例，在老爷、夫人都在场的情况下，一个姨娘是万万不能插嘴的，否则那便是不懂礼数。再以墨兰私会外男的事情为例，一个闺女的品行不端，很可能会连累一家人被人耻笑，甚至会影响到家中姊妹们的命运，因此，盛紘终于从心底里对他这个从小宠到大的女儿感到厌恶了。

在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礼节烦琐的家庭中，盛明兰只是一个过世姨娘所生的庶女，上有父亲的大夫人管束、下有下人们的捧高踩低，就连和她自己一般大的姐妹也不会与她平等相处，即使是对她最好的华兰姐姐，也会在背后说一句“没错，我们是太太生的，可也得拿出嫡女的气派来，不要临了反不如庶出的出挑！”姚依依一穿越，便落到了她的身上。“典型环境赋予典型人物以艺术的生命和鲜明生动的性格，是他们性格形成和发展的物质动因”②，姚依依作为一个现代人，又是学法律出身的，有着现代民主思想和自由观念，凡事追求公平公正，她与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这使她不得不暂时选择“沉默是金”，默默观察着周围的动向，从而判断自己落入的新环境并寻找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这就是盛明兰前期看起来木讷蠢笨的原因。姚依依误打误撞地成为一个在别人眼中蠢笨的盛府六小姐，因此，所有人对她不设防。在这段不用参与钩心斗角的日子里，盛明兰观看了盛府这座古代深宅大院里的宅斗戏码，可以说，林姨娘与王大夫人的争斗是全新的“盛明兰”成长的活教材，在她们身上，盛明兰看到了装柔软、扮可怜，也看到了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为了得到依靠而进行的尔虞我诈。

在盛家长大的盛明兰已不似刚刚穿越而来的姚依依，她虽然依旧内敛，却借着姚依依前世的智慧看透了许多事情，对那个时代的生存法则已经了如指掌。女人在那个时代是没有自己独立地位的，只能依附男人才能获得社会的认可和尊重——盛华兰身为嫡女，家世清白，然而嫁进了伯爵府以后却不能像在盛家那样舒心过日子；林姨娘比之王大夫人，地位低，但却能在盛家颐指气使，挺直了腰杆过日子，就是因为盛紘的宠爱。在那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年代里，有着现代思想的盛明兰，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不付出感情。盛明兰想要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她能选择的最好途径就是嫁一个爱自己的平凡男人，即使两人没有感情，相安无事也是不错的一生。因此，她拒绝了身世显赫、容貌出众的齐衡，选择了平凡的贺弘文。

盛明兰在经历了层层波折后，最终没能如愿嫁给贺弘文，反而是嫁给了高门大户家的顾廷烨。盛明兰嫁给顾廷烨是她性格发生转变的一个节点，因为她的身份和她所处的环境发生了改变。她不再是宅斗的配角，摇身一变成为主角。而她的舞台是一个虎狼窝一样的侯府，稍有不慎，面临的可能不单是失宠，还有可能连累自己的丈夫，盛明兰不得不学着独当一面。在盛府的她以装傻充愣求得一时安稳，在侯府的她只有明察秋毫才能识别秦太夫人为自己和顾廷烨设下的重重陷阱。

“环境促成了人物性格的形成和发展，后者又对环境产生影响和反作用。③”侯府在明兰的整治下渐渐变好，但秦太夫人却见不得明兰过得开心，于是，宅斗种田文的一大要素出场了——奇葩亲戚。在《知否》中，搅得明兰的生活天翻地覆的奇葩亲戚是康姨妈，康姨妈作为盛明兰嫡母的姐姐，经常对盛明兰颐指气使，在盛明兰嫁入侯府以后，她便受秦太夫人的唆使，给明兰使各种绊子，除了给顾廷烨塞小妾，还撺掇王大夫人给盛家祖母下毒。康姨妈作为种田文中的必备反派并不能阻挡后期盛明兰的“征战四方”，康姨妈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更好地塑造明兰的性格——盛明兰在盛家的成长表现了她的隐忍，在侯府的作为表现了她的智慧，而在康姨妈的事情上，则表现出了她的果决，当她兵临盛府、为祖母讨公道之时，她身上的光芒便在所有人面前得到了展现。

《知否》中盛明兰的生活环境正是明清时期典型的封建士大夫家族，礼数众多，等级分明，有着现代思想的盛明兰想要在这种环境下出人头地，必得经历重重思想斗争，这是她个人成长的重要外在因素，也是作者表现盛明兰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

三、视角的流动与女主性格的塑造

视角，即看的角度。读者观察到的书中人物，往往是通过其他人的眼睛看到的。热奈特将视角分为以下三类：

1.“叙述者>人物”，即当叙述者无所不知时，称为“零聚焦”或“无聚焦”；

2.“叙述者=人物”，即当叙述者仅知道书中某一人物的情况时，称为“内聚焦”；

3.“叙述者<人物”，即当叙述者知道的比人物少，不叙述书中人物心理活动时，称为“外聚焦”。

特奈特划分的第一种视角，一般被看作全知视角，第二种和第三种则被称为限知视角。《知否》的视角多集中于零聚焦视角和内聚焦视角。通过零聚焦视角的叙述，读者能够看到《知否》中所有人的行为及内心活动，对故事的发展走向了然于胸。但是，一般来说，小说往往“以局部的限知，合成全局的全知”④，零聚焦视角的无所不知其实是借助于内聚焦视角实现的。比如小说中对秦太夫人的这段描写：

室内一阵窒息般的寂静，向妈妈抬头看着她一手奶大的姑娘，衰老的眼眶也红了。太夫人凝视着那尊不过半尺高的弥勒佛，淡淡道，“其实侯爷心里清楚的很，姐姐绝非佳配，不好生育，不擅持家，还不长命。可他就是喜欢，旁的人，再好，再贤惠，也无用。”说到这里，她忽的一笑，眼中闪出异样的光彩：“这一年来，瞧着那边的热乎劲，我才知道，跟他老子一个样，老二也是这天生的犟种，谁也没法子。”……忽然，她的眼中一阵悚人的神采，“你知道这些日子来，为何咱们处处碰壁，屡屡受挫么？哼，不是因为那两人都聪明绝顶，而是因为他们夫妻同心，彼此信赖，无论外头人如何整治，都坏不了根子。这才是关口！”

这段描写中，秦太夫人与向妈妈独处一室，两人的对话应该是不为外人所知的，但这里偏偏就描写得如此详细，这是全知；但分析一下，对秦太夫人的描写，实际上是向妈妈眼中看到的。

作者正是借由这种视角的流动来多方面表现明兰性格的。当明兰还在盛府的时候，经常以蠢笨的形象示人，但实际上，她的内心十分清明，这让读者看到了明兰身上的小心谨慎以及她为平稳低调地度过自己一生所做的努力，进一步感受到明兰身上的大智慧。比如下面这段情境：

明兰被当众揪耳朵，白胖的一张小脸窘的涨红，用力扯开齐衡的手，拼命争辩道：“你字里面的元，元宝的元，不都是一个字嘛！金元宝那么大那么胖，可费了我不少金线！你不喜欢金元宝，那我下回绣元宵好了！”

众人几乎笑倒，那边的齐大人和盛紘也听见了，盛紘指着明兰笑道：“你个小丫头，都快胖得跟元宵一个样儿了！”

明兰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卖傻装乖，偷眼去看王氏，发现她似乎并未不高兴，有些放心，再去看如兰和墨兰，却见她们脸色略有僵硬；明兰心里一沉，她很清楚，她扮演无知孩童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通过在场齐衡、盛紘以及郡主等人的视角，读者可以看到盛明兰在被人逗弄时的天真无邪，但回到盛明兰的视角，读者则可以看到盛明兰假扮天真的深层原因——掩人耳目，防止遭人嫉妒。前后两种视角的流动，使盛明兰谨慎小心、目光长远的形象跃然纸上，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个姑娘的智慧。

运用视角流动，以限知视角的拼接来构成读者的全知视角，使读者对盛明兰的形象和性格有了更全面的认知。但仅仅如此还不够，盛明兰作为典型人物，她多彩的性格在流动视角中得到了展现，想要更加突出她性格的特征，则要借用盛明兰自己的视角。通过盛明兰自己的视角，读者能够与她一起身临其境地站在当时的环境中，更加深刻地体验到盛明兰的情感波动。

明兰曾想过，倘若之前邵氏就畏惧自己如同畏惧太夫人，哪怕任姨娘再起劲撺掇，大约邵氏也不敢冲去团哥儿的藏身之处的罢——秋娘就是极好的例子。

小人畏威不畏德，春风化雨不是对所有人都管用的。

对这无奈的现实，明兰唏嘘不已。

当邵氏差一点害了自己的儿子时，明兰不得不狠下心来整治自己身边的人，她明知有的人离开侯府后就是万丈深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将他们赶走，只因这是现实所迫。通过盛明兰的内聚焦视角，作者将盛明兰的所感所想呈现给读者，读者便能够更顺利地理解明兰性格的转变。

视角的流动使既增添了小说叙述的流畅感，又将明兰身上的性格特征全面而又有层次地表现了出来。

四、《知否》所带来的文化思考

《知否》是一部比较成功的穿越类宅斗种田文。这部小说中综合了宅斗种田文女主一路打怪升级的必备要素：女主出身于封建大家族中，却身世可怜，爹不疼娘不爱；聪明机智，为人低调；拥有现代人的优良思想或习惯，并利用这些优点成功避开各种雷区；总有几个爱女主的男子，帮助女主的成长；总有几个爱给女主使绊子的亲戚，却总也不能成功；随着故事的推进，矛盾升级，女主技能全开，最后迎来大团圆结局。这样的文章，容易给读者这样一种感觉：爽。

读者的爽感首先来自对角色的代入感。《知否》的作者运用了两种方式来为读者营造这种代入感。首先在视角方面，作者虽然穿插运用了多种视角，但仍然以盛明兰的第一人称视角为主，这使读者容易进入文本情境当中，产生身临其境的阅读效果。其次，在语言方面，作者将现代流行白话与古代官话进行了拼贴，当使用第一人称进行叙述时，使用的是现代流行白话，而转到了第三人称视角时，读者读到的语言又变成了古代白话。两种语言的拼贴使用，一则产生了陌生化的效果，给读者带来了新奇感和趣味，吸引读者往下阅读；二则拉近了读者与人物之间的距离，使读者与人物产生情感上的共鸣。

穿越类种田宅斗文很容易使读者产生代入感。首先，穿越者与读者有着共同之处。穿越者通常是现代社会中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就像是《知否》中的姚依依，她每天从事着抄抄写写的工作，听着人与人之间的是是非非，生活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然后，一场泥石流让她穿越了。其次，宅斗种田文的社会环境与现实生活环境有诸多相似之处。一方面，种田文偏重于家长里短，与读者的现实生活相似。另一方面，宅斗的戏码非常像职场中的是是非非，现代读者在职场中就像是在孤岛中，每天顶着莫名的压力，看小说中的宅斗就像看自己生活的另一面。既然如此，读者为什么在好不容易下了班后，还要去看这些在现实生活中让自己厌烦的东西呢？

代入感是爽文的必要不充分条件，想要一篇有代入感的网文成为一篇爽文，还得有一个必要且充分条件，那就是必须满足读者的各种幻想，主角可以经历风风雨雨，但结果必须是好的；主角身边可以有坏人，但坏人的计谋一定要被主角识破；主角一定得是同性群体中最出彩的那一个，同时还得是异性群体中最受欢迎的那一个。总而言之一句话，主角在各方面，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想要主角成功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最为人所熟知的就是“金手指”——金手一指，所有人都要为主角退避三舍。盛明兰显然也是被作者的“金手指”照顾的人，具体到小说文本中，盛明兰所仰仗的“金手指”便是她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回古代后，与生俱来的豁达与大气。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对那个社会里的一切均没有感情，人人看重的地位，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古代人的闹剧；而爱情，姚依依自穿越而来，看到的都是包办婚姻，从来没想过要在封建社会中得到爱情。因为这种豁达，所有人都对明兰另眼相看，明兰自己也因为有这种豁达的人生态度而比一般人看事情清楚，因此才能度过重重难关。读者带着代入感，与姚依依一起穿越回那个时代，与姚依依一般孤立无助，和姚依依一起变成盛明兰。通过盛明兰，现代读者收获了真挚的爱情，满足了自己从弱势群体一步步变成社会显贵的幻想。读者能够很轻易地在书中突破现实中面临的困境，从而使压力得到释放，主体力量得到确认。

“类型小说的最大特点就是有一套约定俗成的套路，所谓‘程式化’就是为了保障其最优化地实现娱乐化功能的快感机制”⑤。为了保障小说文本在网络大众中受欢迎，小说家们渐渐形成了一种快感机制，这种快感机制虽然能给读者带来轻松减压的效果，却也渐渐使各种小说趋向于一种或几种情节模式。这不单是宅斗种田文的现状，更是所有网文所面临的一大问题。但好在有很多作家意识到了这种问题，就如网文作者愤怒的香蕉所言：他可以满足读者对作者写作的要求，但只要这种满足达到了一定程度——不是作者离不开读者，而是读者离不开小说和作者的时候，他就要开始自己对读者的说教了。网络是一个开放的平台，读者与作者的互动性大大增强，这使作者们有时候不得不考虑读者的感受，但是这并不代表作者要完全依照读者的想法结构文本。《知否》的作者关心则乱在写作过程中，也有人提出意见，认为《知否》中那些家长里短的小人物很多，让人“不爽”，但作者也明确表示，自己很喜欢那些人物。现在看来，正是因为作者的坚持，才让《知否》的内容更加丰富，故事更加吸引人。

宅斗种田文作为一大类型的网络小说，在发展过程中，少不了模式化的倾向，这是新事物发展过程中必然要经过的矛盾斗争过程。问题不在于此，而在于作者将如何克服这种困难，使小说成为既有个性内涵又受人欢迎的小说。《知否》代表了宅斗种田文中的一类，它的成功说明了这类小说确有可取之处，但另一方面，一种文本的成功营销，可能也预示着小说作者必须要开启另外一种文学通道，以避免雷同感，保证文学发展的多样性。

注释：

①[英]E.M.福斯特.小说面面观[M].冯涛，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72.

②③吴功正.小说美学[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85：167，186.

④杨义.中国叙事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221.

⑤邵燕君.网络文学经典解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