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 罪
2019-12-27
1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七监室的门口停下,监室里在押人员们的目光都聚在了门口。
管教民警郝珂打开监室门,背手走了进来。他目光冷漠地扫视了下监室里的在押人员,而后扭头对站在监室门外的人说:“吕瑞洋,进来。”
一个圆脸的胖子,抱着一摞又厚又宽的行李,挤进了监室的小门。胖子的后边跟着劳动监室绰号叫小狗子的在押人员,小狗子帮胖子拿着其他的行李。
郝珂冲着在押人员们说:“他叫吕瑞洋,从今天起,他在这房里挑头(管事)。你们都配合着点。”说完,他领着小狗子走出了监室。
坐在因抢劫而判死刑的毕大力旁边的何青岩,低头小声对毕大力说:“毕哥,你不知道吕哥吧?他家买卖大,有山庄,还有宾馆。”
毕大力说:“你怎么了解他?”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小姨子就在他家开的明珠酒店当会计,我去过明珠酒店找过我小姨子,那次我见他和他哥正陪市领导喝酒呢。”
“看样子你对你小姨子还没忘啊。”毕大力揶揄着说。
“哪哟,这不是话赶话说吕瑞洋吗。”毕大力的话说在了何青岩的痛处,何青岩说完这句话,低下了头。
何青岩是强奸犯罪的在押人员,他与妻子和岳母、小姨子一同生活。不知怎的,结婚两年后,他跟小姨子扯上了。他在钱上没有满足小姨子,让小姨子给告了。他这个龌龊的男人,遇上了个不正经的人家,就闹出了这幕丑剧。
“这铺头上是谁的行李?挪了。”吕瑞洋指着铺头上的行李,对着码铺(整齐地坐着)的在押人员喊。
毕大力起身说:“那行李是我的,你不会把你的行李放旁边,为什么让我挪?”
吕瑞洋对毕大力的拒绝有些意外:“哟,你敢不听挑头的话?”
毕大力没作声,缓慢地哈腰去抱自己的行李。
“你他妈的快点。”吕瑞洋对毕大力的慢劲不耐烦了,他抬脚将毕大力踹倒在铺板上。
毕大力忽地站起,挥拳猛击吕瑞洋的脸,吕瑞洋的鼻血流了出来。两人厮打了起来。
两人相互虽没打几下,但毕大力戴的脚镣接触铺板时发出的“扑通”声,很快引来了坐在隔壁办公室里的郝珂。他看到吕瑞洋脸上的血,便不问青红皂白地进了监室,给了毕大力两嘴巴,打开板铺铁环上的定位锁头,把毕大力的脚镣锁在板铺上,又骂骂咧咧地照他的身上踢了几脚。走廊里传来了开饭的饭车隆隆的响声,他才住了手,离开了监室。
吕瑞洋用盒饭票买了几个菜,又从旅行包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他把矿泉水倒入碗里时,却有一股酒味弥散开来。
毕大力的碗里被倒进了没有菜叶的半碗清汤,一块被屉布沾下去半块的发糕也落在了他的手里。
2
清晨,一辆本田轿车行驶在城郊公路上,第一看守所教导员丁家梁娴熟地开着车,副驾驶位置坐着监管支队长郭宝军,后座位坐着郝珂。
丁家梁和吕瑞洋的哥哥吕瑞海是朋友,他们去吕瑞海开的桃园山庄钓鱼。
郭宝军掏出一支烟,郝珂掏出了打火机打着了火,对着郭宝军嘴上的烟点去。郭宝军侧了下身,烟被点燃后,他吸了一口说:“郝珂,在一所当管教感觉怎么样?”
“多谢郭支队的关照,我在一所当管教挺好。”郝珂回答着。
因丁家梁和郝珂是姨舅间的亲戚,郭宝军又对丁家梁说:“你当教导员的要勤告诉你这个表弟该怎么干。”
丁家梁从反光镜里看着郝珂说:“表弟,你要记住,这回郭支队为了你的事费了不少心。咱也不知道食堂管理员这活你是咋干的,账弄得那么乱,不到半年就有两万多对不上。管教你再干不好哇,那就谁也帮不上你了。”
郭宝军接着丁家梁的话说:“食堂管理员整天进货摆弄钱,这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把你从食堂管理员的位置上拿下来,也是不得已啊。”
“郭支队,我很理解您,您放心,管教这活我肯定干好,不再给你添麻烦。”听着郭宝军的话,郝珂心怀感激地说。
丁家梁对郭宝军说:“郭支队,到了,吕瑞海他们几个人在前面迎咱们呢。”
郭宝军注意到,车前方十余米处站着几个人,他们在向本田车招手。
“郭支队,这是大丰实业有限公司的吕瑞海董事长。”下了车,丁家梁手指着一个身材魁梧、梳着背头的40多岁男子向郭宝军介绍说。
“久仰,久仰,郭支队,诚挚地欢迎您。”吕瑞海满脸堆笑,握住郭宝军的手说。
还没等丁家梁把郝珂介绍给吕瑞海,郝珂就把手伸向了吕瑞海。丁家梁忙说:“这是我们第一看守所的郝管教。”说完这句话,他又把脸凑到吕瑞海的耳边轻声说,“吕瑞洋就在他主管的监室里。”
“哦,郝管教,幸会,往后肯定少不了麻烦你。”吕瑞海握了下郝珂的手说。
“全勇,去把我那几把好渔竿拿来,让郭支队他们好好钓钓。”吕瑞海对旁边一个穿黑西服的服务生说。
波光粼粼的宽阔水面上,十余把钓鱼竿一字排开,在渔竿后,郭宝军三人忙活地搓弄着鱼饵。刚近中午,全勇叫他们去吃饭。
郭宝军三人走进餐厅,吕瑞海给他们倒着茶说:“郭支队,钓得还尽兴吧?”
郭宝军说:“钓得尽兴,一上午还钓了不少呢。对了,给厨师送几条,好炖着吃。”
吕瑞海笑着说:“郭支队,别逗了,你们钓的都是真鱼,应拿回家去吃,在我这,咱今天吃假(甲)鱼。”
不一会儿的工夫,餐厅中央的餐桌上,摆上了炖着甲鱼和眼镜蛇的石锅。
郭宝军等人被让到桌中间,吕瑞海与另外几人也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吕瑞海很有些酒量,他打样,连续跟郭宝军三人每人干了一杯白酒。一杯白酒下肚,郝珂脸通红,他感觉到自己有些多了。
谈话间,吕瑞海问了句:“郝管教,我弟弟在你那儿怎么样?”
“那,那没的说,有你吕总经理在,我能关照不好吗?你弟弟刚来那天,有个姓毕的小子起刺,让我给定位管理了起来……”
3
傍晚,七监室进来一名在押人员。
“是哪个狗屎进来了?抬起头,让大爷看看。”吕瑞洋盘腿坐在板铺上,对新进来的在押人员傲慢地说。
新进来的在押人员抬起了头,一张尖嘴猴腮的脸展现在其他在押人员们的面前。
“马伟,你这个鬼子六怎么进来的?”吕瑞洋认识新进来的在押人员,叫出了他的名字。
“吕哥,原来你在这号啊,我心里托底了。”马伟看着吕瑞洋,不觉有些惊喜地说。
“来,上铺上来。”吕瑞洋向马伟招着手说。
旁边的在押人员见吕瑞洋对马伟很热情,有些不解地呆望着。
吕瑞洋说:“你们不知道吧,这是我家的老邻居。”
马伟麻利地上了板铺。
吕瑞洋问:“怎么进来的?”
“我和艳合伙放鹰,艳联系个做买卖的老头,当艳刚引诱老头上床时,我闯进屋内,说自己是艳的老公,当场下了那老头皮包里的4万元钱。那老头穿裤子时说认栽了,谁知过后报案了……”
马伟说完自己的事,问吕瑞洋:“吕哥,你怎么进来的?”
“最近不是扫黄吗,市局治安支队的人到我家开的洗浴中心查卖淫嫖娼,我领几个看场子的不让查,跟他们撕巴了起来。警察就给我定个妨害公务的罪名,把我押了进来。我这没多大事,过几天就放。”吕瑞洋问,“你说的艳,是庞艳吧?”
“是庞艳,吕哥,你认识她?”
“她呀,两年前我就认识她。那会儿,她跟社会人席阳在一块过呢,她长得挺正点,前胸大,外号叫大奶妈。你怎么跟她扯上了?席阳不跟她过了?”
“席阳上珠海了,跟别人开公司去了。艳和我原先就认识,席阳走后,我俩就扯上了;我俩就是相互利用,弄点钱花呗。”
马伟的话一落,吕瑞洋凑到马伟的耳边悄声说:“你把庞艳让给我吧,我过几天出去,把你俩给往外办办。”
马伟听了吕瑞洋的话有些意外,但他马上应承了下来:“女人么,就像衣服,咱哥们谁穿不是穿。吕哥你放心,这事就这么定了,艳出去就随你了。”
吕瑞洋转身拿了几张稿纸和一支碳素笔说:“你先给艳写封信,让小狗子转到女房。”
马伟铺开稿纸,写了起来。“艳,今天刚进来,我就遇到了贵人,你猜是谁?是吕瑞洋大哥,吕大哥听到你也进来了,很关心你。我希望你从现在起,跟吕大哥好好处处,这封信是我给吕大哥代笔与你沟通……”
马伟叠信时,吕瑞洋递过来一沓盒饭票说:“你把这1000块钱的盒饭票放里边,算是我的一点意思。”
庞艳是个风骚的女人,她以自己俊俏的模样,傍有钱人生活。吕瑞洋在一个朋友的生日宴会上与席阳相识,席阳身边的庞艳那煽情的眼神和丰润的身材,倾刻间迷住了吕瑞洋。吕瑞洋想把庞艳搞到手,可席阳是走黑道的,他心存顾忌,没有下手,只有垂涎的份。而现在,虽在看守所内,可他贪色的个性和他对自己的案件能够早日了结的自信,面对能接触庞艳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
4
半夜,睡在第一看守所值班室里的霍刚,被闹钟的铃声吵醒。他看了下闹钟,见到了自己下半夜值班的时间,他拿了件警服穿上,走出了办公室。
7监室里的毕大力此时正瞪着无神的双眼,痴呆地望着漆黑的窗外。自他与吕瑞洋动了手,被郝珂定了位后,他每顿只能吃到别人挑剩下来的小块发糕和半碗清汤。他深知,若这样长久下去,他会因营养不良而引发其他疾病。
想到了死,毕大力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意识到死对自己来讲是个很恐惧的事情。不,我不能这样地死;我虽判了死刑,但我检举了一起杀人案,办案单位正在侦破,我还有活的希望。
饥饿迫使毕大力做出了自己从未想过或不屑去想的念头:每天晚上趁人不备偷点别人的盒饭吃,岂不就能捱过饥饿的折磨?他疏忽了因自己是个重刑犯,加之吕瑞洋对他的施虐,轮流坐班相互监视的在押人员对他的特别监视。
毕大力看了眼坐班的两个在押人员,见秦佳才正低头打盹儿,马伟似乎无意间瞟了自己一眼,又低头接着看一本杂志。
吕瑞洋也睡着了。
“轰隆”一声炸雷响起,走廊里的日光灯闪了两下,灭了,四周顿时一片漆黑。突然的停电让霍刚始料不及,他怔在了走廊里。他听到左侧的一个监室门在“吱嘎”地响,“难道有人想趁机越狱?”这个念头一冒出,他便把右手伸向了腰际,打开了手枪套,握紧了“六四”式手枪的枪柄。
这当口,毕大力的胳膊伸向放食品的碗柜。他拿到两袋方便面,把被蒙在头上,在被窝里撕开一袋方便面,狼吞虎咽地啃着。
毕大力虽在被窝里吃东西,可他吃东西的声响还是传了出来,本在注意着毕大力的马伟,把吕瑞洋轻轻地唤醒,俯在他耳边告诉:“毕大力在偷吃东西。”
马伟在前,吕瑞洋在后,向毕大力奔去。路过秦佳才跟前时,吕瑞洋扒拉他一下,骂道:“你他妈的还睡呢,过来。”
马伟走到了毕大力的跟前,用脚把蒙在毕大力头上的被子挑开,接着朝毕大力的头上踹去。
毕大力投入地啃着方便面,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双眼便被踹得直冒金星。他本能地直立而起,挥拳向对方打去,毕大力的一拳没有打着对方,却紧接着被秦佳才扑倒。吕瑞洋扯过被,捂在了毕大力的头上骂道:“你他妈的,偷吃东西还敢还手打人?”
毕大力被捂得喘不过来气,他奋力挣扎着,马伟和秦佳才也伸过手来,死死地按着捂着毕大力的被。
在走廊里巡视的霍刚,听到7监室的方向有响动,便向七监室走去,当他快走到7监室时,吕瑞洋已听到了霍刚在走廊里的脚步声,三人住了手。
霍刚站在七监室的小窗口往里望,见里边人影绰绰,他没发现异常,就问:“刚才是哪个监室弄出的响声?”
马伟在厕所处假装小便的样子说:“霍管教,没听见哪有响声,是不是你听错了?”
霍刚离开七监室的小窗口,又向别的监室走去。
马伟望了眼头上还捂着被的毕大力,对吕瑞洋说:“唉,吕哥,这小子怎么没动静了?”
吕瑞洋过去把毕大力头上的被掀开,扒拉下毕大力,毕大力没有反应。
天空亮起一道闪电,三人借闪电的光亮见毕大力脸色煞白,双眼睁着,嘴微张,嘴角边上粘着方便面的渣子。
马伟看着毕大力的样子说:“吕哥,他是不是死了?”
电来了,监室里的灯亮了起来,吕瑞洋把右手两手指放在了嘴边,示意马伟不要说话,他又扫视了一遍监室,见除了他们三人,别人都酣睡着。他凑到毕大力的跟前,用手指在鼻前试了试,见毕大力真的没了呼吸,他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
秦佳才把声音压得很低,结结巴巴地说:“吕、吕哥,怎么、怎么办哪……”
吕瑞洋缓过神来,对马伟和秦佳才说:“记住,咱们没有跟毕大力动过手,待明早再说。”
早6点起铺铃响起,七监室传来惊恐的喊声:“报告管教,报告管教……”
5
在悦来茶艺室的一雅间内,吕瑞海焦虑地一支接一支抽着烟。自吕瑞洋进了看守所后,他始终在外面活动想把吕瑞洋弄出来,刚活动出了些眉目,检察院答应可以先给吕瑞洋取保候审,可就在这当口,吕瑞洋却在监室内打死了人。他心中明白,自己无论在社会上影响多大,花多少钱,如果打死人的事就是吕瑞洋直接参与的,那么就很难保住他。
因吕瑞洋的事,吕瑞海打电话约了丁家梁10点见面。他看了下表,见已是中午11点,自语说:“怎么还没来?”
吕瑞海的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拉门被拉开,丁家梁闪了进来。吕瑞海把手伸进了内衣兜里,按动了兜里的微型录音笔。丁家梁说不好意思吕哥,让你久等了。
吕瑞海开门见山地问:“我听说我弟弟的监室里打死个在押人员?”
丁家梁说:“你弟弟的监室里是有个在押人员被打死了,而且这个在押人员是在你弟弟指使和参与下被打死的,你弟弟是主犯。”
吕瑞海有些不相信地说:“真的是这样吗?”
“这还能有假吗?”丁家梁有些冷淡地说,“被打死的在押人员偷吃方便面,被你弟弟等三人连打带用被子捂死。法医解剖定下来的结论是,有大量的食物残渣堵塞气管,肺组织充血水肿,造成窒息死亡。”
“家梁,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吕瑞海惊慌地问。
丁家梁摊了下手说:“这事不太好办,如果就按着我说的这种情况,把材料报到市检察院,你弟弟是会判死刑的。”
“那你说……”吕瑞海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能不能把材料重新做做,把我弟弟给摘出来?”
从丁家梁的角度而言,他也想把吕瑞洋从监室致死人命案中摘出来,这里固然有吕瑞海的金钱诱惑,同时还可以推掉自己的表弟郝珂所承担的一部分责任。因郝珂是监室主管民警,吕瑞洋是监室挑头的,毕大力在监室里被虐待、殴打致死,说明监室里存在的问题是长期的,这与郝珂平时疏于对在押人员的管理和教育有直接的关系。如把吕瑞洋从中摘出,那么毕大力之死就是因为偷东西吃,被监室里坐班的马伟和秦佳才发现。马伟和秦佳才教训毕大力时,怕毕大力叫喊,意外地把毕大力用被子捂死,这纯属难以预见的突发性事故。酿成事故的原因,是值班民警巡视不到位,发现不及时所致。这样的话,不但把吕瑞洋从中摘了出来,也把郝珂摘了出来。
丁家梁瞟了眼吕瑞海说:“你刚才出的主意,依我看不是不能办,但这毕竟是件大事,有些条件咱俩得事先谈清楚……”
丁家梁与吕瑞海商量的结果是,吕瑞海先拿出100万给丁家梁。
6
霍刚被停职半个月后,被第一看守所所长冯双春的电话叫到单位。他跨进监管支队的大门口,见郭宝军和冯双春在院内的花池旁正谈着什么。
郭宝军见到霍刚,把霍刚招呼到跟前。
郭宝军说:“霍刚,今天让你来,就是告诉对你的处理结果。经你们所的教导员丁家梁对你在值班期间监室内在押人员被打死一事的深入调查,现已得出结论。由于你巡视和观察不到位,造成毕大力因偷吃东西,被同监在押人员殴打和用被子捂住头部,使食物阻塞气管致死。对你的处理结果是禁闭15天,行政记大过处分。另外,出事监室的主管民警郝珂,对毕大力的死也负有一定责任,给予他行政警告处分。”
当霍刚听到给自己行政记大过处分时,脑袋“嗡”的一声,一种虽预感到,但不敢去想象的处理结果终于出现了。行政记大过处分意味着什么?根据局规,行政记大过处分的民警,必须限期调离公安机关,这就是说霍刚身上的这身警服或许穿不了几天了。
霍刚说:“郭支队,毕大力死时身体很瘦,他身上还有陈旧性的伤痕,这说明他在监室里受折磨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的死,是监室平时疏于管理的结果,我怎么会负主要责任呢?”
虽然霍刚不知道自己所受到的过于严重的处分,是丁家梁为把吕瑞洋和郝珂从毕大力之死中摘出,与吕瑞海所做的徇私枉法交易的结果。他只是单纯地希望领导能听取自己的意见,还给自己一个公正的处理。
“霍刚,你也不要推脱责任,有些事情你是推脱不掉的,在这件事情上的调查和处理,我们是认真和慎重的,因为这里边不单是民警承担相关责任的问题,还有是对毕大力动手的两名在押人员刑罚的加重。”郭宝军说完这些,顿了一下,放缓了语气,又劝慰地说,“霍刚,你呀也别觉得太委屈,因为这件事,我还得上分管局长那作检讨呢。还得做检察院的很多工作,若不做检察院的工作,你或许早被检察院传去了,那样的话,结果会更糟。”
冯双春过来拍了拍霍刚的肩膀小声说:“记大过处分的事,是驻局纪检监察组的意见,现在还没上党委会研究。等等我到驻局纪检监察组做做工作,看看能不能对你的处理从轻些,你现在别顶牛,别再把事情弄僵了。”
冯双春的话起了作用。霍刚问:“那么现在我只能听从处理意见了?”
冯双春点下头说:“只能如此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霍刚在禁闭室用碎玻璃割腕自杀。
半月后,吕瑞洋释放。
7
马伟被市检察院的人提到了提审室,讯问马伟的是一男一女两个检察官。男检察官问话,女检察官在旁边做笔录。
“马伟,我们是市检察院起诉科的。今天提你的事,是你和秦佳才在监室内殴打毕大力致死的案件,希望你好好交代。”
马伟害怕办案单位问及毕大力之死一事,而这天终于到了。丁家梁领人重新调查毕大力的死因时,马伟的心里曾慌乱过,可他听别人说,毕大力是个死刑犯,早晚都是死,你们把他打死了,也没有多大的事。这句话使他的心稍安稳些,毕大力已死了两个多月了,没人再提及这事,他虽然明知这事不可能完,但还是自欺欺人地希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以后也不会有人提起。
马伟结结巴巴地说:“毕大力不是死刑犯吗?他的死不是,不是……”
“毕大力的确是已判死刑的在押人员,他该死的时候,司法机关会给他执行死刑,由不得你们在监室里去处置他。在这一点上,你必须要端正态度。”
马伟机械地说:“那是,我说实话。”
“那好,我先问你,你在公安机关交代的你和秦佳才打死毕大力的事,是事实吗?有没有补充?”
“我说的是事实……”
“有没有人指使或其他人参与?”
“没有。”马伟说这话时,眼神中流露着些许飘渺。
女检察官做完笔录后,把材料递给马伟说:“你看看,与你说的是否一致,如没有问题,你在材料上签个字。”
马伟看完材料,问检察官他的事会判多少年。女检察官告诉他像你这事得判三大刑也就是死刑死缓或无期。马伟拿起碳素笔在材料上签字时,手在一个劲地抖。
在提审员申德林押送马伟回监室的路上,丁家梁叫住申德林:“小申,你忙去吧,我问马伟点事,然后我送他回去。”
丁家梁在走廊聊号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抬手示意让马伟蹲在了自己的跟前。
他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放在了聊号桌上,对马伟说了声抽吧。出乎意料的是,马伟没有像以往那样见到烟就挺欢喜,而是摇了下头说不抽。
丁家梁笑了下说:“怎么了?市检察院提审完就没精神了?来,抽一支吧。”说着,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到了马伟的嘴边,马伟只好接下烟,叼在嘴里。
丁家梁又替马伟把烟点燃,他哈下腰,把脸靠近马伟的耳边问:“市检察院的人都问你啥了?”
“问了些案件的细节,还问除了我和秦佳才之外,有没有其他人参与打毕大力,我说就我和秦佳才打的,没别人参与。”
“嗯。”丁家梁神情凝重地点了下头。
“丁教,听市检察院的人说,我得判死刑,死缓,或无期。”马伟像受了委屈似的苦着脸说。
丁家梁生挤了些笑容说:“没事,别信他们的……”
丁家梁回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发呆,他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处境。他当时收了吕瑞海的100万元钱,后来吕瑞海又陆续给了他40万元钱,吕瑞海给他的钱前后加起来共140万元。这些钱丁家梁拿出一部分用于疏通关系了。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吕瑞洋从打死毕大力的事中摘出来,也为了表弟郝珂少承担些责任。经郭宝军应允后,他又重新开始了毕大力死因的调查,他推翻了原来正确的调查结果,最终把吕瑞洋从中摘了出来,又把霍刚弄成了第一责任人。而现在毕大力被殴打致死的案件到了起诉环节,如马伟和秦佳才喊冤叫屈地讲出实情,再把吕瑞洋扯进来,那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丁家梁的额头冒了层虚汗。
8
一个年轻法官走到11监室的小窗口处,他从手中的夹子里拿出份起诉书,从洞开的小窗口对监室的在押人员们叫了声“秦佳才”。秦佳才走到了小窗口处。法官把起诉书和一张告知通知书递到了秦佳才的手里说,这是你的起诉书,你看完后,在这张纸上签名,写明你请不请律师,如不请,就给你指派个律师。
当秦佳才听法官说要给他指派律师时,他的心“咯噔”了一下。他认为,法院要给哪个犯人指派律师,这个在押人员十有八九是判死刑的。他仔细地看起了起诉书,在看起诉书的过程中,他的脸逐渐涨红了起来,五官也变得有些扭曲。他看完起诉书,一语不发地把起诉书给撕了。
法官不解地质问:“唉,你怎么把起诉书撕了?”
“你他妈的管我撕不撕,这起诉书全是谎话。”秦佳才隔着小窗口,把撕碎的起诉书向法官扔去。
法官没去跟秦佳才较真,转身找值班民警去了。
秦佳才见法官走了,气呼呼地转过身来,他见身后有一在押人员正看自己,抬手照那在押人员的脸就是一嘴巴……挨打的在押人员不甘示弱,抬起胳膊还了手,两人厮打了起来。
主管民警程晓鹏打开监室门,走进监室费力地把两人拉开。
程晓鹏问秦佳才为何撕起诉书,秦佳才没有回答。不过秦佳才不尊重法官和殴打他人的事是存在的,程晓鹏找到戒具使用审批表,写上了秦佳才所犯的监规,在械具使用一栏里填上了:加戴脚镣,定位管理。
处理完秦佳才锁上监室门,程晓鹏捡起了被秦佳才撕碎扔在地上的起诉书,可他拼凑了会儿,没有拼凑完整,就到七监室找马伟把起诉书要了来。
程晓鹏看起了起诉书:
东河刑诉(××××)58号清江省东河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
被告人秦佳才,男,××××年10月20日出生于清江省东河市,身份证号码为871……汉族,初中文化,无职业,住清江省东河市城西区。
被告人马伟,男,××××年9月16日出生于清江省东河市,身份证号码为871……汉族,高中文化,无职业,住清江省东河市景福区。
被告人庞艳,女,××××年8月27日出生于清江省东河市,身份证号码为871……汉族,高中文化,东河市纺织厂工人,住清江省东河市景福区。
秦佳才因盗窃于××××年9月2日被东河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10月8日经东河市城西区检察院以盗窃罪批准逮捕,次日由东河市公安局执行。马伟、庞艳因敲诈勒索于××××年10月9日被东河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月20日经东河市景福区检察院以敲诈勒索罪批准逮捕,次日由东河市公安局执行。羁押期间,秦佳才与马伟除犯有前款罪行外,并犯有故意伤害罪;以上三被告现羁押于东河市第一看守所。
经依法审查表明:
××××年8月27日10时许,被告人秦佳才窜至曼哈顿商城12号柜台前,趁人不备,盗窃裘皮大衣一件,价值人民币13000元,案发后,裘皮大衣被缴回返给失主。
××××年9月初,被告人马伟、庞艳预谋用色相敲诈勒索他人,同月8日7时许,庞艳在清福宾馆将被害人刘军勾引至客房内,马伟随即出现,称庞艳是其妻子,用胁迫手段,敲诈勒索刘军人民币40000元,赃款被其二人挥霍。
××××年12月22日晚0时许,秦佳才、马伟因同监在押人员毕大力偷吃方便面,二人便对毕大力大打出手,又用被子将其头部捂住,毕大力因大量食物残渣堵塞气管,肺组织充血水肿,造成窒息死亡。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足以认定。
本院认为被告人秦佳才以秘密手段窃取他人财物,数额较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之规定,构成盗窃罪;被告人马伟、庞艳敲诈勒索他人财物,数额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条之规定,构成敲诈勒索罪;因庞艳具有重大立功表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六十八条之规定,可以减轻或者免除处罚;被告人秦佳才、马伟用残忍手段致同监在押人员毕大力死亡,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之规定,构成故意伤害罪;二人在犯罪中起同等作用,系共同主犯;被告人秦佳才、马伟犯数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六十九条之规定,应数罪并罚。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四十一条之规定,对被告人秦佳才、马伟、庞艳提起公诉,请依法惩处。
此致
清江省东河市中级人民法院检察员:张国盛
××××年5月20日
附:1.证据目录一页;
2.证人名单一页;
3.本案诉讼卷宗二册。
程晓鹏看完起诉书,陷入了沉思。
给秦佳才定位没两小时,丁家梁让程晓鹏把秦佳才的定位锁打开,他说秦佳才的亲属找过他,让他照顾秦佳才。
9
这天上午,程晓鹏见吕瑞洋开着红色宝马车驶出了看守所的大门,旁边坐着庞艳。
进了监区,程晓鹏从提审员申德林嘴里得知,中级法院来人给秦佳才他们下了判决,秦佳才和马伟判死刑,庞艳有重大立功表现,免予刑事处罚放了。程晓鹏问庞艳有什么重大立功表现?申德林说庞艳原先的相好席阳,因诈骗被公安机关通缉,据说是庞艳提供的线索把席阳抓住了。一个刚调转来不久的民警说,毕大力被打死,吕瑞洋不也参与了吗?他没事了?申德林嘲笑着对方说,你说这话纯扯,人家吕瑞洋早放了,他若参与了,能放吗?
下班的路上,丁家梁开车拉着郝珂。郝珂说:“姐夫,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那就是吕瑞洋在咱们重新调查毕大力的死因时,他让马伟和秦佳才把事揽了,并对两人说,等他出了看守所先去两人的家里,给两人的家里每家拿二十万;他还说要给这两人往外办。现在可好,吕瑞洋出去后只给他俩每人存了2000元钱的盒饭票,就再也没了动静。马伟让外出开庭的同监室在押人员捎个信,问家里收没收到吕瑞洋给送的钱。开庭的在押人员休庭的时候让家属给马伟的家里打电话问这事,马伟的父亲在电话里说,压根就没人给他家送什么钱。”
郝珂的话,是丁家梁始料不及的。他没想到吕瑞洋在监室里给马伟和秦佳才许了这么大的愿,这个愿兑现不了,无疑就是个隐患。他骂道:“吕瑞洋真他妈缺心眼,他能许愿办到的事,那还用咱们帮什么忙,这不是纯给咱们添乱吗……”
丁家梁的担忧不无道理。就在第二天,正在码铺的马伟,见窗外走过市检察院驻第一看守所检察室的刘检察官,他起身走到了窗前喊报告:“报告刘检察官。”
因马伟是已判死刑的重点在押人员,刘检察官认识马伟,他停下脚步问:“你叫我什么事?”
“你能不能把我提出去?我有事想跟你单独唠唠。”
“我没有监室的钥匙,你有什么事先在这说给我听听。”
马伟往小窗口贴了贴,压低了声音说:“毕大力在这个号里被打死的事,我有些话还没说,我没说的话很重要,我想现在说。”
“难道你没打毕大力?你是冤枉的?”刘检察官抬高声调问。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说……”
“你既然打了毕大力,又不是冤枉的,那你还跟我说什么?你不就叫马伟吗?你别跟我说这个说那个的,只要你不是冤的,别的什么话你跟你的管教说去。”刘检察官不愿细听马伟的话,不耐烦地训斥道。
不一会儿的工夫,郝珂就得知了马伟找刘检察官的事,他给马伟戴上了脚镣定了位。
与此同时,程晓鹏接到了丁家梁的电话,丁家梁让他给秦佳才定上位。
程晓鹏心里纳闷,丁家梁几日前还关照着秦佳才,今天怎么又突然让我给秦佳才定位了?
当程晓鹏跟秦佳才说要给他定位时,秦佳才说今天你给我定位,无非是让我不便于找检察院的人,会让一些人稍安稳些。
程晓鹏听了出来,秦佳才说的“一些人”,指的就是丁家梁和郝珂,他问:“我问你,你找检察院的人想干什么?”
“是想说毕大力被打死的事。”
“毕大力被打死的事不已经了结了吗?你和马伟也因此判了死刑,要是你觉得判重了,你可以向省高院上诉,你找检察院的人提这事有什么意义?”
秦佳才想提到霍刚,引起程晓鹏的关注。他说:“程管教,你知道霍刚是因为什么死的吗?”
当程晓鹏听了霍刚二字,他把双肘放在了桌上直视着秦佳才说:“难道你知道霍刚是因为什么死的?”
秦佳才眨了下眼睛,左右望了下说:“当时七监室打死毕大力时,是霍刚值班,后来我听说七监室打死人,霍刚负主要责任,因这事要把他开除出公安机关……”
“程晓鹏,你过来一下。”丁家梁站在不远处叫程晓鹏。
程晓鹏把秦佳才送回了监室,给他定了位。
程晓鹏到了丁家梁的跟前,丁家梁把一份病犯通知单递给程晓鹏说:“你把这份病犯通知单送到刑警支队去。”
丁家梁找到郭宝军说:“郭支队,马伟和秦佳才靠不住了。马伟今天找了市检察院驻所的刘检察官,刘检察官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毕大力在监室内被打死的事,他还有些重要的话没讲。刘检察官没理他,刚才我见秦佳才心事重重地正想跟程晓鹏说些什么,让我把程晓鹏支走了。郭支队,我原先寻思对他俩关照些,备不住能稳住他俩,可现在是稳不住了。”
当初若没有郭宝军的同意,丁家梁就不可能对打死毕大力一事做重新调查,把吕瑞洋从打死毕大力的事中摘出,同时也就不会推翻副所长于兴国正确的调查结果。丁家梁的话,使郭宝军的心里也有些恐慌。
郭宝军说:“那你看这事怎么办好?”
“郭支队,能不能把马伟和秦佳才弄外地去?”丁家梁出了个主意。
郭宝军考虑了一会儿说:“好,那就给他俩异地羁押到林海市林业看守所。”
10
程晓鹏去百货大楼买衣服,一只一手拎着撮子、另一只手拿着笤帚的妇女正低着头扫柜台边上的纸屑。程晓鹏看得眼熟,他思忖:怎么像霍刚的母亲?他试探性地问了句:“你是霍婶吧?”
妇女抬起了头,仔细看了眼程晓鹏说:“啊,是小程呀。”
“真的是您霍婶。”程晓鹏朝圆柱旁的圈椅指了指说,“来,霍婶,坐这唠会儿嗑吧。”
两人坐在了椅子上,程晓鹏打量了下霍母,见霍母脸上的皱褶明显地比过去多了,眼神沉郁。
程晓鹏问霍母怎么到商店打扫卫生来了?霍母说原先有霍刚在,自己还有个依靠,这霍刚不清不白地走了,自己不找点活干,难以维持生计。霍母对霍刚的自杀在悲伤之中又存有疑问,她抽泣地说霍刚自杀或许是满肚子冤屈,有话说出来了没人听,他是被人逼到自杀的份上的。
程晓鹏对霍刚的印象很好,不过他对霍刚自杀的内情不甚了解,听了霍母的话,很是难过。他安慰了一番霍母,转身擦拭着眼泪走了。
程晓鹏晚间难以入睡,秦佳才说的话,使程晓鹏的脑海中像演电影似的闪现出一幅幅的画面:身着警装的霍刚那年轻英俊的面容;霍母那盈着泪水充满哀伤的眼睛;毕大力曾绝望过的眼神中那种对生命的渴望……
一种做人的良知和正直的个性,促使程晓鹏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一切搞个水落石出。或许从秦佳才的嘴里能了解到一些事情。
可程晓鹏第二天上班一打开监室门,却没有见到秦佳才。他问监室里的在押人员,得知秦佳才早6点多钟被丁教导员领着几个武警押走了。
一在押人员说有话跟程晓鹏说。程晓鹏把他提出监室。在押人员从号服里掏出一封折叠的信,他说这封信是秦佳才让他转交给程晓鹏的。程晓鹏接过信,把在押人员送回监室。
回到办公室,程晓鹏拆开了秦佳才写给他的信,他见信中写道:
程管教:
最近我老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的举动,你虽是我的主管民警,但我却感到随时会失去与你说话的机会;基于这个想法,我才给你写下这封信,我要把我所知道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你。
去年12月22日,我半夜坐班迷糊着了,这时,毕大力在被窝里偷吃方便面,吕瑞洋和马伟要过去打毕大力,吕瑞洋走过我身边把我扒拉醒;我醒来时,恰巧停电了,监室里一片漆黑。我跟在吕瑞洋和马伟的身后,我们三人到了毕大力的跟前,马伟用脚把毕大力蒙在头上的被子挑开,而后踹毕大力的脸一下……
第二天上午,于兴国副所长带领几个武警把毕大力的尸体搬走后,就开始清查监室和调查毕大力的死因,于兴国把我们几个重点在押人员分监室羁押,很快就查清了情况。不承想到的是,没过几天,丁家梁教导员又重新调查毕大力的死因,当丁家梁在管教办公室问我都谁参与打毕大力时,我如实把事情说了,可丁家梁没有把我说的往笔录上记,却走过来,把蹲在地上的我好顿踹,他踹完我,又从档案袋里抽出于兴国给我做的笔录,他把笔录让我看了眼,而后撕碎扔在我脸上说:“你他妈的糊弄于所长行,你在我面前能骗过去吗?我了解的情况是你和马伟打的毕大力,你却非得把吕瑞洋扯进来干什么……”我没办法,就只好说是我和马伟打的毕大力,没有吕瑞洋的事。这之后,吕瑞洋借打扫走廊卫生的机会,到监室的窗口叫我,他对我许诺说他放了出去,会去我和马伟家,给每家拿笔钱……下起诉时,我虽然情绪难以自控地骂了法官,可一寻思,自己终归打了毕大力,把吕瑞洋从打死毕大力的事中摘与不摘出去,我该怎么加刑还得怎么加刑,那样还不如把吕瑞洋摘出去。我家父母有病,生活困难,吕瑞洋出去的话,给我家拿些钱,就算我这不孝儿尽父母的最后孝心吧……可我绝没有料到的是,吕瑞洋竟没有兑现他的诺言,我气得真的要疯了……
在毕大力被打死这事所牵扯的人中,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霍刚的自杀。谁能预料到七监室会打死人呢?何况那天晚间发生事时又停电,不利于观察监室内的情况;细想起来,霍刚是替人背了黑锅,他当时不了解内情,难以把自己的冤屈说明,自己又面临开除的境地,这些可能是促使他自杀的原因。
程管教,我从七监室串到你管的监室已有段时间了,虽然你很严厉,可我认为,你是个正直的警察,我说的这一切,不知你会怎么看待,又会怎么去做。
秦佳才
看完了秦佳才写的信,程晓鹏怔住了……
11
程晓鹏在提审区,见何青岩和一男一女两个律师从一间提审室里出来。程晓鹏想跟何青岩了解毕大力被打死的情况,他不便在所里跟何青岩谈论此事。他见此机会,便迎过去跟两个律师说找何青岩说几句话。
两个律师认识程晓鹏,就答应了下来。
程晓鹏领何青岩进了提审室。他坐在讯问桌的后边,指着旁边的椅子让何青岩坐下;他掏出支烟给何青岩,并给他把烟点燃。
何青岩在监室里常挨其他在押人员欺侮,更没有哪个管教理他,程晓鹏的举动,使他有些受宠若惊。他结结巴巴地问:“程,程管教,你找我啥事?”
程晓鹏说起了毕大力,他说听别人说毕大力生前对何青岩很照顾。何青岩承认毕大力对自己的照顾,他说若没有毕大力的照顾,他得多挨不少欺负,又说了毕大力在监室里遭吕瑞洋等人虐待的一些事情。但当问及毕大力被打死的情况时,何青岩说事出时自己睡觉没看到。程晓鹏感到疑惑。何青岩见程晓鹏不相信的样子,就信誓旦旦地说毕大力对我那么好,我要不说实话,那我还是人吗?在程晓鹏启发式的询问下,何青岩说出了毕大力有本黄色笔记本,那是丁教导员送给他的。丁教导员有个报社的朋友,想写一篇有关死刑犯的文章,让毕大力在执行前的这段时间里,把内心的感受写出来。何青岩说如把这本日记找出来,里边肯定记了不少内容。
程晓鹏问:“这本日记你估计现在在哪?”
“毕大力在临死前的一个多星期没有写日记,我想他没有写日记的原因是饿得没有心思去写了。丁教导员或许是忘了给过毕大力日记,我没见丁教导员管他要过。吕瑞洋刚进号时想要他的日记,毕大力说他的日记是丁教导员给他的。吕瑞洋也没有拿他的日记。他可能把日记塞进枕头或被褥里,再不就是塞进了铺板子底下。”
程晓鹏想出了找日记的办法,他说:“何青岩,我现在吩咐你一件事情……”
晚饭后,程晓鹏从后勤室的杂物堆里找出了把锤子和一根短撬棍,用作起铺板子的工具。他把这两样东西用报纸包好后拿进了监区,放在了七监室门口的暖气片背面。
晚7点半,于兴国喷着酒气进了监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程晓鹏说看样子于所长没少喝呀。于兴国说分管局长孟兆柱的儿子结婚,郭支队让各所的领导班子都去,他又紧着张罗喝,你说能不喝多吗?
“报告管教,报告管教。”七监室的方向传来了在押人员的报告声。
“程晓鹏,过去看看咋回事。”于兴国说。
程晓鹏估计自己吩咐何青岩做的事,他已经办完了。程晓鹏到了七监室的门口,何青岩站在小窗口说:“程管教,我刚才上完厕所后冲便时,发现下水道堵了。”
程晓鹏顺着小窗口往厕所处瞧,见蹲便的便池里溢满了水。于是说:“等着,我提劳动监室的在押人员来疏通。”
“怎么会堵呢?我去看看。”于兴国到了七监室门口。
过了几分钟,程晓鹏领着两个劳动监室的在押人员,拿着管道疏通机回来时,见于兴国冲着7监室小窗口骂骂咧咧:“他妈的,下水道堵了,谁堵的,是不是有意堵的……”
程晓鹏拉了把椅子,把于兴国劝坐在椅子上。他把七八两个监室的门打开,把七监室的在押人员串到了八监室。串完了人,他领劳动监室的在押人员进了7监室,连上了疏通机的电源线,开始了疏通下水道。不一会儿,蹲便池的水缓缓下落,接着,缠着一大团破布的疏通器的头部被拽了上来。
于兴国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已经迷瞪着了。程晓鹏回到走廊,把于兴国扒拉醒,劝他回办公室休息。于兴国回了办公室。
程晓鹏送回了劳动监室的在押人员,他返回从暖气片的背后,取出了锤子和撬棍,返回7监室。
程晓鹏在毕大力曾定过位的地环处,撬开了铺板子。他掏出打火机在铺板子底下点燃,借着光亮,隐约看见一本黄皮日记本……
12
夜间值完班的程晓鹏,进了办公室,翻开了毕大力的日记。毕大力的日记写的大多是对生命的眷恋,其中有一部分写的是自己针对吕瑞洋的虐待,发泄出对吕瑞洋的憎恨。看完日记的程晓鹏毫无睡意,他在电脑上给市纪检监察委派驻市公安局纪检监察组组长温庆辉写了封举报信,他在信的末尾署上了“知情者”三个字。
下了夜班,程晓鹏去了一家打字复印部,把举报信打印了出来。
程晓鹏前脚刚走出打字复印部的门,开打字复印部的女子就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说丁家梁你过来一趟。
原来,开打字复印部的柳梅是丁家梁的相好。没过几分钟,丁家梁就进了打字复印部,问柳梅找他有什么急事?柳梅把虚掩的门关上说,刚才有人在这给纪检部门打印了封举报信,举报的是你。丁家梁愕然问是谁打印的?柳梅说是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子,个头与你差不多。
丁家梁问:“举报信里是什么内容?”
“我也不能细看呀,大概是说你们看守所打死人的事,还有一个姓霍的被逼自杀。”
丁家梁把柳梅领到第一看守所收发室行政执法显示板前,柳梅指着程晓鹏的照片说就是他。
丁家梁不知所措,打发走了柳梅,向郭宝军的办公室走去。他向郭宝军述说了柳梅找他的经过。
郭宝军思虑了片刻说:“我嘱咐下于兴国,让他做好与驻局纪检监察组谈话的准备。你通知吕瑞洋,最近躲避起来,不能让驻局纪检监察组找到他。只要于兴国不吐实情,吕瑞洋找不着,驻局纪检监察组即使找马伟和秦佳才谈话也无所谓。”
13
温庆辉看到程晓鹏写的举报信,信的内容让他颇为吃惊,当看到末页“知情者”三个字,让他感到有些缺憾。
为便于监管支队配合调查,温庆辉考虑把举报信给分管监管的副局长孟兆柱看看。他拿着举报信,出了办公室。
孟兆柱皱着眉头看完了信说:“如果这封信反映的情况属实的话,写这封信的人是了解些情况,但没有说出实质性的东西,我说的实质性的东西是丁家梁暗中和吕瑞洋的家人做的怎样一笔交易?丁家梁的胆子为什么这么大?是不是还牵扯到其他人?这事应跟陶志歆局长汇报一下,可他昨天刚去北京公安大学新任公安局长学习班学习,得两个月后回来。要不,你们驻局纪检监察组就先隐蔽性地调查着,看是否能查出问题来。”
温庆辉点头说:“那好,我们先查查看。”
温庆辉指派监察室的关主任和小唐去查程晓鹏所写的举报信的内容。两人去林海市林业看守所提审了马伟和秦佳才后,这天下午,来到了监管支队。
关主任对郭宝军说明了来意。郭宝军说孟局长跟我说过,让我配合好你们的工作。关主任说你给我俩找个屋,然后把于兴国找来。郭宝军把两人领到了会议室,转身找于兴国去了。
郭宝军在监区里找到了于兴国,把关主任找他的事说了,并说我想你该怎么说,你心里清楚。于兴国说郭支队,我知道该怎么说。
对于于兴国而言,吕瑞洋的事情他是了解的,可是他了解的一切,是不可能跟驻局纪检监察组说的。自丁家梁知道程晓鹏写举报信举报自己后,丁家梁就跟他把事沟通好了。驻局纪检监察组如找他,他该怎么说,心里早已有了谱。丁家梁和郭宝军已经给了他好处和许诺他提职的事,于兴国的儿子去年报考市里重点中学一中没考上,是丁家梁给他儿子从普通中学转到了一中,使他省却了5万元钱的择校费。郭宝军跟他说过段时间机构改革时,丁家梁任所长,把他从副所长调到教导员的位置来。
在会议室,关主任和小唐向于兴国做了下自我介绍。关主任问话,小唐在旁边做笔录。
关主任把自己和小唐来了解毕大力被打死的案件作了说明,希望于兴国能实话实说,做到不隐瞒、不夸张。于兴国说我会实话实说。关主任说马伟和秦佳才你认识吗?于兴国说认识,他俩因在监室内打死毕大力,已判死刑。
关主任问:“出事那天是什么时间,你在场吗?”
于兴国说:“出事的时间是去年的12月22日,当时号内值班的是霍刚,我没在场,我在办公室来着。第二天早晨6点多钟霍刚给我打电话,说号里打死人了,听到信儿后,我就从前面的办公室进了监区。”
“打死人的确切时间是什么时间?”
“可能是半夜12点多钟打死的,那天半夜恰巧下雨打雷,还停了一会儿电。霍刚听到打死人的7监室有动静,过去看了看,因毕大力是捂死的,动静小,号里马伟骗霍刚说没事,号里漆黑的,霍刚没发现什么,当时也没在意。”
“当时你调查清楚毕大力因为什么被打死的吗?”
“是毕大力晚间偷吃方便面,坐班的马伟和秦佳才发现了……”
“吕瑞洋参与打了吗?”
“我调查的结果是他没参与。”
“你当时做笔录了吗?”
“我寻思把事情查属实后再做笔录。”
“哪有调查案件不做笔录的,你不做笔录正常吗?”关主任用右手的两个手指敲打着桌面说。
“我、我军转干部,公安业务不熟……”于兴国的神情不再那么坦然,他说话变得有些不利索。
与于兴国谈完话,关主任要找丁家梁,郭宝军说丁家梁请假出门了,要过两天回来。两人只好作罢。
14
丁家梁真的出门了。他开车去了省城,拎着两瓶五粮液酒和两条中华烟,到了他嫂子的舅家。他嫂子的舅姓吴,是省纪检监察委一室主任。他跟吴主任说他因工作的关系,在单位得罪了人,于是有人举报他,说他把一个在押人员从在监室内伤害致死一案的团伙中摘了出来。举报他的事纯属子虚乌有,因真正打死人的两个案犯已被法院判处了死刑。举报人就是想和稀泥,目的是让他不可能在两个月后的机构改革中竞聘上所长。吴主任本不想管丁家梁什么事,可碍于自己外甥女打来的说情电话,勉强答应过问下他的事。
丁家梁开车回到东河市已近半夜,他找出郭宝军进了一家烧烤店。丁家梁要了几个羊肉串和几瓶啤酒。郭宝军问他把事办得怎么样了?丁家梁说还算顺利,吴主任答应过问我的事。
郭宝军把驻局纪检监察组来调查的事告诉了丁家梁。丁家梁骂着程晓鹏,这个×养的,我真想整死他,他要是再往上捅,我就……郭宝军摆下手说打住,对于程晓鹏,咱还得该笼络笼络……
早班会散后,丁家梁跟程晓鹏说郭支队找你。程晓鹏问找我什么事?丁家梁亲热地往程晓鹏跟前凑了凑说是好事,是准备给你提职的事。
程晓鹏到了郭宝军的办公室,郭宝军把他让座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说:“我找你的事,你们丁教跟你说了吧?”
“我们丁教是跟我说了些,他说郭支队找我可能是准备给我提职。”
“对,我今天找你的事跟丁教说的一样。咱们支队缺4个科级干部,过段时间市局组织竞聘。昨天支队召开科所队长会议,研究了4个科级职位的人选,你们丁教推荐让你竞聘监所科副科长一职……”
当程晓鹏在郭宝军的谈话中听到是丁家梁推荐的自己,他觉得这个副科级的职位是蕴含意图的。他谨慎地推托说:“郭支队,我刚来监管支队不到两年,群众基础差,能力也不行……”
“你怎么不行?你干过刑警,公安业务比较全面,你在监所科任副职,日后监室里出现什么情况,就搞个调查,整个材料也能弄明白。就像前段时间监室里打死人,当时是于兴国调查的,他是个军转干部,公安业务差,连个笔录材料都没弄出来,这事不知怎么驻局纪检监察组知道了,查当时为什么不搞材料,以为这其中有什么猫腻。要是你往后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郭宝军打断程晓鹏的话说。
郭宝军说这番话时,程晓鹏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把头低了下来。他用余光看了眼郭宝军,见郭宝军正观察着自己,他立刻挺直了腰,迎着郭宝军的目光坦然地说:“既然郭支队这样信任我,那我就竞聘下试试。我要是竞聘上了,绝不辜负组织的期望。”
“好,我要的就是你说的这句话,你这段时间要把竞聘演讲稿准备好……”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程晓鹏呆坐在办公桌前,理着自己纷繁的思绪,看来自己写的举报信,驻局纪检监察组组长温庆辉已经收到,并已着手调查举报信中所反映的情况。丁家梁和郭宝军把自己安排到监所科副科长的位置,他们的目的就是笼络自己,这说明他们已意识到举报信是自己写的了,问题是他们是怎么知道举报信是自己写的?还有一个更主要的是,我举报的是丁家梁,为什么郭宝军这么不遗余力地帮丁家梁笼络自己,难道这背后有郭宝军什么事?郭宝军在谈话中说起于兴国不仅是告诉自己举报信没什么大不了的,更是在敲打自己。倘若自己日后能保持缄默,自己的益处就是副科长的角色,要是自己保持不了缄默,那么自己在单位的处境就可想而知,更让人顾忌的是,吕瑞洋知道自己非得把他推上断头台,他会不会狗急跳墙……
程晓鹏一时陷入迷惘之中。
15
关主任和小唐为找吕瑞洋,曾到吕瑞洋的户口所在地共和派出所去过,不过片警石山说吕瑞洋没在家住,也没在他哥吕瑞海开的桃园山庄。
小唐在刑警支队时,处理过一个在共和派出所辖区的小混混。当时小唐念他年幼,对他手下留情,那小混混很是感激,偶尔也会给小唐提供些破案线索。于是小唐找到那个小混混,让他留意吕瑞洋的下落。
没过几天,小混混给他发来手机短信:吕瑞洋现在桃园山庄,请速去。
关主任和小唐进了共和派出所,石山跟他俩临出门前去了趟卫生间。
一路上,小唐的车开得飞快。当车快开到桃园山庄大门口时,从山庄里开出辆红色宝马跑车,“呼”的从他们车旁擦过。一种直觉让小唐脱口而出,我们要找的人,可能就在这跑车里。小唐边说边打方向盘,可他把车掉过头来时,见红色宝马车在公路上只剩下个小红点……
从桃园山庄回到局里,关主任和小唐被温庆辉叫到了办公室。
两人落座在温庆辉办公室的沙发上,温庆辉问:“你俩工作进展怎么样了?”
关主任说:“我们先找的两个死刑犯,马伟和秦佳才,这两人说的情况与举报信上说的基本一致。而后我们找了于兴国,于兴国说的与马伟和秦佳才交代的不对路,据马伟和秦佳才交代,在打死毕大力的第二天,于兴国便着手调查,他已调查出是吕瑞洋、马伟和秦佳才打死的毕大力,并已形成了笔录。丁家梁在第二遍调查时,为把吕瑞洋摘出来,当着秦佳才的面,把于兴国调查的真实笔录给撕毁了。可在我们找于兴国了解当时的情况时,他推托因业务不熟,否认做了笔录,并说当时并没有查证吕瑞洋参与打死了毕大力。我们想找与于兴国一同调查的两名武警战士了解情况,可那两名武警战士一个月前已复员了。我们是最后找的丁家梁,丁家梁说他根本没见过于兴国做的笔录,更谈不上去撕毁笔录了。”
“吕瑞洋你们找过吗?”
关主任说:“找过两次,但都没找到。”
“我看调查先缓一缓吧。”
关主任和小唐诧异地注视着温庆辉,等温庆辉说出下文。
温庆辉看了眼两个部下,不得不说:“昨天,省纪检监察委一室吴主任给市纪检监察委领导来电话,过问了丁家梁的事。意思是说,如果查证了举报信上所反映的丁家梁的问题,就按原则办,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要是没有查证丁家梁的问题,现在正赶上机构改革,丁家梁要竞聘领导职务,我们不能因为一封匿名举报信,耽误了干部的使用和发展。吴主任既然有了这话,现在我们又没有查出实质性的东西来,那只得先缓一缓了。市纪检监察委领导也是这意思。”
关主任和小唐听完温庆辉的这番话,默然地点了点头。
16
石山在派出所借上卫生间的工夫,用手机给吕瑞洋通风报信。吕瑞洋慌忙地找到了吕瑞海的跟班全勇,让全勇开车拉他走。
全勇开车,副驾驶位置上坐着全勇的女友白晓瑞,吕瑞洋躲在后面的座位上。过了一会儿,吕瑞洋从后车窗向外望了望,见后面并没有跟踪而来的车辆,他长吁了一口气。
全勇通过后视镜看着吕瑞洋问:“吕二哥,这次去哪儿?”
“暂时也没想好去处,还去你姑妈家吧。”吕瑞洋无精打彩地说。
全勇没有作声,把车向林海市开去。其实全勇是不愿让吕瑞洋去自己的姑妈家。在驻局纪检监察组第一次找吕瑞洋时,全勇领着吕瑞洋和庞艳到了住在林海市的姑妈家,全勇的姑妈家条件好,院大屋多。全勇的姑妈见全勇领了两个朋友来,还蛮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把自己最好的房间让给吕瑞洋和庞艳住。吕瑞洋在全勇的姑妈家没住几天,已经经历过一次牢狱之灾的庞艳,因怕吕瑞洋的案件连累自己,便拿了些吕瑞洋的钱,给吕瑞洋发了条微信,溜走了。庞艳溜走的那天晚间,郁闷的吕瑞洋酒喝多了耍起了酒疯,把自己住的那屋的台灯给摔了、连电视都砸了……
正在这时,全勇身旁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恭敬地说:“喂,吕大哥。”
吕瑞海在电话里说:“全勇啊,你们到哪儿了?”
“我们往林海市方向开呢,吕二哥说去我姑妈家。”
“别麻烦你姑妈了,你把电话给老二。”
全勇把手机递给后边说:“吕二哥,吕大哥跟你说话。”
吕瑞洋接过手机,哭丧着脸说:“大哥,公安局这么找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吕瑞海在电话里责备说:“到真章的时候没主意了!事是你做的,你说怎么办?”责备归责备,吕瑞海还是给吕瑞洋出了主意,他接着说,“你别去全勇的姑家了,你去林海市龙滨酒店,那的刘老板会安排好你们的吃住。你在酒店别张扬,也别外出,稳定一段时间再说。”
“知道了大哥。”吕瑞洋通完话,把手机还给了全勇。
吕瑞洋到了林海市的龙滨酒店,刘老板给他们安排妥了一切。
吕瑞洋进了房间,把外衣往沙发上一扔,便躺在了床上。他让随后进来的全勇和白晓瑞回房间休息。
吕瑞洋在床上躺了会儿便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见程晓鹏拎着手枪,一脚把房门踹开,疾步走到床前,把冰凉的枪管顶在了他的额头上……
“啊”惊恐的梦境使吕瑞洋惊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抹了下在梦中被程晓鹏手枪顶住的额头,抹到了一手的冷汗。
吕瑞洋没了睡意,想抽烟,他下床到沙发边拎起了外衣,可他在外衣兜里只摸出个打火机,没找着烟。
吕瑞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住在隔壁的全勇的手机:“你过来下。”
全勇边系着衬衣扣边走进了吕瑞洋的房间,跟在全勇身后的白晓瑞捋着头上的长发。吕瑞洋知道,他的电话,打断了全勇的好事。
全勇问吕瑞洋啥事,吕瑞洋说没啥事,给我一支烟。全勇摸了下裤兜说烟还真没了。他转身让白晓瑞出去买条中华烟。白晓瑞应了一声,出了门。
吕瑞洋直视着白晓瑞的背影,白晓瑞曼妙的身段和柔顺的长发,撩起了他对女人的渴望。吕瑞洋脑海中浮现出庞艳的身影,他想起了自己把庞艳从看守所接出后两人过的一段日子。庞艳的姿色和身体,使吕瑞洋对女人的激情,得以酣畅淋漓的释放。吕瑞洋对庞艳,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均有种难以割舍的依赖。庞艳却突然出走,吕瑞洋心中的躁动可想而知。
女人的离去,危难的处境,使吕瑞洋心里恨恨骂着:“这个该死的程晓鹏!”
他萌生了铲除程晓鹏的念头……
17
程晓鹏在下班的途中,被一辆无牌照吉普车撞倒,吉普车逃逸。街面卡口监控发现疑似肇事车辆为现代白色吉普车,驾驶员戴着鸭舌帽和口罩。
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一大队大队长邢利耀,跟程晓鹏在中国刑警学院时是同窗。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邢利耀在程晓鹏的妻子谢芸丽口中得知,程晓鹏是在自家小区的道边被撞的,被撞出五米开外,目前昏迷不醒。谢芸丽递给邢利耀一个信封说,这是程晓鹏写的一封举报信,他的被撞或许与这封举报信有关。
邢利耀到医生办公室询问程晓鹏的伤情。大夫说程晓鹏因颅脑损伤,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回到单位,邢利耀来到刑警支队长李文彬的办公室,把举报信交到了李文彬的手里。
李文彬看过举报信,沉默了半天说:“你对这封举报信怎么看?”
邢利耀说:“这封举报信虽然是举报丁家梁的,但从这封举报信上的内容看,如果举报成功的话,丁家梁固然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可最为不利的是吕瑞洋,吕瑞洋十有八九会上断头台。那么以此推测,吕瑞洋报复程晓鹏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应当对他立案调查。”
“你分析得有道理,不过吕瑞洋和吕瑞海在一起,吕瑞海目前在咱们东河市可是有一定影响的人物,还有的是……”李文彬没有接着把话说下去,他转了个话题说,“你回去吧,我征求下孟局长的意见。”
下班时,李文彬打电话告诉邢利耀,孟局长不同意对吕瑞洋立案侦查。邢利耀问为什么,李文彬说孟局长说,怀疑吕瑞洋的理由不充分。
邢利耀放下电话,琢磨了半天,揣测出领导不让他调查程晓鹏被害案的原因是:第一,吕瑞洋摊上了个有钱有势的好哥哥,公安局的领导也不愿招惹他;第二,程晓鹏举报的事不是小事,如果调查吕瑞洋,查出了是吕瑞洋指使他人害的程晓鹏,那么将会把丁家梁的事也一块牵扯出来。查到丁家梁,说不上还会连带到谁。这些都是领导不愿看到的。
谢芸丽打电话问程晓鹏被害案搞得怎么样了,邢利耀敷衍地说正在搞,还没有大的进展。
程晓鹏被害案犹如一块石头压在邢利耀的心上。经过几天的思虑,他决定自己调查程晓鹏的被害案。
18
邢利耀先是对吕瑞洋周围的人进行了摸排,得知有两个人与吕瑞洋关系密切,一个是全勇,另一个叫谭为君,这两人均是桃园山庄的服务生。谭为君常在桃园山庄,而吕瑞洋和全勇在这段时间却很少露面。
就在邢利耀一筹莫展的时候,这天上午同事赵悦走进他办公室说:“邢大队,郊区放牛沟村发现一辆白色吉普车,你不是要查找一辆现代白色吉普车吗?咱们是不是去看一看?”
邢利耀眼睛放亮:“是吗?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放牛沟村位于东河市的东郊,靠近江边。半小时后,邢利耀和李悦在东郊派出所老汪和村委会张主任的引领下,到了一处江堤前。往江堤下一看,见一辆白色吉普车停在江堤下的江边处,吉普车的前面贴在一棵杨树上。
邢利耀下了江堤,见这辆白色吉普车果真是现代车。他察看了下吉普车周围的地势,见堤坝能有五六米高,从堤坝的底处到江沿能有十余米滩地,滩地长着几株杨树,吉普车便停靠在堤坝下头一棵较粗的杨树前。邢利耀看完地势,又前后左右里外观察起吉普车来,吉普车的保险杠和引擎盖在靠近杨树的位置已凹进和翘起,吉普车车内设施齐全,发动机号完好,前后均没有牌照。
邢利耀上了江堤问老汪:“老汪,是什么时间谁发现的这辆吉普车?”
老汪没回答上来,把目光转向了张主任。
张主任说:“这是我们村的老羊倌昨天上午发现的,老羊倌下午跟我说时我还没在意,我还以为谁开车不小心滑到江堤下的,过会儿司机会领拖车把吉普车拽上来。谁想,今早我一看,这吉普车仍在这停着,我就给老汪打了电话。”
邢利耀说:“你把老羊倌给我们找来。”
“行,老羊倌家离这不远。”张主任转身找老羊倌去了。
没过一会儿,张主任领着一个衣着邋遢、面容灰暗的60余岁男子走了过来。张主任说他就是老羊倌。邢利耀问老羊倌是否看见了弃车的司机,老羊倌说看见了。邢利耀从笔记本中把全勇和谭为君的照片抽出来,让老羊倌辨认。老羊倌低下头仔细地看了会儿两张照片,指着全勇的那张说,我看这小子有点像。
邢利耀走到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文彬的电话:“李支队,我们在放牛沟村发现一辆被人遗弃的现代白色吉普车。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这辆白色吉普车与撞程晓鹏的那辆车很接近。经目击者通过照片辨认,弃车的人很像桃园山庄吕瑞洋周围的人。李支队,你看这案件咱们能不能接手搞下去?”
“这……”李文彬在电话里沉吟片刻说,“这样,你先把情况跟交警事故大队的人说一下,事故大队在处理这件事故,如果觉得这起事故是刑事案件,就会移交给我们,那时我会顺水推舟指派你去搞。”
“那好,我明白了,李支队,就按你说的办。”说罢,邢利耀挂断了手机。
19
事故大队的交警把堤坝底下的吉普车拖走后,一连多天都没有音讯。邢利耀有些按捺不住,给事故大队的邱大队长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邱大队长说这件案件我们查了,那辆白色吉普车是民营企业华丰食品公司的,在程晓鹏被撞前的两天就被人盗走了。你说的那个嫌疑人全勇,我们去了两趟桃园山庄,没找到人。
邢利耀知道,指望交警查破此案希望渺茫。他有个线人宗强在桃园山庄工作,他吩咐宗强若发现全勇及时告诉他。
这天邢利耀夜间值班,得知全勇回到了桃园山庄,他把情况用电话告诉了邱大队。邱大队说晚间他们支队长的父亲过生日,他去饭店应付下就领人到桃园山庄。
邢利耀对赵悦说:“咱俩到桃园山庄盯着点,别让全勇溜了”。
两人到离桃园山庄门口不远处等了半个多小时,邢利耀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下。他看了一眼,告诉赵悦说:“线人来的短信,说全勇收拾东西要走。你跟我进去,到桃园山庄三楼设法堵住全勇。”
赵悦想阻止邢利耀:“邢大队,交警以交通肇事传唤全勇,而咱们是刑警,咱要是在楼里堵着全勇,没有正当理由,又没有手续……”
“别说了,下车。”邢利耀打断赵悦的话说。他的打算是,堵到全勇后,假意说找全勇了解点事,以此拖延些时间,交警随后也就到了。
邢利耀和赵悦穿过桃园山庄楼内一楼的酒店,顺着后楼梯直奔三楼,两人见从三楼的走廊里走过来一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全勇。
全勇低着头下着楼梯,见有人挡住了他的路就停下来抬起了头。他见到了两双犀利的眼睛,心里一颤。他定了定神,做出很随意的样子问:“你们两位找谁?”
“我们是来找你的。”邢利耀说。
“找我,找我干什么?你们是哪儿的?”
“全勇,怎么不认识我了?”赵悦上了级楼梯,往全勇跟前靠了靠说。
全勇端详了眼赵悦,他猛然想起站在面前的是刑警支队的赵悦。自己两年前因伤害他人被他处理过,他软硬不吃,硬是把自己送进了看守所,过后吕瑞海费了很大的周折才把自己保释了出来。那次赵悦虽没奈何得了他,可他见了赵悦却从心底打怵,他挤出了些笑意说:“这不是刑警支队的赵哥吗?找我什么事尽管说。”
赵悦说:“找你有事并不是你的事,而是想通过你了解别人的事。”
邢利耀插嘴说:“你看你能不能找个屋,咱们唠一会儿,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对了,我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我们刑警一大队的邢大队。”赵悦对全勇介绍邢利耀说。
全勇不是平常人,面前两个警察的话他是不会轻信的。他对赵悦撒了个谎说:“赵哥,我现在得下楼送个人,待我送完人,我再上来跟你俩唠。”
没等赵悦回应,全勇已疾步地闪过邢利耀和赵悦,拐了个弯下了另一段楼梯。
邢利耀一看全勇要溜,他起身跃过楼梯扶手跳到了全勇的前面,右手抓着全勇的肩膀说:“你别走。”
全勇已明白无误地知道,这两个警察就是冲自己来的。他二话不说,挥拳向邢利耀面部打去,邢利耀侧身躲过他的拳头。赵悦见全勇和邢利耀动了手,他想从全勇的身后,用右臂卡住他的颈部把他制服;可他的右臂刚放在全勇的颈部,还没用上力时,全勇便抓住他的右手向前猛拉,赵悦失去重心,从全勇的头上摔了出去,滚下几级台阶。
摔在二楼的赵悦,引来了吧台前的几个服务生,他们见楼梯上全勇正和一个人交着手,不知谁喊了句:“操家伙去。”几个服务生便拿凶器去了。
邢利耀和全勇已从楼梯上打斗到二楼。被摔得头晕眼花的赵悦挣扎着爬起来,抬腿照着全勇的膝盖踹了一脚。正忙于应付邢利耀的全勇站立不稳,单腿跪在了地上,他刚要起身,赵悦迅速掏出手枪顶在了他的头部:“别动,动就打死你。”
看见赵悦眼中的杀气,全勇打消了再反抗的想法。
“放开勇哥。”几个挥舞着铁棍的服务生,叫嚣着奔围过来。
“你们都别动,我们是警察。”邢利耀亮出工作证挡在了几个服务生的前面厉声说。
服务生并没有被吓住,一个服务生挥舞着铁棍向邢利耀头部打来,他匆忙闪身,铁棍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肩上。事态的发展已不允许邢利耀再考虑什么,他敏捷地从腋下拔出手枪,照着天棚“砰砰”地开了两枪。
服务生被镇住,不敢再靠前。
“是谁在我这鸣枪?砸我的场子啊!”吕瑞海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他叼着烟,出现在楼梯上说。
吕瑞海的身旁跟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邢利耀虽没见过吕瑞海,但从神态和口气上就能猜出他的身份。同时,他也认出了吕瑞海身边的男子,此人叫谭为君,邢利耀在调查程晓鹏被害案的时候见过此人的照片。他拿出工作证让吕瑞海看了眼报了自己的身份说,我们在执行公务。全勇借此机会躲到吕瑞海的身后。
吕瑞海没说别的,他拿手机拨着电话。
正在这时,邱大队长领着两名交警赶到了。邱大队长的到来,无疑给邢利耀和赵悦解了围。邢利耀指着全勇说:“他就是全勇。”
邱大队长把手中的传唤证展示给刚打完手机的吕瑞海说:“我们是交警事故大队的,我们怀疑全勇与一起交通肇事有关,现正式传唤他。”
吕瑞海侧了下身对全勇说:“全勇,你可以跟交警走,配合他们的调查。”
全勇听从了吕瑞海的话,走到了交警的面前。
邱大队长对另两名交警说:“把他带走。”
众人刚要离去,吕瑞海招了下手说:“诸位且慢,我刚才跟市委政法委书记雷正南反映了这里的情况,雷书记说他马上命令你们的警务督察队来这里,我想你们还是等一下的好,让督察看看刑警是怎么样在我这随意鸣枪的,看看执行公务的交警是怎样喝得酒气醺天的……”
吕瑞海的话让邢利耀注意到,邱大队长的身上有股浓浓的酒味。
20
李文彬早晨上班时,在公安局的院里碰见刚从食堂出来的关主任。
关主任叫住李文彬,把昨晚邢利耀跟桃园山庄服务生发生冲突的事叙述了一遍说:“不单是邢利耀鸣了枪,去传唤全勇的交警事故大队邱大队还喝了酒。去桃园山庄的刑警和交警都违了纪。我把邢利耀和赵悦的枪收了,让他俩听候处理;邱大队昨晚我也没让他工作,让他回家醒酒去了。我说李支队,你回去得好好教育教育邢利耀和赵悦,他俩平时挺不错的,怎么昨晚就干出了那么莽撞的事情?”
“行,我是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俩,再了解了解怎么个情况,然后我再跟你沟通。”李文彬和关主任分了手。
李文彬进了办公室,刚要拿起电话联系邢利耀,却见邢利耀神情黯然地站在门口。李文斌说进来吧。邢利耀进了办公室被李文彬让座在沙发上。
李文斌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说,“你把昨晚的事实事求是地讲一遍。”
邢利耀说:“昨晚5点钟左右,我接到线人的汇报,说全勇回到了桃园山庄,我给交警邱大队打了电话……邱大队去了后,我们刚要带全勇走,驻局纪检监察组的关主任领着警务督察也到了……李支队,我当时鸣枪,确实是迫不得已啊!”
“什么是迫不得已?如果你不去,不就没事了吗?像你这事,不就是违纪办案吗?全勇即使传唤不到,过后总有露面的时候,要你们掺和什么?现在虽然你们挨了打,但理却在吕瑞海那边,你和赵悦说不定还得挨处分。”
“李支队,要处分就处分我一个人吧,不要牵扯赵悦了。”
“处不处分谁,我说的不算。”李文彬说,“行啊,你先回去吧,最近你也别工作了,好好反省反省,写份深刻的检查交给我。”
邢利耀出了李文彬办公室,接到事故大队办案人员的电话,说全勇因证据不足,被吕瑞海保了出去。邢利耀挂断手机骂了句他妈的,这是什么事啊?
21
双休日,邢利耀约赵悦去放牛沟村钓鱼。
老汪走了过来说,两位怎么今天这么有雅兴,到我这小地方钓鱼?邢利耀见到老汪,夸他工作积极,休息日也到管片来转。老汪说鱼池是他自己的。赵悦说没想到老汪还有第二职业呢。老汪说瞎闹哄呗,像我这50多岁的人了,政治上没啥发展了,也就往图个清闲、挣点钱方面想了。老汪说着坐到了邢利耀和赵悦的中间。
邢利耀问老汪最近忙吗,老汪说没啥事。他又说有件事得告诉你,发现吉普车的老羊倌失踪了。邢利耀和赵悦听了这话,均一怔。
邢利耀说:“他是什么时间失踪的?”
“能有一个多月了,好像是上个月2号的事。发现老羊倌失踪的那天是晚间,交警事故大队通过我来找老羊倌,我领交警到老羊倌的住处一看,人没了,羊也没了。”
邢利耀说:“老羊倌失踪你们找了吗?”
“这方圆三五公里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找着。过后我跟城西分局刑警大队汇报了,他们来了两个侦查员,到村子里了解了下情况就走了,到现在也没个信儿。”
在放牛沟钓鱼得知老羊倌失踪后,邢利耀怀疑是全勇杀人灭口。他随即领着队里的侦查员在放牛沟附近寻找,终于在一口枯井里,发现了老羊倌的尸体。
经法医鉴定,老羊倌生前被人猛力扭转头部,造成颈椎骨断裂致死。有目击者证实老羊倌失踪当日有一年轻人对其进行跟踪,经照片比对,年轻人系全勇。
邢利耀呈请对全勇立案侦查。李文彬同意了。
当邢利耀拿着传唤证到桃园山庄传唤全勇时,吕瑞海说全勇已辞职不干了。
邢利耀在一家小饭馆里,约来了在桃园山庄工作的线人宗强。宗强40余岁,多年前,他在黑道上也算是一个人物。在一次火拼中,他被对方用猎枪击成重伤,是邢利耀出的现场,把他及时送到了医院才抢救了过来。故而,他对邢利耀感恩戴德。吕瑞海刚起家时,需要明白社会的人帮自己,就把他请了去。宗强做了吕瑞海一段时间的跟班,他见吕瑞海企业有了些起色就往歪道上走,怕日后吕瑞海有什么事再牵扯到自己,就跟吕瑞海推托说自己身体不行,难以东奔西跑的,让吕瑞海给他安排个轻松的活儿干。吕瑞海便让他干起了仓库保管员。
邢利耀要了4个小菜和几瓶啤酒,他和宗强边喝边谈。他从宗强的嘴里得知,全勇还时常出现在桃园山庄。
宗强问全勇犯的什么案子,邢利耀便把全勇涉嫌把程晓鹏撞成植物人和杀害老羊倌的事说了。宗强踌躇下说,既然全勇犯的案子已没有了活路,那我就再给你说出他别的案子。邢利耀问什么案子,宗强说还是杀人。
邢利耀瞪大眼睛说:“你说。”
“这起杀人案还牵扯到吕瑞海和吕瑞洋。”宗强说,“十多年前,吕瑞海的桃园山庄还是国有企业,叫二道储木场,吕瑞海是场长,有员工近千名。在企业改制时,吕瑞海想把持企业,可按规定,把持企业必须是企业的大股东,他没有那个经济实力,但又不愿罢手。经人引见,他认识了港商齐国栋。齐国栋对这个带有二十多平方公里林木的企业很感兴趣,他出巨资与吕瑞海进行了合作,并让吕瑞海管理这个企业。两年前,吕瑞海因经营不善,与齐国栋产生了矛盾,齐国栋萌生了要撤走一部分资金的念头。可不承想的是,齐国栋最后一次来东河时,也就是前年8月间,在镜泊湖漂流时溺水身亡。其实齐国栋的死,是一场谋杀,主谋是吕瑞海,凶手是全勇和吕瑞洋;起因是吕瑞海想侵吞齐国栋的钱财。”
邢利耀听了大吃一惊,继而他脑海中难解的全勇接连对程晓鹏和老羊倌痛下杀手的因由豁然顿悟,原来程晓鹏的举报信若把吕瑞洋绳之以法,那么极可能牵扯出吕瑞海和全勇,故而他们孤注一掷地去灭口。
邢利耀思索片刻说:“我们得拿到全勇在桃园山庄的证据,这样即使全勇抓不到,也便于对吕瑞海展开调查。”
“在监控上或许能发现全勇。”宗强说,“我能看到监控录像,我外甥女张微在桃园山庄管监控室。”
邢利耀吩咐:“那这样,你回去通过张微调出以往的监控录像,看是否能够找到全勇在桃园山庄的证据,如找到证据务必保存好了。我今天下午出差,明天回来再跟你联系。”
宗强点了下头。
22
邢利耀出差回来一出火车站,接到了赵悦的电话,赵悦告诉他自己的父亲过80大寿,让邢利耀直接到世纪酒店。邢利耀接完赵悦的电话,打消了与宗强联系的念头。
赵悦为给父亲过生日,在世纪饭店搞得挺排场,有些局领导也去了,孟兆柱便在其中。
邢利耀与单位的同事坐在一桌上,自己拿了瓶饮料,倒入了杯中。李文彬说:“邢利耀,怎么也得整点啤酒的呀?”
邢利耀不喝酒的原因是他没有来得及把枪支放回单位,而是揣进了裤兜里。他撒了个谎说:“李支队,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的酒我就不喝了。”
李文彬见邢利耀这么说,就没再劝酒。
过了会儿,郭宝军端着啤酒杯走了过来。郭宝军对邢利耀说你怎么也得给我个面子喝杯啤酒啊。邢利耀喝了一杯啤酒。
邢利耀放下杯,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宗强打来的。他离开酒桌,到走廊接听着电话。宗强在电话里说,他在监控画面上发现了全勇,他让邢利耀趁现在吕瑞海没有在桃园山庄的间隙,马上过去提取证据。
邢利耀离开世纪酒店,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桃园山庄。
在邢利耀下了出租车往桃园山庄里走时,被谭为君无意间发现,他跟了邢利耀一段路没有跟上。谭为君掏出手机跟吕瑞海作了汇报。吕瑞海说邢利耀来没什么好事,你把大门封住,不让邢利耀出去。他说他现在在林海往回走的道上,半个小时就到山庄。
邢利耀在宗强外甥女张微的帮助下,把监控上找到的全勇活动的画面复制到了可移动硬盘上。
邢利耀出了监控室,天已大黑。邢利耀望见大门关着,只有大门旁的小门开着,小门边还站有几个保安。他身上揣有重要物证,不想走大门口再招惹什么麻烦。他顺着小道走到了围墙根下,爬上了墙头,越出了围墙。
吕瑞海回到桃园山庄,问谭为君看见邢利耀出去没有,谭为君说没有,他说有个服务生像是看见邢利耀从监控室走了出来。
“怎么?他上了监控室?”吕瑞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快组织人在山庄里找。”
全勇说:“大哥,刚才咱过来时,看见一个男子在道边走,说不上那就是邢利耀。”
“那返回找找看,谭为君开车,全勇坐后边。”吕瑞海说着,打开车前门上了车。
邢利耀匆忙地走在路上,他希望打到出租车。
这时,后边有一辆车向邢利耀靠近,他以为过来的是出租车,可他刚要扭头却突然间发现,车灯直冲着自己,同时,还传过来了车轮急速转动与柏油路面磨擦而产生的“吱吱”声。邢利耀条件反射般地向道边闪去,可他没挪几步,道边的马路牙子将他绊倒在地,倒地的邢利耀一个侧滚翻接着往边上撤,那辆冲邢利耀而来的轿车,也重重地磕碰在马路牙子上。邢利耀拄地起身时,感到右臂剧痛,他意识到刚才倒地时右臂受了伤。他左手摸到一块石头向轿车扔去,“哗啦”一声,轿车的挡风玻璃被砸碎。
邢利耀躲在了一棵树后,从轿车上下来一人疾步到了他跟前。邢利耀没有看清对方模样,对方就双手呈拳击状,一拳紧似一拳地向他打来。邢利耀闪过一拳,抬脚向对方的腹部踹去,对方趔趄了一步,便挥出了第二拳击中了邢利耀。邢利耀顿觉胸闷难忍,喘不上气来。这一拳让邢利耀倾刻明白,对面的人是全勇,邢利耀随着一口气喘出而说:“全勇,你要干什么……”
没等邢利耀把这句话说完,全勇的右手又死死地卡在邢利耀的脖子上,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弄死你。”
邢利耀有些目眩。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受伤是打斗不过全勇的,这样下去不过片刻,自己便会死在全勇的手里。在这紧急关头,邢利耀左手掰着全勇卡在脖子上的手,右手从裤兜里把手枪掏出,可他还没有把枪举起,全勇的左手已握住他持枪的手腕,就在全勇欲要夺枪时,“砰”的一声枪响,全勇摇晃了下,倒在了地上。
邢利耀见那辆轿车往后退了下,停在了道中间,谭为君从车前门下来。邢利耀急跑过去,用枪指着谭为君喝令说:“回车上去,不准动。”
谭为君回到了轿车驾驶员的位置,邢利耀在轿车前面绕了半圈,他隐约看到,车里除了谭为君,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是吕瑞海,后排座上坐着个女的。
邢利耀掏出了手机。吕瑞海把车门的玻璃摇下,平静地说:“是报警吧,我已经报过了。”
邢利耀诧异间,从市内的方向,两辆警车鸣着警笛,急驰而来……
23
邢利耀开枪击毙全勇案件,东河市纪检监察委派三室主任刘青平指导林海市公安局异地办理。刘青平与吕瑞海关系甚密,吕瑞洋被取保候审便是他做工作办理的。
在审讯过程中,邢利耀有些隐瞒地把经过叙述了一遍:“案发当晚6点多钟,我在世纪酒店参加一个同事父亲的生日宴会,之后我去见一个朋友,会完朋友当我走到出事的那个路段时,发现一辆轿车朝我撞来……之后,110警车来了,你们也随之到了。”
而刘青平为了整治邢利耀,则指点着邢利耀说:“我们所了解的情况是这样的,你在出事的路段走时,你误认为吕瑞海坐的那辆车是出租车,你扬手拦车,吕瑞海的车没停,你在路边捡起块石头,把吕瑞海车的挡风玻璃砸坏。吕瑞海的车停下后,全勇找你理论时,你与全勇话不投机,动起了手,于是你开枪打死了全勇。吕瑞海见你开了枪,他便打电话报了警。这么个过程,不但是吕瑞海说的,而且吕瑞海的司机谭为君和坐在车后排座的全勇的女友白晓瑞,也都是这么讲的。再一个,你说你在酒店参加生日宴会时,喝了一杯啤酒,可谁又能作证呢?我们也了解了下与你一桌吃饭的人,他们是看到了你喝一杯啤酒,可他们不能证明你除了那一杯外,就再也没喝第二杯。话又说过来了,你要不是多喝了酒,怎么会开枪打人?”
邢利耀意识到刘青平是在整自己,他说:“我能见下我们公安局长吗?”
“你不如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却想见你们的公安局长,那可能吗?如果你把案件谈的与我们掌握的相一致,我们倒可以考虑你的要求,但现在不行。”刘青平说。
邢利耀冷笑着说:“要是按你的要求去说,我岂不是故意杀人……”
24
在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陶志歆对温庆辉和李文彬说:“你们对邢利耀开枪击毙全勇的事情怎么看?”
李文彬说:“邢利耀能出现在桃园山庄的附近,并与吕瑞海等人发生冲突,我觉得与调查程晓鹏的被害案有关。”
陶志歆说:“程晓鹏的被害案我是听说过的,这起案件还没有查出结果吗?”
“是这样的,在查案的过程中,嫌疑人所指的是吕瑞洋。”李文彬说,“当时线索不很明朗,孟局长没有允许对吕瑞洋的调查。可过后在放牛沟村发现一辆被遗弃的白色吉普车,邢利耀拿出两张吕瑞洋身边人的照片,让目睹遗弃白色吉普车过程的老羊倌辨认,老羊倌指认其中一张照片上的人遗弃的白色吉普车,被指认的叫全勇,是吕瑞海的企业桃园山庄的人。然而,当交警事故大队传唤全勇,让老羊倌辨认时,老羊倌竟失踪了。后来在枯井里发现了被害的老羊倌尸体。据目击者证实,全勇在案发时间段接触过老羊倌,由此我们对全勇立案调查。”
温庆辉接着李文彬的话说:“程晓鹏的被害案,使我联想起一件事来。你刚到北京学习时,我接到了一封举报第一看守所教导员丁家梁的信,信中反映吕瑞洋伙同同监室两名在押人员,因琐事将在押人员毕大力殴打致死。丁家梁为把吕瑞洋从打死人的事中摘出来,同时也为了减轻主管民警丁家梁的内弟郝珂的责任,竟撕毁了于兴国副所长所做的真实笔录,丁家梁自己又重新弄了份材料,结果吕瑞洋被保外。另一方面,由于把郝珂的责任推给了值班民警霍刚,霍刚为此想不开,在关禁闭期间自杀。我接到这封举报信后,开始布置调查,调查中发现了几处疑点,可就在接着往下查时,省纪检监察委吴主任替丁家梁说话,于是,调查也就搁置在一边……”
陶志歆说:“那这么说程晓鹏的被害案与举报丁家梁的信两者是有关系的。”
李文彬说:“我们在程晓鹏的妻子手里拿到了程晓鹏写的举报信,我们推测程晓鹏的被害案与这封举报信有关,我们把丁家梁排除在外,便怀疑到了吕瑞洋。若程晓鹏举报成功,吕瑞洋就会重新收监,有可能被量以极刑。程晓鹏的存在,对吕瑞洋是个威胁。”
陶志歆凝重地说:“程晓鹏不可能举报了,那个见到全勇抛车的老羊倌也死于非命,那么对方最大的隐患就是邢利耀了。邢利耀不除,他们会不得安生,那么邢利耀开枪,是不是全勇想置他于死地,他才开枪自卫的呢?”
温庆辉说:“有可能是这么个情形。”
基本弄清事情脉络的陶志歆,对李文彬说:“你先回吧,我跟温组长有事商量。”
李文彬跟两位领导告辞,出了局长办公室。
陶志歆从沙发上站起来,踱着步说:“温组长啊!不瞒你说,吕瑞海这个人我早就想琢磨他。在此前,我就接到了一些群众来信,也接待了两个受害者,群众来信和受害者均反映吕瑞海非法经营、强买强卖、暴力讨债等诸多事情。在一次值班时,我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说桃园山庄里存在着严重的卖淫嫖娼和吸毒行为。接了电话,我指示治安支队去查处,可就在查处的过程中,吕瑞洋领人竟敢暴力抗法,打伤了前去执行公务的民警。待抓住了吕瑞洋,我顶住了各方面的说情和压力,就想把吕瑞洋送上法庭。然而事与愿违,案件到了检察环节,吕瑞洋却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看守所……”
说到这,陶志歆挥了下手,转了个话题接着说:“其实无论怎样的黑恶势力都不可怕,只要我们有决心就能铲除他。可是让我感到为难和痛心的是,在黑恶势力的背后,却有着我们内部人员为他们撑腰。就像程晓鹏举报的那个丁家梁,要是没有上级的应允,他丁家梁哪有那么大的能力?”
温庆辉像是安慰陶志歆,又像是给他打气似的说:“有些事,该牵扯到谁,不露也得露啊!那是没办法的事。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必须得把盖子揭开了。”
陶志歆定了下神儿说:“那好,明早召开局党委会,形成一致意见,进一步查实吕氏兄弟黑恶势力的犯罪,以及我们内部的违法违纪问题。而后,把局党委形成的意见,上报省公安厅和市委,以求得上级的支持。”
25
丁家梁没有敲门,推门进了郭宝军的办公室急切地问:“我听说邢利耀开枪把吕瑞海的人打了,到底怎么回事?”
郭宝军靠在靠椅上没言语,只是向门处扬了扬下巴,示意丁家梁把门关严。
丁家梁把门关严,落座在沙发上。
郭宝军一字一顿地说:“事,可能真的要闹大了。”
“到底咋的啦?”丁家梁脸上满是担忧和困惑。
“前天晚间邢利耀参加赵悦父亲的寿宴提早走了,他到桃园山庄很可能是调查程晓鹏被害的案件。邢利耀跟纪检监察委的人说,他到桃园山庄附近去会一个朋友,会完朋友往家走时,一辆轿车想要撞他,他躲过了撞击,从马路边上捡起石头向轿车砸去。轿车的挡风玻璃被砸坏后,全勇从车里走了出来。全勇倚仗自己的身手,想要杀死他,他迫不得已开枪自卫。除全勇外,在车上坐着另外三人包括吕瑞海说,邢利耀酒可能喝多了,误认为他们的车是出租车,便在道上招手拦车,他们的车没停,邢利耀就捡石头砸他们的车。全勇下车和邢利耀理论,两人话不投机,邢利耀就开了枪。现在邢利耀被押了起来。”
丁家梁吁了一口气说:“其实邢利耀这样栽了也好,省得他再捅咕事。”
“丁家梁,你也不想想,邢利耀在看守所里能善罢甘休吗?公安局出了民警开枪打死人这么大的事,局领导能不重视吗?”郭宝军心烦意乱地说,“丁家梁呀丁家梁,你可把我坑苦了,现在给吕瑞海办事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你说现在这事谁能平得了?”
听郭宝军这么一说,丁家梁有些慌乱,他掏出手机打着电话。郭宝军问他给谁打电话,他说给吕瑞海呀,有些事咱还得跟吕瑞海商量……”
在悦来茶艺室的一雅间内,丁家梁、郭宝军和吕瑞海,围坐在茶桌边上,喝着茶商讨事情。
郭宝军说:“吕老弟,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事情败露了,我们谁也担待不起啊!”
吕瑞海摊开双手说:“郭支队,我也是没办法呀!邢利耀这小子不识好歹,非得跟我过不去,非得去查程晓鹏的案件,那我有什么办法?如果任由他查下去,咱们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忍着让他整事,还不如灭了他,虽然当时没灭了他,但有我和另外两个人的证言,他早晚也得死。”
郭宝军说:“你知不知道,市局对此事已成立了专案组……”
吕瑞海打断郭宝军的话说:“关于这件事情,我已做好了两方面工作。一方面,市纪检监察委的刘青平是我兄弟,我弟弟保外的事,就是他办的。他现在承办邢利耀开枪打死全勇的案件,邢利耀即使想捅咕什么事的话,压根连机会都没有。另一方面,我已经与中院的人沟通好了,秦佳才和马伟用不了一个星期就会执行死刑,只要这两人一执行死刑,任何人也奈何不了我们。”
郭宝军说:“但愿如此。”
26
丁家梁兴奋得几乎一宿没睡,早晨6点刚过,迷糊着没多长时间的他,便起床洗漱。
丁家梁昨天下午接了郭宝军给他打的电话,让他明早去林海市林业看守所,把秦佳才和马伟押解回来,随同另外6名死刑犯一同执行死刑。他接了这个电话,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几个月来压抑在心中的忧虑和恐惧一扫而去。
丁家梁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驻所武警中队的电话,他告诉武警中队的人,原定的押解行动,提前一小时进行。
丁家梁拎起椅子上的警服,边穿着边往外走。路过门卫室,他把门拉开一条缝,叫着住在里边的郝珂,别睡了,收拾收拾走了。
丁家梁走到院里,围着院里停放的警用中巴车转着检查了一圈。他检查完中巴车的车况,5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从院外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武警给丁家梁打了个敬礼说:“报告丁教导员,驻所武警中队柳国兴中队长领4名战士集结完毕,请指示。”
丁家梁对武警战士说:“今天我们要去林海市林业看守所押解回两名死刑犯。在押解的过程中,我们要恪尽职守,高度戒备,严防这两名死刑犯狗急跳墙。若发生意外情况,必要时可以使用武器,听明白没?”
“听明白了!”几名武警战士齐声回答。
“上车。”丁家梁打开车门,往车里挥了下手说。
待丁家梁随武警战士上车后,郝珂也坐在了驾驶员的位置上。
27
一辆丰田大吉普驶出市委大院,向西郊刑场急驰。
大吉普车里坐着雷正南,他在半小时前才知道要给秦佳才和马伟执行死刑的事,他为此感到突然和蹊跷。根据市委书记申兴辉的批示,由市纪检监察委、市公安局组成的调查丁家梁徇私枉法一案的专案组他是知道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给秦佳才和马伟这两个直接的当事人执行死刑,那么这个刚成立的专案组就无法开展工作。所以他在得知要给秦佳才和马伟执行死刑的消息后,就给看守所打电话,冯双春接电话说押解死刑犯的车队已驶向刑场。之后他又给法院的人打电话,可是法院有关人员的电话没有联系上。情况紧急,他只得亲自去拦行刑的车队了。
当行刑的车队即将要到达西郊刑场时,丰田大吉普车挡在了车队的前面,雷正南和他的秘书随即下了车。
坐在警车里的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聂院长见雷正南出现在前面,忙下车迎过去说:“雷书记,有什么指示吗?”
雷正南面容严峻地说:“为查实一起重大案件的需要,秦佳才和马伟暂缓执行死刑。你们把这两个死刑犯再押解回看守所。”
聂院长没经历过这样突然的变故,他以惯有的思维脱口说:“那得请示省高院才可以这么做。”
“你先把人押回去,省高院那边你过后再请示。”雷正南执拗地说。
“那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他们把秦佳才和马伟押回看守所。”聂院长这才回过味来,雷正南的指示是必须得执行的……
28
在市公安局的大门口,徘徊着一个20余岁的女子。她有几次欲要向大门里走去,可每当走到大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这个徘徊的女子是白晓瑞。
此时在公安局三楼的小会议室里,陶志歆和温庆辉听着有关邢利耀的案件和丁家梁徇私枉法一案的情况汇报。
关主任把手里的笔记本打开说:“专案组的人已提审了秦佳才和马伟,两人所交代的与程晓鹏的举报相一致。我们又在看守所和监狱分别找到了多名当时在出事监室的在押人员,这些人也都讲了吕瑞洋在监室里折磨虐待毕大力的真相。通过对这些情况的综合,毕大力的死,仅是秦佳才和马伟所为,显然是说不通的,因为吕瑞洋是典型的牢头狱霸,没有他的指使,谁也不会去动毕大力……”
“往更深层次的查了吗?”陶志歆想知道是否查到了丁家梁实质性的东西。
“查了,于兴国今天上午已被叫到了专案组,但他现在还没有讲真话。我从专案组往局里来的时候,看见市纪检监察委副书记姜德生正在与他谈话。丁家梁现在还没有正面接触。对了,市纪检监察委的刘青平昨晚已被留置审查。”
“刘青平因为什么被留置审查?”陶志歆关切地问。
“刘青平的问题,是查吕瑞洋被取保的事查出来的。吕瑞洋被取保,都是刘青平在检察环节一手操办的。邢利耀的案件在他手里,说不上也会有什么猫腻,不过有些事现在还没有完全查清。”
“唉!”陶志歆想到整治吕瑞洋时的那种决心,和吕瑞洋被释放出来后心中所积存的那种无奈和愤懑,现在又听到为吕瑞洋办事的人刘青平这样的结局,不由感慨得叹了一口气。
会议室里有些闷热,温庆辉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他无意间瞟了眼大门口,他看见自己进大门时遇见的眼熟的女子仍在大门口来回地走动。他恍然想起,这个在大门口的女子,不就是邢利耀出事的那晚,值班去现场看到的坐在吕瑞海车里的那女子吗?
想到这,温庆辉转过身来说:“陶局长,楼下大门口有个穿红衣服的女子,刚才我进大门时觉得眼熟,现在想了起来,邢利耀出事时,这个女子就坐在吕瑞海的车里。这个女子到公安局,肯定是有目的的,我们应当去接触她。”
陶志歆说:“派人把她请上来。”
“我去。”李文彬说着,走出了会议室。
过了5分钟,李文彬把白晓瑞领进了会议室说:“她叫白晓瑞,她说有要事见公安局长。”
白晓瑞望着身着威严的警服的几个公安局领导,显得有些紧张。
陶志歆问:“你有什么事要反映?”
“我、我讲的事太重要了,必须要反映给你们的公安局、局长。”白晓瑞嗫嚅地说。
“我叫陶志歆,我就是公安局长,在座的也都是你应当信任的人。”陶志歆指了把椅子说,“不要紧张,坐下来慢慢讲。”
“那个被市纪检监察委押起来的警察,就是那个开枪打死全勇的邢利耀,是冤枉的,他完全是出于自卫才那么做的。”白晓瑞说话的语调虽不高,其他人也都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上认为邢利耀的案件必有隐情,可她的话,仍语惊四座。
邢利耀的案件柳暗花明般的转变,使陶志歆的心中掠过一丝惊喜,但他在惊喜之中又有些疑惑,当时白晓瑞坐在吕瑞海的车里,说明她与吕瑞海肯定有某种关系,那么白晓瑞又为何替邢利耀说话呢?考虑到这,陶志歆觉得有必要把事情问个明白,他问:“当时你是坐在吕瑞海的车里,目睹了事件整个过程,是吧?”
“是,当时我就坐在吕瑞海的车里。”
“你怎么坐在吕瑞海的车里?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是桃园山庄餐厅的前堂经理,那个被邢利耀打死的全勇,是我的男友。”
陶志歆一听全勇是白晓瑞的男友,疑惑更深了,他说:“那好,咱们慢慢谈,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可以吗?”
白晓瑞点了点头。
陶志歆说:“你说邢利耀是冤枉的,我相信你说的是实情。但你是吕瑞海企业里的人,死者又是你的男友,从利益和感情角度来讲,你应当倾向于吕瑞海那边呀,你为什么要为邢利耀鸣不平呢?”
“因为邢利耀是个好警察。虽然全勇是我的男友,但他的死是咎由自取。至于吕瑞海那边,对我来讲是无所谓的。”白晓瑞情绪有些激动,她眼里噙着眼泪说,“如果换个别人,我可能会保持沉默。可受冤枉的人是邢利耀,我要是不说出实情,我的心里会承受不了,我的良心一辈子都不得安宁,那无疑等于在作孽呀!”
接着白晓瑞讲了让在座的人唏嘘不已的一段往事。她说她生活在贫困的家庭,16岁那年被强奸过。当时接到报案的,就是时任城西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的邢利耀。过后邢利耀下管片见她没去上学和她母亲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就给她拿了500元钱,并第二天将她送到学校。那个时候,除了她母亲外,唯有邢利耀给她带来了温暖和希望。她一天发现手背上有胎记的罪犯,就打电话给邢利耀,邢利耀将罪犯抓获。那时她小,虽然不了解警察,可从邢利耀对待她这样一个不幸女孩的态度上,她了解了警察,认识了一个真正的好警察……
陶志歆问:“那你又是怎么到吕瑞海企业的?”
“我辍学到桃园山庄当了名服务员,和全勇成为了朋友。前段时间,全勇一次醉酒后说他不想跟吕瑞海干了。我问为什么,全勇说吕瑞海给他钱,要离开东河到俄罗斯,接着他说出他开车撞程晓鹏和把目睹他抛车的老羊倌杀了……”
陶志歆说:“出事那天晚上,是怎么个经过?”
“在邢利耀出事那天,全勇拉着吕瑞海到林海市龙滨酒店去看躲在那里的吕瑞洋,我也跟着去了。下午吃饭时,他们喝了不少的酒,酒后吕瑞洋大骂邢利耀,他说程晓鹏没动静了,不承想又冒出来个邢利耀跟他作对。我一听到邢利耀的名字,心里一激灵,但我没有多想。晚间往回返时,车进入了东河市区,吕瑞海接了一个电话,他接完电话后很紧张,他让全勇快点开车往回赶。到了桃园山庄,谭为君说邢利耀来过,去了监控室,全勇说回来时道边见到过的一个人像邢利耀,吕瑞海让谭为君开车返回去找邢利耀。当寻到邢利耀,吕瑞海让谭为君开车在后边跟着邢利耀,跟到一个没有路灯的僻静路段,他指使谭为君开车向邢利耀撞去,在车没撞到邢利耀后,吕瑞海让全勇下车把邢利耀做掉,全勇便下了车……我在市纪检监察委作证时不得不说了假话。”白晓瑞说着眼圈又红了。
“你不要过多地自责,我们理解你当时的处境,你能在这个时候勇敢地站出来说出实情,我们还是很感谢你的。”陶志歆顿了一下说,“从目前的情况看,为了你的安全,你暂住在我们招待所里,我们下一步的工作,还得需要你的协助……”
29
李文彬等一行四人,在专案组长、市纪检监察委副书记姜德生的带领下,来到林海市林业看守所会见邢利耀。
李文彬站在铁栅栏处,专注地往监区走廊里望着,他难以想象经过磨难的邢利耀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在监区走廊的尽头,值班民警打开一监室门,从监室里走出一佝偻着身子的在押人员,他双手戴着手铐,脚上戴着脚镣,走路有些左右摇摆。
姜德生问:“这人就是邢利耀吗?”
李文彬似是而非地说:“从身材上看不像是邢利耀,若不是邢利耀,又该是谁呢?”
当对面的在押人员走近时,李文彬的心紧缩了起来,对,没错,走过来的正是邢利耀。可此时的邢利耀变化很大,他似乎一下子衰老了,除了头上被剃成秃子显得有点洁净外,其他部位竟是那么的邋遢和脏乱;他面色灰暗,目光呆滞,消瘦的面颊上长满了胡碴,穿在号服内的浅色衬衣已不知多久没洗,满是污渍。
李文彬惊呆了,难道面前的人就是那个精神饱满,性格耿直,面对邪恶不甘妥协的邢利耀吗?李文彬过去搀扶着邢利耀的胳膊说:“邢利耀,你可好吗?今天市纪检监察委的领导来看你来了。”
邢利耀没有流露像其他在押人员见到自己熟知的人所显示出的惊喜和兴奋,他只冷漠地对李文彬点了点头。
邢利耀的神态和举止,使李文彬对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进了提审室,邢利耀坐在了审讯椅上,李文彬掏出烟和打火机,给邢利耀点燃了一支烟。
关主任和小唐坐在审讯桌边,关主任说:“邢利耀,我姓关……”
“我知道你姓关,是驻局纪检监察组监察室的主任,在你旁边的那位姓唐,是驻局纪检监察组的内勤。”没等关主任的话说完,邢利耀就打断他的话厌烦地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就痛快地讲。”
“你听我说邢利耀,你情绪要沉稳些。”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姜德生劝慰说。
“呸。”邢利耀把嘴中的半截烟吐出来说,“屁话,让我情绪沉稳些,我能沉稳得下来吗?你们早怎么不来?啊!等把牵扯我搞案件的直接证人毙了后,我也处在等死的份上了你们才来,他妈的有什么用……”
关主任打断邢利耀的斥骂说:“邢利耀,跟你讲话的是市领导,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哈、哈……”邢利耀大笑了起来,笑过后他平静地说,“关主任,你的要求未免高些了吧?你最起码得让一个濒死的人说实话吧。”
李文彬说:“你赶快打掉你心中绝望的想法吧!你的案件已经出现了转机,与你所搞程晓鹏被害案的相关证人、秦佳才和马伟并没有被枪毙,这两人现在还活着。要是事情真像你想的那么绝望的话,那我们还到这来干什么?”
关主任说:“邢利耀,你在城西分局刑警大队时曾帮助过一个叫白晓瑞的女孩吧?”
邢利耀情绪稳定了些说:“具体的我想不起来了,但好像是有那码事。”
“那个叫白晓瑞的女孩是全勇的女朋友,在你出事时,白晓瑞就坐在吕瑞海的车里。就在前天,她毅然独自去了公安局,讲出了实情。”关主任说,“今天找你的目的,就是要核实相关的情况……”
邢利耀确认对方讲的是实情后,他的心中洋溢着惊喜,自己的处境从黑暗的绝望中一下子变为了满是阳光的希望。他恢复了精神,点了点头。
关主任开始询问邢利耀,小唐做着笔录。
邢利耀回答完关主任的问话后,他把全勇伙同吕瑞洋在吕瑞海的授意下,杀害吕瑞海的生意伙伴齐国栋的案情说了出来。因全勇已击毙,邢利耀被扣押的硬盘里储存的全勇和吕瑞海接触的内容已无意义,不过他担心宗强和他的外甥女。他说:“我有一个移动硬盘被扣押,硬盘里储存的内容是我在桃园山庄通过宗强和他的外甥女张微获得的,我担心吕瑞海找他们的麻烦,你们了解下他的处境,他的手机号是……”
关主任说:“你被扣押的物品,昨天我们已从法纪局取回。关于宗强,我们现在就可以打电话了解他的情况。”
李文彬拨通了宗强的手机,他把手机递给了邢利耀。邢利耀在电话里问宗强吕瑞海找没找他麻烦。宗强说邢利耀出事的当晚,吕瑞海去了桃园山庄的监控室,问他和张微邢利耀找他们干什么,但他们没有承认邢利耀找过他们,吕瑞海又在电脑里查了半天,因在此之前有全勇画面的录像已删除,吕瑞海没能找到,就没再说什么。邢利耀跟宗强通完话,李文彬接过电话跟宗强说,有件事还得麻烦你,我们要抓吕瑞海,可他近期没了踪影,你发现他要及时告诉我们。宗强答应协助警方工作。
关主任询问完邢利耀,找到了看守所的领导,提出把邢利耀的戒具摘除,所领导让民警把邢利耀的戒具摘了下去。
几个人把邢利耀送回监室时,姜德生说:“邢利耀,我们回去后会尽快想办法接你出去。”
邢利耀明白,从证据的角度来讲,对于自己的案件而言,白晓瑞的证言是单薄的。他听了姜德生的话,默然地点下头,返回了监室。
30
吕瑞洋被公安机关网上通缉,他逃往俄罗斯途经绥芬河海关时,被警方缉拿归案。
吕瑞洋被押回东河后,在东河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他对在看守所伙同他人将毕大力殴打致死的经过,坦白得倒挺利索。但再问他与全勇的关系和程晓鹏的被害案是否与他有关联时,他不是搪塞,就是三缄其口。
吕瑞洋之所以这样做,因为他知道,毕大力的死,警察查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警察是掌握大量证据的,自己不交代是躲不过去的。即使交代了,有吕瑞海在,说不定自己也能有个活口。至于其他的事情,警察不一定掌握确凿的证据,自己若交代什么,特别是自己和全勇谋害齐国栋的事情,要是被警察知道了,那是必然的死罪,也会把吕瑞海拉进来。
吕瑞海约郭宝军到桃园山庄吃饭,好商讨一些事情。可他等了郭宝军一个多小时,郭宝军没到,给他打电话,对方竟不接。
吕瑞海对身旁的谭为君说:“你给石山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谭为君给石山打完电话说:“吕总,石山说马上过来。”
石山在电话里说马上过来,可他过了挺长时间才到了桃园山庄。吕瑞海望着走进雅间的石山说:“我以为你看你吕大哥有事,怕连累到你,就不想过来了呢。”
“吕大哥,你这说哪的话,我今晚值班,处理一起治安案件,所以过来晚了。”石山掏心窝子说,“你的事你跟我说过,我不能因为你摊点事,我就躲了起来。咱哥们在相互有困难的时候才能显示出真正的关系来。你原先也帮过我,没有你的帮忙,我能当上警察吗?我的日子能过得现在这么滋润吗?”
“别说了。”吕瑞海对谭为君说,“告诉服务员,上菜。”
吕瑞海把约郭宝军而郭宝军没来的事跟石山说了。
石山点燃一支烟,托着下巴想了会儿说:“吕大哥,以你和郭宝军现在这么个情况,有什么事应当及时沟通为好。在我看来,他的态度有些反常。”
“我也纳闷呢。”
“说不定郭宝军怀疑他的电话或你的电话已被监听,所以他不接你的电话。”
“有这种可能,要监听的话,只能是他的电话被监听,我的手机卡几天一换,公安机关是难以监听的。”
“吕大哥,我说句真心话,不知你能否听得进去?”
“你说吧。”
“你要尽快地离开东河市,走得愈远愈好。你也别舍不得你弟弟了,你弟弟是捞不出来的。再有,现在对你最大的不利是丁家梁被留置审查。我听说,对于你们的专案,从上至下是下了决心的了,从市纪检监察委刘青平昨天被留置审查的这件事上,你也能看出专案组查案的力度来,他可是个很有背景的人物。”
“唉……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下离开东河。”吕瑞海透着感慨和无奈地说。
从石山和吕瑞海的关系上可以看出,石山之所以对吕瑞海不顾一切地呈现出忠诚,不仅是吕瑞海把他弄进公安队伍出于感恩心理;更是吕瑞海在金钱方面对石山润物细无声般的投入,致使石山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境地。
服务员敲门进了雅间,端着装菜的托盘走了进来。吕瑞海转身从身后的酒柜里拿出一瓶五粮液说:“来,石山,别的咱不唠,喝酒。”
饭后,吕瑞海让谭为君开车送石山,被石山谢绝了。
送走石山,吕瑞海突然想起了白晓瑞。白晓瑞一个月前离开桃园山庄时曾对吕瑞海说她去外地打工,吕瑞海当时信了白晓瑞的话。他现在则有些不托底地问谭为君:“你说白晓瑞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是说白晓瑞会把事情讲出去?”
“我对她有些不放心。”
“白晓瑞不会那么做的,她的男友全勇让邢利耀毙了,她还会替邢利耀说话吗?我寻思白晓瑞见全勇死了,她在这也挺伤心的,就离开这地方去外地了。像她那么漂亮的女人,还有点灵性,在哪干都能挣到钱。”
听了谭为君的话,吕瑞海吃了颗定心丸。
31
晚间9时许,李文彬刚要上床休息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宗强打来的,告诉他吕瑞海回到了桃园山庄。
李文彬与宗强通完话,又给刑警支队的值班室打了电话,通知值班人员组织警力速到桃园山庄。
李文彬把枕头底下的“六四”式手枪拿了出来,揣入枪套,又拎起沙发上的外套便奔出了家门。
李文彬开着私家车向桃园山庄急驰,在离桃园山庄两公里的路段时,他借着路灯,看见了路边走着的石山,石山也注意到了他。李文彬驱车驶过了石山一段距离时,他想,石山是片警,我势单力孤的,应把石山带着帮忙。
石山正溜达着返回派出所的值班途中,见到了李文彬驱车往桃园山庄开,他心中不由一惊,忙掏出手机拨着吕瑞海的电话,告知吕瑞海有警察奔向桃园山庄,可能抓他来了。
李文彬把车退到石山的身旁,摇下车窗问:“石山,你这上哪去?”
刚和吕瑞海通完话的石山有些慌乱,他看着李文彬说:“啊,是、是李支队呀,这不刚在一熟人家吃完饭,现赶回派出所值班。”
“你别回派出所了,协助我下工作。”
“李支队,我喝酒了,我跟你去,别再影响了你的工作。”
“石山,你喝酒了怎么还去值班?”李文彬的脸色冷了下来,“别啰嗦了,我找你协助我工作,也是你分内的事,上车。”
石山只好上了车。
李文彬的车驶到灯火通明的桃园山庄大门口时,他看见大门里刚启动欲要往外开的奥迪车,副驾驶位置上坐着吕瑞海。他猛打方向盘,把车堵在了桃园山庄的大门口。
李文彬对石山说:“快,下车。”
李文彬持枪对着奥迪车喝令说:“车里边的人双手抱头出来。”
奥迪车前面两侧车门打开了,吕瑞海和谭为君从车里走了出来。
李文彬见两人的双手没有抱头,他再次大声说:“把双手放在头上。”
谭为君的双手向上举时,突然间向后退了一步,右手从腰间拔出把手枪。
“砰!”李文彬眼疾手快,他手中的枪先响了。
谭为君右手被击伤,枪落在了地上。
李文彬从兜里摸出把手铐,递给旁边的石山说:“石山,过去给他俩铐上。”
石山没有接李文彬的手铐,而是从腋下拔出手枪,顶在了李文彬的头上。
李文彬被这出乎意料的举动惊呆了,他对石山说:“石山,你疯了?你知道你这么做,会给你带来什么后果吗?”
“我没疯,我欠吕瑞海的太多,我是没有办法,我求你了李支队,把他俩放了吧!”石山歇斯底里地吼道。
石山的话音刚落,五六辆警车鸣着警笛,突然间从桃园山庄的大门外围拢了过来。
石山见大势已去,自知罪责难逃,他在酒精的作用下,把顶在李文彬头上的手枪挪开顶在自己太阳穴上,双眼一闭,扣动了扳机……
32
丁家梁被留置审查已一个星期,在这段时间里,无论是谁怎么开导他,他都没有交代实质性的问题。这天正当丁家梁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时候,房门被推开,关主任和小唐走了进来。关主任让两个看管警察把丁家梁带到了隔壁。
隔壁是审讯室,丁家梁不情愿地坐进了审讯椅里。关主任开门见山地拿着份材料说于兴国交代了一切。丁家梁如雕塑一般,没有言语。
“我们把话唠得这么明白,你还是想挺,那好,我让你听段录音。”关主任说,“小唐,把录音笔拿来。”
小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录音笔放在桌子上,按下了播放键,录音笔里传出了丁家梁和吕瑞海在悦来茶艺室商讨怎样摘除吕瑞洋罪责的谈话:“‘……你弟弟的监室里有个在押人员被打死了,而且这个在押人员是在你弟弟指使和参与下打死的。’‘真的是这样吗?’‘这还能假吗……’‘丁家梁,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这事不太好办,如果按照我说的这种情况,你弟弟会判死刑的。’‘那你说……唉,能不能把材料重新做做,把我弟弟救出来……’”
丁家梁难以再沉默下去,他捂着面部说:“关主任,别放了。”
关主任关了录音笔说:“丁家梁,没想到吕瑞海留下的想过后要挟你的录音,却成了你无法推脱的证据。吕瑞海把杀害港商齐国栋等诸多的罪行都交代了,他岂能保你?”
“那好吧,我说……”丁家梁自知自己摆出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没用了,开始交代问题。
丁家梁交代问题的当天下午,郭宝军被请进了市纪检监察委。几日后,孟兆柱也被请进了市纪检监察委……
33
邢利耀无罪从林海市林业看守所里释放了出来,来到了程晓鹏所住的博康医院。他见谢芸丽正在跑步机旁扶着程晓鹏做运动,他先把消息告诉了谢芸丽,而后抚摸着程晓鹏的手说:“程晓鹏,你因坚持正义而被害的案件现在彻底侦破了,凶手已被我击毙。也因侦破你的被害案,给东河市铲除了一个社会毒瘤。我的话你听见没?如若听见了,就笑一下吧!”
谢芸丽感慨地说:“程晓鹏,邢利耀为了侦破你的被害案,遭遇了难以想象的灾难,你知道吗?你真应该说句话谢谢邢利耀呀!”
程晓鹏虽然说不出话,但他停下了缓慢的脚步,脸上充满着悲喜交加的表情,两眼溢出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