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土豆的大家
2019-12-26华明玥
华明玥
在张家口坝上草原地区,有一望无际的土豆花,白色的,浅紫的,深紫的。这里也是当年汪曾祺下放时画土豆图谱、搞土豆品种研究的地方。1961年春,因右派身份被下放到张家口沙岭子劳动改造的汪曾祺,因为态度温和,且有不错的美术才能,终于被分配到沽源马铃薯研究站,专职画画。
他真是过上了神仙一般无拘无束的日子。这里是供应全国薯种的基地,集中种植了全国各地上百个品种的土豆。他每天上午蹚着露水,到试验田里摘几丛漂亮的土豆花,插在玻璃杯里,然后对着花描画。等天气渐凉,土豆成熟了,又把刨出的新土豆画在对应的花叶边上。这些活儿对汪曾祺来说,都是专心致志的享受。
画完后,汪曾祺便把切开的土豆“随手埋进牛粪火里,烤烤,吃掉”。所以,老头儿曾得意地自夸:“我敢说,像我一样吃过那么多品种马铃薯的,全国盖无第二人。”在这里,汪曾祺还发现坝上土豆长得好的原因之一:这是北方难得的高海拔地区,日照长,昼夜温差大,暴雨与暴晴相间,雨在盛夏下得透彻,之后又是十几天的晴天,太阳把土地都晒得龟裂。这种酷烈的气候,反而促使土豆的根系向下延伸,让这种默默无闻的植物得到最深厚的孕育。在这里,汪曾祺不但画成了《中国马铃薯图谱》,还暗自进行了小说格局的自由探索——当然,那都是无处发表的文字,写在笔记本上,有开头,无结尾。
最重要的是,在与土豆朝夕相处的过程中,汪曾祺培养出远超常人的顺应环境的能力,孕育了被外表素朴、慈蔼所掩盖的一双眼睛,一双对世间人情洞若观火的眼睛。
他静静等待了整整20年,犹如一窝塞外的薯种,等待大面积发芽的那一刻。1980年,他的小说《受戒》在《北京文学》发表。晚熟的土豆,滋味如此鲜醇,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那一年,老头儿已经过了60岁。
◎萤火小语:生活是一面镜子,你若一遇到沟沟坎坎就气急败坏、抱怨心塞,那么,你看到的永远都会是一片灰暗的景象;你若从容自然、豁达阳光,生活必定回报你一个美好的明天。
◎文題延伸:静等花开;记忆中的那片风景;我在______看太阳……
(李金锋摘自《意林·原创版》2019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