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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社会责任可以相互传递吗?
——基于沪深A股上市公司的空间计量分析

2019-12-26潘孝珍

证券市场导报 2019年12期
关键词:效应责任评分

潘孝珍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会计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引言

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履行社会责任越来越受到我国企业的重视。据润灵环球统计,2009~2017年依次有471、518、582、644、681、701、747和795家上市公司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企业数量保持逐年增长。可见,我国企业的社会责任意识在不断提高,但现实中与企业社会责任形象相背离的现象却又时常发生,如万科“毒地板”事件、长生生物“问题疫苗”事件等,无不冲击着企业的社会形象。如何有效引导和激励企业真正履行社会责任,成为当前学术界极为关注的话题。

就如法律不会强制要求个人必须“做好事”一样,也不会强制要求企业必须履行社会责任,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根本动力来自个体内在的认知、情感和精神追求。因此,许多文献强调从企业治理结构特征角度,分析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因素。Jizi et al.(2014)使用美国大型商业银行的数据研究表明,提高董事会独立性和董事会规模有利于促进企业履行社会责任[4]。王士红(2016)的研究表明,高管团队平均任职年限对企业社会责任披露有显著负向影响,但年龄和教育水平的影响不显著[17]。此外,管理层的创新能力、管理能力等特征有助于提升企业社会责任水平(杨春方,2009)[20]。更为细致的研究表明,自恋型CEO与傲慢型CEO相比,其所在上市公司会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并且更容易受到同类上市公司社会责任决策的影响(Tang et al.,2018)[6]。此外,由于女性高管的行为特征与男性高管有较大差异,许多文献将视角集中于女性高管,研究表明女性高管人数比例、持股比例与企业社会责任正相关(Cook和Glass,2018)[1]。

当然,就像个人“做好事”可能受到他人影响一样,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也可能受到各种外部因素的影响。Hasan et al.(2018)[3]、宋建波和盛春艳(2009)[16]等认为,政府、行业协会、工会等机构对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有着重要影响,尤其是政府可以通过法律和相关激励政策,引导企业更多地履行社会责任。从实证研究视角来看,Vukic(2018)对欧洲10个国家69家上市公司的研究表明,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程度与股东、供应商、员工、社区和消费者等利益相关者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7]。黄伟和陈钊(2015)基于我国12个城市1268家企业的调查数据研究表明,外资企业通过供应链压力对我国企业的社会责任表现有积极影响,且该影响仅当我国企业是外资企业的供应商时才显著[10]。此外,李增福等(2016)研究发现,我国民营上市公司为了实现避税,往往通过策略性慈善捐赠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11]。Show(2009)则指出,商业道德能够促进企业履行社会责任[5]。从企业所处的外部环境来看,修宗峰(2015)研究表明,地区幸福感对民营上市公司的社会责任有一定的负面效应[19]。彭珏和陈红强(2015)则强调在市场化进程度越高的地区,内部控制对企业社会责任的促进作用更强[14]。

综上所述,当前学术界分别从企业治理结构、外部利益相关者、内外部文化差异等方面,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因素展开一系列的理论与实证研究。然而,被共同忽略的一个重要问题是,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是否存在空间互动效应。现实中往往存在“物以类聚”的现象,社会责任表现优秀的模范企业会为周围企业树立良好榜样,督促周围企业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其研究难点在于,如何量化一家企业从周围企业获得的社会责任榜样力量的强弱程度。基于上述分析,使用2011~2017年沪深A股非金融企业样本,采用空间面板数据模型,对企业社会责任的空间互动效应进行实证研究。本文尝试回答如下两个问题:一是构造微观层面的空间权重矩阵对企业社会责任的榜样力量进行量化,验证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在空间上是否能够相互传递;二是使用王小鲁等(2017)[18]制定的市场化指数,验证企业社会责任的空间互动效应在不同法制环境水平下是否存在差异。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企业的经营目标在于实现股东价值最大化,而承担社会责任直接消耗了企业的有限经济资源,加重了企业的成本负担,因此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只能是自愿的公益性活动。但是,仍有诸多理论认为企业应该主动承担社会责任。例如,长期价值理论认为,尽管承担社会责任可能不利于短期价值,但却有利于促进企业的长期价值;利益相关者理论认为,企业除了向股东负责外,还需要考虑供应商、雇员、社区、债权人等利益相关者的利益;企业公民理论则指出,企业应该像公民一样享受权利、承担义务,为社会的和谐稳定贡献应有之力。因此,根据自身能力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成为企业生存于社会的必然要求。实际上,可以将作为法人的企业与自然人进行类比:经济学将自然人假设为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经济人,但即便如此,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仍然指出,个人除了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等低层次需求外,也会产生自我实现等高层次需求。对企业而言,如果说实现盈利只是满足低层次的为股东创造价值的需求,那么承担社会责任可以成为满足企业自我实现的高层次需求。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将履行社会责任看成是企业的内在需求。

企业在日常经营过程中,需要与其他企业产生业务往来,并通过员工业务交流、新闻媒体报道等多种途径,对各自承担的社会责任情况进行沟通交流。如果履行社会责任是企业内在需求的话,那么企业之间就有可能对各自的社会责任履行情况进行攀比。因此,Goins和Gruca(2008)[2]、费显政等(2000)[8]等文献指出,企业社会责任具有传染效应,即企业社会责任的后果将会跨越企业边界,对其他同类企业产生影响。在现实中往往可以观察到,当某个自然灾害发生时或某个弱势群体需要帮助时,如果有一家企业伸出援助之手,其积极承担社会责任的事迹经过媒体报道,或者仅仅是员工私底下的沟通传递以后,往往就会有更多企业同时伸出援助之手。在这个过程中,带头履行社会责任的企业显然树立了榜样作用,使得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积极性相互传递,整体上提高了社会福利水平。但是,根据空间计量经济学理论,尽管事物之间普遍关联,但空间上较近的事物之间的关联性比较远的事物更强。就像人的交际圈是有限的一样,企业之间关于履行社会责任的交流空间广度也是有限的,模范企业树立的榜样力量在空间上会随着距离的增加而衰减。因此,如果将空间相关企业定义为与一家企业在空间距离上相关联的企业,其空间相关强度与企业间的直线距离成反比,那么可以提出如下假设11。

H1: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具有空间互动效应,一家企业承担的社会责任水平与其空间相关企业的社会责任水平成正比。

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的需求是有层次递进关系的,只有当低层次的需求得到满足以后,高层次的需求才会出现。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也是如此,它是企业实现社会价值的重要途径,但一般来说只有当企业具有良好的盈利能力,能够在市场竞争中占据主动地位时,才会产生较强的自我实现需求。相反,当企业的盈利能力较弱,甚至连年亏损,在市场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时,企业更多考虑的是如何压缩成本、开拓市场,对于承担社会责任的需求往往非常薄弱。此时,即使企业承担了一定的社会责任,也往往是感受外部环境压力而不得不采取的措施。因此,企业在承担社会责任时,除了实现企业社会价值外,同时也可能具有股东价值最大化的双重属性,期望以短期的成本付出为企业带来长期的价值回报。

但是,履行社会责任能否为企业创造良好的市场声誉,并形成长期价值回报,在不同的法制环境下有着较大差异。我国地域辽阔,各地区的市场化进程不尽相同,东部沿海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比较高,市场化程度也相对比较高,地方政府为了适应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往往致力于创造良好的地区法制环境,但中西部地区却恰好相反(李增福等,2016)[11]。因此,在研究企业行为时,一个不可忽略的重要事项是考虑不同法制环境下的企业行为逻辑差异。就本文而言,法制环境好的地区意味着当地企业能够获得更多法律制度保障,市场竞争机制也更完善,此时履行社会责任的企业与不履行社会责任的企业相比,更容易获得市场利益相关者的认可,包括消费者、供应商、政府、社区等,更愿意与社会责任水平高的企业开展合作,从而为企业带来更多长期利益。相反,在法制环境差的地区,市场化程度相对较低,承担社会责任并不能为企业树立良好的社会形象,反而需要通过利益输送等灰色途径获得利益相关者的认可,此时企业的社会责任积极性相对较低。因此,可以预见的是,模范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带给其他企业的榜样力量,在不同的法制环境下有着较大差异,本文提出如下假设2。

H2:在法制环境较好的地区,企业社会责任具有空间互动效应;在法制环境较差的地区,企业社会责任不存在空间互动效应。

研究设计

一、变量定义

构建企业社会责任指数是评价我国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水平的最佳方法,当前我国学术界在衡量企业社会责任水平时,主要使用和讯网提供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冯丽艳等,2016;刘柏和卢家锐,2018)[9][12]和润灵环球提供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权小锋等,2015)[15]。和讯网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原始数据主要来自企业财务报表,润灵环球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原始数据只来自企业社会责任报告,而我国A股市场每年公布社会责任报告的企业仍是少数,仅占全部上市公司的20%左右。由于空间面板数据模型要求使用强平衡面板数据,对研究样本的数量和连续性要求比较高,因此本文选择样本覆盖面更广的和讯网企业社会责任评分作为衡量指标。

和讯网提供的上市公司社会责任评分除了总评分外,还分别按照股东责任、员工责任、利益相关者责任、环境责任、纳税与公益责任进行分项评分。其中:股东责任权重30%,包括盈利、偿债、回报、信批、创新等5个二级指标,共计18个三级指标;员工责任权重15%,包括绩效、安全、关爱员工等3个二级指标,共计7个三级指标;利益相关者责任权重15%,主要是指企业承担的对于供应商、客户和消费者权益责任,包括产品质量、售后服务、诚信互惠3个二级指标,共计5个三级指标;环境责任权重20%,包括环境治理1个二级指标,下含环保意识、环境管理体系认证、环保投入金额、排污种类数、节约能源种类数等5个三级指标;纳税与公益责任权重20%,包括贡献价值1个二级指标,下含所得税占利润总额比、公益捐赠金额等2个三级指标。为了更为全面地分析企业社会责任在空间上的互动关系,本文除了使用企业社会责任评分CSR_all作为被解释变量外,还分别以这5个子项目CSR_stock、CSR_staff、CSR_exter、CSR_envir和CSR_socia作为被解释变量。

既然旅游者具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并且外出旅游就是为了放松,享受闲暇时间的自由,那么就应该在充分理解游客的基础上,做出有针对性的安排,来减少其不文明行为发生的机会。既然游客喜欢刻字或者涂鸦,那么就可以给游客提供涂鸦的专门空间和位置,在景区的适当位置建立游客涂鸦区或者留言区,这样的管理措施就是有意识的“顺”的行为,然后,在通过其他的规则、标识等方式进行“导”,可以大幅度降低游客发生不文明行为的可能性。

本文的解释变量是企业社会责任空间滞后项W·CSR,其中W是空间权重矩阵,CSR是本文使用的6个的被解释变量。获取空间权重矩阵的步骤如下:首先,搜集整理上市公司披露的详细注册地址,通过百度地图“拾取坐标系统”获取上市公司的详细经纬度坐标数据;其次,根据两家上市公司的经纬度坐标数据计算它们的地面直线距离,并以该距离的倒数作为它们的空间距离权重;最后,将所有公司相互间的空间距离权重数据排成对称矩阵,即可得到空间权重矩阵。例如,假设样本中有n家上市公司,通过经纬度坐标数据计算得到的上市公司i和上市公司j的空间直线距离为rij,那么i和j的空间权重系数为wij=1/rij,则可以定义空间权重矩阵如下:

其中,对角线上的元素w11=…=wnn=0。对上述矩阵进行行标准化,得到的矩阵即为本文使用的空间权重矩阵。可以看到,企业之间的空间距离越近则权重越大,反之则越小。因此,空间权重矩阵可以反映社会责任模范企业的榜样力量在空间上的影响力大小,空间距离越近的企业影响力越强,空间距离越远的企业影响力越弱。以空间权重矩阵W乘以企业社会责任水平CSR,即可以得到企业社会责任的空间滞后项W·CSR,它反映一家企业的所有空间相关企业以空间距离权重加权后的总体社会责任水平。由于和讯网提供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信息丰富,对应不同的被解释变量,W·CSR涵盖6不同的指标,分别是:企业社会责任空间滞后项W·CSR_all、股东责任空间滞后项W·CSR_stock、员工责任空间滞后项W·CSR_staff、利益相关者责任空间滞后项W·CSR_exter、环境责任空间滞后项W·CSR_envir和纳税与公益责任空间滞后项W·CSR_socia。

参考Tang et al.(2018)[6]、王士红(2016)[17]等文献,本文使用的控制变量包括:(1)反映企业股权性质的控制变量:国有股比重Stateshare和管理层持股比重Manashare;(2)反映企业治理结构的控制变量:股权集中度Concentration和两职合一Duality;(3)反映企业收益状况的控制变量:现金流充裕度Cash和资产收益率Roa;(4)反映企业资产状况的控制变量:财务杠杆Leve和资产对数Ln_Asset;(5)反映企业获得税收激励程度的控制变量:有效税率Taxrate。相关变量的计算方法如表1所示。

二、模型构建

为了验证企业社会责任是否具有空间互动效应,本文构造如下空间面板数据模型:

表1 变量定义

其中,Year为年度哑变量,Industry为行业哑变量,γ为个体固定效应,扰动项μ的生成过程为μ=ρW·μ+ε,ε~N(0,σ2In)。为了得到一致的估计结果,本文使用准最大似然估计法(Quasi-Maximum Likelihood,QML)对该空间面板数据模型进行固定效应估计。基于研究目的,本文主要关注λ的参数估计结果:如果λ的系数显著为正,则表明企业社会责任存在正向空间互动效应,模范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能够带动周围企业更多地履行社会责任;如果λ的系数显著为负,则表明企业社会责任存在负向空间互动效应,模范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反而会降低周围企业的社会责任水平;如果λ的系数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则表明企业社会责任不存在空间互动效应,模范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对周围企业的社会责任水平没有影响。

三、样本选择

本文以2011~2017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参照研究惯例剔除金融业上市公司样本,剔除资产总额、负债总额或所得税费用小于0的异常指标样本,并对连续型变量进行临界值为2.5%的winsor缩尾处理。由于空间面板数据模型要求使用强平衡面板数据,一旦某个样本在某个年度缺失数据,就无法使用该数据集进行模型估计。和讯网提供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数据的时间区间是2010~2017年,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样本量,本文尝试了不同的时间跨度组合,最终选择样本量最大的时间区间2011~2017年作为样本区间,共计8225个样本。和讯网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数据通过网络爬虫方法获取,企业经纬度坐标数据根据详细注册地址查询百度地图获得,其他相关数据来自国泰安CSMAR数据库。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报告了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可以看到我国上市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CSR_all的平均值为29.35、中位数为23.71,表明一半以上样本企业的社会责任水平低于总体平均值,而最大值为73.78、最小值为9.57,表明企业间的社会责任水平差异较大。从社会责任5个子项目的统计指标来看,最大值和最小值的差异非常大,尤其是利益相关者责任CSR_exter和环境责任CSR_envi的最小值和中位数都等于0,表明一半以上样本企业在这两项的得分等于0,它们的社会责任表现亟待提高。其他变量的统计结果也可以看到,我国上市公司在股权性质、治理结构、收益状况、资产状况以及税负水平等方面都有着较大差异。

图1显示了2011~2017年我国上市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的变化趋势。可以看到,2011~2013年上市公司的社会责任评分从31.4上升到34.1,但在2014年急剧下跌到25.2。此后,2014~2016年继续保持上升趋势,2016年时恢复到2011年的31.4。但是,2017年再次大幅度下跌到22.3。可以看出,我国上市公司的社会责任水平在历年里存在较大的波动性,其原因可能是我国上市公司未将履行社会责任常态化,或仅仅将履行社会责任作为企业树立社会形象的途径,企业可能根据不同年度的舆论环境、宏观经济环境或突发事件等,相机抉择地履行社会责任。

图2显示了2017年我国上市公司分行业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情况。可以看到,住宿和餐饮业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最高,达到34.7,且前4个行业的评分明显高于其他行业。从批发和零售业到综合类共计10个行业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处于23.0到20.0的区间内,行业间差距相对较小。建筑业和农、林、牧、渔业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低于20.0,它们也是利润率水平相对较低的行业。

表3 空间面板数据模型的固定效应估计结果

图3显示了2017年我国上市公司分省份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情况。可以看到,评分最高的省份是黑龙江的24.4,评分最低的省份是宁夏的17.4,各省份间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差距并不如年度和行业间的差距大。绝大部分省份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都超过20.0,仅四川、河南、新疆、陕西和宁夏的评分低于20.0。从评分靠前的省份来看,既有经济水平相对发达的北京、河北、上海等省份,也有经济水平相对靠后的黑龙江、山西等省份,表明企业社会责任表现优秀与当地经济发展水平的关系不大。但是,从评分靠后的省份来看,主要都是经济水平较为落后的中西部地区,表明企业社会责任表现落后与当地经济发展水平存在较大关联。

二、空间面板数据模型估计结果

表3报告了空间面板数据模型的固定效应估计结果。从列(1)可见,当被解释变量为企业社会责任评分CSR_all时,对应的空间滞后项W·CSR_all的系数为0.453,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表明我国上市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在总体上存在正向互动效应,模范企业履行更多的社会责任,能够带动周围其他企业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列(2)到(6)显示的是被解释变量为企业社会责任评分CSR_all的5个子项目得分时的模型估计结果。其中,列(2)的被解释变量是股东责任评分CSR_stock,对应的空间滞后项W·CSR_stock的系数尽管为正,但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我国上市公司的股东责任不存在空间互动效应,模范企业履行更多的股东责任,并不能通过树立榜样力量带动其他企业履行股东责任2。列(3)到列(5)的被解释变量分别是员工责任评分CSR_staff、利益相关者责任评分CSR_exter和环境责任评分CSR_envir,它们对应的空间滞后项分别是W·CSR_staff、W·CSR_exter和W·CSR_envir,也都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我国上市公司的员工责任、利益相关者责任和环境责任都具有空间互动效应,模范企业履行更多的员工责任、利益相关者责任和环境责任,都能为其他企业树立良好的榜样力量,并激励其他企业履行更多的该三项责任。列(6)的被解释变量是纳税与公益责任CSR_socia,对应的空间滞后项W·CSR_socia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我国上市公司的纳税与公益责任存在负向空间互动效应,模范企业履行更多的纳税与公益责任,会降低周围企业的纳税与公益责任水平,可能的原因在于我国企业的纳税意识相对薄弱,且政府对企业从事公益活动的政策支持力度仍有待提高。因此,表3的实证研究结果表明,从总体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角度来看,我国上市公司履行社会责任存在正向空间互动效应,模范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能够带动周围企业更多地履行社会责任,从而证明假设1在总体上成立。从企业社会责任评分的各个子项目来看,不同子项目的空间互动效应存在较大差异,其中员工责任、利益相关者责任和环境责任存在正向空间互动效应,与理论预期一致。但是,股东责任不存在空间互动效应,纳税与公益责任存在负向空间互动效应,与理论预期不一致。

表4 基于不同法制环境子样本的模型估计结果

三、基于法制环境的进一步分析

为了验证不同的法制环境下,我国企业社会责任是否依然存在空间互动效应,本文进一步使用王小鲁等(2017)编制的“中国市场化指数”中的“市场中介组织的发育和法律制度环境评分”对全国各省份进行排序[18],排序在前三分之一的省份为法制环境较好的省份,排序在中间三分之一的省份为法制环境中等的省份,排序在后三分之一的省份为法制环境较差的省份。根据企业注册地所在省份将全部样本分成三个子样本,得到法制环境较好、中等、较差三个子样本的样本量各为5719、1932和574个。表4报告了基于不同法制环境子样本的空间面板数据模型的固定效应估计结果。

表4中Part A报告的是基于法制环境较好的子样本的模型估计结果。从表4中列(1)到列(6)与表3中列(1)到列(6)的估计结果对比中可以看到,尽管各列的空间滞后项W·CSR的系数在具体数值上有所差异,但系数的符号方向和显著性水平却完全一致,表明基于全样本实证研究验证的企业社会责任空间互动效应在法制环境较好的子样本中依然成立。可见,较好的法制环境为企业提供了健全的法律制度保障和完善的市场竞争机制,使履行社会责任的企业能够获得更高的市场认可度,从而激励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Part B和Part C分别报告了基于法制环境中等和法制环境较差的子样本的模型估计结果,可以看到除了列(16)中利益相关者责任评分CSR_exter的空间滞后项W·CSR_exter显著为负外,其他所有的空间滞后项W·CSR的系数都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这表明当企业所处的法制环境中等或较差时,企业无法获得有效的法律制度保障,所处的市场竞争环境也不够完善,使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不能获得市场认可,削弱了企业的社会责任积极性。此时,即使模范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树立起了一定的榜样,但仍不足以激励其他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因此,表4的模型估计结果可以证明假设2成立,法制环境在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上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好的法制环境能够使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在空间上相互传递,模范企业的社会责任榜样力量能够得到有效发挥。

四、稳健性检验

为了确认研究结果的可靠性,本文进一步做了如下的稳健性检验:

1.由于式(1)中不管个体效应γ是否与其他解释变量相关,固定效应估计结果都是一致的,因此表3和表4都采用固定效应方法进行估计。但是,当个体效应γ与其他解释变量不相关时,随机效应会比固定效应的估计结果更有效,因此本文进一步使用随机效应方法对模型进行估计。基于全样本的空间面板数据模型的随机效应估计结果如表5所示,列(1)到列(6)的所有空间滞后项的系数符号和显著性水平都与表3一致,表明我国上市公司企业社会责任的空间互动效应不会由于估计方法差异而发生变化。

表5 空间面板数据模型的随机效应估计结果

表6 空间面板数据模型的Change模型估计结果

2.式(1)是变量都为基数值的Level模型,为了尽可能避免模型可能存在遗漏变量等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参照潘奇(2018)[13]等文献在研究企业社会责任时采用Change模型作为稳健性检验的方法,将所有连续型变量改为一阶差分值,得到空间面板数据模型的Change模型如下:

对式(2)进行固定效应估计,结果如表6所示。可以看到,即使采用Change模型,表6中列(1)到列(6)的所有空间滞后项的系数符号和显著性水平都与表3的结果一致。

3.由于企业社会责任指数为基数值,不同企业的得分差异可能较大,本文进一步尝试将所有企业社会责任指数进行对数化,再进行固定效应估计,模型估计结果仍与表3一致,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4.由于股权集中度和资产收益率在实证研究中存在不同的衡量方法,本文尝试将股权集中度的衡量方法替换为前三大股东持股比例之和、前五大股东持股比例之和以及前十大股东持股比例之和,将资产收益率的衡量方法替换为净利润除以期初资产总额和期末资产总额的平均值,但上述控制变量衡量方法的调整都不会改变本文的研究结论。

5.由于空间面板数据模型要求使用强平衡面板数据,为了最大限度地保留样本量,本文最终选择2011~2017年作为样本区间,得到1175个截面共计8225个样本用于模型估计。本文尝试改变样本区间:当样本区间为2010~2017年时,得到962个截面共计7692个样本;当样本区间为2012~2017年时,得到1324个截面共计7944个样本。但估计结果表明,样本区间的变化不会改变本文的研究结论。

6.由于个别企业在样本期间内发生了行业变更,为了控制行业变更对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产生的影响,本文在空间面板数据模型中加入了行业哑变量。但是,由于发生行业变更的企业毕竟是少数,导致行业哑变量在年度间的变异很小,而使用固定效应进行模型估计时,模型本身已经考虑了企业不随时间变化的个体异质性对于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此时放入行业哑变量反而有可能增加模型估计方差,降低模型估计结果的精度。从对表3和表4的实际估计结果来看,各模型的行业哑变量基本上都未能通过显著性检验。因此,本文尝试删除行业哑变量,只控制年度效应进行模型估计,回归结果仍然与表3和表4一致,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结论与建议

空间计量方法是研究变量间空间互动关系的重要方法,但目前大量的研究都只局限于省级或地市级宏观层面数据的实证研究,尚未有文献从微观层面上考虑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空间互动关系。本文使用2011~2017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数据,以企业注册地址计算企业间的直线距离作为空间权重矩阵,对我国上市公司的社会责任是否可以相互传递进行实证研究,研究结果表明:我国企业社会责任具有空间互动效应,企业社会责任可以相互传递,从总体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员工责任评分、利益相关者责任评分和环境责任评分来看,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水平与其空间相关企业的社会责任水平成正比,模范企业履行社会责任能够带动周围其他企业更多地承担社会责任。同时,法制环境对于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空间互动效应有着重要影响,在法制环境较好的地区,企业社会责任可以相互传递,但在法制环境中等或较差的地区,企业社会责任不存在空间互动效应。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文政策建议包括:1.鉴于企业社会责任在总体上存在空间互动效应,应充分发挥模范企业的带头作用,加大对社会责任优秀企业的宣传力度,树立榜样力量,从而激励更多的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2.鉴于法制环境对于企业社会责任的空间互动效应存在关键影响,我国各级政府应积极加强法制环境建设,发挥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从而促进企业社会责任空间互动效应的发挥。3.鉴于作为企业社会责任子项目的股东责任不存在空间互动效应,我国应进一步完善公司治理结构,着力解决第一类代理问题和第二类代理问题,使企业管理层的经营决策能够真正体现广大股东的根本利益。4.鉴于作为企业社会责任子项目的纳税与公益责任存在空间上的负向互动效应,我国应加强国家税收政策的宣传工作,促进政府财政收支的透明化,强化企业纳税意识,并进一步提高企业从事公益活动的政策支持力度。

注释

1.需要说明的是,由于本文以企业间的空间距离构造空间权重矩阵,其隐含的经济学意义是,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程度受到越近距离外部企业的影响越大,受到越远距离外部企业的影响越小。因此,企业社会责任相互传递的经济现象,更多的是由企业间相互学习导致,社会责任表现优秀的模范企业会为周围企业树立良好榜样,督促周围企业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相反,该经济现象不会由“潮涌现象”导致,因为如果“潮涌现象”成立,那么由于受某共同因素影响,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程度的相互影响水平将会一致,不会受到空间距离远近的影响,而这与本文的理论分析不符。

2.根据和讯网企业社会责任指数的构造方法,全部二级指标中除了股东责任下含的盈利、偿债两个二级指标(占企业社会责任评分CSR_all13%的权重,占股东责任评分CSR_stock43%的权重)在理论上不能相互传递外,其他指标反映的企业特征在理论上都能够相互传递,这可能也是导致实证分析结果中股东责任空间滞后项W·CSR_stock的回归系数不显著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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