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侵者的假设
2019-12-25李少威
李少威
性侵频发,在舆论场里,高校以及其他文化单位是个重灾区。为什么?
现在开始分析。
性,是一种最原始的欲望,和吃在同一个梯级。越是原始的欲望,越是非理性。一个饥饿的人见到美味的食物,没有什么理性可言。原始的欲望在一个人的心灵中占据的比例越大,这个人的非理性程度就越高。
理性人的基本含义是能够进行成本与收益计算。性侵是这样一种东西:它的收益极大,同时成本也极大。
收益上,没有任何一种快乐能与性的快乐相比拟,因此它没有交换价值。一旦出现交换价值(如性交易),性的快乐已经不是它本身了。因而,性的快乐可以理解为无价。
成本上,一旦事发,从家庭到朋友圈再到工作范围所及,当事者的整个既有的社会生存环境都将崩溃。因为性侵触及的是人类社会最初的底层建构,往往回头无岸。即便是在监狱这样的由犯人组成的社会结构中,强奸犯也最为人所鄙视。
在高校和其他文化单位,性侵者的理性缺乏,并不体现在成本与收益计算中,相反,由于文化程度高,这一点是他们最清楚的。他们的非理性,体现在认为成本虽高,但不会兑现。用一个词来概括,叫“确定的侥幸”。
是什么支持了这种“确定的侥幸”呢?大体上有四个假设性因素。
一是自认为可控,这是一种权力自信。比如高教教师的性侵,往往以挂科、毕业、论文答辩、推荐就业等等为威胁。一定程度上,这种权力是有效的。
二是“推己及人”,把自身的癖好扩展为多数人的“同好”。如果是“同好”,那么双方都会获得同等收益,不存在反抗。
为什么性侵者一旦曝光,往往就不是初犯。而这也意味着,除了揭露者之外,还有更多的受害者。
三是丑陋的道德传统仍在生效。对于性侵,社会上仍有人会本能地“谴责受害者”。这不是基于利益纽带,而是一种无意识的文化共谋,这种现象几乎出现在每一次的性侵事件曝光以后。因此,受害者很可能不敢面对曝光。
四是存在行为性质转化的空间。体现在法律用语上,叫取证难,因此它的狡辩空间极大,可以把性侵“洗白”为情感使然,或者交易使然。
这就是性侵者的假设。这些假设都是有社会基础的,之所以说它仍是非理性的,是因为其中存在一个致命的漏洞—只要偶然—哪怕极其偶然地出現了一个成功的反抗者,那么所有的算计都将“破功”。
高校和其他文化单位里的少数违法者的性侵对象,一般是女学生,或刚刚入职的新员工。这些人有一个特点,她们没有什么物质基础可以失去,对于她们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两样:前途与自身(身体)。前途是不确定的,也并不完全由性侵者掌控的,当她们想清楚了这一点以后,就会以保护自身为重,勇敢揭露,成为概率计算中的“偶然因素”。
此时我们在联系起上下文,就能理解为什么性侵者一旦曝光,往往就不是初犯。而这也意味着,除了揭露者之外,还有更多的受害者。
扩而大之,放到全社会,高校和文化单位暴露的性侵事件,更是冰山一角。
我们再回到第一个假设—性侵者的权力自信,以此为基础往下推导。高校教师的权力是稳定性相当低的,而文化单位,能够许诺予人的未来物质收益也非常有限,因此,这种权力的控制力并不强。这正是性侵在其中“多发”的原因—多发,并不是绝对数集中,而仅仅是因为更容易被看见。
还有多少真正的权力领域,高收益的社会领域,隐藏的性侵未被看见?还有多少女性,在深夜拥被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