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啊!欣赏啊!
2019-12-25
题图/毕明
本 期沙龙主题:浪费时间。知乎上36 个神问答、被沙龙兄弟姐妹们戏称为“36 计”的第30 计。
第30 个神问答:
问:哪些行为是在浪费时间?
答:思而不学和犹豫不决。
看到这问题,第一反应:提问者赶时间要达成什么目标吧?只有目标在前,才会有时间与结果的对应诉求;再看答案,呃,那下面这些诗怎么讲?
“去想无关紧要的事,去想想风吧。”杜鲁门·卡波特的《关上最后一扇窗》。
“静坐无为,春来,草自生。”被汪曾祺、奥修等学者借来当文集名的诗句。
这些人都是在推崇浪费时间了?想风?无为?真是疯了。
再想一想,我们什么时候对时间特别敏感?孩子做作业的时候,考试的时候,生病的时候……简而言之,是有deadline(截止线)的时候。而上面提到的大家,不过是走过了生活中大大小小的截止线,又深深明白了生命的截止线。于是,有了洒脱、定力、沉静,有了更深层次的内观需求。
问题简单化,依然假设是孩子问我们这问题,怎么答?那至少提供两个基本层次,跟孩子沟通:一,学习遇到问题了吗?来,我们尝试商量解决;二,作为生命个体,时间浪费与否,并没有标准答案,要看诉求与心境。
讲个故事。
好莱坞曾经的一线巨星基努·里维斯。1994 年,《生死时速》一飞冲天;1999 年,《黑客帝国》抵达巅峰。然后,名利场的那一切随之而来,基努却活成了画风清奇的另类。他闲散的日子都像是在虚度光阴:过生日,自己坐马路边吃蛋糕、发呆;在街头席地坐卧,喂猫、喂狗、喂鸽子;与流浪汉一起涣散无形、睡露天……面对质疑和担心,基努无数次回应:“感谢大家关心,但我不是一个悲伤的人。我很正常。”
那很有趣的一点,是什么让我们直觉认定基努不正常?他应该周旋在名利场,香车美女、推杯换盏吗?他应该在片场一部戏接一部戏连轴转,保持事业热度吗?
如今,我们的生活节奏,被谁给设定成千篇一律的固定模式了?就算学生上学,定时定点,每个孩子心里都开着一朵小花儿,需要家庭、时间细心呵护。难道我们的生活节奏,都要搞成基努主演的《黑客帝国》中的二进制?
哲学家马尔库塞曾说:“大众既没有自我,也没有本我,他们的灵魂没有了内在的紧张和活力,他们的生活受到了彻底的管理,除了按照社会系统的设计而产生、能够得到满足的欲望外,别无他想。”
呃,我们就是大众,这难道是我们要的?一次乘梯,我听见儿子对喊着“等一下”疾跑的同楼小邻居认真说:“我妈妈说,什么时候也不要赶,坐电梯、坐车,都不要赶。”这娃又让我带沟里去了,但我真心喜欢朱光潜那话:“慢慢走啊!欣赏啊!”
(朱子)
浪费时间的老爸
毕明
我的青龙偃月刀被小伟要走了。妈妈说,给他吧,他惦记你这把木头刀都好几年了。我虽然恋恋不舍但还是给了小伟,谁让他的妈妈和我的妈妈是好朋友呢!
三十多年前了,那把“青龙偃月刀”是父亲给我做的——红红的刀穗儿,因刷着银粉而锃明瓦亮的刀身,红黄螺旋条纹的长刀柄,这可是俺小时候在小朋友面前炫耀的资本。我是那样爱惜这把兵刃——从来舍不得拿它与对手玩打仗“拼刺刀”,生怕磕坏了,哪怕是一点点。也正因为这把刀,让我深深佩服了老爸的木工手艺。
记得父亲一直是厂里管后勤的中层干部,应该算非技术工种。后来才知道,那个年代自力更生“打家具”是风潮,父亲的业余时间,也几乎都在“打家具”。那时我也经常溜进父亲的木工工作室——煤棚子,我家的这间煤棚子面积还算不小,刨除煤池子,老爸硬生生给自己的木工活挤出了一个狭窄的空间。就在这小小的世界中,陆续诞生了两开门和三开门的大衣柜、写字台、五斗橱、单双人沙发、茶几、沙发床、椅子、方凳、靠边站活动圆餐桌等各式家具。
最让我惊奇的还是父亲制作的那两座一人多高的俄式立钟,当然钟表机芯是托人从哈尔滨买来的,复杂而又层次丰富的圆弧立钟造型居然都是他手工制作的,天晓得他仅仅用那么几件简单的传统木匠工具是怎么做出来的。一座立钟送给了好朋友,另外一座至今还在父母家中,虽然立钟走时不是很准,一般越走越快,但钟摆和两个钟锤仍然运动自如,不紧不慢。
记得在老家的院子里种着一棵葡萄树,夏日可以在葡萄架下纳凉。有一种大青虫专吃葡萄叶子,成虫后会化蛹为蛾。有时,大青虫会和叶子一起掉到地面上,马上会变为院中老母鸡的美味。父亲说那是大青虫太着急、太贪吃,自己咬断了叶梗。父亲说他更喜欢爬上葡萄架的蜗牛,虽然很慢,但目标明确,不急于求成。
父亲一辈子没有什么有分量的学历,导致评定高级经济师屡屡受挫。至今提及此事,父亲依然有伤感,说就因为这没有资格分到三居室。虽然儿女都不在身边,可老父亲总是说,孩子们逢年过节回来,家里确实太小了。
如今的老父亲已经八十多岁,早已干不动木匠活了,但趁人不备、登高爬梯修理个什么的事情还是时有发生。
想要·需要
董岩
刚刚工作的小孟,每天下班回到家,吃了晚饭,就进自己房间刷手机,往往已经过了11 点还在刷。妈妈眼里小孟很宅,从上学时就没什么话,即便没事也不愿意出门。跟很多担心女儿会早恋的妈妈不同,小孟从来没让妈妈在这方面操过心。可已经工作的小孟,依然宅、闷,偶尔陪妈妈看看电视也是手里拿着手机刷,妈妈说话,她多是默默听,烦了,直接回自己屋关门。
工作了都没谈个恋爱,做妈的不淡定了。旁敲侧击的各种提醒、点拨,小孟依然故我。
一天,小孟妈终于忍不住了:“我说闺女,这手机里是有男朋友啊,还是有什么宝藏啊,整天捧着,多浪费时间,你这是上瘾了吧?”
小孟不爱听了:“妈,您整天看电视,跟大妈们张家长李家短的不是浪费时间啊,我看着也挺有瘾的!”小孟妈不服气:“我看电视是了解社会,跟你那些个大妈们聊天是社交。”
“您那叫什么社交?抖音知道吧,快手知道吧,那才是社交。”小孟不屑。小孟妈一脸傲娇:“你以为你妈老了吗?抖音和快手算啥,我还知道脸书和推特呢!”小孟没想到,天天跟风八卦追剧的老妈,还这么时髦。
小孟妈口得瑟地找出自己在抖音上的小视频:“瞧,你妈还是有一些中老年粉丝的。”
小孟看见抖音上涂脂抹粉、美颜后、搔首弄姿欢快的老妈,点了点头:“嗯,我得跟我爸说一下,别哪天……”
小孟妈抢过手机,“别小瞧了我们这群大妈,我们的广场舞早就跳出了国,白头发的外国老太太,都跟着我们五彩的时尚妞呢!”小孟笑着反驳:“跳广场舞就跳吧,还被说成了文化输出,被策划过的吧?”
小孟妈笑着说:“‘策划’从字面上理解是筹划、谋略,有什么问题吗?我们本来就跳,健康又高兴,好东西用更好的手段让更多人知道,一不偷二不抢,看了高兴你就跟着高兴高兴,不高兴转身走就是了,有啥不可以?”
“这就是欺骗啊!”
“骗你什么了?”
小孟一时语塞,眨了眨眼,吧唧吧唧嘴。
“贩卖我不需要的,就是欺骗。”
“你每天拿着手机在网上刷啊刷,看着别人吃喝玩乐,任由游戏中设置的规则勾着,‘双12’网购的那些垃圾食品,是你需要的吗?它会让你过得更好吗?你确定你没上瘾吗?”小孟妈连珠炮似的话,让小孟有些招架不住,她妥协:“得得,说不过您,不跟您争了,我跟您有代沟。”
小孟妈也不再跟闺女掰扯,只是拉住了要回自己屋的闺女:“你真觉得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小孟无奈笑笑:“我知道您在说什么,这样的生活是我需要的。”
两个故事,都有余音。
仔细想想,
仅是代沟、痴情问题吗?
戏剧人物讲究前史,
即便戏剧里没有呈现的部分,
也要把人物的前史想透。
刷手机的女儿、寻妻的丈夫,
他们生命的前期密码是什么?
如果有机会参与一个人的前史,
比如孩子,请务必慎重啊。
郑志死了
木匠
前几日,与老金一起小酌,他忽然问我:“你说,最浪费时间、精力、感情的事,是什么?”我说:“和不讲理的人讲理,和自私的人讲奉献,和‘软的欺、硬的怕’‘气人有、笑人无’的人讲做人的底线,和‘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讲‘家、国、天下’。”“嗯,这些算!但,还有一种,‘轴’!不管多聪明的人,一旦‘轴’起来,那就没救了……”老金说,“你还记得咱们大学时的舍友郑志吧?”
“记得呀,听说他后来发展得不错。不过,我也是很多年没他的消息了。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有个毛病,过去的朋友,只要人家的地位上去了,我就不太愿意再主动跟人家联系了,因为怕人家说我巴结。他怎么了?”
“他,死了。”老金剥着花生,平静得就像是在说一个听来的故事。
“啊?他怎么死的?”我听了大惊。
“怎么死的?‘轴’死的!”老金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又呷了一口酒,“他不是毕业去上海了吗,不到十年,就挣到了上千万的身家,那可是20 多年以前的一千多万啊。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还娶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演员。可是好景不长,两人结婚没多久,那个女演员就在一次去S 城拍戏时,人间蒸发了。
“当时,这件事还成为了社会热点。就连警方都出动了,找了有半年之久,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郑志作为她的丈夫,却始终坚信自己的老婆并没有死,而是被人给抓走了。难道不会是跟人跑了吗?他坚持说没有那种可能,因为他非常相信他们的感情。
“之后,他就靠着自己的财力,让人到处搜寻他老婆的下落。一找又是好几年,由于是不计成本的寻找,公司的生意也没办法再继续维持下去了,他只好卖了公司和在上海的不动产,来到S 城,买下了在当时来说,一个还算不错的房子,用剩下的钱继续寻找。
“可惜二十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找到她。中间,我也劝过他,别找了。趁还有点钱,再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吧。可他就是不听啊!人也因为这件事而变得脾气暴躁,性格孤僻。一年前,我去S 城出差,还和他见了一面,当时,他已病得很严重了,人看上去神情十分憔悴,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像是几个月没刮了似的,早已和当初的那个眼神里都透着精明的商人对不上号了。你说,他是不是很‘轴’?”
我沉吟了良久,说:“那也未必……”
进群与退群
李雄峰
很早就给自己一个特准确的评价:不是一个能忍受孤独的人,而是一个需要进入某个或某些组织从而让自己产生归属感的人。诸如:我所在的单位、我曾就读的学校,甚至手机微信中进入的群……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愿意为种种组织尽力服务的人,一方面,自己会以此为荣,不仅让自己实现了自我价值,也在无意间溶蚀了那份孤独感;而另一方面,如果能够得到这样那样组织对自己的认可和接纳,于我而言,那更是令人美到梦中的事情。然而,很多事都似乎是注定了的,正应了一句——百年孤独。
曾经和几个朋友建立一个群,起先,大家每天还就一些身边的事情聊得很起劲,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有一哥们不怎么参与了。出于关心,多问了几句,他只回复:太忙了。尽管不再打扰他,可时不时地会点开他的朋友圈,看他忙些什么,万一哥几个能帮上忙呢。谁知,他的朋友圈已经显示为“朋友仅展示三天的朋友圈”。说实话,看到这行文字,我的心就凉了一下,一个已经不愿与朋友们分享自己生活的人,应该在朋友线以下了;无独有偶,还有一位,倒是见天儿发朋友圈,可全部都是帮着单位转发各式各样的公号推文儿,让我觉得很是无聊。我们的生活真的就这么乏味了吗?那种归属感一下子就淡了,更不要说群里还有与自己三观不合的人。索性,主动退群了。
前不久,受邀参加一个同类群的群主会,聚餐畅聊明年规划。因我们群主还在外地,于是委托了我和春君代其参加。酒席宴上,大家献计献策,说得我都有些热血沸腾了,恨不能马上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于是,大家纷纷互加微信好友、面对面建群,旨在为明年群策群力。欢宴过后,众人起身话别。此时,本届群会的召集人告诉大家:我会把今天的饭费算好后,发到群里,大家均摊。可是,我等了一晚上,也没见账单。
第二天一大早,手机一响,以为账单到了。打开一看,原来是下届群会的召集人发来的消息:你们群主建议只派出一位代表加入到新群,我可以只保留他(春君)吗?看得出对方是经过了一番措辞。我这个人通情达理,人家不需要咱,那咱就一定不能添乱。于是,我回复道:可以。发出这一条之后,我马上接了下一条:昨天的饭费多少钱?我还没交呢。我发完这条,再回到群里,人家手真快,已经将我删除出群了。正当我摇摇头,感觉自己蒙吃蒙喝了一晚之际,手机又是一响,自己又被上届群会召集人拉进了群里,随即,饭费账单公布了……
2019 年快过完了,深深觉得,很多时间,真的是浪费不起了。
两个故事,都有余音。
仔细想想,
仅是合群、不合群的问题吗?
如果合群是好,
那怎么会有《乌合之众》?
如果不合群是好,
那大灰狼怎么会是群居?
人生而不同,
独处与共处的需求占比,迥异。
但都要记得有时间成本概念。
算成本,不是鸡贼,
是对生命的尊重。
正确选择
李岩
我朋友的母亲因脑梗塞入院治疗,其间情绪暴躁不安。朋友为此十分焦虑,找到心理医生寻求解决办法。医生说,由于病情引起的认知障碍再加上年龄大了,恐怕无计可施。看到我朋友失望的样子,医生话音一转,虽然我解决不了你母亲的问题,但我可以疏导你呀。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方法,能够让你对你母亲的疾病有所了解并科学应对。这大概就是换个思路,推掉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又不失去一个客户。这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什么是时间?什么又是浪费时间?
巴黎的圣心教堂建在蒙马特高地,站在教堂的台阶上可以俯视巴黎。听到教堂19 吨重的钟声鸣响,看着随风飘动的白云,感觉时间是动态的,似乎这就是时间。
时间无始无终,无所谓浪费。个体生命却有始终,而且短暂。人们都希望在有限的生命中,能充分利用好这段时间。可当人有了这种意识,难免产生焦虑情绪。孔夫子就曾站在河边感叹时间如流水,昼夜不停地流去。
有长者经常教导我们要在年轻时好好学习,不要做没用的事,浪费大好时光。可是人终究不是机器,学习之外还有其他乐趣。我年少时就喜欢去动物园玩儿,有一次在狮虎山赶上老虎回笼,不知道老虎是因为高兴还是生气,总之一路狂吼。观众闻听纷纷往虎山里跑,想看老虎发威,而我却吓得往外跑。即便这样我还是对动物着迷,在动物园里,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飞禽和走兽,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统统聚在这里。它们是它们的猎食者,它们是它们的猎物。除了大型动物,各种小动物都关在笼子里。它们在自己的地盘上踱着方步,懒散的步伐带动它闲暇的躯体,偶尔被惊动才慌张起来。鹿园才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折点柳枝就能把鹿吸引过来。我的记忆总爱在这儿停留,眺望绿柳下的小鹿,听到飞鸟的鸣叫声……
谁会说此时是在浪费时间?
生命属于自己,时间也应该尽量自己掌握。法国浪漫主义作家夏多勃里昂说:“我的书不是书,而是落叶,它们几乎是偶然地掉在我的人生之路上。”而落叶是有时间的,等待落叶是浪费时间吗?我想这种等待是时间的一部分。
我自由自在地度过了十分快乐的少年时光,觉得特别幸福,至今记忆犹新。虽然我从未成为长者心目中的好学生,但我认为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没有丝毫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