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水平:植根于民间的人生形态与文学创作
2019-12-24赵玲丽
赵玲丽
摘要:作为山西乡土文学的代表作家,葛水平总是从乡村生活中攫取写作的素材,并用诗意的文字表达出来。民间生活恩养着葛水平的生命,滋养着她的文学创作。驴、窑洞和二胡等极富民间特色的生物与景物反复出现在她的小说中。民间重义、重生等生存哲学也在无形中影响着她的创作。特有韵味的民间俗语使得她的小说呈现出一股独特的山西风味。
关键词:葛水平;民间;人生形态;创作
葛水平是山西文坛独具特色的一位女性作家,她的作品以晋东南乡村为背景,描写出了山西独特的地域文化和民间精神。“乡村以其文化力量对作者进行着人格塑造,作家在以其精神产品贡献于故乡文化的同时,本人也成为了这文化的一部分。”[1]葛水平来自乡村,她的写作也是植根于民间。
一、民间风物与民间自由的生存形态
作家本身的人生形态与其文学创作有着不可割裂的关系,每个作家其实都在直接或间接地写自己对生命的认知和体验。苏童曾说过:“(作家)说白了就是把生活给我们的馈赠,用文字的形式收集起来,并且用最好的方式表达出来。”葛水平也曾说过“是我的故乡山神凹打开了我命运的章节,我阅读他们的故事……诗歌、散文、小说,我从不敢离开故乡的泥土,那些泥土上覆盖着的植被是我文字的养分。”[2]葛水平生于民间,长于民间。她的故乡是沁水县十里乡山神凹,小时候常随祖父上山放羊,悠闲地领略大自然的美。十几岁去学戏,剧团生活很苦,但葛水平从未放弃她喜欢的书,并且开始写诗。对于作家来说,经历过的生活都是写作的素材,葛水平近乎传奇的经历对于她日后的创作极为有益。
乡村生活和经历,也成为葛水平后来创作的主要内容。在她的作品中出现了许多民间的独特风物,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是驴、窑洞和二胡。可能由于小时候与驴同住过一个窑洞,驴便成了葛水平钟爱的动物。她热衷于画驴、写驴,散文有《驴是兄弟》,小说有《驴》,多部小说中都提到了驴,韩冲磨粉浆的是驴,女女骑着驴……驴是属于乡村的,是乡民赖以生存的畜力。它“活得自然,犟得自在”,正如同乡民的生活状态。窑洞是北方乡村独特的民居形态,葛水平小时候住的就是窑洞,所以她小说中人物的主要居所都是窑洞。《喊山》中韩冲住在两眼破窑洞中,《裸地》中女女和盖运昌年老后也移到了后面的窑洞里居住。窑洞这种独属于民间的居所,是人类原初“凿洞而居”的居住形态,人与自然融合在一起,让人的身体和心灵重回土地的怀抱。二胡是葛水平钟情的乐器,过于沧桑和凄美的声音造就了独特的韵味,这是独属于民间的乐声。葛水平小说中常写二胡,并且小说中的主人公常常拉二胡,《狗狗狗》里面的武噶与秋在一起的时候拉二胡;《活水》中申丙校对二胡这种民间乐器的痴迷达到了极致。总之,民间风物一登场,就使葛水平小说呈现出一种扑面而来的乡村气息,民间韵味十足。
二、重生重义的民间生存哲学
传统伦理道德的存在与作用的发挥,有其特定的社会条件和生活形态。民间自有一套民间的生存哲学,既不同于官方意识形态,又区别于城市精英社会的规范。乡村的生存哲学依附于宗法社会和农业经济,宗族的强大以及农业的生产都需要劳动力,劳动力的数量决定着宗族的势力以及生命的延续,故乡村生存哲学的核心是重生,即重视人的生命,并由重视人的感性生命进而上升到珍爱生命的理性自觉。《喊山》中,韩冲不小心炸死了腊宏,但是乡民们并不主张将他绳之以法,而是让他承担起抚养红霞和孩子们的任务。在乡民的心目中,死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所以“以命偿命”是最不划算的事情,保存生命和劳动力才是最主要的。《驴》中,刚刚丧子的婶婶将自己的乳汁喂给了新出生的小驴驹,让驴的生命得以继续繁衍。驴是乡间最经济实惠的畜力,保存了驴的生命也就是保障了人的生命,人和动物的生命是平等的。小说《狗狗狗》中,主人公秋将比她小十几岁的小男孩虎庆养大,并且与虎庆生育了一群儿女,这种有悖于伦理的行为被赋予了神圣的意义,让这个被日本人几乎灭绝了的小山村继续延续下去。生命的延续就是民间重生原则的最终目的,有了人乡村才会有生存的希望。葛水平敏锐地找到了这一点,并且在小说叙事中有意无意地传达出来。
重生并不意味着可以无原则地生存,在大义与生命之间,乡民自会做出舍生取义的抉择。《道格拉斯/CHINA》中的王广茂是个斤斤计较的小男人,在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小家。但是,在日本鬼子的残忍行径下,为了保护美国飞行员、马宝贵以及全村人的生命,他选择牺牲自己。貌似普通的乡民,在民族大义面前毫不畏惧,成为了真正站着的“人”。
三、诗化的民间叙述语言
民间语言是民间文化的载体。作家在作品中往往通过方言来建构一种民间立场。“虽然方言口语的运用不是再现民间世界的唯一手段,但方言口语与民间世界的天然亲和性却决定着方言口语的运用对于民间世界进行艺术表现时的时代性和准确性。只有通过民间语言才能更好地表现民间,民间世界通过自己的方言口语获得主体性”[3]葛水平的小说中蕴含着丰厚的民间色彩,同样归功于方言的使用。她借用方言来表达自己的民间立场,晋东南特有的风俗风物都被她写进了小说中,增加了作品的地域特色和乡土气息。如把妻子叫“婆娘”、丈夫叫“汉”、乳房叫“妈妈穗”、香皂叫“香胰子”;晋东南独特的面食“揪片儿汤”、“高粱鱼儿”;欠债叫“饥荒”、职业叫“营生”等。葛水平的文学作品中较多使用方言,呈现出一股浓浓的晋东南风味,但她在使用民间语言时还要进行诗化的处理,使其语言呈现出雅俗共存的一种风格。
四、女性视角:“他们”的民间与“她”的民间
葛水平的民间不同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鲁迅等人笔下的民间,也不同于赵树理笔下的民间。鲁迅他们大多站在精英的立场审视乡村,他们与民间是一种疏离的状态;赵树理是属于民间的,他与农村、农民紧密联系在一起。葛水平与民间是介于二者之间的一种“半游离”状态,一方面,她生长于民间,与民间有割不断的血脉关系;另一方面,她居住于城市,无论她是多不情愿与厌恶城市,但终究再也回不到民间。这种双重的矛盾心理纠缠到一起,就形成了葛水平自己的獨特民间。此外,葛水平以其女性特有的悲悯情怀,表达了对民间以及民间生命的关注,她的小说创作中也就带上了女性特有的博爱和善良的品性。
女性细腻的情感心理与知识分子的悲悯情怀,让葛水平的小说在对民间生活的描摹之中,有了更加深厚的思想内涵和诗意温情的色彩。双重身份的交织就形成了葛水平独特的创作风格,即雅与俗的和谐交融。总之,葛水平在民间立场下写作,书写民间文化,而又内蕴着知识分子对社会、对人生的深切关怀和诗性哲思。
参考文献:
[1]郭剑卿.葛水平的乡村想象和草根文化认同[J].小说评论,2010(3).
[2]葛水平王春林.乡村记忆的宏阔与深邃——葛水平访谈录[J].百家评论,2014(03):21.
[3]鲍东梅.方言小说的地域性和民间性[J].鞍山师范学院学报,2007(02):9.
[4]葛水平.今世今生[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