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戏曲剧本创作探究

张丞

摘要：在文化发展大繁荣的背景下，我国极其重视对于传统戏曲的继承和发展，在发展环节上，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年轻观众喜欢传统戏曲，小剧场戏曲的演出在其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近年来，小剧场戏曲开始蓬勃发展的同时，小剧场戏曲剧本的探究也刻不容缓，不同于大剧场剧目，小剧场剧目有其独有的特色和表达方式，本文旨在通过对于小剧场戏曲剧本创作过程的剖析，来探究小剧场戏曲剧本的创作规律。

关键词：小剧场;戏曲;剧本;三生;创作规律

一、关于小剧场戏曲《三生》的创作

小剧场戏曲《三生》是本人在中国戏曲学院读研究生时创作的作品，可能是因为年轻人独有的表达方式和创作手段，《三生》在搬上舞台后受到了年轻人的喜爱和好评，也得到了文化部全国小剧场戏剧作品展演的殊荣，作为这部小剧场戏曲的编剧，从剧本创作上深知还有很多不足，但今天想就这一作品来谈谈它的剧本创作过程和自己在创作过程中的一些见解。

《三生》讲述的是一位书生被风雨所困，偶遇一荒庙，在“佛像”的指引下，寻觅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然而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在这个风雨中的破庙里，“三生”渐渐“浮出水面”，这一切是一场救赎也是一场毁灭后的重生。

本部作品是通过对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三生》改编而成的，原故事本身并没有具体的情节，只是一个人回忆自己前世今生的过程。在经过构思和讨论后，我大胆地将故事打散拆分，保留原有的主要人物，将刘生的前世今生放在了同一个时空，充分运用戏曲艺术虚拟性的特点，将时空虚拟化，当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变得模糊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故事构架，刘生在毒蛇的指引下杀死了老马和恶犬，最后为了永世成人而杀死了毒蛇，故事成了如电影《恐怖游轮》一样的周而复始，轮回不断，而刘生也在如此的轮回中迷失了自我，盼望救赎，老马得渡，恶犬得渡，毒蛇得渡，而正如剧中所言“这茫茫尘世，谁又能渡得了我？”，空余“愿来世不复相见”的怅惘。这样的故事构架不同于传统戏曲中“帝王将相”的“仁义礼智信”，也不同于“才子佳人”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而是让我们更多地去思考人生本身的意义和人自我救赎的意志。“人总是想要去救赎自己，却永远救不了自己，然而人的一生都是在救赎的过程中，我们或许救不了自己，但是救赎本身或许就是生命的意义。”这可能就是《三生》对善恶、对轮回的试问。

本次创作过程中，还有一个重要的挑战，就是关于表演的独特性——一人独角贯穿全场，这样的尝试和表现手段在中国台湾当代传奇剧场吴兴国先生的《李尔在此》中有着淋漓尽致的表现，这样的形式对于演员来说是极大的考验，对于剧本创作来说也是一次艰难的尝试。在这样的创作思路的影响下，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戏曲行当的区分，“马”、“狗”、“蛇”、“人”四个角色分别用戏曲中的武生、文丑、青衣、小生来去表现，在人物转化过程中，要给表演留出空间，因为每一场实际上都是独角戏，所以每一个人物角色都必须有明确的行动线，这个行动线不是其他角色与该角色产生冲突和矛盾造成的，而是要通过戏曲的手法来表现出每一个角色内心的挣扎和关于自我的矛盾，这是十分困难的一点，但是借由戏曲中“唱念做打”的表现手法，使得人物内部行动和外部行动多层次的表达出来，在创作过程中，也让我体会到了戏曲艺术的博大精深和无限的可能性，毕竟，剧本是需要舞台空间来表现的，作为编剧，除了对于剧情和文字的把控，更重要的还有对于舞台的熟悉和把控。比如“老马”一段，利用了武生趟马和老马年轻时对于自己的信心和对忠心相结合的方式，来刻画老马的喜怒哀乐，从剧情角度，为之后马儿变老，又再次冲锋的悲惨结局做了铺垫。

二、小剧场戏曲剧本创作规律探究

小剧场戏曲，从第一部《马前泼水》开始，到李卓群的“人鬼恋三部曲”《惜·姣》《碾玉观音》《春日宴》，小剧场戏曲开始逐渐进入了观众的视野，这些优秀作品的良好口碑和商业价值也引起了戏曲创作者的注意，在全国各地引起了小剧场戏曲的新潮。

相比于小剧场戏曲导演和表演手法的层出不穷、表演形式的多元化，小剧场戏曲的剧本反而成为了大家忽视的问题，在不久前，小剧场戏曲的领军人物李卓群曾说过：小剧场戏曲的特点有四个，就是“小”、“深”、“精”、“广”。在李卓群女士“小深精广”的基础之上，来谈谈我对于小剧场戏曲剧本的理解和运用。

第一是“小”，这里提到的“小”不只是剧本容量的小，而是内容的“小”，一部90分钟左右的小剧场戏曲剧本大概需要5000—8000字左右，编剧大概要完成的唱段是5到8段左右（以京剧为例），在这样的“空间”之内，编剧要完成一个故事的表述，所以要做到的就是要“一人一事”，要学会讲简单的故事，而不是头绪繁多地去讲一个较为复杂的故事。另外，所谓的“小”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角色的“小”，小剧场戏曲一般不适合讲述具有厚重历史背景的故事，也较不适合去表现一个历史人物的人生轨迹，我们一般要选择一个“小人物”，从人物的一个点去出发铺陈故事，从“小”入手。

第二是“深”，刚刚提到了要从“小”入手，从人物的一点去出发，但是“小”不意味着简单，我们要从“小”的一点去深入挖掘人物的内心和动作，比如《三生》中的“恶犬”部分为例，恶犬的行为很简单，就是等主人回来，但是在等待的过程中，需要挖掘恶犬的人物内心，恶犬因为主人而放弃了自己的怪癖，它想尽一切办法来讨好主人，这里的戏剧行动是“弹琴”、“打扮”、“玩赛车”等，在这样一系列的戏剧行动中所要体现的是恶犬虽然乖戾，但是内心其实是需要依靠的，这与现代年轻人的状态是有著契合点的，与其说是表达恶犬的喜怒哀乐，不如说是表达当代年轻人的一种心理现状。

第三是“精”，“精”就意味着无论是剧本中大到整个情节的把控，还是小到每一句台词的表达，都要做到精炼、精彩、精华。《三生》中“老马”一段，其中一个部分运用了从“一”到“十”的念白设计：一道山河影，两营泾渭明，三军擂战鼓，四面楚歌声，五狼山前纵，六面敌将攻，七重浮屠顶，八方祭英灵，九载落胡地，十年半畜生。运用这十句念白来表现老马从一个战马到劣马的过程，用精炼的语言和表达方式来体现老马的悲欢离合，尝试去做到“精”。

第四是“广”，“广”的意义在于受众广，表达的是大众的普世价值，而不是紧紧围绕着“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等传统创作题材，要在让观众在戏中体会到生活气息和现代气息，这样才能够让观众在观看完演出后有所回味和体会。在《三生》中的“毒蛇”部分，毒蛇为了让刘生永世为人，躲在了佛像后面，借由“佛”来向刘生传达指令，但是刘生发现这些指令最终的结果都是一场死亡，这让刘生感到困惑迷茫，毒蛇最终激怒了刘生，刘生打破了佛像，毒蛇出现，刘生表现出了自己恶的一面，将毒蛇杀死，永世成人。在当下经济高速发展的环境之下，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目标和梦想不断追逐，但是追逐的背后恐怕是一些血淋淋的现实，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些怅惘。要将古老的故事注入当下人的思考是十分重要的，这样才会让观众有所共鸣。

小剧场戏曲剧本需要从“小”入手，“深”入挖掘，“精”炼动作，“广”纳受众，才能够让小剧场戏曲剧本值得咀嚼，值得排练，值得为广大人民群众所记住，这也是我们当代戏曲编剧要践行的。

三、小剧场戏曲《三生》创后谈

《三生》经过一系列演出，也收到了来自各个方面的意见建议，有的观众觉得还不够创新，有的观众觉得做的不像戏曲了，有的观众又觉得做的不清晰。这些一针见血的意见，对于还在戏曲创作路上是有益的，创作需要反复地思考，也希望在之后的创作道路中能有所进步。诚然能力有限、手段欠缺。

在小剧场这个特殊的环境下，《三生》的优点被放大，缺点同样也被放大。既然是实验，在想用的一些不同的观念在实际表达时，都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最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在这个戏的创作和实践过程中，我在对小剧场戏曲的理解上有了更深一步的理解，不仅看到了自己的优势，也看到了自己的短板，我们是这个时代的人，我们就是这个当代的产物，在当下，戏曲难道就应该被放在博物馆里供人回味？热爱这门艺术的我们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觉得戏曲艺术还有更大的可能性。虽然《三生》没有成熟的表演，也没有完美的表现力，但是它对戏剧的极限发起了挑战。因为我们有属于这个时代的勇敢，我们没有枷锁，对于小剧场戏曲来说我们就是实验本身，而实验是勇敢的人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