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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失落的亲情

2019-12-24金倩

北方文学 2019年35期
关键词:父与子伦理

金倩

摘要:《失落的秘符》是美国当代著名畅销小说家丹·布朗继《数字城堡》《天使与魔鬼》《骗局》《达·芬奇密码》之后在2009年推出的第五部长篇小说。在这部小说中,丹·布朗一如既往地关照了读者的伦理需求,讨论了当下社会中诸多社会伦理问题。其中,有关父子关系的家庭伦理描写颇引人注意。小说中共出现了三对父子关系,它们各具特色,但又彼此关联,共同支撑了小说对于父子关系的讨论。通过对不同类型父子关系的书写,丹·布朗不仅展现了父子关系危机的历史和现状,并且暗藏了自己的真知灼见。他认为父权的过分干预不利于良好的父子关系形成,唯有关爱才能真正唤醒丢失的亲情,重建亲人间相互关爱的和谐家庭伦理。

关键词:丹布朗;《失落的秘符》;伦理;“父与子”

继《达·芬奇密码》(The Da Vinci Code)在世界范围内获得巨大成功之后,丹·布朗(Dan Brown,1964)2009年出版了《失落的秘符》(The Lost Symbol)(1),继续引发关注。正如聂珍钊教授所认为的那样,“文学本质上是伦理的艺术”(2)。除了一贯的宗教、冒险、悬疑等商业小说元素之外,这部作品再次聚焦了现代社会中的诸多伦理问题。此外,丹·布朗对家庭成员间的伦理关系显示出特别的兴趣。诚然,在《达·芬奇密码》中,丹·布朗已通过雅克索尼埃和苏菲展现了祖孙关系的特点,然而,在《失落的秘符》中作者更为关注的则是父子关系。事实上,“父与子”母题在世界文学中一直占有重要地位。在《失落的秘符》中,丹·布朗继续对这一母题进行发挥。小说以一个有关“父与子”主题的梦境开篇,全书包含了三对形态各异而又相互关联的父子关系。通过对他们的描写,丹·布朗试图找出破解当下社会中“失落的父子关系”的秘符。

一、亚伯拉罕与以撒

丹·布朗善于将古代经典文本引入小说创作,实现互文的效果。无论是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1452-1519)的名画《最后的晚餐》(The Last Super)还是但丁(Dante,1265-1321)极富宗教色彩的《神曲》都被其引进作品,并承担了重要的叙事功能。在《失落的秘符》中,丹·布朗更是追寻了西方宗教文学中父子关系的源头,将《创世纪》(Genesis)“以撒献祭”移植进作品。丹·布朗在小说中指出“亚伯拉罕敬畏神,愿意把第一个出生的亲儿子当燔祭献上”(3)。事实上,亚伯拉罕与以撒的父子关系与献祭仪式有密切关系。人类学家爱德华·泰勒(Edward Tylor)认为“献祭最初是原始部落人献给他们必须讨好的超自然存在的礼物”(4),而“以撒”正是亚伯拉罕为讨好耶和华而献出的礼物。《圣经·创世纪》第22章1-10节记述了“以撒献祭”的有关内容。从《创世纪》的描述中可以看出,在当时的父权社会中,家庭伦理让步于宗教伦理,献祭以撒成为亚伯拉罕向上帝表示衷心的途径。在这种情况下,亚伯拉罕和以撒的父子关系向献祭仪式中“祭主”(sacrifiant)和“牺牲”(victime)的关系转化。父亲亚伯拉罕是名副其实的祭主。依据《创世纪》的记载,以撒躺在柴堆上的祭坛,等待屠刀的落下,是被牺牲的祭品。和祭主对祭品拥有绝对的支配权一样,在父权社会的体制下,耶和华和亚伯拉罕掌控着实际话语权,决定着以撒的行动和命运。综观《创世纪》中整个献祭的叙述,以撒的形象构建是不完整的。以撒愿意为被献祭吗?看见屠刀举起,以撒向亚伯拉罕哀求了吗?在象征父权的圣经文本中,这一切问题都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因为以撒只是一个被父亲权力意志牺牲的祭品。他的哀求被圣经的宏大叙事所淹没,展现在读者面前的仅仅是祭主亚伯拉罕为了自己和部落的利益,机械性地举起手中的屠刀刺向以撒,向上帝献祭了自己的儿子。

二、所罗门与扎迦利

诚如朱振武教授所言,“丹·布朗通过对西方传统文化的互文性的运用来达到对宏大叙事的颠覆和消解”(5)。亚伯拉罕和以撒这种“祭主”与“牺牲”的父子关系在《失落的秘符》中迎来消亡。所罗门和扎迦利是现代的“父与子”关系的典型。为了突出这对父子关系特征,丹·布朗对圣经文本“以撒献祭”进行了戏仿。同样是献祭,同样是亚伯拉罕用过的屠刀,然而这一次躺在祭坛上等待亲生父亲的裁决的却是扎迦利,一个后现代社会里觉醒了的“以撒”。不同于《创世纪》中“以撒”的顺从和沉默,扎迦利的斯芬克斯因子呈现出明显的兽性,对专制的父亲所罗门进行了反抗。

扎迦利第一阶段的反抗表现为拒绝接受父亲学校和宗教组织的规训。小说中的扎迦利不学无术,整天跟一帮出名的坏孩子混在一起。当他即将成年的时候,他违背父亲的意愿,拒绝加入父亲所在的兄弟会,转而选择了为父亲所不齿的财富,进而摆脱了父亲的控制。至于后来被关进监狱,他也拒绝等候父亲的裁决,而是通过贿赂狱警,逃出生天。随后,扎迦利的反抗进入第二阶段。他试图抹掉身上所有的父亲的痕迹,重新确立自己的身份。小说中,扎迦利不断变换自己的名字,先是改成了安多罗斯,后来干脆改成了象征叛逆的迈拉克。身体的改变也是扎迦利抹去父亲印记的重要方式,最引人注意的便是扎迦利的纹身。通过名字和身体的改变,扎迦利不仅获得了新的身份,也跳出了原有的父子伦理规范,为其彻底释放自己斯芬克斯因子中的兽性因子扫除障碍。扎迦利反抗的第三阶段是他对父亲身体和行为的规训,这也是他兽性因子爆发的巅峰。小说中扎迦利便将父亲所罗门绑架,并砍去了亲生父亲的手臂,这无疑暴露了他已经跳出原有的伦理规范,不再受家庭伦理的约束。除了对父亲身体的暴力训诫,为了能够向魔鬼献祭,扎迦利还不断以言语规训父亲,试图改变他的行为。例如在逼迫所羅门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事时,他不惜以父亲的家人、朋友以及兄弟会相威胁。

然而,丹·布朗并未在小说中对儿子的反抗进行批判,反而是通过扎迦利的独白来展示其行为的合理性。在丹·布朗看来,扎迦利的反抗和家庭的压制以及父亲的逼迫有重要关系。作为父亲的彼得·所罗门为维持家族的名声而逼迫儿子扎迦利做出选择,进入兄弟会,承担他当时还无法承担的责任,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因此,丹·布朗试图将所罗门和扎迦利的关系拉回正途。小说的最后,随着阿克达刀的折断,扎迦利斯芬克斯因子中的人性部分开始回归。扎迦利说:“就算我如此对待他……彼得·所罗门还是偏移了刀尖。他不肯看到我血溅身亡。”(6)同时,随着所罗门放弃了父权强制做法,扎迦利和所罗门的父子关系也开始回归。在扎迦利精心设计的献祭仪式流产之后,所罗门对他说“你依然是不完整的,”彼得说着,把手掌轻轻按抚在迈拉克的头上。“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但不管你要去哪里,请记住……你是有人爱的。”(7)由此可以看出,所罗门开始接受扎迦利的不完美,不再规定其人生方向,而是以爱来感化他。由此,丹·布朗表明了他的看法:父权阻碍了和谐的父子关系,爱才是找回父子亲情的秘符。

三、所罗门和兰登

所罗门和兰登的父与子关系在小说中着墨不多,但却意义非凡。小说以兰登梦境开篇,主要内容是一对父子在埃菲尔铁塔电梯内的惊悚经历。兰登梦境中父亲和儿子所面临危机代表着现实社会中的父子困境。为了寻求解决方案,所罗门和兰登这对“父子”被丹·布朗寄予厚望。在小说中,丹·布朗毫不忌讳地表明了所罗门与兰登的父子关系:

“近三十多年来,这位五十八岁的慈善家、历史学家和科学家一直用心呵护兰登,兰登的父亲去世后,他更是在各方面代行父职。虽说所罗门来自富甲一方、颇具影响力的名门望族,兰登却从他温柔的灰眼睛里感受到了仁爱与温情。”(8)

从以上描述可以看出,尽管所罗门来自名门望族,但他并没有以父权或者财富来压制兰登,而是以仁爱和温情来帮助兰登。反过来,兰登也颇为认同所罗门的父亲身份:

“彼得·所罗门是他的良师益友,虽说只比兰登年长十二岁,但从他们第一次在普林斯顿大学见面后,在兰登眼里他就一直是个父亲形象。”(9)

鉴于所罗门在兰登眼中的父亲身份,因此破解秘密,解救“父亲”成为兰登不可推卸的伦理责任。丹·布朗的这一设计不仅使兰登的救援动机在伦理上显得更为合理,也展现了其对所罗门和兰登和谐平等的父子关系的肯定。

随着小说的发展,所罗门和兰登的父子关系进一步呈现为精神导师与求知者的关系。掌握秘符真相的所罗门并未直接告诉兰登有关“消失的秘符”的真正含义,而是像导师指导学生一样去耐心引导着兰登。他们寻找“消失的秘符”的过程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也可认为是作者试图找回现代社会中失落的父子关系的过程。有一个细节颇为值得注意。在寻找秘符的过程中,所罗门让兰登蒙住了双眼。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丹·布朗设置悬念的需要,但也在某种程度上表明了作者认为解决现代社会中父与子关系的核心在于內心的感受。只有通过内心的召唤和沟通,解开失落父子关系的秘符才能真正被找到。只有找到了这个秘符,人类的未来才能真如小说的结尾那样,迎来一轮灿烂的朝阳。

四、结语

聂珍钊教授认为:“文学的任务就是描写伦理秩序的变化及其变化所引发的道德问题和导致的结果,为人类的文明进步提供经验和教诲。”(10)在《失落的秘符》中,丹·布朗以极大的责任感将现代社会父子关系的伦理讨论引入小说。在他的作品中,亚伯拉罕与以撒、所罗门与扎迦利以及所罗门与兰登的父子关系接连上演。通过与《创世纪》的互文,丹·布朗以父权社会里亚伯拉罕与以撒来隐喻后现代语境中所罗门与扎迦利,指出父权的压迫仍是酿成现代社会父子反目的重要原因。同时,丹·布朗积极探寻破解父子关系危机的秘符。通过所罗门与扎迦利父子关系的回归和所罗门与兰登的父子关系的描写,丹·布朗认为平等和关爱才能造就和谐的父子关系。丹·布朗的文学实践为破解父子关系危机提供了新的路径,对亲情日益淡薄的现代社会无疑是一剂良药。

注释:

Dan Brown,The Lost Symbol,New York:Doubleday Books,2009.

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论文学的基本功能与核心价值》,外国文学研究,2014年第4期,第11页。

丹·布朗:《失落的秘符》,朱振武等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年,第343页。

马塞尔·莫斯,昂利·于贝尔:《巫术的一般理论 献祭的性质与功能》,杨渝东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74页。

朱振武:《丹·布朗小说的伦理抉择》,外国文学研究,2014年第5期,第40页。

同上,362页。

同上,364页。

丹·布朗:《失落的秘符》,朱振武等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年,第6页。

同上,第12页。

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基本理论与术语》,外国文学研究,2010年第1期,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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