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洛阳钱惟演幕僚文人音乐活动研究
2019-12-23朱敏
摘 要:宋仁宗天圣、明道间,钱惟幕僚文人在环境优渥的洛阳进行了种种音乐活动。这一群体并不是耽于声乐的俗流,他们对待音乐的审美和态度,既有对文人风雅追求,又有对儒家礼乐精神的继承。
关键词:钱惟演;幕僚文人;洛阳;音乐活动
作者简介:朱敏(1993.2-),男,安徽省安庆市人,硕士,现就读于温州大学人文学院,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33-0-01
一、钱惟演幕僚文人主要成员
天圣九年至明道二年,钱惟演以使相的身份留守洛阳。在此期间,钱惟演在他的幕府中聚集了一批有名的文士。“谢希深为通判,欧阳永叔为推官,尹师鲁为掌书记,梅圣俞为主簿,皆天下之士,钱相遇之甚厚。”[1]钱惟演乃吴越王俶第七子,天性文雅乐善,他又喜招徕文士,奖掖后进。所以在他留守西京期间能聚集了一大批文士。其中的主要成员如欧阳修、梅尧臣、尹洙等,都是年轻才俊。钱氏幕僚文人大都年纪相仿,又兴趣相投,自然是交往甚欢,时常组织各类活动,“游宴吟咏,未尝不同。洛下多水竹奇花,凡园囿之胜,无不到者。”[2]
二、洛阳特殊的环境
洛阳作为宋代三大陪都之一,有著其特殊的意义。在文化上,洛阳自古就常被历代统治者作为都城,其自身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而在政治上,洛阳远离权力争斗的漩涡中心,洛阳的官员多是身任闲职。在这样一个人杰地灵、群英荟萃之地,在这样宽松闲适的政治氛围之中,洛阳为钱氏幕僚文人提供了广阔的活动舞台。
三、音乐活动与音乐审美追求
这其中,音乐活动最令人注意。钱惟演出身贵家,雅好音乐,又待属下甚厚。据邵伯温撰《闻见録》卷八载:“谢希深、欧阳永叔官洛阳时,同游嵩山。自颍阳归,暮抵龙门香山。雪作,登石楼望都城,各有所怀。忽于烟霭中有策马渡伊水来者,既至,乃钱相遣厨传歌妓至。吏传公言曰:‘山行良劳,当少留龙门赏雪,府事简,无遽归也。”[3]钱惟演作为洛阳的最高长官,他的一举一动会对下属官员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这群风流蕴藉的年轻文人,自然是对音乐活动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们常常参与钱惟演的歌席酒宴。钱惟演留守洛阳期间,常宴宾客,“每宴客,命厅籍分行,划袜步于莎上,传唱《踏莎行》。”[4]在梅尧臣、欧阳修的诗作中,可见当时他们参与活动的盛况。明道元年伏日,为避盛暑,钱惟演池亭设宴,水边赏乐,与欧阳修、梅尧臣等人赋诗。梅尧臣作《太尉相公中伏日池亭宴会》,欧阳修作《钱相中伏日池亭宴会分韵》。他们在诗中极言酒色之娱,音乐之妙。甚至还传出了欧阳修因亲昵歌妓而受钱惟演劝戒之事。[5]钱氏幕僚文人流连于诗酒宴乐,对声伎之乐有一种普遍的需求。
但是,钱氏幕僚文人“他们常常自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与学养,避免流俗于感官的享乐,绝然不同于世俗士大夫的纵情任欲。”[6]明道元年秋,梅尧臣离洛,欧阳修等人为梅尧臣饯别。梅氏在这次聚会后所写的《新秋普明院竹林小饮诗序》中说明:“余将北归河阳,友人欧阳永叔与二三君具觞豆,选胜绝,欲极一日之欢以为别。于是得普明精庐,酾酒竹林间,少长环席,去献酬之礼,而上不失容,下不及乱,和然啸歌,趣逸天外。酒既酣,水叔曰:‘今日之乐,无愧于古昔,乘美景,远尘俗,开口道心胸间,达则达矣,于文则未也。命取纸写普贤佳句,置坐上,各探一句,字字为韵,以志兹会之美。咸曰:‘永叔言是。不尔,后人将以我辈为酒肉狂人乎!顷刻,众诗皆就,乃索大白,尽醉而去,明日第其篇请余为叙云。”[7]梅、欧等人是高雅的文人,不是耽于享乐的世俗。歌儿舞女纵然十分美好,但在他们审美的深层次,追求的仍是文人的高雅情趣。
宋代统治者“以儒立国”,与士大夫共天下。作为刚刚步入仕途的年轻的官员来说,他们接受的是传统的儒家教育,在思想层面上,主要还是受到儒家思想的约束。即使如何的风流潇洒,在心中亦有着儒家的准则约束着。梅、欧等人不过二、三十岁,正是文人风流的年纪,但他们有意识地避免自己流俗于感官的享乐,自觉地与沉迷酒色之徒划清界限。他们“上不失容,下不及乱”,将儒家思想作为行为准则,将礼乐思想作为音乐活动的标准。他们常于长官钱惟演的酒宴上,听歌赏舞,消遣娱乐。但其作品中所表达的情感态度,则带有儒家士大夫的追求和责任。如明道元年初秋,在钱惟演的南庄,上演了一场精彩的《拓枝舞》,梅尧臣的《和永叔拓枝歌》[8]详细地描绘了当时的情景,他细致的描写了舞女的服饰、体型,以及舞蹈动作。“拓枝舞”是源于西域的一种乐舞。宋代柘枝舞继承唐代的表演模式,舞蹈婀娜多姿又绚丽多彩,非常具有娱乐性。梅尧臣对《拓枝舞》作如此细致的描写,可见他对《拓枝舞》的喜爱。而诗的结尾句云“始知事简乐民和,不厌来观柘枝舞”,如此结尾,自是别有深意。梅、欧等幕僚文人是一群有抱负士大夫,他们担心后人误会“我辈为酒肉狂人”,他们的行为需要遵循儒家的准则,《礼记·乐记》云“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声音之道与政通矣”[9],所以面对娱乐性较高的《拓枝舞》,即便是自身比较喜爱,梅尧臣也要在诗的结尾回归儒家礼乐传统,注入“乐与政通”的思想,将全诗的思想境界进行升华。他的这一做法,是对儒家礼乐精神的继承。
四、结语
洛阳钱惟演幕僚文人集团的主要成员,是一批以梅尧臣、欧阳修为主的青年才俊。他们在长官钱惟演的优厚待遇下成长,在人文气息浓厚的洛阳过着闲适安逸的生活,这种宽松的环境为他们进行各种音乐活动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尽管他们频繁地参与各种歌舞酒宴,但他们能自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与修养,不至于沉迷歌酒声色之中。他们对待音乐的态度,既展现了文人风流俊雅一面,亦有对儒家传统礼乐精神的继承。
注释:
[1][宋]邵伯温撰《闻见录》,《全宋笔记》第二编(7),郑州:大象出版社,2006年,第159页。
[2][宋]魏泰撰《东轩笔録》,《全宋笔记》第二编(8),郑州:大象出版社,2006年,第21至22页。
[3][宋]邵伯温撰《闻见录》,《全宋笔记》第二编(7),郑州:大象出版社,2006年,第160页
[4][宋]吴曾撰《能改斋漫録(下)》,《全宋笔记》第五编(4),郑州:大象出版社,2012年,第41页。
[5][宋]钱世昭撰《钱氏私志》:“欧文忠任河南推官,亲一妓。时先文僖罢政,为西京留守,梅圣俞、谢希深、尹师鲁同在幕下。惜欧有才无行,共白于公,屡微讽而不之恤。一日宴于后园,客集,而欧与妓俱不至。移时方来。在坐相视以目。公责妓云:‘末至何也?妓云:‘中暑往凉堂睡着,觉失金钗,犹未见。公曰:‘若得欧推官一词,当为偿汝。欧即席云:‘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徧。待得月华生,燕子飞来栖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精双枕,傍有堕钗横。坐皆称善,遂命妓满酌赏欧,而令公库偿钗。戒欧当少戢,不惟不恤,翻以为怨。”《全宋笔记》第二编(7),郑州:大象出版社,2006年,第66页。
[6]刘磊《北宋洛阳钱幕文人集团与诗文革新》,陕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0年,第6页。
[7]朱东润编年校注;[宋]梅尧臣著《梅尧臣集编年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32至33页。
[8]朱东润编年校注;[宋]梅尧臣著《梅尧臣集编年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35页。
[9]王文锦译解《礼记译解》,北京:中华书局,2016年,第47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