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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时期武士阶层子弟教育初探
——以萨摩藩为例

2019-12-23

日本研究 2019年3期
关键词:江户武士教育

李 征

江户时代日本幕府人为制定严格的身份阶层,以士农工商为主的各阶层也基本上保持了阶层稳定,按福泽谕吉讲:“日本全国几千万人民,被分别关闭在几千万个笼子里,或被几千万道墙壁隔绝开一样,简直是寸步难移……这种界限,简直像铜墙铁壁,任何力量也无法摧毁”。[1]这也实现了德川家康当初制度设立的初衷,即在维持武家优势的基础上规范社会秩序,分阶层的教育与“养成”实现了其本来的功能。江户幕府所有设计理念中,最核心的部分就是对武士阶层的控制,即武士管理与规范。作为军人、警察与社会管理者的武士,“杀伐”的职业性就注定了获取“功名”为其职业目标,但出于社会稳定的考虑,德川幕府又力图避免动刀枪,特别是避免“功名”机会的出现。如荻生徂徕所言:“世间平安无事之时,弓入袋剑入鞘是常理,武器放进当铺决非羞耻之事,而是可庆可贺的。”[2]

为此需要对武士,特别是武士子弟进行良好的教育,使其在保持“武勇”不变的同时注重“仁义忠孝”,至于如新渡户稻造所言:“全然男性的,像野兽一样有力的粗野的种族。”[3]在和平时代其实未必。同时相比较于镰仓、室町幕府,江户武士教养中儒学色彩最浓。诚然,经过林罗山、贺茂真渊等儒学、国学者改造后的“朱子官学”是否是儒学另当别论,但不可否认的是儒学色彩内容无论从深度还是广度都大量存在。历史学家坂本太郎认为这是一个“文治时代”,他提出:“从第四代将军家纲开始,经第五代纲吉、第六代家宣、第七代家继这六十年左右(1650s-1710s)是灿烂的文化和礼教政治的时代。”[4]这种礼教实际上就是以儒学为特征的兼顾学术与政治的“文治时代”。

江户时代教育的另一特点就是学校比前一时代发达很多。中世教育在相当程度上是以“寺庙”为主的教育,即武士教育在宗教场所进行。而中世思想的主导意识形态是佛教,所以寺院庙堂为武家的教育基地,寺院本身也是在武家幕府的统治下寻求的庇护。江户时代的武士教育以学校教育为主,社会教育为辅。这时期的学校教育机构有官办和民办两种类型。其中,幕府直辖学校、藩校和乡校属于官办教育机构,而个别由武士开办的“私塾”则为私立教育。“幕府除江户的昌平坂学问所①亦称“昌平黉”,幕府直辖儒学教育最高学府,是培养辅佐幕政的官吏和实务人才的教育机构,其前身是1630 年林罗山创办的书院。1686 年,第四代将军德川家纲(1641—1680)赐名弘文院,始为林罗山家私塾,至第五代将军德川纲吉(1646—1709),将建筑在江户上野忍冈的孔子庙迁至汤岛扩建为圣堂,任命林罗山之孙林凤冈为祭主,江户孔庙所在地改称昌平坂,圣堂始变成半官半私之学校。外,还设立了徽典馆,在佐渡开设修教馆,以作为幕臣子弟演习的地方。各藩也起而效仿,分别设立各自的藩校。”[5]据笠井治助研究,藩校主要有三种形态:一是由私塾发展而来,二是研习儒学的臣子在各藩的监督之下开设家塾,之后再改为藩校(半官半私),三是由藩主在城内开设的讲堂发展而来。[6]

日本在明治时期曾有过针对旧幕府时代教育体制的调查,后于明治二十五年(1892)整理为《日本教育史资料》一书。该书虽然是后世的编撰资料,但对各藩的教育情况有全面的介绍。另外关于江户时代武士教育的研究主要以藩校研究为主,如笠井助治:《近世藩校综合研究》《近世有关藩校出版书籍研究》《近世有关藩校学派研究》等。奈良本辰也:《日本的藩校》、铃木博雄:《近世藩校相关研究》以及冲田行司:《藩校·私塾的思想与教育》等。目前国内学术界对武士教育,特别是武士子弟教育的研究也有相当的基础,如王志、王晓峰《日本封建武士教育及其特征》(南昌航空大学学报,2017 年6 月);耿华英《日本江户时代的武士教育》(2014 硕士论文);郭丽芳:《西欧骑士教育与日本武士教育比较研究》(《唐山师范学院学报》2012 年5 月);李克军、方家峰:《武士教育的职业教育本质与日本教育近代化》(《当代教育科学》2011 年5 月);吴洪成、方家峰:《武士教育传统对日本教育近代化的影响——兼与中国儒士教育比较》(《沈阳师范大学学报,2010 年第2期)等。前述研究从各角度都有所涉及,但目前鲜有针对以藩为单位的个案研究研究,特别是萨摩、长州、土佐、肥前等“雄藩”研究较为薄弱,因此本领域有相当的讨论空间。

一、萨摩藩的代表性

萨摩藩所在的西南九州地区长期由岛津氏统领。岛津家的历史比德川家要久远得多,其根基也更深。江户二百余年,岛津家对德川家总体上表示了臣服的态度,但也偶有无视、挑衅乃至对抗。因为岛津家族认为其不得势,成为外样大名的地方诸侯原因只是在关原之战中输掉一场战争而已,其子孙后人对关东势力,特别是德川家总怀有愤恨感。战败之苦闷羞辱感长期以来像家族基因一样传递于萨摩武士中,萨摩人教育子弟武士时会说“关原之胸”,意指关原战败之屈辱一生不能忘,暗有反幕之意。关原之战后萨摩地方为纪念岛津义弘,将其铠甲兜身供奉于城下菩提寺所在的集伊院妙圆寺(现在的德重神社),供子孙后代瞻仰。鹿儿岛(萨摩藩的主要领有“国”,鹿儿岛与萨摩有时通称)有“妙圆寺败走”之“行事”。即每年9 月14 日晚鹿儿岛武士要武装徒步从菩提寺到妙圆寺往返40 公里,追思当年战争之苦,以鼓舞士气,锻炼身心,即便现在仍然作为一个群众广泛参与的地方节日每年举办。[7]

萨摩人也被称为“隼人”,或“西南隼人”。萨摩有谚语称:“不要哭,不要跳。若要哭,宁可跳”。[8]独特的民风产生了相当多的名人,特别是在明治维新时期走在时代前列的政治军事将领,如东乡平八郎、山本权兵卫、大山岩、西乡从道,诚然也包括如笃姬(天璋院)等在后宫政治中发挥作用的人,更如岛津齐彬、岛津久光、岛津忠义等实力大名,不过最有名的是被称为明治“维新三杰”中的西乡隆盛与大久保利通。

萨摩藩由于基础雄厚,远离江户,加之岛津家族强势等原因,江户开府后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其原有地位与相对独立性,总石高约为73 万石。除德川将军的天领外,超过萨摩藩知行禄高的只有北陆加贺藩的前田家,列居全国第二。江户时代有260 余个藩,从个案政治力量看,一个藩能培养如此多的名人较为不寻常。实际上藩与藩之间的区别相当大,江户时代虽然名义上称“天下三百诸侯”,按类别分无非是政府系的藩——亲藩,准政府系的藩——谱代藩与政府要防范的藩——外样藩。然而在历史进程中起到过作用与影响的藩其实不多。萨摩正是这十几个中排名靠前且是政府要防范的藩。

以上为政治结构。在社会阶层上,江户幕府对武士规范的制度十分细致:“在服饰、住宅、用品以及婚礼、葬礼、信件往来、礼品赠答、随从人员的数量、规模等方面根据人们的贵贱、俸禄的多少、官位的高低来确定等级”。[9]萨摩藩武士制度大体上与全国的武士划分相当,但又有若干不同于其它藩的地方。就全日本来讲,藩职以“城代”为首,“城代”即为藩主。下设“家老”“若年寄”“大目付”三职,为藩核心管理层。下又有“大蕃头”“寺社奉行”(理政务官)“勘定奉行”“小姓与蕃头”“当蕃头”“侧役用人”“用人”“胜手方”“趣法方”“奥掛”“町奉行”“侧役留守居”“纳户奉行”“物头”“船奉行”“使番”“小纳户头取”“广敷用人”“教授”“御右笔头”等。[10]以上是作为职务的级别的划分。武士等级制度森严,阶层几乎固定不变。

萨摩武士以居住地为标准划分。城下居住的武士被称为“城下士”“一门”“一所持”(领有一处领地)“一所持格”(没领地)“寄合”(江户幕府旗本中禄石在3 千石以上的非职者,从属“若年寄”支配)“寄合并”。以上为有身份的上士。之下分为“无格”“小番”“别藩”(也称马回役,即为小当差之意)“新番”“小姓”(也称徒士,即为徒步走之武士,西乡隆盛与大久保利通即为该级别)“与力”①“与力”“同心”都是江户幕府的下级官吏。“与力”被准许骑马指挥“同心”。有时也特指“江户町奉行”属下的“町与力”和“町同心”。实为卖力气之意,也称“小姓与”,或“小姓与力”,意为给的“小姓”。;再下有准士身份的“足轻”。1846 年,萨摩藩有“一门”共四家(岛津重豪家、加治木家、垂水家、今和泉家)、“一所持”29 家,“一所持格”12 家、“寄合”52 家、“寄合并”10 家、“无格”2 家、“小番”760 家、“小姓”6146 家‘“小姓与”共3094 家。[11]

一般认为江户时代的武士集中于城下町居住,但实际上萨摩藩如此多的武士全部集中于城下是不可能的。因此除上述城下武士外还有居住于城郊的乡士,即乡下居住的藩士。萨摩藩该制度也称外城制度或乡士制度,即有一批乡士在生产一线居住,他们参与经营农业生产,也参与武士教养操练管理,被称为“半农半士”或“一日兵儿”,即做一天农民做一天武士。上城士、下城士与乡士阶层极为森严,等级观念也极强,几乎不能转变身份。同样是乡士,也有“麓乡士”“在乡士”与“浦方乡士”(渔业生产者)之别。上层武士充满了身份的骄傲感与优越感,下层武士则刚好相反,被贬称为“傻瓜武士”,受到种种歧视。

在各等级武士中,“小姓”与“小姓与”占了绝大多数。萨摩武士虽然层级多,但上中下比例悬殊。“小姓”家禄在150 石以下。萨摩藩武士人数在1826 年《萨藩政要录》中记载为诸士16,794 人,“家来”“足轻”“与力”35,774 人,共计52,568 人。诸士町人比是1:3。如果算“足轻”在内武士占总人口9.3%,接近一成。而在乡25个村加横井野町共计14,438 人。武士对庶民人口比为1:3,其它藩没有此比例。[12]平均每4 人即有一人属士族,明治四年(1871),根据鹿儿岛县禄高调查,士族约占26%,而全国平均水平为5%-6%之间在,鹿儿岛的武士人口比是其他藩的四倍,这造就了萨摩藩的代表性。[13]

武士是寄生阶层,是脱产者,按荻生徂徕的说法:“当今世上之人,除了农民之外,武士和商人都没有故乡,他们像是断了根的云彩一样,这种处境真让人感到可怜。”[14]在传统农业社会按当时的生产力水平,每四人即有一个完全脱产者,这种官民供养比为是非常高的。萨摩藩武士长期这样存在至少能反映如下两个问题:

第一,萨摩藩走了先军政治路线,即军事优先。武士虽然是官员、公职人员、管理者,但更重要的身份是地方领主与军人,虽然武士的领主权并不充分。①本文以为武士的领主权在丰臣秀吉执行“兵农分离”之后就已废止,武士的领主权虽然存在,但不完整。某种程度上武士已经被“去势”,形成近世所特有的寄生阶层。详见李征:《从“武士”到“士族”》,《辽宁大学学报(增刊)》,2014 年,第97-99 页。武士的军人身份为其武力扩张提供坚实的力量保障。实际上也正是萨摩与长州两藩为主的力量才使倒幕得以实现,长州除军事力量外,也在于其集聚了大量的浪人武士、包括奇兵队等农民武装军种。而萨摩藩则始终如一提供最有力的军事支持,在明治维新期提供了改革所必要的军事保障,这是萨摩藩的优势,但长期来看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第二,萨摩藩的武士极为贫困。在同样的物质力量与生产力条件下供养更多的脱产者,只能保证较低的薪金与俸禄。虽然所有的社会结构,按阶层与权力划分大体都为金字塔型,但萨摩的金字塔是一个“扁平化”的粗矮型金字塔。如此多的下级武士,只能保有最低的收入。江户中期以后,武士阶层陷入贫困成为一种普遍现象。萨摩藩则更是重灾区。“这些武士在衣食住各方面的用品,那怕是一根筷子,都要花钱买来,所以他们的处境依然是‘旅宿境遇’。当武士们到江户城生活(参觐交代)的时候,他们要卖掉自己整年的‘知行米’,用这些钱来购置日用。因为他们要在一年之内把这些东西消费完,他们殚精竭虑、奉公敬上得来的俸禄全都让住在江户城的町人得了利益。”[15]武士本就贫困,萨摩的武士则更为贫困,像西乡隆盛家兄弟姐妹六人只有一条被子盖,所住房屋也是夏天漏雨,冬天漏风并非个别现象。

因此如此高武士人口比的萨摩藩有着比其他藩多数倍的武士需要管理,也同样意味着有多数倍的子弟需要培养,这些年轻武士子弟,既是藩的重要财富,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是藩的负担。

二、萨摩摩武士子弟教育

藩校作为地方的官方教育机构是培养武士子弟的重要场所。江户初期政治环境稳定后,有前瞻性眼光的藩都陆续开设了本藩的藩校。萨摩的藩校是最早设立的藩校之一。宽永至天和年间(1624-1683)尾张藩设立的明伦堂(藩祖义直时代),瑐瑨、盛冈藩的作人馆(宽永十三年)、冈山藩的花田教场(宽永十八年)、桑名藩的立教馆(宽永十二年)、会津藩的日新馆(宽永年间)、大村藩的五教馆(宽文年间)、鹿岛藩的弘文馆(宽文年间)等7 所藩校为最早的藩校。之后则有更多的藩校陆续出现,从贞享年到庆应年间(1684-1867),整个江户时代全日本总共开设了230 所藩校。[16]

藩校教学内容随时代变迁和各藩的方针政策有所不同。松平定信推行的宽政改革中,不仅是禁止异学,还包含奖励文武之道、汉文素读考试、学问考试等内容。受其影响,设立于宽政年间以后的很多藩校都推行文武两道的教育方针。武道涉及身体素质、体育竞技与勇猛心性训练,文道教育则涵盖了从汉字和习字教育,到宝历年间,文道教育增加了皇学和医学,天明期之后多了算学和洋学,到了文化年间更开设了天文学、音乐等课程。

萨摩藩的藩校在鹿儿岛城下加治屋町。该地仅数平方公里,但却出了很多名人,如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吉井友实、伊地知正治、大山岩、东乡平八郎、黑木为祯、野津道贯、野津镇雄等。这些人都活跃于幕末维新时代及以后的甲午、日俄战争时期。西乡隆盛则是这些人中的长者,是加治屋町少年中的中心人物。鹿儿岛武士子弟有特别的组织,各町按位置区划成更小的“方限”(计量单位),藩教育以“方限”为单位集中少年武士,统一进行军事、武艺、读书学习。

在人材培养上,藩主岛津齐彬在传统的培养基础上增加了许多当时在日本已经流传的西学——兰学,如为选拔人材,大胆使用有能力的技术人员、洋学者、创立“造士馆”,刷新教育目标,使其更明确。岛津家发布了《十条学令》。其中以经典著作《近思录》为始,包括朱子学的诸书要目要求子弟熟读,贯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理想。同时提出要会识别本末先后,为实际政务起作用而“造士”。为此,不仅日本古典思想著作(实则为中国著作),西洋翻译的部分书也成了必读书目。关于士的要求,《学令》提出:“儒者中我皇国与夷狄之心异,日本古典自不必说,律令及六国史以下之日本史书要习得。不论孔子之道如何,第一,要敬畏天照皇太神之明虑也。”[17]藩校兼含政治性与学术性之特点,类似于大学教育。

除了藩校,还有初中等教育。萨摩藩从庆长到明治维新约270 年间一直实施为武士子弟提供人材培养、人格形成的教育,这种集中管理与训练的制度被称为“乡中教育”。萨摩的“乡中教育”较具地方特色,表现在主从关系强化、武士道精神灌输与萨摩封建统治伦理三方面,特别是岛津家的地位与思想内容。庆长元年(1596)新纳忠元制订《二才多格式定目》为“乡中教育”之始,而其背景是丰臣秀吉侵朝之际,岛津氏领国出军远征朝鲜。青壮年男子出征外地,仅剩下老幼妇女等留守,因此形成青少年武士散漫且无人管理之风气。为整饬风气、加强纲目训化与教养,新纳忠元等藩臣为青少年教育与士道之磨练制做出若干的规范与示目。[18]

“乡中教育”以武艺、角力、水练(游泳)、山坂步行(上下坡跑)为主要活动内容。六七岁到十二三岁的少年武士会分到“稚子组”(有时也称“稚儿组”),十四岁以上会进入被称为“二才组”的班组里。组长分别被称为“稚子头”与“二才头”。“稚子组”又分为“小稚子组”与“长稚子组”。每个组分别有各自的头领统率,各组分别逐级领导,即“二才组”领导“长稚子组”,“长稚子组”领导“小稚子组”。组织是固定的,不论战时平时都是独立可以行军作战的军政合一组织。[19]诚然,这些组织形式在早期只是孩子们的学习组织。

以上为萨摩青少年武士教育的传统模式。“乡中教育”与现代社会教育有一些相似之处,据说英国的“童子军团”就是研究参考了日本的“乡中教育”。①Boy Scouts,英国将军Robert S.S.Baden Powell(1857-1841)以英国战争为经验,为磨练少年身心,为国家、社会培养善良有为的公民而建立的团体组织,日本在1922 年也设立了少年团日本联盟。以西乡隆盛为例,其在天保四年(1833)6 岁时进入“小稚子组”学习,内容为识字、写字、计算。天保七年(1836)进入“长稚子组”学习。“稚儿”每天上午下午两次在马场集合,由“稚子头”指挥进行相扑、摔跤、夺军旗、防攻打、投降受降等带有强烈军事色彩内容的学习与训练,此外练习剑术(刀术),该时的指导者为“二才”。

另外每月不定期学习藩定教训条目,学习歌颂历代藩主功业的《历代歌》及《大学》《论语》《太平记》《三国志》《忠臣传》等著作。“二才”平时在“造士馆”学习以朱子学为基础的汉学,午后分小组学习讨论、练习武艺并指导“稚儿”,夜晚轮班集合开兵法及军事理论读书会。这是平时例行,另外每年5 月28 日进行曾我兄弟讨论会,轮读《曾我物语》②《曾我物语》描述的是日本镰仓时期有关领地之争的为父报仇事件,也称曾我兄弟仇讨事件。1193 年,源赖朝行至富山狩猎时,曾我祐成与曾我时至为报父仇,合力将工薪祐经杀死后就义,被立为人间楷模。曾我兄弟的报仇事件、赤穂浪士的报仇事件与加伊贺越的报仇事件合称“日本三大仇讨”,为武家社会仇讨的典范而受到称颂。,为纪念曾我氏举行祭拜烧伞仪式及“行孝”仪式;9 月14 日进行强制负重武装行军,为纪念追忆先祖战败之屈辱;12月14 日举行《赤诚义臣传》轮读会,学习赤穗义士之忠义。以上述三大仪式为中心,根据不同季节也有其它“行事”或活动。[20]

这些科目之“行事”是为锻炼年轻武士之身体素质与培养其尚武风气与性格,同时灌输封建忠孝理论以进行思想教育,其目的更是为建立“乡中”统制的规范与确立严格有序的长幼尊卑观念及集团意识,对违规者不服从管理者,其惩罚最严厉可“乡中放逐”,即集团绝交,意同“村八分”之罪①日本封建社会的惩罚种类之一,全村对破坏规矩者进行集体绝交,即被全村彻底无视。具体包括:成人礼、婚礼、婴儿出生、患病、房屋建造维修、水灾救助、年内法事、出行。此为八分,剩余二分是葬礼(因为尸体腐烂,可能会传染疾病),火灾(可能会传给街坊邻居)。此二分以外一律被无视,因生产的落后性与生活的封闭性造成个人不能独立生存,因此较为残酷。,即使受罚者亲人也不会对其理睬,在熟人社会中无法立足以至远走或自杀。

三、萨摩武士教育特征

作为萨摩藩武士教育的纲目,《出水兵儿修养掟》在要旨中写道:“士应嗜节义,嗜节义则言中无虚,身无任性,心正直无乱作法。礼仪正则位上之人无媚,位下之人不侮,见患难不弃,克己守诺无违,无失义,无出恶口,无失面目,贯彻至诚,无畏死,心若磐石,稳和慈爱物哀知人情,是为嗜节义也”。[21]这些都是作为“乡中教育”的纲目内容,萨摩的武士教育,整体体现了如下五大特征。

第一,尚武性特征。“弓马合战,本乃武家之常,当用心修行。”[22]毕竟教育重点在培养武士,所以任何尚武性特征都构成“乡中教育”的基本特征。如《二才咄格式目》要求:一、要亲武道。行动从日常事到士事都勿疏忽,须谨慎;二、若有事去长辈家,根据事情说完即刻回,勿逗留;三、双膝合并讲话为要紧;四、亲密间亦勿妄为,勿失礼,守古风;五、辩论落败亦不急躁;六、勿言慌为士道第一真意;七、忠孝之道自不必言,须用心守,万一发生不测事态,须尽快行动,拼命努力,为武士本意;八、山坂达者,练身心;九、二才要落鬓,大角前发勿留;十、尽武士之念,勿背心底忠孝之念。以上诸旨,宜坚守。如背此旨者,则失二才格(放逐村八分)。军神摩利天支,南无八幡大菩萨、武运冥加尽显期果。[23]

十条中有五条为“武”性规范。“乡中”为培养武士忠孝心,为少年武士设置各种假设问题。如:踏遍整个日本寻找杀父仇人后,终于发现仇人在外海上。为了将问题复杂化,追逐时将船设置成即将沉没,而杀父仇人却是唯一能提供救援的人,应该如何对待的?“正确”的处理方法是接受救援,诚恳地感谢仇人,然后再一刀将其头胪砍下以报仇雪恨。[24]再如,街上走路时有人站在二楼窗户边突然辱骂你,还向你泼水,怎样应对?家中两个人打架动起刀来,你正好在场,怎么应对?朋友把从别处偷来的钱给你,怎么应对?[25]问题与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由问题与答案所导向的价值取向。问题总使人处于一种两难境地,在两难中需要坚持什么,放弃什么;哪些必须坚守,哪些可以牺牲,哪些必须牺牲。这种价值判断与引导构成武士训练的重中之重,这些为年轻武士的士道思想形成打下了坚实基础。

另外,尚武也表现在嗜杀与勇猛上,如进行“腥取物”实践。“腥取物”即以尸体为目标进行刀法练习,进行真人肉骨的刺砍劈体验。此外还有“夺肝”比赛,即分组对死囚犯内脏进行竞赛夺取的比赛,以试胆量。这种杀伐为少年武士成长为“武勇者”做了最初尝试。另外除了纯粹的体力训练外,“乡中教育”更多注重带有军事色彩的训练与行动。萨摩人之所以被称为“隼人”,源于这一地区自古以来就流传着人生三信条:“勿要输、莫言谎、不凌弱(負けるな!嘘を言うな!弱い者をいじめるな!),凡是因为武勇而留下的痕迹都会被视为荣誉,特别是伤疤这样的痕迹。“如果在他的皮肤上划上一道伤痕来看的话,伤痕下就会出现一个武士的影子。名誉、勇气以及其他一切武德的伟大遗产……只不过是我们的寄托财产,是不能从死者和将来的子孙那里夺走的俸禄。”[26]

新井白石少年时代就拒绝在品质上与轻微的屈辱妥协,他说:“不(坏)名誉如同树的伤痕,它不随时间而消逝,反而只能增大”。[27]包括萨摩藩在内的日本武士夸耀其脸上的刀疤,因为不好好治愈而愈发显得难看,实为武士有意为之。武士把战场上和敌人面对面战斗在脸上留下的刀伤称为“向疵”,认为是荣誉的象征。反之,把背后的伤疤称之为“后疵”,是卑怯耻辱的标识。

战国时代武将们为争夺领地,杀戮成为常见事,因此当地孕育的人也会自然流淌“剽悍”之气,杀人之事与自己被杀的观念与想法在孩童时候就会被灌输。同时夺取他人之命,抢夺他人也不会有任何罪恶感。“在竞争制度下,那些由于掠夺的生活习惯所诱发的气质,是有助于个人生活持续与充实的。同时,如果把集体的生活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其生活如果也主要是对别的集体作敌对竞争,则这种气质也有助于集体的生存与胜利。”[28]萨摩武士之所以能在明治维新中起了决定性的领导作用并提供军事保障,与其长期武士子弟尚武精神的培养与熏陶有密切关系。

第二,等级性特征。等级性表现在两方面:武士阶层内部的等级与阶层间的等级。等级严格且不可逾越,尚处于孩童阶段的少年武士也无例外。这种以年龄为准则形成的长幼之序必须要遵守。在“乡中”内部,亲朋好友间的融洽关系虽然存在,但更为明显的是作为等级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必须明确且遵守,对越界者惩罚也较为严格。上级对下级,“稚子头”对“稚子”,“长稚子”对“小稚子”,“二才”对“稚子”,“二才头”对“二才”等一系列身份等级不可逾越。由各自家格所限制的活动也明确且具体。“小姓”子弟对“无格”“寄合”“小番”等级别子弟要区别对待。

以上是对内,对外武士独立阶层性对农工商高人一等毋庸置疑。虽然商人攫取了大量财富,但武士保持了对权力的控制,“日本精英仅是一种制度上的精英,即是一种不具备经济实力的特殊精英。”[29]即使如此精英依旧是精英,是除经济之外的政治、身份、声誉特权者。“乡中教育”仅收武士子弟,萨摩藩下级士族多,占人口大多数的乡士生活与一般农民已没有太大差异,唯一差别就是身份制度及其附加的文化教养。“乡中教育”的恩惠完全没有遍及到普通民众中。而且相反,“乡中”有意识地将武士子弟与庶民子弟加以区别,将其排除在教养之外。这种教育理念对精英阶层进行文化教习与礼法教养,以示对庶民的区别。普通民众虽然也有“寺子屋”等教授简单读书习字、书写计算的机构,但也仅限于此。实际上萨摩藩的民众教育照其它藩还略低些,甚至是一种愚民的政策与理念。种树完司将其称作“非创造性的生活态度与事大主义的价值意识形态”。[30]种树认为:“非创造性生活态度”与“事大主义”并非作为小国的外交政策来看,而是视为一种精英阶层的优越感与责任感。即统治阶级的事情不劳被统治者操心,自己担负天下。因此,阶级性、等级性也为“乡中教育”的重要特征。遗憾的是,正是因为等级性差别严格才导致武士看不起农民,城下士看不起乡士等一系列的差别意识,为后来西南战争武士阶层惨败埋下伏笔。

第三,“乡中教育”充分显示出地域性特征,即萨摩风格。由于江户时代是幕藩二元政治格局,虽然将军在江户代表日本政府,但实际对藩成员而言只有藩主才是“君”。对于藩领地的农民与町人来讲藩是唯一政府,将军、天皇等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与自己生活不发生任何关系。所以藩的地域性特征较明显。特别是岛津家族的强势地位与悠久的历史更使其成为“乡中教育”的重中之重。岛津家族史向来是“乡中教育”的核心课程与学习内容。岛津伟业、岛津家训、藩主语录等为纲目式的训戒内容。如岛津忠良遗训,又称《日新遗训》写道:

“迄今吾子孙三代为菩萨之分身也,以至二代、三代之开运,是为我菩萨然?非也,岛津子孙天然外道也,若知我是私弟子,以至子孙及三宝(佛法僧)破者有之乎?岛津之子孙及吾萨人也,国家乱,笃敬三宝,故子孙可永安也。吾为人,亦是超神、超人也,只是吾之名可唱为日新菩萨,末代以至吾影像向东可向,吾影像向前,平生之事勤聊勤行,据行之勤,吾子孙安永为佛法永如此也。”[31]

这种表述就是在造神,即岛津也是神之后代,其先祖在战乱中保一方百姓平安。萨摩能有今日是岛津家的功劳,因此民众要听其教训,笃敬三宝,可平安幸福诸如此般。以上为对武士培养时所用之辞。对于普通民众乃至不识文字者,则编撰歌谣如《训戒伊吕波歌》《日新伊吕歌》等,将为政者道、忠孝之道、笃敬宗教及心向学问等编成歌谣,内容合辙押韵,分为い、ろ、は、に、ほ、へ行。如:“即便闻听口唱古道,也不以其为自身行(听说道理不如自己实践)。”[32]“气派高大殿堂者,粗陋低矮小屋人,不宜以此(住宅)判断人,住于心中气量为要紧……明日之事不可得,明日有命尚未知,不可明日一再推明日,唯有此时全力投入为善……与同人交,怎望进步,与上人交,资质可进也。”[33]对文化较浅的青少年武士、没有家督继承资格的子弟乃至没有文化的农民町人俱可洗脑,形成岛津崇拜的人生观与处世准则。

岛津家族地域性是武士养成的重要的特征。诚然,这不是岛津一家之作为,其余各藩也在神化自家家格与祖先,其差别只是程度之大小、刻画之深浅。如德川家因将军地位之特殊,亦大规模造神,“家康死后,与伊势神宫对峙建造东照神宫,这样日本既有天照大神,又有的东照大神。”[34]因此,岛津家地域性教育是“乡中教育”中的重要特征。西乡与大久保等未来国家建设者与领导人,正是接受了这样的教育才走上政治舞台的。该种具有地方特色的教育为其以后治理国家打下了难以磨灭的思想基础。

第四,集团性特征。“乡中教育”的“稚儿组”“二才组”是作为一个整体存在的。这些班组作为集团,其成员基本固定。因此不论西乡还是大久保等人,在其后来的政治实践中,某某班往往以集体的身份发挥作用,班内成员有仰慕其班长或“二才头”的心理作用影响。如黑田清隆、伊地正知等人,都是维新时期的小军团。也包括明治六年政变西乡隆盛与大久保利通因政治立场分裂,许多如桐野利秋、村田新八等高级军官将领追随西乡隆盛下野回乡;同时也有相当一部分如川路利良等军警要员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大久保一边。当年“二才组”中某某组成为了其后来政治选择的基础。因此该种地方集团性的乡党意识为其政治活动与实践打下了坚实基础。井上清评价为:“该教育强化同乡同党之团结性与集团性要亲于血缘。其反面就是乡中外的人全为强烈排他心,此为乡中教育宗旨。乡中教育养成尚武之气,忠孝之念,养成封建的共同体意识与排他主义思想构成一体。”[35]这种集团性至今影响着日本人,小到一个部门,大到一家公司,都存在相当的派系问题,这也是日本社会的问题之一。“西乡的青年时代及后来的乡中教育中排他性的乡党意识与独善其身的政治理念深入骨髓。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中养成强烈的反抗精神,加之其乡党意识共同培育了其执拗的政变癖。”[36]圭室谛成认为以西乡隆盛为代表的乡党集团意识像魔咒一样,成为其摆脱不掉心理障碍,即一定要为萨摩武士团成员,萨摩武士子弟做些什么。这种团体责任意识与担当意识最终走向政府的对立面,而所有这些思想的根源来源于青少年时期所接受的“乡中教育”。乡党意识,乡土意识构成“乡中教育”的集团性特征。集团性思维一旦形成,很难改变。“乡中的构成规范中连带性与排他性导致了公共精神的欠缺。即乡中内部任何事情都可以集众议,如建立各种规范入校式、集团士的格式、统一之穿着、成员共负之义务等武士作为、礼法有统一模式……形成武士相似的人生观及处世法,因此乡中内部的连带感与约束力不断提高,而内部纽带的强化与外部排他的关系是一个事情的两方面,互为表里。”[37]

“乡中教育”确实具有这样一种属性,应该说这是它的负面属性,因为其具有一种封闭性特征,对别的“二才组”,西乡班是一个集团;对于长州人,那么萨摩是集团;而对于国家而言,萨摩与长州,至多再加上土佐与肥前是集团,这也是日本政治派阀的肇始。

第五,“乡中教育”中儒学色彩浓郁。单纯尚武古风之传统必然会引起道德低下,社会退步。儒家典籍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一不足,即在“剽悍”性格之外,补充以学业教养为主的内容。作为武士规范正统之朱子学是日本的官学,儒家传统的选择性继承也是武士的规范之一。

如少年武士的启蒙篇即为《论语》,日本武士道之规范在很大程度上可以体现出儒家礼仪典范的元素。但是日本的儒学是经过删减的,以符合其传统与文化要素。“儒学就是在这种方面,作为维持社会秩序的手段加入幕府政治中。这就要求为政者要以儒教精神施政,也要求人民遵从儒学宣扬的社会道德。像那种‘禁止虐待动物的命令’的虐政也来自‘戒不仁之微少,全庶民之仁心’(《宪庙实录》)精神。”[38]如上文所述《大学》《中庸》《礼记》《孝经》等经典,也包括宋明理学之发展内容,其中以《近思录》为要目之一。《近思录》是依朱熹、吕祖谦二人的理学思想体系,从宇宙生成的世界本体到孔颜乐处的圣人气象,循着格物穷理,存养而意诚,正心而迁善,修身而复礼,齐家而正伦理,以至治国平天下及古圣王的礼法制度,然后批异端而明圣贤道统。因此该书为中国理学最精华之集成之作。

新理学、阳明学也为青少年武士的必读之作。“言行一致”“知行合一”等思想为青少年武士提供了精神食粮。日本江户中后期商品经济发展,“士农工商”身份制进一步成为社会发展的障碍,阳明学思想在日本被灵活运用,为武士与普通民众所接受,成为具有日本特色的提供理论与实践结合的思想,影响了许多革新武士。“阳明学因佐藤一斋的活动而再次兴盛,其弟子达三千余人。如佐久间象山及其弟子吉林松阴,而松阴的松下塾更是人才辈出,成为幕末期人物的集聚地。与佐藤一斋同时的大阪人大盐平八郎更是由自学而成为阳明学的奇才。”[39]这一思想的流传在萨摩藩也开花结果。萨摩少年武士除了在学校接受统一安排的课程外,还自学当时来自于中国及日本官方的诸多带有前沿性学术研究思想的内容。按照坂本太郎的观点:“儒学之所以出现这种盛况,是幕府文教政策的结果,也是因为儒学在普通教育中作为基础科目而据有巍然不动的巩固地位的缘故。即使是反对儒学,标新立异的人,其基础知识也毫无例外是儒学。儒学已经渗透到近世知识分子的精神生活中,其威力是巨大的。尤其不容忽视的是,幕府和各藩开设的学校以及学者创办的私塾等,都曾为儒学的普及做出了巨大贡献。”[40]

萨摩子弟武士所接受的“乡中教育”是其一生思想与作为的发端。这些后来活跃于明治时代的少年武士是在浓郁的乡士意识与武士思想灌输之下成长的,是听着武士的歌谣长大的,具有启蒙意义。换言之,因为萨摩藩以藩为主的子弟养成教育培养了西乡、大久保这样的青年武士。

余论

明治维新的成就让欧洲人都赞叹:“它彻底消除了亚洲是不可挽救地、无望地落后于欧洲的信念。它使欧洲的一切进步相形之下显得是缓慢的和暂时的。”[41]日本近代转型快速成功的原因固然很多而且很复杂,但有一点却是公认的,即近代日本能在一个较短的时间内完成社会现代化的任务,其教育功不可没。事实也确实如此。以萨摩为代表的武士子弟教育在江户时代的全日本颇具有代表性。其他诸藩在武士子弟养成方面,也都具备相应的尚武性、地域性、阶层性、集团性与儒学色彩内容。明治维新中萨摩、长州两藩之所以能走在时代前列,正是因为其独特的藩结构与对武士阶层的养成。李文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与文治政府重视文章典籍的熟练不同,作为以战斗为生涯的军事集团的武士阶级遵循无条件服从现实变化的原则,重视实力和实用,积极进取、行动果断、灵活多变、充满活力。”[42]因此萨摩、长州的武士能够异军突起,实现领导日本走向近代化的重任。德川幕府所建立的制度在相当程度上维系了社会稳定,但是制度本身过于固化。“由于武士阶级内部的诸阶层(Social Rank)实际上拥有平等受教育的机会,从而在这一阶段的下层,多有俊才涌现,在用人方面,以成就标准取代先赋标准成为许多藩的共同做法。但并不普遍,世袭的身份制度严重束缚了中下层武士聪明才智的发挥。”[43]

萨摩藩能培养出“维新三杰”中的两位绝非偶然。江户时代身份等级制度缺乏弹性,下级武士长期的困苦生活也为制度的逆生力量提供了土壤。荻生徂徕曾说:“天下太平日久,下层出现了能人而上层之人却变得愚昧。其原因就在于人的才智是在各种艰难困苦中磨练出来的,人的身体也是,经常使用的部位会强壮发达,经常用手就臂膀强健,经常用脚就腿脚健壮,常瞄准使用枪和弓箭,眼睛就好,常用心思,心里自会生出才智。遭遇各种艰难困苦时,人们经受诸般磨练,才智也会发达起来。这是自然的道理。”[44]因此这种“逆生”力量成为了制度的瓦解者与掘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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