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式”的意义
——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文本研究
2019-12-21曾令华尹馨宇
曾令华, 尹馨宇
(1.武汉理工大学 法学与人文社会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2.武汉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自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提出范式概念以来,其影响和运用从科学哲学领域不断地扩展到其他诸多学科和领域。然而,在不同的学科和领域,借鉴和扩展性运用的“范式”则多“充满歧义”。因此,我们回到《科学革命的结构》文本中去,追本溯源,挖掘“范式”的内涵,梳理“范式”的逻辑,进而从整体上揭示和把握“范式”的本质,这对于丰富和发展范式理论,并在不同的学科语境中运用范式理论指导科学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
一、 库恩“范式”概念之诞生
库恩范式概念的提出是基于他科学研究中思维模式的转换。“范式”是科学共同体共有的观念、思维模式的框架,同科学共同体密不可分。同时,“范式”的基本特征是不可通约性,即前后相继的“范式”是不相容的。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之后,不断丰富自己的研究成果,以“词典”替代“范式”,实现其研究的语言学转向。
(一) “范式”发端于库恩思维模式的转换
“我自己是在1947年才开始彻底醒悟的,当时要我暂时中断我的当代物理学的研究项目,准备一组关于17世纪力学起源问题的讲演。”[1]2正是在这次准备工作中,库恩试图理解亚里士多德物理学。“一开始亚里士多德可能会说什么让我感到困惑,直到我突然闯入并找到了理解它的方法,这种方式使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变得有意义。”[2]库恩感到困惑的原因是他生活在一个现代世界中,不仅与亚里士多德的世界不相同,而且不能“跨界”。在当时的科技发展背景和思维方式下,尝试理解理论文本本身十分困难。反复研读后,“我一下子领悟到,可以采取另一种方式阅读那些我一直苦苦攻读的文本,从而理解有关的入门的途径。”[1]3他尝试进入作者本人的思维模式,理解作者的意图,于是他的理论变成可理解的。这个过程便经过了“范式转换”。
库恩认为,正常的科学知识是累积的,但科学革命却不是;对于后者而言,往往涉及到要突破过去的实质或根本。传统的关于科学本质的进步性,以及知识的不断累积增长的观点并不能很科学地解释科学研究中呈现的实际情况,而且一些确定知识的直线累积并不能推进科学的发展。因此,库恩认为需要探寻新的科学发展观。
20世纪初,直线式、累积式的逻辑经验主义科学观和波普尔的证伪主义科学观一直让大家深信不疑。但这两种科学观的不足是它们的规范性与科学实践脱节。而库恩推进科学向前发展,经历了不同思维方式的变革过程,提出了一个新的历史主义的科学知识增长模式。在这种模式中,库恩认为逻辑经验主义只是停留在对科学知识作静态的逻辑分析上;而波普尔的证伪主义只是一种将科学知识的增长描绘成千篇一律的方法论。他们的科学模式是站不住脚且不符合实际的。库恩开始公开与实证主义传统决裂,形成与逻辑经验主义和证伪主义科学观截然不同的立场。
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库恩认为科学是一个深刻的历史过程。其客观性和合法性既不能从经验上给出,也不能从某些非历史的理性或超验原则中得出;科学知识的实际动态比逻辑经验主义或批判理性主义所描述的要复杂得多且不连续。至此,库恩因研究科学革命和知识进步的思维方式的转换,实现了科学哲学研究的历史性转折。
(二) “范式”孕育于科学共同体
1951年,库恩受邀来到波士顿洛厄尔研究所演讲,他在这次演讲中畅谈了其正在形成的科学观。几年后,他的第一部著作《哥白尼革命》出版。在这部著作的前言里,他第一次提及“范式”一词:“此书是自1949年以来每年作为哈佛学院的科学通识课程之一而作的系列研究中成长起来的。……由于这门通识课程的学生并不打算继续研究科学,他们所学到的技术性事实和理论,主要是作为范式而非作为本来就有用的信息片段。”[3]但是此处的“范式”“尚未具有它后来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所担当的那种核心概念地位”[4]。
在《必要的张力》这篇文章中,库恩正式论及了“范式”:“此文是为准备1959年6月举行的一个学术会议而写,最初发表于会议文集之中。它对常规科学观念进一步作了审慎的发展。但从自传的角度看,它的最重要意义是引进了范式(paradigm)概念。我只是在宣读这篇讲稿的前几个月才得到这个概念的,到1961、1962年我再度使用时,其内涵已掩盖了我原来的意图而扩展到所有各个部分。”[1]8在这篇文章中,库恩向我们讲述了范式概念的由来,并告知我们在1962年出版的《科学革命的结构》中将“范式”的内涵进行了深化。这时的“范式”才获得了崭新的生命和深刻的内涵。
1965年,伦敦国际科学哲学讨论会议召开。库恩在会议上针对大家对《科学革命的结构》的批评作了回复,“如果我现在重写我那本书,那么我要从论述共同体的科学结构开始。”[5]339可见,讨论范式概念,必然涉及共同体和科学结构。“范式”因科学共同体而存在,是科学共同体的“范式”;共同的科学结构是理解“范式”内涵和揭示“范式”本质的基础。
“科学共同体是产生科学知识的单位,……其特点是他们在专业上的思想交流是比较充分的,他们在专业方面的判断也是比较一致的。”[5]253库恩指出,科学的轨迹不是整个社会,科学也不是公共的。科学家首先是一个相关研究小组的成员,要成为这些团体中的一员,需要接受大量的培训。因此,对于库恩来说,科学知识只有付出代价才能为社会所用;也就是说,就生产、改进和使用而言,最小的认知单位不再是个人,而是一个团体,也就是库恩的“科学共同体”。
每个科学共同体都有其独特的内部结构和方式,而这个特点是由这个共同体的“范式”所决定的。“范式”可以看作是信仰、价值标准或共同的思想理论,由特定共同体的成员所共享。从而使这个科学共同体的成员抓准定位、找准方向、精准目标,更好地为科学共同体提供科学知识,即“范式”为科学共同体的世界观奠定了基础。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的后记中,库恩对“范式”、“科学共同体”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深入分析。他认为“范式”这个概念不管从现实角度,还是从理论角度,都非常接近“科学共同体”的概念。科学家们形成一个“科学共同体”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的“范式”,且正是因为有了“科学共同体”的存在,其成员在此基础上建立“范式”并发展完善。
随着范式理论的不断发展及一些社会因素的影响,1982年,库恩开始用“词典”(lexicon)取代“范式”。库恩认为,“词典”可以看作是描述世界的一种最准确的工具,可以被所有科学共同体及其所有成员使用。因为每个科学共同体都有其自己的“词典”,所以,“现在科学家讨论的不再是关于范式的问题,而是关于理论的‘词典’”[6]。“词典”与理论间形成了十分紧密的关系,当有新的理论被引进“词典”后,很容易就会引发“词典”的革新,从而改变其结构,相应的理论也会发生变化。因此,这种具有思维运作模式的结构化类型“词典”开始逐步取代“范式”。
二、 库恩“范式”概念的内涵及其衍变
目前,“范式”被广泛运用到除科学哲学领域以外的诸多学科领域,“模糊”的“范式”充满着更多的“不确定性”。那么,“范式”的原初含义究竟是怎样的呢?
(一) 《科学革命的结构》中“范式”的内涵
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多次使用“范式”,且“范式”一词有多个不同层次的含义。虽然文本中“范式”的具体内涵是“模糊”的,缺乏统一性和一致性,其扩展性运用亦多“充满歧义”。但库恩用许多实例来论证其范式理论,他引用的每个特定的科学案例都特别清楚地说明了“范式”在这个案例中的具体内涵。从文本研究来看,库恩的“范式”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具体。
在库恩看来,对“范式”的把握或许只能通过具体事例与题解。这可能是库恩不对“范式”下明确的具有前后统一性、一致性定义的部分原因,更何况“Paradigm”本身就有词形变化之意,因而“范式”作为库恩的理论概念当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科学革命的结构》一问世,读者就抱怨这一词语的用法有众多歧义。在一篇常被引用却鲜有人读过的文章中,玛斯特曼发现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对范式一词有21种不同的用法。”[7]在这种情况下,倘若我们硬要给这种难以描述的“范式”笼统地戴一个“帽子”,给它下一个通用的定义,是不合适的。它必然会在学者之间引起不必要的争论。
为了更好理解地“范式”的原初含义,本文归纳并列出了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1996年版)一书原文中对“范式”较为明显的定义性描述。
1.“范式”是开展科学活动的基础
These I take to be universally recognized scientific achievements that for a time provide model problems and solutions to a community of practitioners.[8]xlii
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的序言部分就点明“范式”是公认的科学成就,且在某一特定历史时期为这个科学共同体的成员们提供了模型问题和解决方案。这是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第一次对“范式”下的较为清晰的定义,也是“范式”最被认同的一个定义。
Achievements that share these two characteristics I shall henceforth refer to as ‘paradigms’,a term that relates closely to ‘normal science’.By choosing it,I mean to suggest that some accepted examples of actual scientific practice—examples which include law theory application,and instrumentation together—provide models from which spring particular coherent traditions of scientific research.[8]11
这一部分库恩讨论常规科学的形成和本质,且将“常规科学”与“范式”联系在一起,并总结了“范式”两个方面的特征。这里的“范式”与第一处一样,指公认的科学成就:一些公认的科学实践的例子为后续研究提供了一些模型,从这些模型中产生了特定的、连贯的科学研究传统。
In its established usage,a paradigm is an accepted model or pattern,and that aspect of its meaning has enabled me,lacking a better word,to appropriate ‘paradigm’ here.[8]23
库恩在探讨常规科学的本质时,对“范式”又作了进一步说明:“范式”是一种被接受的模型或模式,“就是科学共同体‘普遍承认的科学成就’,并且是为‘一定时期内进一步开展活动的基础’”[9]。
Acquisition of a paradigm and of the more esoteric type of research it permits is a sign of maturity in the development of any given scientific field.[8]12
库恩认为只有获得明确的具有约束力的“范式”,或它所允许的更为深奥的研究类型,这个科学领域的发展才标志着走向成熟。库恩在这里通过论述“范式”在科学领域中的作用和地位,从侧面论证“范式”是开展科学活动的基础。
2.“范式”作为一种实用工具
That is why,at the start of this essay,I introduced shared paradigms rather than shared rules,assumptions,and points of view as the source of coherence for normal research traditions.Rules,I suggest,derive from paradigms,but paradigms can guide research even in the absence of rules.[8]42
库恩此处论述了常规科学就是解谜的过程,从某种意义上扩展了“范式”作为实用工具的意义:“范式”可以看作是“范例”,它为解决问题提供了具体方法,把抽象的精神工具化为实际行动。“范式”确定后,科学共同体的研究都不必从头开始,新老成员都在“范式”的基础上研究“范式”所提出的新问题,他们可以深入研究本领域最前沿的重大问题,从而获得更多的知识,解决更多的疑难,提高工作效率。
They are the source of the methods,problem-field,and standards of solution accepted by any mature scientific community at any given time.[8]103
库恩在前文中论述了科学革命的本质及其必然性。他认为新“范式”往往会引发新的科学革命,继而通常会重新定义相应的科学。也就是说,“范式”作为实用工具支撑着产生它的那门科学,是成熟的科学界在特定时间能接受的方法和解决方案的来源,从某种意义上可以定义为是一种标准。“范式”的发展,归根到底是新“范式”替代旧“范式”。
3.“范式”作为一种共同信念
Paradigms provide all phenomena except anomalies with a theory-determined place in the scientist’s field of vision.[8]97
这段文本出现在《科学革命的结构》第九章,库恩认为“范式”提供了除异常之外的所有现象,在科学家的观点中具有绝对的理论地位。库恩希望表明,除了异常之外,导致新理论的所有三种现象都可以在“范式”的框架内得到妥善的解决。新理论的兴起和对科学家的接受在很大程度上要求他们对自然的信仰发生颠覆性转变,比如在能量守恒定律成为物理学的一部分之前就必须放弃热质说。在这里,信仰本身并不依赖于“范式”,而是新“范式”促成信仰的转变。
Through the theories they embody,paradigms prove to be constitutive of the research activity.They are also,however,constitutive of science in other respects,and that is now the point.In particular,our most recent examples show that paradigms provide scientists not only with a map but also with some of the directions essential for map-making.[8]109
库恩通过万有引力以及量子力学等科学实例证明,“范式”是研究活动的构成要素。它为科学共同体规定科学研究的大纲,指导科学共同体更好地进行科学研究,规范科学共同体的行为,成为科学共同体的共同信仰。
I have so far argued only that paradigms are constitutive of science.Now I wish to display a sense in which they are constitutive of nature as well.[8]110
库恩在论述了“范式”是科学的结构之后,进一步揭示了科学结构的本质。结合库恩在该书第十章的论述,可以认为,“范式”作为一种精神工具,是科学共同体的共同信念,是科学活动的世界观,是推动科学创造的精神武器,它影响科学实践主体看待世界的方式。
在《科学革命的结构》文本中,“范式”的含义多为描述性的。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借助大量被大家所熟识且非常认同的科学史案例,从具体科学研究的实践中提炼出“范式”的意义体系,用“范式”的话语体系展现库恩的新科学观。伴随着“范式”研究的不断深入及其在科学领域以外的运用,库恩担心在大面积普及这个术语时,曲解了他的原本意图,从而造成对范式概念的模糊,为后续发展引起不必要的阻碍。因而,库恩后期曾多次补充完善了《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范式”的含义。
(二) “词典”是“范式”内涵的逻辑承接
库恩前期的历史主义科学观主要是以“范式”为线索展开的。他把“范式”看作是常规科学形成的前提和标志,用“范式”的新旧交替来说明科学发展的进程,因而范式转换就会引发科学革命。在后期著作中,库恩之所以用“词典”替代“范式”,是因为“词典”更能在具体语境中把握“范式”明确的内涵。
由于库恩自己对“范式”的定义太过薄弱且多样,对于“样本”的许多重大问题尚待探索,所以它变得“不可分析”,也遭到了许多学者的批评。于是“在学术生涯后期,库恩不断寻找新的术语,来表达人们事实上是通过某种范例而不是定义来学习、理解和交流的。他试图通过语言学的途径来解决早期诸多无法解决的困难和问题,这体现出他明显的语言学转向特征。”[10]
20世纪80年代初,库恩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分类词汇的作用上,特别是语言学习过程在科学革命和不可通约性的表征中所起的作用上。库恩研究角度上的革命顺应了科学哲学的发展趋势,适时地抓住了科学发展和科学革命的大流。
库恩的语言学转向是如何在逻辑上承接早期的“范式”的呢?
首先,库恩主张的是每一个科学理论都有自己独特的结构化词汇观点,即无重叠原则。同一属的不同物种的种类,其术语在其指示物中不能重叠。这些种类可能会被赋予明确的符号形式,并且存在于我们的头脑中。这极大地增强了“词典”的可辨识性,避免了早期“范式”的“模糊性”缺陷。其次,“词典”是科学问题及其解决方案的先决条件,是对自然及其规律的描述,即常规科学与科学革命的变化直接反映出“词典”的变化。在格式塔转换中,理论和“词典”的变化是交织在一起的,在理论语言中引入新的术语,理论的变化就是“词典”的变化。最后,不可通约性成为一种不可译性。科学领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视为语言领域,并根据其共同体成员共享和使用的不同词汇来得以区分。“范式”由于其不可通约的特点,阻碍了不同共同体之间的完整交流,因而容易导致科学共同体的沟通失败;而“词典”可以将这种阻碍化解,成员之间的交流便不再困难。
“词典”的运用,是在新的科学发展背景下,库恩研究使用语词的一种替代性变化。虽然库恩在后期哲学中“抛弃”了“范式”,用“词典”取而代之,但他只是放弃了“范式”这个术语,其哲学主张和哲学理论依旧保留了下来,转而投注到“词典”中。因而“词典”是“范式”意义最成熟的表示,是“范式”意义的逻辑承接。
三、 “范式”的逻辑及本质
以“范式”发生的历史和《科学革命的结构》中“范式”的描述性定义为参照系,我们进一步梳理了“范式”的逻辑,以期揭示“范式”的本质,全面把握“范式”的意义。
(一) “范式”的逻辑
科学究竟是如何发展的?这是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想探讨的基本问题。库恩通过一系列的科学具体实例证明:科学研究是科学家们通过以前的“解谜”模型来解决难题。这里的“模型”就是“范式”。回顾科学史,毕达格拉斯的《勾股定理》、达尔文的《进化论》、孟德尔的《遗传定律》,等等,都具备模型转换的基本特征,即进行了范式转换。因而,科学中每一次大的发现和进步,总体而言都是一次思维模式的转换。
库恩认为,“范式”在科学发展过程中不是固定不变的。即使是大家都确定无疑的“范式”,也总会有少数人发现新的问题,并尝试用新的角度、数据去证实这些问题。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库恩认为,即使使用相同的实验、数据和设备,因为新旧“范式”的不相称性,研究结果也会产生差异。即理解不是渐进的,而是需要参照体的格式塔转变。“范式”之间交流的困难成为科学革命的前兆。
库恩“提出的科学发展动态模式为:任何一门科学在形成公认的范式之前处于相互竞争的前范式阶段;一旦有一种科学理论占据主导地位形成范式,则进入常规科学时期;此时科学共同体的工作就是在范式指导下‘解谜’”[11]。值得注意的是,库恩提出的动态模型不仅表明科学共同体的核心位置,而且强调“范式”是不断变化的;也就是说,通过竞争新的“范式”取代旧的“范式”,从而引发科学革命。“范式”中的危机所引起的科学革命会周期性地打断常规的科学。当一个“范式”的精确性或有用性降低,或者异常的数量增加时,危机就产生了。尽管该“范式”已经做出了努力,但它仍然无法解决这些问题,此时只能通过范式转换来解决。
每个领域所实践的科学都是由这个领域的“范式”所支配的,“范式”从缺乏主导思想的前“范式”状态发展而来。一旦“范式”建立起来,之前在科学训练中所得到的知识就给这个科学共同体提供了帮助。同时,“范式”是不完整的,它的缺陷为常规科学提供了所需要的“谜题”及在新“范式”下所要完成的工作。“范式”保证了这些难题的解决方案,但需要努力和智慧才能找到它们,而找到符合范式解决方案的能力决定了这个科学共同体的可信度。
“范式”的发生发展遵循着这样的逻辑。梳理清了这个逻辑,便于我们深入地挖掘和理解“范式”的内涵,进而揭示“范式”的本质。
(二) “范式”的本质
从“范式”的内涵和外延来考察,它在本质上是一种知识生产方式和知识存在方式,是科学共同体的世界观基础和方法论遵循,为科学共同体提供研究根据、价值方向和实践标准。作为知识生产方式,“范式”集中表现为知识生产主体(科学共同体)对知识本体的基本观念和共有信念,指引着知识生产(知识发现)主体的实践方式选择与认同;作为知识存在方式,“范式”在知识生产实践的结果上承载着知识产品的形式和内容,表现为特定的知识话语体系。
1.“范式”是科学共同体的世界观基础。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库恩写道:“在革命之后,科学家们所面对的是一个不同的世界。”[12]94不同的“范式”之间不可通约,不同“范式”指引下的科学工作者对知识本体的基本观念和信念也是不同的。库恩还说:“从现代编史学的眼界来审视过去的研究记录,科学史家可能会惊呼:范式一改变,这世界观便随之改变。”[12]94“范式”不仅为科学工作者提供世界观交流的平台,还在知识生产实践中表现为共通的价值方向和实践根据。
2.“范式”是科学实践的价值方向。“范式”是动态发展的,随着科学的不断发展,旧“范式”终将被新“范式”所取代。“范式”为科学工作者提供主体决策的认知方向、判断标准和价值依据。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库恩说:“它提示出哪些实验将值得去做,哪些实验只与次要现象有关或涉及太复杂的现象,因而不值得去做。”[12]21当科学家对选题持怀疑态度时,“范式”的价值观功能将起着重要的实践指导作用。这不仅提高了科学研究的目的性,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科学研究活动的高效率。
3.“范式”是科学研究的方法和模式,是科学实践的根据。“范式”作为一种观察、分析和规则的手段,指导具体科学实践的方法选择,“范式”为科研活动提供模式、步骤,“确定重要事实、理论与事实相一致、阐明理论”[12]28。几乎所有的科学工作者都致力于解决这些问题,且通常离不开上述三个步骤,研究工作只能在“范式”的指导下进行。“范式”具有方法论的意义,它在结果上承载着知识生产和科学实践过程及产品的形式和内容,表现为特定的科学实践方式和知识话语体系。
范式理论的内核集中展现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这部著作是科学哲学新历史学派的奠基性著作,库恩在书中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全新的综合性科学哲学。自《科学革命的结构》出版以来,“范式”、“科学共同体”、“不可通约性”等概念范畴都成为研究的学术热点。至今,理论和学术界围绕范式理论进行了广泛的研究,形成了大量的研究成果,与之相随,“范式”亦被广泛运用。因而,在运用过程中,“范式”的原初意义应当得到我们的充分重视与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