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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豆酱

2019-12-19吴建

黄河黄土黄种人 2019年10期
关键词:豆酱黄豆豆子

吴建

又到了炎热的三伏天,又到了母亲做豆酱的时候。每到此时,我都会闻到一股特别的酱香,从记忆深处飘来,挥之不去。

每年的三伏天,赤日炎炎,午间不便到田里劳作,母亲就系着用蓝印花布做成的围兜,搬一张矮凳坐在大柳树下,用竹筛拣黄豆。凉风习习,浓荫匝地。母亲将竹筛端放在大腿上,竹筛一边高一边低,她用手将高处的黄豆轻轻地拨动,让黄豆在竹筛里向下方滚动,调皮的黄豆们犹如比赛场上的长跑运动员在竹筛里“赛跑”,凡能“跑”到竹筛下方的,一個个都是浑圆饱满的豆子,这是可以做豆酱的原料,剩下的豆子则只能榨油或换豆腐吃。

母亲将选好洗净的黄豆倒进水里浸泡一两天,再捞上来去掉外皮,然后放进大铁锅里煮。煮豆子是做豆酱的一道重要工序。制豆酱的豆子必须煮熟煮透,切不可半生不熟。母亲一般选在晚上煮豆子,慢工出细活。她先用文火将黄豆煨熟,过一会儿再用急火爆一次,然后置于锅内过夜。第二天早上,母亲把煮得烂熟的豆子捞出来,倒在竹筛上晾。晾干后,拿来面粉兑水撒在黄豆上,一面撒一面揉,待黄豆全裹上一层厚厚的面粉后,就放在外面曝晒。

接下来的日子,面粉裹着的黄豆慢慢地长出黄褐色的毛,也就是上“霉”了。这时就可以“湿豆酱”了。母亲先烧开大半锅水,放入一小袋盐。再选取一个干净的坛子,坛内倒进盐水,然后把长满黄毛的豆子塞进去,最后用一块消过毒的干净白纱布封住坛口,坛口一定要封紧,严防苍蝇飞进去,否则就要生蛆。母亲总是把酱坛置在花丛中,让酱在晒的过程中吸收花的香气,这样,酱就越发香了,比起《大长今》里的酱应该更胜一筹,因为,《大长今》里的酱是放在槐树下的,而我家的酱却是置于丁香、桂花、栀子花丛中的,不香才怪呢!

整个夏天,母亲都在重复这个工作:白天把酱坛搬出来晒,晚上或是下雨天就收到屋里,因为坛里是万万进不得生水(雨水或露水)的。母亲偶尔解开纱布用长竹筷搅拌几下,加入辣椒、蒜瓣、生姜片等。再晒,坛里的水渐渐变成浓稠的酱,颜色晒一天就深一些,过了些时日就有香气溢出。整个三伏天,晒的酱越来越香,酱晒得由浅黄色变成巧克力色时,老远老远就会闻到酱香。

秋天来了,豆酱可以吃了。新鲜的豆酱色泽深红、鲜艳夺目。揭开酱坛,香气扑鼻,诱人至极。一早一晚餐桌上,我们喜欢就着豆酱喝着粥,那咸中夹着丝丝的甜,鲜中溢着缕缕的香,真是佐餐的绝妙佳品啊。

夏天瓜果多,黄瓜、茄子、脆瓜等等皆可做成酱瓜。我最爱吃的是用紫茄腌成的酱瓜。母亲在洗净的茄子上用竹针随意扎几孔洞眼,丢进酱坛里过三五天就可以吃了。吃的时候,将茄子撕成四片,那皮的脆嫩,那瓤的绵软,咸咸的,鲜鲜的,散发出幽幽清香,食欲被勾上来了,一碗粥顷刻就喝个精光。母亲做的酱炖肉也是上等佳肴,那酱面上,油光光的,一块块肉在酱面中探出一点点头,让人馋涎欲滴。我还爱吃母亲做的酱炖鸡蛋,那炖的草鸡蛋上浇上一层薄薄的豆酱,顿时香气四溢,呵,又是一碗美味……

我忘不了那些个有月色的夜晚,童年的我喝完用酱瓜佐餐的粥后,躺在院子里的宽凳上,母亲摇着扇子为我驱赶蚊虫。品咂着酱的余香沉沉入睡的我,梦里呓语着:“酱瓜好香啊,娘,我还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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