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考”经历
2019-12-19余英
◎文/余英
其实那年我参加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高考,而是中专考试,但它对于我来说,是高考。因为这意味着我将跳出农门,吃商品粮了,因此它对于我,对于我们全家来说,算得上是头等大事了。
那是1983年,报考中专的学生人数众多,县城的考场无法容纳全县的考生,只能在统一考前先进行分区预选考试,预选上的学生才能参加统考。当时我所在的峦庄中学学生要和另外三所乡办中学学生到庾岭中学参加预选考试。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母亲就忙着给我准备行囊,煤油灯下,她亲手把攒了许久的10块钱和2斤粮票装进我的衣兜,再用针线把兜口密密麻麻缝住。又连夜赶蒸了一笼馒头,把我背的黄挎包塞得满满当当。
当时峦庄到庾岭不通车,要走二十里山路,偶尔有胆大的司机开着卡车拉人。那天当我从卡车上跳下车,两个馒头也从挎包里蹦了出来,在地上乱滚,惹得满车厢的人一阵哄笑。
那次预选,我没有辜负母亲的愿望,考了两个区的第一名。
第一道门槛跨过了,正式考试还在后边。正式考试加试英语,英语是我的短项,但它占30分,我蒙了1分。结果我屈居全县第16名。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年全县第一名叫白宏舟。
考完试后的一个必要环节是体检。体检对于我来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要到县医院去,上百里的路程没有班车,带队的刘老师找来一辆手扶拖拉机作为交通工具。那天下着雨,道路泥泞,遇到上坡路,拖拉机开不动,我们一个个下来往上推,好不容易翻过元岭,拖拉机才一路小跑到了小岭子。又一个坡路出现了,我们只好下来又推它上了坡。这时,意外发生了,我和一名叫国成的同学刚刚爬上拖拉机还没来得及坐下,拖拉机突然轰地一开动,一下子把我甩下去栽了个倒栽葱,国成发觉后立即用腿勾住拖拉机箱后面的挡板,头却栽下去,被拖拉机拖着走。我顾不得浑身疼痛,挣扎着爬起来,追上去,双手捧起国成的头跟着拖拉机边跑边喊“快停车!快停车!”由于车声噪音太大,大约二三分钟光景,司机才听到喊声,一脚把车刹死,嘴里还直埋怨我们没坐过车不懂规矩,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走路等等。可怜国成后脑勺的头皮被蹭掉了一大片,伤口上沾满泥砂,黑红的血早已沾湿了头发。我吓了个半死,立即把国成送到附近诊所,医生给缝了几针,处理好伤口,国成直担心影响体检,满头白发的老大夫拍着胸脯说:“体检不上你来找我!”我们这才放松地离开了。我和国成本来就是好朋友,这次历险,已成生死之交。在后来几十年的人生旅途上,我们相互帮助,风雨同行,至今仍旧常来常往。
体检合格后,《录取通知书》终于来了,老师捎信叫我到学校去取。我家到学校只有一里多路,走在路上,我思绪万千,心潮澎湃。1972年,我刚过五岁生日,父亲背着我去学校报名,当时一年级张老师嫌我年龄太小,父亲给老师说了许多好话,才报上名。我在这条路上整整走了十年,但似乎从来没注意过路边的树木和花草,今天重新打量,方觉格外亲切。
下来就是办粮油关系,要先交100多斤粮食,父亲背了一大口袋小麦交到粮站,但不够,母亲又回去背了大半袋子包谷,不巧遇到下班时间,保管员硬是让母亲把粮食背回去。那时缺粮,第二天母亲背着那袋包谷去交,还是不够,大姐又给补交了几十斤粮票,才算把粮食关系办出来。
时间过得飞快,开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尽管母亲为了我受苦爱累,但她打心底高兴,在那个年月里,有什么事比儿子“金榜题名”更欢欣呢?为了祈求菩萨保佑儿子将来有个好前程,母亲烧了满斗香,还请先生说了三晚上书。这在我们家,甚至我们村都是破天荒的,因为我是国家恢复高考制度以来我们村第一个考上学的,的确值得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