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事了
2019-12-18纪十年
纪十年
意大利威尼斯,圣彼得广场,傍晚五点。
九月的秋意已经很浓了,夕阳的光穿过教堂的彩绘玻璃,落在斑驳的石阶上。
古树、喷泉、贝尔尼尼亲自设计的传世教堂,不管是哪一件,皆承载着古老而厚重的历史。徐娴静当然知道,眼前这一砖一砾,皆是艺术,还有那个坐在长椅上的男人,自然也是。
她的手指轻轻地敲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远处的那个人。红枫树下,楼思危身着烟灰色毛衫,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不似上午在拍卖行里那样锐不可当,这一刻的他,眉宇间竟然带着一分清朗和……徐娴静不确定,但是她的的确确看到了——温柔,与这个人完全不搭界的温柔。
楼思危,楼家旁支的孩子,与其他十九个男孩一起,自幼被带到伯尔尼主宅里,在楼家老爷子的眼皮底下拼杀着长大。二十个人无一例外是楼家血脉,谁不是一脉家族里的佼佼者?谁不是百里挑一的人中龙凤?十九人出局,才有了他如今的皎皎光彩。
日本人怎么描绘这种残忍的淘汰制的?“钻石切割钻石”。而楼思危,就是被精雕细琢成就的最后一颗钻石。外人皆不知道他是怎样一步步成长的,亦不知道,他是怎样成为欧洲商圈里杀伐决断的操盘手的,似是从认识他开始,这男人就享誉华人圈,一身铁血手段。
徐娴静冷静地喝了口红茶,广场那边的人却俯下身来,任一只白鸽悠闲地踱上臂膀。在他身后,夕阳西下,白鸽汇聚,温柔地扑棱着翅膀,一幅千年难见的平和景象。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从瑞士的伯尔尼到意大利的威尼斯,从拍卖行到圣彼得广场,这男人坐了六个小时的冰川列车,穿越高山与湖泊,她以为他要来谈什么大项目,结果这人出了火车站,连楼家的酒店都没下榻,直接来了圣彼得广场逗鸽子?徐娴静有一瞬间的怀疑,七八个小时前,在伯尔尼的拍賣行里,跟她抢竞拍品的人,真的是他吗?
一幅张大千的真迹,叫价五百万,她本想拍下送给公司董事,结果半路杀出个楼思危,处处压她一头,最终以天价拿下字画不说,还随随便便地转手送了人。
徐娴静琢磨了许久,再一抬头,广场上鸽子飞翔,哪里还有那男人的身影?她唯恐自己弄丢了人,放下红茶杯急匆匆地跟了上去。广场连接着小路,一边是威尼斯特有的蜿蜒水巷,一边是爬满蔷薇的古老墙垣,她迷惘地停在原地,忽地,身后响起一道凉薄的声音:“在等我?”
徐娴静深吸一口气,还未回头便被一股力道牵制住。
蔷薇满墙,眼角眉梢都是刺目的红,眼前,男人悠闲地摘一朵蔷薇花含在嘴里,花朵的另一端柔软地擦过她的脸庞,她一点儿点儿地后退,他一步步地逼近。男人眼底闪着淡淡光芒,似笑非笑,亦正亦邪。徐娴静难得的局促,在一秒钟后,她佯装镇定地道:“巧合。”
男人轻轻嗤笑,道:“你管这叫巧合?”
在伯尔尼遇见,在拍卖行针锋相对,在火车站擦肩而过,在威尼斯的水巷里,在蔷薇花墙下重逢。楼思危笑起来,道:“我不知道是你,但来的人就是你。”男人靠近她耳郭,道,“所以,我觉得,这应该叫……”
徐娴静怔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迎着他灼灼的目光,她听清楚了那两个字——命运。
蔷薇花被递到面前,楼思危吐气如兰:“你好啊,徐小姐——我传说中的未婚妻。”
徐娴静倒吸一口凉气,一旁落霞迷人与孤鹜齐飞,一艘小船将将驶入码头,一切都显得静谧悠远,与她的不安形成最鲜明的对比。那时候的徐娴静哪里知道,自己会被他拉上小船?她哪里知道,在这异国苍穹下,她会跟传说中的楼思危一起共赏威尼斯水巷?
一船宁静,唯有流水声潺潺。他悠闲地道:“传闻在叹息桥接吻的男女,这一生一世都会绑在一起。”她恰巧抬起视线,承载恢宏历史的叹息桥尽在眼前,男人嘴角微勾,忽地靠近道,“那么,我亲爱的未婚妻小姐,三秒钟后,当船驶到叹息桥之下时……”
男人凝视着她的双眸,似笑非笑道:“你猜,我会不会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