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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救国育英才
——记云南军事教育家唐继鏻将军

2019-12-17陈秀峰

云南档案 2019年2期
关键词:分校抗战云南

■ 陈秀峰 唐 翎

(上接第1期23页)

从以上“大事记”中可以看出,在五分校的整个教学体系中,配合着正常的教学训练,紧跟“抗日救国”的形势需要,围绕着军事教育、政治教育及训育的各项活动之丰富多彩,从多个侧面向人们展现出一批批血肉丰满、感情丰富、立场坚定、素质过硬及斗志坚强的军校生的鲜活形象,呈现出一派生龙活虎、紧张活泼的校园生活景象。[2]

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寇侵占东北三省后,云南的抗日救亡运动就风起云涌。云南广大爱国军民万众一心、同仇敌忾,纷纷举行抗日救亡万人集会,成立各种抗战救国会、抗战后援会。与全国同步,中等学校成立“学生义勇军”或加强了军事训练内容。云南大学学生成立“抗日义勇队”,连昆明的小学生都人人捐献一个铜板打造“杀倭宝刀”以助抗日滇军杀敌御侮,……所有这些都激励和推动着云南军事教育大业在“整军经武,复兴救亡”的大道上砥砺奋进,贡献尤多!

爱国救国铸军魂

从1884年云南白族名将杨玉科率队在广西凭祥抗法开始,“反帝爱国”的百年滇军就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世界民主潮流浩浩荡荡,处在反帝抗殖前沿的祖国边疆云南也风起云涌,从清末新军的建立到云南陆军讲武堂的创办,从辛亥革命“重九起义”到1915年的护国首义暨“护国运动”及“护法运动”,均是以云南讲武堂师生为骨干的滇军为先锋和主力,故而使滇军获得“国之劲旅”之赞誉。1919年,随着讲武堂内操场和大四合院的落成,十三、十四及十五期学员同时在校修学,其中十五期又以华侨子弟居多,讲武堂也因此迎来了“极盛时代”而名扬天下。云南讲武堂“航空大队”、云南航空学校及云南高等军事学校的先后创办,使云南进入了中国军事教育战线的“快车道”而再创辉煌。

在云南省图书馆珍藏的《云南军事学校教育史略》(以下简称《史略》)一书,是为黄埔军校五分校建校十周年(1935年8月至1945年8月)而作。唐继鏻于1946年2月8日收到该书并阅藏。该书的作者是黄埔军校五分校主任秘书乐铭新,应该说,这本书的是在该校主任唐继鏻的关心和指导下完成的,书中的历史脉络、编辑思路、治学理念、经验总结及基本结论等,无不印有唐继鏻将军的痕迹。

作为长期在唐继鏻将军身边工作的主任秘书,乐铭新对唐将军在内忧外患中推动校务工作的艰苦卓绝和酸辣苦甜是感受最深的。他在书中这样写道:“校务委员龙公(龙云)之爱护学校,筹维扶持,及唐主任之劳心焦思、尽瘁教育,十余年如一日,心力俱瘁,在军事教育上已尽其最大努力,树人作育,功绩无量。”[3]乐铭新在书中对云南近四十年的军校教育的点评亦十分到位,他在该书第六章结论中写道:“本省军事学校,自讲武学校以迄第五分校,虽名称不同,其间各期班修学期限,及军事教育、政治教育、训育,随时代之演进,环境之需要,而有长短繁简之互异,但其教育精神,则一贯薪传,毫无差别。学术并重,尤其着重精神训练,提高军人武德。武校十八期起,以至第五分校各期班,更注重政治教育、训育与党的训练,以确定学员生之革命人生观,故能养成精敏干练、奋劲无前之干部。自讲武堂开创以至第五分校成立十周年,各期毕业员生约二万数千人。辛亥以后献身报国、成仁取仪者,殆数千人。成功者多已存升高级将校,任军政要职。而主席龙公,膺疆寄,绾兵符,兼负党政军之重,党国柱石,桑梓干城,超群轶伦,挺然杰出,尤光母校。其余大半充各部队各级干部,分布全国各战场及驻印缅各军,对敌浴血抗战,未来功业,正在开展之中。”[4]就在该书搁笔之际,全国军民已和援华盟军一道,迎来了中国抗战的最后胜利!

唐继鏻将军在担任黄埔军校五分校主任十余年的时间里继承和发扬“讲武精神”,“黄埔精神”和两校的优良传统,培养造就干部(中下级军官)二万一千人。特别是在抗战期间艰苦推进教务颇著成绩,为抗战前线不断输送慷慨赴义的精兵强将,为赢取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扎根红土地脱胎于云南讲武堂的“云南黄埔”因此万众瞩目,名垂青史。正像乐铭新在《史略》中所指出的那样:“民族抗战军兴,出师抗敌,台儿庄一役,英勇杀敌,造成辉煌战绩,尤称壮烈。中条山、太行山之孤军坚守,以及湘赣转战,腾龙反攻,远征缅甸,无不执戈前驱。上述各战役,南至粤桂,东至赣鄂皖苏,北至燕晋鲁豫,并扬威国外,皆有吾滇军事学校毕业同学战绩,功绩彪炳,照耀史册”。[5]

在本文中所提到的五分校17期炮科毕业生杨协中,一家三代人的军校生涯和成长历程证明了《史略》中探本溯源所指出的那样:“及至黄埔建军,创设党军学校,亦多以吾滇武校原任教职员及毕业同学为中坚干部,以武校精神训练黄埔健儿,造成光荣战史。探本溯源,黄埔建军,实采取吾滇武校之精神教育与训练方法,乃能所向克捷,奠定胜利基础”。[6]

功绩彪炳耀中华

唐继鏻将军平素关心,爱护进步有为的青年学生,当得知有关学员参加“爱国反蒋”学潮被捕时,即日夜思索营救方法,以抗战急需人才,“学生不能枪决”为由,使贺明哲,杨光俊及曾炳华等九名学员得以赦免获救。1949年12月云南和平起义,在起义部队中的中下级军官有九成系自第五分校的学员,在迎接“一个新中国”到来的光荣起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从云南讲武堂走出来曾担任我军高级指挥员的李佐将军,是一位参加八年抗战功勋卓著的军校生的典型代表。1929年5月,就读于云南省立第一中学的李佐弃学从戎,考进国民革命军第13路军军事教导大队,毕业后升于第10路军教导团干部大队(后改称云南陆军讲武学校20期),1931年毕业,分配到驻防文山的张冲旅17团,历任少、中尉排长。1937年9月被选送到陆军大学预备班学习,10月初到昆明时正值滇军组建60军出征抗日,李佐主动请缨出征,由张冲报请龙云批准后,被任命为60军184师543旅1086团1营3连连长。

1938年4月22日,60军奉命参加徐州会战开赴到鲁南前线,184师先守台儿庄,后又调防禹王山。4月30日,禹乏山前沿阵地数处被敌突破,禹王山顶陷入敌手。1086团第3营经过多次反冲击,伤亡很大!三个步兵连只剩下1名排长和30余名士兵,已无力恢复原阵地。5月1日凌晨拂晓前,李佐奉命率三个步兵排计220余人,经两次连续冲锋,歼灭并击溃了敌人,夺回了山顶阵地。之后,李佐率领的3连即与疯狂进攻的日军相距不到百米形成对峙,与日军鏖战18昼夜。

在18昼夜的激烈战斗中,经过两次人员补充,先后伤亡官兵360余人。到5月18日晚奉命撤离禹王山时,全连还有官兵130余人,在随后的徐州突围中仍是一个具有坚强战斗力的连队,受到师、旅、团各级的表彰。至此,李佐在军中被公认为是血战禹王山的“硬骨头连长”,也成为当时中共地下党员交友和团结争取的对象。

60军长春光荣起义后,李佐奉命代理被争取随同60军起义的东北地方武装暂编52师师长。起义部队被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50军,李佐在该军历任第150师师长,第50军副参谋长及副军长,并入朝参战。李佐于1956年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后调任成都军区后勤部副部长,1981年离休,享受副兵团职待遇。

值得一提的是,1946年参加海城起义及1948年参加长春起义的滇军60军的中下级军官,大多是来自黄埔军校五分校的毕业生。1949年1月,长春起义的滇军60军被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50军,经过新式整军(政治整训)后,于1949年8月奉命挥戈南下,参加了解放鄂西和四川(含成都)的战斗。1950年10月,50军划归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系列首批入朝作战,在前后五次战役中以劣势装备顶住和抗击了现代化强国军队的进攻,打出了国威军威!军长曾泽生也因此先后两次受到毛泽东主席的接见。

在参加历次激战的中级指挥员中,如毕业于五分校17期炮科的杨协中先生晚年曾担任云南省黄埔军校同学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这个职务可以说是实至名归;在他的家庭里,有三代五人分别进入了云南陆军小学堂、讲武堂、教导团和黄埔军校五分校,创下了云南军校教育史上“一门五将”的传奇。杨协中晚年在其自传《熔炉生辉》中写道:“第一代是我的三祖父杨一五,他是讲武堂毕业后在护国军第一军(总司令蔡锷)第三梯团(顾品珍)第六支队(支队长朱德)部下的第二营营长,在棉花坡作战负伤。第二代有三个弟兄,即我的伯父杨佩璋,是陆军小学的学生,曾考第一名,送北京读书,经香港到北京、弱冠之年华不幸病故于北京;我的二叔杨俊璋,讲武堂十四期骑兵科毕业,曾在滇军第九十九师师长朱旭部任特务大队长;我的三叔杨伟璋入军官教导团,后归并讲武堂建制,毕业后曾在滇军一百师工作。第三代是我,为了抗日救国,1939年冬在省立大理中学读高中时,考入黄埔军校第五分校十七期炮科,毕业后分配到滇黔绥靖公署炮兵团任排长,后调到正在滇南抗日的滇军60军美式山炮营任营付、连长,与7位美军教官结下了一段终身难忘亲如兄弟的烽火情谊”。[7]杨协中把在五分校打下的坚实基础和技能与美军现代化装备及作训技能相结合,训练出来一支技术过硬、战功卓著、令人称道的“神炮营”,成为滇南抗战铸就的“铜墙铁壁”中的重要军事力量。

杨协中随部队到东北后,先后升任副营长、营长。1948年10月17日,杨协中随60军军长曾泽生参加千秋义举“长春起义”。1949年1月,60军接受中共中央军委命令,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50军。2007年,在云南讲武堂建校九十八周年之际,杨协中以他在黄埔军校五分校的亲历亲见,写下了一段对云南军事教育峥嵘岁月的深刻感悟和权威解读。他这样写道:“滇军的成立和云南讲武堂及以后的教导团、黄埔军官学校第五分校培训的军官是互相依存的,也就是一直贯彻讲武堂的精神,在军事教育方面,‘三操两讲堂’,从实战出发,课堂学理论,操场演实战,严格训练;在精神教育方面,以‘明耻教战’,‘智、信、仁、勇、严’,还我河山,推翻帝制,打倒列强、富国强军等卫国军人的理想和奋斗目标。还有严格的军容风纪教育。学员们把这些学到的知识和本领带到部队,使其成为‘攻必克、守必固’的战斗军队”。[8]

杨协中曾任中国人民志愿军第50军148师炮兵团主任,在1950年10月的“抗美援朝”首次入朝作战中,配合步兵团协同作战,多次打退敌坦克群的进攻及摧毁敌阵的火力点。在50军参加的一、二、三、四次战役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50军第二次入朝作战中,杨协中负责的炮团担任朝鲜西海岸的防御作战和步海空协同渡海攻岛作战均胜利完成任务。以过得硬、信得过的军事素质获得了刚参加完北京国庆阅兵的一支崭新的苏(联)式榴弹炮营的全套装备,令这支以云南(滇军)炮兵为底子的50军炮兵团再一次扬威异域,亦令敌人知难而退。杨协中后为云南铁路建设公司地厅级离休干部。

又如1941年考进五分校18期3大队9队第1区队的纳西族学员戴汝吉先生,毕业后在“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滇南抗战中,曾率60军一支小分队深入到越南北部日军据点,侦察敌情,在遭到敌包围时他只身一人在暴雨雷电交加的夜晚突围,凭一支芦苇管潜游渡过红河,躲过了日军追杀。回到部队后又再次请缨率领救援部队渡过红河勇歼日寇,拔除了日军据点,解救了被围困的战友。据戴汝吉之子戴群智先生回忆母亲生前讲述:四十年代初,戴汝吉还见过来昆视察“云南战场”的中国抗战领导人蒋介石先生。在被军校选派到为蒋介石、宋美龄夫妇住地担任外围警卫时,戴汝吉和几个好奇的学员摸进住地躲在树丛背后,见到了出来散步的蒋介石和宋美龄夫妇。后被内卫发现赶紧跑了,幸好事后没被追究。在“抗美援朝”作战时,戴汝吉任中国人民志愿军50军149师447团3营副营长,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再一次智勇双全战强敌。他曾带领一支小分队打出了名扬国内外的“十八勇士夜袭水原城”的惊世传奇。

还有毕业于黄埔军校五分校19期1大队的杨宗仁先生,据杨宗仁回忆,他在五分校学习期间,曾在内操场和大礼堂接受过飞虎将军陈纳德的检阅和聆听过他的演讲,陈纳德在演讲中说:你们滇军是世界上最好的军队,如再装备上我们美国的现代化武器就更好啦!杨宗仁曾任志愿军149师炮兵团副营长,离休前为安宁市商业局局长。

又如离休前任昆明煤气公司党委书记的蒋大年先生,毕业于黄埔五分校19期步兵科。曾任中国人民志愿军50军148师司令部作训科主任等。2018年“八·一”建军节前夕,笔者约了唐继鏻将军的嫡孙唐翎(唐书麟)一道去看望了已迈入九十三岁高龄的蒋大年先生。蒋老耳聪目明,说起当年的事来如数家珍。他不仅是笔者父亲在昆华小学的同学,也和唐翎的父亲是同学。他还记得他在的“步科学生独立大队”上校大队长叫杨舜增(振龙),副大队长叫范啸谷,是中共地下党员,他所在第一队少校中队长叫杨信诚等。蒋老还记得他们每天早上出操时会见到穿着铮亮马靴,一身戎装的唐继鏻将军准时于八时半经过内操场到“思沐园”办公楼上班,这时,全体出操学员就会分列立正,与唐将军互敬军礼。

这些在抗战胜利前经过严格正规的学习和训练,毕业于黄埔五分校的中下级军官,有的参加了出省抗日的滇军转战湘鄂赣的持久抗战,一部份参加了著名的滇南抗战和入越受降,经历了滇军与援华美军合作向现代化军队转变的进程和出国受降扬眉吐气的胜利与辉煌时刻。这些分批分批进入抗日滇军的中下级军官,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后期,先后参加了东北的海城起义、长春起义和云南的昆明起义。他们在反侵略的卫国战争和迎接新中国的解放战争中立下的赫赫战功,与他们在黄埔军校五分校接受的严格的军事教育与锤炼分割不开,也和五分校主任唐继鏻将军呕心沥血主持实施的严格的现代军事教育体系分割不开。

唐继鏻将军一生为人正直,作风正派,行事严谨,一门心思育英才,两袖清风做表率。故在他不幸溘世后,国民政府颁布《褒扬令》褒扬忠勋,这份由国民政府令行政院转据国防部代电的褒扬令指出:

为前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五分校主任唐继鏻,主任校务积劳病逝,与褒扬抗战烈士条例规定相符,转请鉴明令褒扬等情,查该员从事军事教育十有余年,造就人才綦众,在抗战期尤能艰苦推进校务,颇著成就,兹闻溘逝,悼昔良深,应予明令褒扬,以彰忠勋。

此令

中华民国三十六年冬月[9]

地方当局和五分校师生为酬德扶功,缅怀先贤,在圆通山建“德教碑亭”,表彰他“育三迆健儿沥忠肝义胆,为八年抗战献碧血丹心”(抗日名将黄埔五分校副主任王炳章将军撰联)的卓越功勋。卢汉将军曾为表彰唐将军的“建候主任德教碑”题写“功在建军”赞词(该碑已于“文革”时被毁)。可以说唐继鏻将军以出色的工作业绩和丰硕成果奠定了他在云南军事教育史上的重要地位,也在众星闪烁的中国军事教育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2011年,云南省黄埔军校同学会启动了为期一年的“记忆永存”——云南黄埔老兵抗战史实保护行动,由云南高原影视文化中心承担被采访老兵的影像摄制。在受访的80余位老人中,超过半数以上在五分校受训学习毕业后奔赴抗日战场,献身报国,英勇奋战,迎来了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随后又先后参加了“为了新中国”的东北“海城起义”、“长春起义”和“云南起义”等千秋义举。他们和所有从云南军校(云南讲武堂和黄埔军校五分校等)走出来即转战南北的学员们一道,为了新中国的诞生、战后恢复建设、人民军队的作战教学训练以及新中国的历次反侵略战争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如今,在中国人民解放军作战部队中,驻守在西藏林芝地区号称“中国第一支山地作战师”(又称“快速反应部队”)的52旅,以及驻守四川崇州的某部炮兵旅的前身,即为当年赫赫有名的“抗日劲旅”滇军60军。“沧海横流而矢志不渝,鲜血绽放而追求不改”,正义之师为反对外来侵略而生,为祖国的独立自由而战,为人民的幸福和世界的和平而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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