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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舞蹈诗《盘古之女》片段《山的语言》中手部动作的微观表达

2019-12-16黄警师

中国民族博览 2019年11期

【摘要】本文较详细地描述了舞蹈诗《盘古之女》片段《山的语言》中所运用到的基本手形的表现形态和程式化的手部动作,继而从形态出发,对这一微观语言表达的内涵、有形姿势传达的意象进行分析,走进蕴含着丰富、神秘内容的瑶族先民的精神世界。

【关键词】手部动作;微观语言;有形的姿势;无形的精神世界

【中图分类号】J722 【文献标识码】A

舞蹈诗《盘王之女》以湖南境内的江华瑶族为蓝本,通过原生态的音乐和舞蹈,展现充满诗意、崇高意味的瑶族文化和人文历史,以及在时代发展潮速中发生巨变的现代瑶山这一重大主题。全剧长达一个多小时,共分八个篇章,其中的片段《山的语言》神秘色彩浓厚,伴有明显的瑶族图腾舞蹈遗风余韵,作者还借鉴了传统手巫舞的语言素材,形成了大量的程式化手部语言,每个手形都有着各自特定的形态特征和象征意味,不仅体现了形而下的外在形态,并且涵盖了其形而上的精神世界。本文通过对手部动作这样一种微观语言形式的分析,来探寻舞蹈诗《盘古之女》片段《山的语言》中所呈现的瑶族子民神秘的精神世界。

一、基本手形以及程式化的手诀

在传统的审美活动中,观众往往需要调动思维感知舞者身体完满的美,捕捉舞蹈进行中人体各部分的运动轨迹,观众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中走向极度紧张,很难获得与舞者相同的情感体验。而当整体浓缩为部分,四肢的运动凝练为手指每个关节的拧扭,舞台调度、舞蹈构图简约为用双手造形立意,在双手创设的微观世界中,观赏者或许才会看到喜悦或哀伤的分子在跳动。作者在片段《山的语言》中创作了一系列的手形、手诀,创作思维的焦点没有发散到对完整肢体的表现,而是聚合在对手部动作这一微观语言形式的表达上,以小见大,以微观世界感悟宏观宇宙。

(一)基本手形的外在形态

手形是通过人的手部动作呈现出来的造型,涉及到五根手指的每个细节,尤其是第一、第二指关节和掌指关节的屈曲伸舒。片段《山的语言》中运用到的基本手形:叉掌、屈掌、山形、牛嘴形、牛角形、冠形、一指、并指、三指(三指造型在片段中有三种表现形式:捏住中指、大拇指指尖、捏住中指与无名指指尖、捏住大拇指和食指指尖)

(二)程式化的手诀

作者在创作过程中,运用手指的翻、转、拧、扭、切、砍、握以及双手之间的缠绕勾连形成一整套的严格按照规律变化发展的手诀,在力度的强弱、节奏的快慢、速度的急缓、时值的长短上也有着严格的控制。作品中明显有两类不同身份、不同阶层的角色,盘坐于地,仰视上苍,神色肃穆、凝重的老者,似乎是部落的长老,率领群巫舞蹈、降神。他们各自有着不同的一系列手部动作。

1.长老手诀程式

左右手山形造型相对、冠形击打手腕、三指、山形倒映、左右手牛嘴形相对、三指造型中的第三种表现形式、屈掌、拉动小手臂、山形倒映、牛嘴亲吻、三指相对、冠形击打手腕,以左右手屈掌相對,尾指勾连结束。

2.群巫手诀程式

山形手、一指、并指、三指的第一种形式、三指第二种形式、冠形手击打手腕、山形倒映、牛嘴亲吻、三指相对、冠形手、屈掌、牛角形手相对、上下翻转三指手形,以两手交叉结束。

二、以有形的姿势映射无形的精神世界

人永远无法在物质生活中获得最终的安宁或者真正意义上的幸福,自然人创造出来的舞蹈艺术同样永远无法停滞在对外在形式美的表现上,对存在物表象后面展现出的终极之美、超越精神的追求是舞蹈创作者最强烈的动机。在舞蹈语言中,被创作的有形的姿势即便是虚构出来的模拟性、象征性动作,都是表示意义的符号,创作者将姿势原有的“意”以及经过创作者艺术思维加工后的“意”相结合,并借助有形的姿势这一外壳呈现内心世界、映射内心精神、传递内心情感,与观众在精神意念层面互通,并产生共鸣。这个无形的精神世界不是创作者虚构出来的,它与人类的历史、文化、宗教信仰有着必然的联系。

(一)瑶族的图腾崇拜

瑶族世代依山而居,山是他们生命的摇篮,是山分娩和抚育了他们,给了他们坚韧和顽强,给了他们攀登和跨越的勇气和灵性。在对山的依赖和崇拜心理作用下,山被瑶族子民人格化为精灵,他们认为山神是有生命活动的实体,供奉山神意味着雨水、丰收、健康、繁殖。山图腾崇拜深深地溶于瑶族人民的血液中,舞蹈就是最充分的证据。在作品中,编导将山图腾融入到手形的表达中。比如“山形手”和手诀程式中的“山形倒映”均表达了山的意象,是对山的形态的生动模仿,对山神崇拜的一种意象表达。

瑶族的牛崇拜由来已久。一方面瑶族先民以铁犁牛耕为农业的主要生产方式,这使得他们经常接触到牛这一动物,在与牛长久的合作中他们已非常熟悉牛身体的构造,可以随意模拟他们的形态、动态,当这些简单的模拟动作进入到舞蹈中,舞蹈就赋予它们更为诗意的表达,形成许多形美兼意美的手形;另一方面,瑶族自古就有牛崇拜文化。瑶族古籍《盘天大歌》和《过山榜》中记载:“瑶地偏僻荒凉,土壤贫瘠,玉帝怜悯瑶人艰难的处境就派禾王送庄稼到瑶地,派牛王下凡来帮助瑶人耕田。有了牛王的帮助,瑶人的生活得到很大的改善,天平地安,五风十雨,年年丰收。”于是,牛被瑶人供奉为保护神、祖先。牛是瑶族人民的圣物,代表着健康、吉祥,编导运用肢体语言手形的模仿来完成对牛神圣形象的塑造,作品中的牛嘴形、牛角形和手诀程式中的牛嘴亲吻造型的本源就扎根于牛图腾文化中。

(二)瑶族子民与神共舞

人类初期对自然界以及祖先的崇拜导致了各种崇拜祭祀活动的兴起,活动的终极意义是感悟人神沟通、上下交感的精神境界,活动需要一定的条件和方式,于是出现了最早的宗教职业者——巫。巫能满足这类活动的需求,举办祭神仪式与神言说,获得神的旨意,或者请神入肉身传道解迷。在祭神仪式中舞蹈是必不可少的,在古代人眼中,彷佛只有癫狂似地手舞足蹈,灵魂才能脱离肉身,与超自然的、无形的神灵通话。王国维先生曾断言:“歌舞之兴,其始于古之巫手”。可见,巫人的手是连接凡人与神灵的媒介。古人通过指尖向神明传递信息,左右手缠绕打结形成一系列手诀,这似乎是一道古老的咒语,具有神奇的魔力效果,它打破了人体肉身与超然的神的界限,施咒者从神灵处获得干预自然势力的力量,最终目的是祈求特定的事物,比如雨水、健康。手是心灵的触角,它可以无限延伸,上通天意下达地旨,最先感知、触摸到神明的存在是巫人的手。

作品中,编导创作的基本手形不仅是对图腾体态的模拟、图腾意象的表达,那些程式化的手诀也是某种祭祀仪式的缩影,它有着一套严格的规则和流程,既然是祭神舞蹈,其中自然也融入了人神共舞的观念。随着舞蹈场面的展开,当下的时空开始转换,被重新定性,舞者的双手创造了另一个虚拟的时空、幻象,在这里神与人共舞。手诀程式的进行有它自身的内在节奏,不是一种自然的呼吸节奏、情感节奏,是舞蹈中的人在内心与神灵建立联系时产生的节奏,双手的舞动时而出奇的宁静与有条不紊,强调宁静、稳重、协调,时而进行难以抑制的狂热动作,强调激越、猛烈的表达。人体是最富有人的精神和神的旨意,而手是人体最灵活、最具表现性的部位,将充满灵性的、意味深长的手作为载体,记载原始至今的文化印记,传承每一个时空下先祖人民的美好愿望,具有浓厚的人文关怀和人性意味。

三、结语

山是瑶族永远的襁褓,是瑶族永远的神,瑶族子民举起双手,他们翻转着内心深处的手语,渴望爱情,歌咏美满幸福的生活。瑶寨里的巫人叩谢天地祭、拜祖先,光在他们的手影中扩展、延伸,苦难、病痛、灾害在他们充满魔力的手中被消解。在舞蹈诗《盘古之女》片段《山的语言》中,编导通过对手形这一微观语言的细致表达,从历史的角度真实地叙述了一个古老神秘民族的心灵历程和精神归宿。

参考文献

[1]马盛德,曹娅丽.人神共舞[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

[2]刘建.宗教与舞蹈[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5.

作者简介:黄警师(1996-),湖南人,本科,华南理工大学艺术学院舞蹈系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舞蹈编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