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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落雁塘,从画框中出来

2019-12-14张泽欧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19年11期
关键词:卵石乡音月色

张泽欧

我追逐不上自己的影子,落雁塘再次掉进梦中。

我时常被一些固定的時间和颜色嫌弃,落寇。和旅途中的一只鸟相依为命,无数次被落日豢养,得到某种神谕。

被人奉若神灵,却露出了脆弱的命门。月色蚀去碑石上的文字。无数次,我幻想化身成一条锦鲤,跃过龙门。灯光总在呻吟处亮起,熄灭,像故意浪荡的风,一生中的险滩磨纯了无数的卵石,却冲不走这些潮汐。落雁塘!你仍旧站在对岸,让我触手不及……

多年后,我依然记得落雁寺后的伐檀之声。夕阳陷在一把锃亮的弯锯之上。

被人歌唱的季节,又在被人谴责。果实比季节更长,即将越过这条界线,和私欲围坐在一个木盒的四周。

我和乡音相互挨着,这让黑夜变得饥渴,像穿着睡衣的饱满女人,洗濯之后闪烁着锋利的牙齿。一些山峰在崩落,一些土地在裂开。残忍的是,落雁塘漏进月色的窗口。

这些变得焦虑了,就像心中徒升的邪恶念头,它比玻璃和冰凌花还要清澈,直到日子四处飘荡,时光漂白,落雁塘飘起雪。

许多的事物销迹于这盏灯,包括刻在灯芯上的影子,我感到一阵阵悸动。那一刻,有毛板栗与火花裂开的响声。

接下来,我该把自己装饰成这幅画中的一只雁鸟,像包裹玉米棒子的一层层玉色的裘衣。风,黄金一般散去,又从落雁塘升起,环绕着这片灯光。乡音如此荡然,寥寥数语,就能让缝隙感到墙壁的战栗。

我对往事有些内疚,不再翻出你的发髻,在这些灯影匿于镜中前,我会留下告别之诗,和黑夜一起祷念,和落雁塘一起仰望。

我给自己画了一道线,我的女人给自己关上一扇窗。黄昏,我打开面南的木门,迎接一队士兵,迎接一群啃食时光的蚂蚁。那些被乡意搬运之物永远是内心的河流。身着青衫的先人们一个个穿过祠堂。

我挽留不了秋天的雁鸟,她说果子会在天空飞舞,像那年走失的梦。

所有的一切一定会被恶魔吞噬吗?我无法得出定论,但我知道那是命数,像沾满蜂蜜的咒术,贴在乡村的胸口。

我还不会离开,在窗口下蛰伏的外乡人也不会消失。我保留的,是童年的那笛音,中年的那把钢质钥匙扣,以及此时飘在异乡的风筝。

一场晚会被篝火点燃。梦中人时常在相遇的地方布置出一场晚会。长江在婚戒上转了一个弯,流进月亮的湿地,那里有卵石与影子碰撞的声音,蝉声与蝉壳获得了歌颂。月色在重生,留守落雁塘的女人更新了歌词。那夜,我和一个过路的诗人谈论夕阳。整个黑夜,一群雁鸟在歌唱。对面山上有一个废置的矿井,天轮和时光正在锈蚀。铁粉像反复炫耀的火星末,从老槐树上溅落。

内心的痛如沉淀的爱,落雁塘的藤架上挂着一场春雨。我听见风的唠叨,打湿了过往的稻草和灯光。画质轻轻晃动,飘逸,似在诉说一只落单雁鸟的遭遇。那些不可承载的钟声越过了一截腐木,腐木牵着一个码头,我在码头上回忆。

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一声巢语、发酵的影子。三十年了,我用渐渐陌生的乡音和众多的节日哺乳了这个场景,让这幅画慢慢长大。而我手背上惊现的雀斑,它隐藏了诸多的真相,却藏不住清明的一声叹息。

这些雾刚好,能隐蔽和堵住那个路口,能隐去三角箭头上的铁锈。我继续一无所有,手里紧攥着一段往事,一串雁鸣。

责任编辑:海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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