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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弭“赤白对立”:基于鄂豫皖苏区的考察

2019-12-14

苏区研究 2019年6期
关键词:特委苏区红军

提要:鄂豫皖苏区在创建和发展过程中曾遭遇“赤白对立”问题。在深入分析其深层根源的基础上,鄂豫皖苏区采取了一系列应对举措,其中包括努力纠正盲目烧杀的“左”倾错误,加强对红军、赤卫队和运输队的纪律教育,积极开展白区工作,分化瓦解红枪会、联庄会和难民会等反动组织,等等。在鄂豫皖苏区粮食危机得到有效缓解,白区民众生活日益困苦的社会背景下,鄂豫皖苏区消弭“赤白对立”的努力取得了相当成就。

“赤白对立”是苏维埃革命时期颇为吊诡的现象,它并非“赤”与“白”的阶级矛盾,亦非基于地域观念的群体间冲突,而是革命发生过程中苏维埃区域与非苏区之间的民众对立。有学者将其称之为阶级革命中的非阶级现象,并对之作出了富有启发的分析研究。(1)黄道炫:《苏区时期的“赤白对立”——阶级革命中的非阶级现象》,《史学月刊》2005年第11期,第38-46页。不过,相关研究更多的是整体性观察,没有进行具体的个案研究,也没有分析中共是如何因应的。本文拟以鄂豫皖苏区为样本,考察在创建和发展鄂豫皖苏区的过程中,中共对“赤白对立”的发现、认知与应对,以及所取得的成效。

一、“赤白对立”的出现与深层原因

随着苏维埃革命的兴起,从1927年秋到1929年,湖北、河南、安徽三省交界处相继爆发了黄麻起义、商南起义和六霍起义,建立了鄂豫边、豫东南和皖西三块根据地。在此基础上,1930年6月,鄂豫皖特区苏维埃政府正式成立。在鄂豫皖苏区的创建发展过程中,“赤白对立”现象开始显现。中共方面很快察觉到这一严重问题。1929年12月,鄂豫边全区代表大会指出:“黄、麻、光、罗等县赤色区域,因匪军‘围剿’,斗争激烈,工作上的错误,形成了赤白对立的现象。”(2)《鄂豫边第一次全区代表大会救济问题决议案》(1929年12月2日),中央档案馆等编:《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1985年,第51页。1930年1月10日,鄂豫边特委向中共中央报告说,“交通断绝、经济封锁形成赤白的对立”(3)《鄂豫边特委给中央的报告(边字第一号)——政治经济、群众斗争、党务概况,特委成立经过及今后工作计划》(1930年1月10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86页。。12月,鄂豫边特委又报告说:“自革命斗争发动以后,特别是自去年九月徐(源泉)、夏(斗寅)会剿以后,革命区域与反动统治区域造成赤白对立形势。”(4)《鄂豫边特委综合报告——边区政治经济情形,党、政、军工作及工运、妇运、青运情况》(1930年12月),《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139页。12月10日,皖西六安中心县委书记舒传贤也指出,皖西“苏区与白区成了赤白对立的形势,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5)《舒传贤关于六安中心县委工作情况给中央的报告》(1930年12月10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4,1985年,第252-253页。。在“赤白对立”之下,本来同为被压迫者的白区群众与苏区群众出现了严重的对立情绪,彼此之间相互仇视。部分白区民众对苏维埃革命表示了相当的冷漠隔阂,甚至参加国民党政权及土豪劣绅组织的反动组织,并参与对苏区的军事行动和各种破坏活动。苏区的很多群众及农民游击队、赤卫队等,也对白区民众怀有不满情绪,以致于将其视为革命对象,前往白区活动时不加区别地将普通农民与地主同等对待。

“赤白对立”现象的最初显现,很大程度上与当时党内相当存在的烧杀之风相关。鄂豫皖苏区创建之初,也出现了盲目烧杀的严重错误。1927年11月黄麻暴动时,黄麻特委甚至将“杀多少土豪劣绅,烧多少土豪劣绅地主的房子”作为斗争要求。(6)《黄安工作报告——关于“黄麻暴动”经过》(1927年12月14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5,1985年,第11页。由于缺乏正确政策的引导和约束,农民出身的游击队、特务队更是单纯地打杀,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黄冈地区在“不到一月的时间杀了豪绅、地主、反动份子一百七十余人,烧了房屋两百多家”(7)《黄罗蕲特委、黄冈县委给省委的报告——黄冈过去群运、军运情形及特委、县委计划,对省委工作的意见》(1928年3月30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5,第23页。。直到1929年6月,黄麻地区“无目的烧杀还是盛行”,“最近赤卫队还是不免乱烧”。“黄安第一个城市七里坪(居民八百家,商业比县城大),被农民烧的一屋无存。”(8)《胡彦彬给中共中央的报告——鄂东北特委工作方法与组织路线上存在的问题》(1929年6月29日),《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编委会编:《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3册,河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11页。这些被烧杀的所谓“反动份子”,其中相当一部分并非土豪劣绅。12月间召开的鄂豫边第一次全区代表大会承认,“两年来各地实在烧了许多房屋。杀了许多非豪绅地主的□□”(9)《鄂豫边第一次全区代表大会群众运动决议案》(1929年12月2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40页。。

这种烧杀主义引起了白区民众的不满与仇视,直接导致了“赤白对立”的产生。1929年6月9日,鄂东北各县第二次联席会议严厉批评,“无原则的、土匪式的烧杀行为,简直是把群众送往敌人方面去”(10)《鄂东北各县第二次联席会扩大游击战争决议案》(1929年6月9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5,第93页。。中共鄂豫皖特委书记曾中生指出,“因为党的过去路线错误,造成赤白对立”(11)《鄂豫皖特委曾中生给中央的报告——特区政治经济形势,反“围剿”斗争,苏维埃运动,土地、军事问题,党务、工运、农运、青运、兵运、财政等情况》(1931年2月10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205页。。后来张国焘在分析“赤白对立”原因时也提及:“从前有一时期有些地方捉了白色区的人,不管是农民是地主,胡乱杀起来。”(12)《张国焘给中央政治局的报告——关于鄂豫皖区的工作》(1931年5月24日),《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1册,第242页。

相较于烧杀之风,鄂豫皖地区的中共地方组织很快发现,更为棘手的是乱打土豪所带来的“赤白对立”。鄂豫皖苏区位于大别山区,山多地少,土地贫瘠,粮食供应紧张。“左”倾的土地政策和阶级政策导致民众生产积极性不高,再加上国民党反动势力的烧杀抢掠,数以万计的跑反群众需要救济,另有相当数量不从事生产的党政军学人员,鄂豫皖苏区的粮食供应难以为继,“一向靠到白区去打土豪来解决粮食困难”。红军打开白区后,随同行动的自卫军和运输队将粮食运回苏区,“自卫军和运输队通常分一半,另一半则缴交苏维埃作为公用”。苏区领导人“也认为到白区去打土豪,引起了白区人民的反感”(13)张国焘:《我的回忆》第3册,东方出版社1998年版,第28页。。按照阶级革命的理论,打土豪理应是发动白区当地的农民起来实施,由此收缴的粮食浮财等,应该分给当地的穷苦农民。由苏区的农民前往白区打土豪,本身就失去了打土豪这一行动所蕴含的政治动员意义。粮食运往苏区,固然缓解了苏区的困难,却加重了白区粮食供应的不足,其负担只会加之于白区普通民众身上。其结果是白区民众对苏区产生了相当程度的不满情绪,造成了新的“赤白对立”。“因此,白区的农民往往站在民团方面来对付我们的游击队。鄂豫皖苏区的周围,有些地方民团势力日渐强大,可以说主要是因打土豪而引起的。”(14)张国焘:《我的回忆》第3册,第29页。1931年6月,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第一次扩大会议明确指出:“赤卫队、游击队等武装不顾群众利益,在非苏区没收地主粮食损害到贫苦农民,造成赤白区域农民群众的对立。”(15)《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第一次扩大会议文件·政治决议案》(1931年6月),《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1册,第294页。

从实际情况看,打土豪愈激烈的地方,“赤白对立”的现象就愈严重。相比较而言,金家寨一带赤白区对立的情况就没有鄂豫边区那样激烈。据当地同志反映,在此处活动的红军第十一师师长许继慎“是六安本地人,他提倡‘兔子不吃窝边草’,红军游击队在六安境以外可以大打土豪,在商城南区他们就进行得很激烈,赤白区的对立也很分明,可是在六安境内,许师长只赞成打击那些为富不仁的人,打土豪的范围也就缩小了”(16)张国焘:《我的回忆》第3册,第62页。。

某些赤卫队、游击队和农民的无纪律行为则进一步加剧了“赤白对立”。相比较于有着严格军事纪律的正规红军,“赤卫队生活的浪漫性与行动的盲目性,很容易发生极坏的政治影响”(17)《鄂东北各县第二次联席会扩大游击战争决议案》(1929年6月9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5,第94页。。“白色区农民欢迎红军不爱游击队,甚至要求打游击队。”(18)《鄂豫边革命委员会报告——革委会成立经过,政治经济形势,群众斗争和红军情况等》(1930年4月),《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2册,第89页。红军到白区活动时,随军行动的农民赤卫队、运输队,往往不看对象、不加区别地乱拿东西,结果侵犯白区普通农民的利益,引起白区民众的极大不满。在狭隘的地域观念驱使下,农民游击队在异乡的行为更无所顾忌。湖北麻城黄安的农民游击队,向北进入河南境内打游击时,“就象到了外国一样,确实有些乱来,这就引起了当地人民的反感”(19)张国焘:《我的回忆》第3册,第52页。。

让鄂豫皖苏区更为警惕的是,国民党政权尤其是当地反动势力极力采取多种手段来有意强化“赤白对立”。其一,编造各种谣言谰言抹黑苏区。罗山的丁应昆对群众说:“共产党要共产公妻,我们不这样干。我们今后不讲什么主人、佃户,只是互相帮助,你们种出的谷子以后我得四份你们得六份。”(20)《鄂豫边特委综合报告——边区政治经济情形,党、政、军工作及工运、妇运、青运情况》(1930年12月),《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146页。诸如此类的说辞,对于并不太了解苏维埃革命的某些百姓来说,是有一定欺骗性的,不少白区群众接受了欺骗宣传加入反动组织。当苏区存在某些“左”倾过火做法时,这些反动宣传对白区群众的影响力更大。黄陂赤色界边的一般青年“听反动派的造谣说,红军来了要抽丁,共产党来了要杀你们,大批的跑了”(21)《鄂豫边特委综合报告(续)》(1930年12月),《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182页。。张国焘无奈地说:“赤色区群众对红军如此拥护,可是白色区群众是在反动势力影响之下,他们不知听了多少关于红军的谣言。”(22)《张国焘给中央政治局的报告——关于鄂豫皖区的工作》(1931年5月24日),《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1册,第242页。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承认,“主要的困难是工农群众还未脱离反动的影响,有赤白对立的现象”(23)《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第一次扩大会议文件·政治报告》(1931年6月),《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1册,第282页。。

其二,胁迫白区民众加入反动组织到苏区烧杀抢掠。土豪劣绅逼迫农民加入红枪会、联庄会、铲共会等组织,如农民不愿加入,即加之以通共、容共等罪名,并以烧杀无赦、血洗全村等语相威吓。国民党军队和豪绅地主胁迫白区农民参加的红枪会等组织,“时常向革命区域进攻,将革命区域界边民众的房屋、柴草、谷米、衣服等烧得干干净净”(24)《鄂豫边第一次全区代表大会救济问题决议案》(1929年12月2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51页。。反动民团还“把附近的群众统统押去,编成难民会,弄得这些群众没吃没穿”,逼迫群众“同他们一路出发抢东西。一般难民没吃没穿的,只有抢一个办法,因此造成这些群众与赤区群众结成生死仇恨,只有坚决的随着他们反动”(25)《鄂豫边特委综合报告——边区政治经济情形,党、政、军工作及工运、妇运、青运情况》(1930年12月),《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148页。。

其三,制造赤白区民众之间的利益冲突。国民党反动势力“利〈用〉群众爱东西的心理,去领导群众出来抢东西,抢去的东西牛、羊、谷等,他们得十分之七,群众得十分之三,衣服及零碎物件统归群众收用”。“光东豪绅把赤白界边、赤区群众的田分给白区群众种,并说自种自吃。”(26)《鄂豫边特委综合报告——边区政治经济情形,党、政、军工作及工运、妇运、青运情况》(1930年12月),《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146页。这在一定程度上鼓励了白区民众到苏区抢掠的行为,而苏区百姓由于遭受洗劫,又产生了报复心理,随军到白区行动时,同样免不了抢杀行为,结果进一步加剧了“赤白对立”。曾中生承认,“有许多补充军、游击队尚有浓厚的报复心理,这在客观上是帮助敌人的”(27)《鄂豫皖特委曾中生给中央的报告——特区政治经济形势,反“围剿”斗争,苏维埃运动,土地、军事问题,党务、工运、农运、青运、兵运、财政等情况》(1931年2月10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231页。。

二、应对“赤白对立”的努力与举措

“赤白对立”既悖逆于中共阶级革命的基本理念,又直接威胁到苏区的生存和对外发展。中共中央及鄂豫皖苏区对此保持了高度警惕。1929年4月24日,中共中央指出,“在所谓苏维埃的区域,应当坚决的执行土地革命的政纲,取得周围区域群众的拥护”,“绝不要造成红色乡村与白色乡村的仇视,而是要红白乡村的农民都能站在一起以反对一切地主豪绅”(28)《中共中央关于湖北问题决议案》(1929年4月24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6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166页。。12月2日,鄂豫边第一次全区代表大会通过的政治任务决议案郑重要求“打破赤白对立的形势”(29)《鄂豫边第一次全区代表大会政治任务决议案》(1929年12月2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13页。。鄂豫皖苏区以高度的自觉,采取了一系列举措,以消灭“赤白对立”的鸿沟。

其一,严厉禁止烧杀“左”倾错误。早在1929年3月10日,中共中央就明确要求,绝对禁止盲目的烧杀行动。(30)《中共中央关于农村暴动失败后工作方法的指示》(1929年3月10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6册,第68页。4月24日,中共中央又专门在《关于湖北问题决议案》中强调:“游击队所到的地方,对于豪绅地主固然要尽量的摧残,但要认清这是群众的阶级斗争,而不是土匪式的烧杀。”(31)《中共中央关于湖北问题决议案》(1929年4月24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6册,第166页。鄂豫皖地区党组织也意识到烧杀行为的危害。6月9日,鄂东北各县第二次联席会明确规定禁止单纯的烧杀政策。会议指出:“单纯的烧杀政策,最容易使农民吓退,在客观上足以破坏争取群众的总策略。”(32)《鄂东北各县第二次联席会农民运动决议案》(1929年6月9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5,第108页。12月召开的鄂豫边第一次全区代表大会也强调要反对无目的的烧杀行动。

鄂豫皖地区党组织还对纠正烧杀错误不力的现象提出批评。鄂东北的胡彦彬批评说,黄麻地区负责同志知道烧杀不对,“但对群众与同志并未积极施以反对烧杀的教育与宣传”(33)《胡彦彬给中共中央的报告——鄂东北特委工作方法与组织路线上存在的问题》(1929年6月29日),《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3册,第111页。。何玉琳也指出,鄂东北地区“上级同志已经从口头上战胜了烧杀主义,但下级同志还是没有什么大的改善”,“不肯耐苦〔心〕做群众工作,遂取简单易做的纯军事行动给以大杀”。(34)《何玉琳给中共中央的报告——鄂东北特委工作的弱点和对今后工作的意见》(1929年9月7日),《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3册,第120页。

其二,加强对红军、游击队、赤卫队和民众的纪律教育。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强调,“党要坚决转变乱拿白区许多东西,不问穷人富人都捉来的许多错误”(35)《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给陂孝北县委会的指示信——关于重新分配土地,加紧工会工作,扩大农民武装等问题》(1931年9月19日),《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1册,第401页。。“应当严厉反对一种说法,以为白区群众跑我们的反,纯然是受了白色恐怖的威吓及反动宣传的结果。应当有勇气来认清这一个事实,就是红军自己的政治工作不好,破坏政治影响是其中主要原因之一。”(36)《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关于红四军的决议——改造红四军路线上的错误的具体方针》(1931年10月),《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1册,第459页。鄂豫皖区苏维埃政府发出布告,要求“无论红军、游击队、运输队到了白区不要拿穷人的东西”(37)《鄂豫皖区苏维埃政府布告——为发动群众参加红军,粉碎第三次“围剿”》(1931年8月19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3,1985年,第90页。。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特别强调,要加强对赤卫军、游击队在白区行动的政治教育,建立严格的军事纪律。前往白区的运输队和割谷队,也要进行严密的组织和政治训练,“坚决的反对割谷队到白区不分穷富,乱割谷子破坏政治影响,造成赤白对立的现象”(38)《鄂豫皖区雇工第一次代表大会决议草案——关于目前形势与雇工工会的任务》(1931年8月),《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2册,第477页。。苏区对一些违纪行为作了严厉批评。1931年10月25日,鄂豫皖军区党务委员会发出通报:“最近红军十三师特务营及三十七团,特别光山赤卫军,在北方草鞋店、杨畈桥、杨家集、双轮河一带,不经过考察随便捉人杀人,乱拿东西,乱行没收,甚至侵犯中农等的事件发生,引起群众对红军的怀疑。”(39)《鄂豫皖军区党务委员会通告第六号——反对“左”右倾机会主义,完成反“围剿”的任务》(1931年10月25日),《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2册,第207-208页。11月17日,鄂豫皖区苏维埃军委会再次作出通报,批评这种行径“不但是破坏了政治影响,而且在客观上实在是帮助了敌人的造谣、污蔑,阻碍了革命的发展,对革命的利益影响实大”(40)《鄂豫皖区苏维埃军委会通令第五十三号——严禁乱打、乱杀、乱没收东西的具体办法》(1931年11月17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3,第274页。。

为了约束在赤白交界及非苏区的没收行动,鄂豫皖区苏维埃军委会规定,只有经过红军政治部和当地的苏维埃机关或临时组织的革命委员会确认为豪绅地主、反动派的财产,才能没收。没收的财物,除留必需军用品外,当即分配给当地穷人。考虑到白区民众对粮食的需求,鄂豫皖苏区还提出,“要把豪绅地主租佃的田所收的谷子完全归当地贫农,要把豪绅地主雇人耕种之田所收的谷子完全分配给雇农及穷苦群众”,“不是要把豪绅地主的谷子弄得赤区来”(41)《鄂豫皖区苏维埃政府通令第九号——秋收斗争中的割谷问题》(1931年8月25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3,第104页。。

其三,加强对白区受欺骗受胁迫民众的教育分化工作。1929年12月,鄂豫边第一次全区代表大会批评过去“忽视白色灰色区域的分化工作”(42)《鄂豫边第一次全区代表大会组织问题决议案》(1929年12月2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18页。,提出要利用往来赤白区域的小贩及从白色区域中出来的民众带宣传品,在非赤色区域中扩大苏区的政治影响,并在赤白交界地方组织武装宣传队。针对部分白区民众被迫加入各种反动组织的情况,鄂豫边特委提出了分化难民会、联庄会、红枪会的一系列办法,如:“宣传难民会的民众为何受压迫加入的,容纳难民回家种田”;“由负责人利用一切社会关系担保难民回家,并不得加以危险”;“□□区域家属在家,家主跑入难民会的,可叫其家属叫他回家,并担保他的生命财产安宁”;“在赤色区域与难民会有关系的份子,要乡农会担保叫他去拉回难民会的难民”;“安慰从白色区域跑来赤色区域的民众,使他不致灰心跑到反动方面去”;“到处开群众大〈会〉,把这影响扩大到群众中去”;“运动〔用〕各种方法与白色区域的革命民众通消息”;“挑驳〔拨〕群众与领袖、领袖与领袖的斗争,但绝对制止群众与群众的斗争”。(43)《鄂豫边特委给中央的报告(边字第一号)——政治经济、群众斗争、党务概况,特委成立经过及今后工作计划》(1930年1月10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106-107页。

对于被欺骗和胁迫到苏区进行打抢活动的白区民众,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主张采取教育和宽大政策,明确规定:“捉着被反动压迫到赤区打掳的群众必须用正确的态度”,要“使他们各自快快回到本地赤区去分田或参加游击战争”,以免被反动势力利用来作为进攻赤区的力量。(44)《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给麻城县委的指示信——关于平分土地、税收、肃反和加强党内两条战线斗争等问题》(1931年9月16日),《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1册,第394页。苏维埃政府也强调,要揭露“国民党豪绅地主利用他们割苏区的谷子,是利用穷人打穷人的办法”,并酌量分给谷米,将其释放回去,“不要随便捉着打骂和屠杀,破坏政治影响,造成赤白对立”(45)《鄂豫皖区苏维埃政府通令第十号——为发动水灾斗争》(1931年9月4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3,第143页。。

其四,加紧推动白区的革命工作。1929年12月,鄂豫边第一次全区代表大会批评了“否认白色灰色区域中民众的革命性”(46)《鄂豫边第一次全区代表大会教宣问题决议案》(1929年12月2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54页。的观点。大会要求红军以及赤卫队等积极发动和帮助白区民众的各种斗争,尤其是帮助邻近区域的民众斗争,“把赤白交界的地方变成灰色区域,建立地下党”(47)《鄂豫边第一次全区代表大会群众运动决议案》(1929年12月2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48页。。中共中央指示鄂豫皖特委,苏区工作“要与白色区域的工作建立很好的配合同时并进”,否则“使白色区域与红色区域对立,客观上做了敌人的助手”(48)《中共中央给鄂豫皖特委的指示信——关于革命形势与党的中心任务问题》(1930年10月18日),《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1册,第104页。。1931年6月,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要求:“必须加紧非苏区的群众革命工作,在苏区边境要彻底改善运输和红军的政治工作,要彻底实现‘赤白区域工农群众联合起来’的口号,加紧帮助武装这些区域的农民群众,领导他们的游击战争和土地革命。”(49)《鄂豫皖中央分局通告第三号——政治形势与鄂豫皖苏区党的任务》(1931年6月11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1985年,第69-70页。红军每到一个白色区域须立即进行群众的政治工作。“红军的负责同志须把白色区域的政治工作,红军本身内的政治教育作战和军事的经常工作当作□□□□□,要从这里去巩固红军和消灭赤白对立的现象。”(50)《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关于红四军的决议——改造红四军路线上的错误的具体方针》(1931年10月),《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1册,第459页。鄂豫皖党团组织和苏维埃政府提出,要发动沿苏区边界的白色区域的游击战争,帮助沿边区的群众起来反对豪绅地主、民团、国民党匪军。要领导白区群众“割豪绅地主、富农的谷”,更要“帮助他们发动当地的斗争,建立苏维埃”(51)《鄂豫皖区苏维埃政府通令第十号——为发动水灾斗争》(1931年9月4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3,第143页。。

为了加强对白区的工作,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提出,“要选派好的工农干部到白区去工作,发展白区的群众斗争”(52)《鄂豫皖中央分局给鄂豫边特委信——关于党务、肃反、分配土地、苏维埃、军事、群众路线及白区工作的意见》(1931年11月24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第447页。。共青团鄂豫皖中央分局专门就非苏区工作开展了“大的讨论”,“与一切不正确的倾向作了大的斗争”,“各县都派了一批人到非苏区与敌人军队中去工作”。“没有打入中心城市去,多半是在农村里,现在在苏区周围的农村内部都有我们的工作。”(53)《CY鄂豫皖中央分局给团中央的综合报告》(1931年10月8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第577页。

三、“赤白对立”的有效遏制与渐趋缓和

鄂豫皖苏区创建之初的“赤白对立”主要是烧杀行为引起的。随着“左”倾错误的初步纠正,中共中央和鄂豫皖地方党组织严厉禁止烧杀行为,“赤白对立”的严峻形势逐步得到遏制。1929年12月鄂豫边第一次全区代表大会正式提出打破“赤白对立”的问题后,党的工作路线有了较为迅速的转变。到1930年初,鄂豫边党组织已明显感到“赤白对立较前和缓”(54)《鄂豫边特委关于成立鄂豫边革命委员会经过的报告》(1930年初),《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70页。。

尽管国民党及地方豪绅欺骗胁迫白区民众加入反动组织,曾一度加剧了“赤白对立”,但是农民大多很快失去了参与热情。混迹于红枪会等反动组织,不仅没有给农民带来多少利益,反而因为没有时间从事生产劳动,导致农民生活愈加困苦。“一般难民因为生活没有出路,到赤区抢一点东西,被豪绅地主拿了大半去,住的都是庙宇、破屋、草棚,穿的、睡的、吃的都没有,也是异常怨恨,有的还偷着向赤区跑。”(55)《鄂豫边特委综合报告——边区政治经济情形,党、政、军工作及工运、妇运、青运情况》(1930年12月),《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160-161页。这种状况在相当程度上消解了国民党对赤白关系的挑拨,也为中共解决“赤白对立”提供了某种社会阶级条件。中共鄂豫边特委注意到,“在被反动威挟的群众也是冻死饿死,也晓得革命方面叫他回家”,“这些群众痛恨反动头领已达极点,天天希望红军去打,他们好就便跃回。各地红枪联合会渐次解体,我们的工作已能透到白区里面去了”(56)《鄂豫边特委关于成立鄂豫边革命委员会经过的报告》(1930年初),《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78页。。

随着中共逐渐纠正“左”倾错误,尤其是对红枪会等组织采取灵活的分化政策,“赤白对立”的状况渐趋缓和。1930年1月10日,鄂豫边特委在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兴奋地说:“经过了两周的试验,果然有效,主要的现象□□□赤白对立打破了十分之七。”(57)《鄂豫边特委给中央的报告(边字第一号)——政治经济、群众斗争、党务概况,特委成立经过及今后工作计划》(1930年1月10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108页。此后,这一政策的效果愈加显现出来。罗光赤白边界的群众,甚至悄悄与苏区群众接洽,表示愿意参加革命。南部地区的群众“参加反动也消沉了许多,如黄安里塆×群众自动不站岗,黄陂群众不愿参加反动组织,大批跑到武汉去”。“黄安南方八里区,群众见工作人去了,他们还能利用亲戚关系送工作人到白区去工作。县城附近的群众,见赤队去了,秘密弄饭给赤队吃。”(58)《鄂豫边特委综合报告——边区政治经济情形,党、政、军工作及工运、妇运、青运情况》(1930年12月),《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160页。受到苏区革命的影响,“围绕着赤区周围的工农群众都受〔向〕着红军来,过去参加红枪会、大刀会、联庄会、剿共会等都自动的一批一批的解散,连反动派的民团也说:‘红军来了我们就缴枪。’”(59)《鄂豫皖特委曾中生给中央的报告——特区政治经济形势,反“围剿”斗争,苏维埃运动,土地、军事问题,党务、工运、农运、青运、兵运、财政等情况》(1931年2月10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205页。不过,皖西地区对“赤白对立”问题的解决则不尽如意,虽用了方法,但收效颇微。(60)《舒传贤关于六安中心县委工作情况给中央的报告》(1930年12月10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4,第253页。中共意识到,要解决“赤白对立”现象,“只有我们的工作转变得好与快,才会改变过来,还必须经过大的努力才有成效”(61)《鄂豫皖特委曾中生给中央的报告——特区政治经济形势,反“围剿”斗争,苏维埃运动,土地、军事问题,党务、工运、农运、青运、兵运、财政等情况》(1931年2月10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231页。。

但是,鄂豫皖苏区的粮食供应严重不足,直接制约着消弭“赤白对立”的努力,有“牵制全盘计划失败的危险”(62)《鄂豫皖特委曾中生给中央的报告——特区政治经济形势,反“围剿”斗争,苏维埃运动,土地、军事问题,党务、工运、农运、青运、兵运、财政等情况》(1931年2月10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215页。。曾中生的思路是“从苏区扩大来解决”粮食危机,为此“向外发展如大〔打〕通商光路线向北发展(光山),打通姚老约等,都是与当地群众会合来分粮,除一部分给红军吃与分给当地贫农外,余均集中运入苏区”。但问题在于,“白区的粮食又何尝不更困难”,“有些地方曾饿死人与牛”(63)《鄂豫皖特委曾中生给中央的报告——特区政治经济形势,反“围剿”斗争,苏维埃运动,土地、军事问题,党务、工运、农运、青运、兵运、财政等情况》(1931年2月10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217页。。在这种情况下,自然难以避免侵犯白区群众利益的现象。后来张国焘曾指责曾中生优容对白区群众的掳掠行为。(64)《苏区发展经过及肃反胜利的原因——张国焘给中央的报告》,盛仁学编:《张国焘年谱及言论》,解放军出版社1985年版,第290页。“优容”固然并非事实,但苏区“对白区群众的掳掠”恐怕不能说完全是凭空捏造。

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成立后,强调巩固苏区“主要的是粮食问题”(65)《鄂豫皖中央分局政治报告——关于过去工作和目前形势及任务》(1931年6月),《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第115-116页。,“矫正过去不注意农村生产的现象”(66)《鄂豫皖中央分局第一次扩大会议政治决议案》(1931年6月),《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第92页。,大力发展粮食生产。在采取鼓励种植杂粮、实行粮食互济、武装保护秋收、改善粮食储备、征收农业累进税等一系列举措后,鄂豫皖苏区的粮食危机得到初步缓解。1931年中国许多地方水灾严重,鄂豫皖苏区却获得了相当的丰收,渡过了饥荒难关。在粮食供应相对丰足的情况下,“苏区农民到白区去抢粮食的事从此绝迹”(67)张国焘:《我的回忆》第3册,第122页。。“绝迹”或许言过其实,但至少是苏区对白区粮食的依赖大为降低,为纾解“赤白对立”提供了物质基础。更为重要的是,赤白区在严重水灾下的不同境况,无疑大大增加了苏维埃政权的吸引力。这就为苏区消弭“赤白对立”创造了良好的社会条件,赤白边界的革命运动也逐渐兴起。1931年10月9日,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报告说:“光、罗、陂、孝、麻各县苏区周围的反动民团前后都消灭了好多,一般的说赤白对立的现象已渐渐消灭,游击战争经常的围绕着赤区周围的一切县城。”(68)《鄂豫皖中央分局关于鄂豫皖区情况给党中央的综合报告》(1931年10月9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第328页。

当然,所谓“赤白对立”现象“已渐渐消灭”的说法可能是有所夸大。尽管鄂豫皖中央分局采取了诸多措施,但也还存在着某些困难和制约因素。

其一,苏区人员对前往白区开展工作的消极态度影响到消弭“赤白对立”的努力。客观上看,苏区派人到白区工作困难极多。但实际上还存在着另外一个问题,即“赤区同志一向怕到外面去工作”(69)《鄂豫皖特委曾中生给中央的报告——特区政治经济形势,反“围剿”斗争,苏维埃运动,土地、军事问题,党务、工运、农运、青运、兵运、财政等情况》(1931年2月10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231页。。鄂豫皖中央分局妇女部报告说,“有的同志害怕到白区去工作”,一旦被分配到白区工作,就“流着眼泪表示一种哀怜的样子东扯西拉的”,“实际上表示畏缩,甚至有到白区去了不做工作的严重错误”(70)《鄂豫皖中央分局妇女部给各县妇女部一封指示信——关于各县妇女部过去工作的错误及今后各种工作的指示》(1931年12月23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第515页。。共青团方面也存在类似情况,许多团员害怕畏缩,不愿意做白区工作。他们“认为派到非苏区和敌人军队中去是处罚他,要他去送死。有的团员口头上也认为这一工作的重要,但不实际的去作”(71)《团皖西北特委关于拥护扩大红军和加强苏维埃政权建设等情况的报告》(1931年9月14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4,第557页。。尽管三令五申地要求加强白区工作,但实际成效有限。1932年2月,鄂豫皖省委承认,一般同志对白区工作少有兴趣,甚至有害怕白区工作的错误倾向。“对苏区四周的白区,除开对鄂南工作及豫中工作稍有一点注意外,过去对其他方面的白区工作也是不问的。”(72)《鄂豫皖省委给中央的报告——全省第一次党员代表大会及苏区一般情况》(1932年2月2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247页。

其二,国民党反动势力的严密封锁妨碍着苏区解决“赤白对立”问题。国民党及土豪劣绅“极力在赤白界边烧、杀、抢,弄得赤白界边十余里路不能住人,森严赤白界线。同时在白区不准赤白区群众去,各方面消息不准传到白区,封锁白区群众听闻”。“白区一切货物等件,不准运到赤区,对赤区实行经济封锁。赤白区民众是亲戚也不要你往来。”(73)《鄂豫边特委综合报告——边区政治经济情形,党、政、军工作及工运、妇运、青运情况》(1930年12月),《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146-147页。这种严密的封锁,以及由此形成的无人区,使得中共方面消弭“赤白对立”的努力无从入手,只能派遣武装宣传队到白区去贴标语,或者在双方火线上作口头宣传。鄂豫边特委曾无奈地指出:“赤白交界的地方,成了数十里路无人烟的鸿沟,工作人无从着手,赤白对立的现象仍是无法打破。”(74)《鄂豫边特委关于成立鄂豫边革命委员会经过的报告》(1930年初),《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78页。张国焘在从河南新集前往安徽金家寨时,途经光山县沙窝区,沿路数十里荒无人烟,房屋废弃,田地荒芜。后来经过不少的努力,“好不容易这一带才有半数的农民陆续返回他们原有的村庄”(75)张国焘:《我的回忆》第3册,第53页。。

其三,早期烧杀带来的赤白间民众的相互仇视心理难以在短期内消弭。赤白之间早期烧杀带来的情感创伤和仇恨心理,相较于财物损失更为严重,也更难以消弭。尽管苏区党政军组织极力予以化解,但裂隙已然生成,社会撕裂和心理鸿沟毕竟难以在短期内弥合。鄂豫边特委曾不无苦恼地说:“自红军军事组织编成以后,有了军事纪律的制裁和经过历次的解择〔释〕,才去掉抢杀行为,但仇视白区群众的心理,终不能完全肃清。”(76)《鄂豫边特委综合报告——边区政治经济情形,党、政、军工作及工运、妇运、青运情况》(1930年12月),《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159页。曾中生也曾经沮丧地说,“过去赤区〔白〕对立的现象已弄得牢不可破”(77)《鄂豫皖特委曾中生给中央的报告——特区政治经济形势,反“围剿”斗争,苏维埃运动,土地、军事问题,党务、工运、农运、青运、兵运、财政等情况》(1931年2月10日),《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第231页。。

尽管存在着这些问题,但由于“左”倾错误的相当遏制,鄂豫皖苏区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还是有所成效,赤白间关系得到很大的缓和,这也减少了苏区发展的阻力。1931年11月,鄂豫皖中央分局在发动黄安战役时,就“很注意改善七里坪区与高桥区之间,灰白区(在黄安城附近)内居民和我们的关系”。红军作战所需的运输担架队均来自苏区,不在灰白区征用,所需粮食半数也是从苏区运来的。红军在灰白区打土豪只限征发粮食,而且要当地居民公认为土豪的,其粮食才予以征发。同时,还加强纪律约束,禁止部队侵扰当地居民。“由于这些措施,灰白区的人民迅即改采亲近我们的态度。”(78)张国焘:《我的回忆》第3册,第113页。

此后,虽然由于“左”倾错误的影响,鄂豫皖苏区发展遭受严重挫折,主力红军被迫转移,但赤白间关系却没有出现大的反复。1933年1月5日,鄂豫皖省委在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指出:“除开四次‘包剿’以前边界有一部分场子,因苏区过去边界工作之恶劣,引起群众仇视的少数场子外,其余赤白界边的白区群众,都是心里比较倾向红军。”(79)《中共鄂豫皖省委给中央的报告——红军战况,苏区党政工作,对红四方面军行动的不同意见》(1933年1月5日),《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2册,第240页。这表明,经过不懈的努力,鄂豫皖苏区的“赤白对立”虽未能彻底根除,但总体上是趋向缓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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