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的资本风险嬗变与化解的理论
2019-12-14王林林双传学
□ 王林林,双传学
(1.南京大学,江苏 南京 210023;2.新华日报社,江苏 南京 210092)
资本逻辑是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资本运行所呈现出的追求价值增值最大化的运行轨迹与发展趋势。资本逻辑蕴含资本发展与资本风险两种表现形态,资本风险是资本逻辑运作的必然结果。虽然马克思并没有明确提出“资本逻辑”与“资本逻辑风险”等概念,但马克思在深入研究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的过程中所阐述的“经济危机论”“劳动异化论”“技术风险论”“资本主义掘墓人”“两个必然”等批判话语,揭示了资本逻辑运作的秘密,影射了资本逻辑视域下资本风险的动态演化。工具理性与劳动异化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经济动因,阶级矛盾与政治对抗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政治动因,文化异化与文明冲突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文化动因,社会转型与秩序重构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社会动因。“两个绝不会”表达了资本逻辑风险自我化解的张力与弹性,“两个必然”彰显了资本逻辑风险内部化解的困境与局限。超越资本逻辑,践行人的逻辑是化解资本风险,实现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真正和解的根本出路。
一、资本逻辑风险的学理分析
马克思关于资本逻辑风险的学理分析主要体现在资本逻辑蕴含资本发展与资本风险的双重维度,马克思在辩证肯定资本逻辑运行的文明性与积极性的维度中,理性批判与科学预判在资本逻辑下生发的经济危机等一系列资本风险,资本风险是资本逻辑运作的必然结果。
(一)资本逻辑蕴含发展与风险的双重维度
马克思立足于政治经济学的逻辑整体分析法,辩证揭示资本逻辑所蕴含的发展与风险共存的双重维度,理性认识作为经济发展手段的资本逻辑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科学预判资本逻辑生产关系本质背后所埋伏的资本风险。马克思基于经济发展手段对资本逻辑进行了分析:“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所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1]405可以说,资本逻辑在发展生产力,孕育现代性文明,为人的革命与解放创造条件的意义上是社会的进步,它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现代文明中来了。马克思基于生产关系本质对资本逻辑进行了分析:在资本逻辑视域下“劳动为富人生产了奇迹般的东西,但是为工人生产了赤贫。劳动生产了宫殿,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棚舍。劳动生产了美,但是使工人变成畸形”[1]53。资本主义经济运行机制下,资本的生产、分配和消费都是围绕剩余价值而展开的,由此也引发了商品拜物教的文化异化风险。随着现代化的推进,其异化风险几乎渗透到资本生活的方方面面,进而引发一系列的经济风险、政治风险、文化风险、生态风险与社会风险等。这一本质和逻辑在推动社会变革,促进人类文明发展的同时,在生产关系层面又陷入不可调和的异化状态,造成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分离,“具有解放和奴役并存的内在矛盾和困境”[2],蕴涵资本发展与资本风险的双重维度,资本逻辑在催生现代性的同时生发了资本风险,将现代社会带入一个难以预测和掌控的风险境遇之中,资本逻辑发展成为了它自身的掘墓人。
(二)资本风险是资本逻辑运作的生成结果
资本逻辑运作的矛盾性决定了现代性的发展必然伴随着反现代性的资本风险,“资本逻辑内在矛盾运动的激化过程正是当代种种发展风险生成的内在机制”[3],资本风险是资本逻辑运作的必然结果。“资本由于无限度地盲目追逐剩余劳动,像狼一般地贪求剩余劳动,不仅突破了工作日的道德极限,而且突破了工作日的纯粹身体的极限。它侵占人体的成长、发育和维持健康所需要的时间。它掠夺工人呼吸新鲜空气和接触阳光所需要的时间。”[4]306资本逻辑驱动着资本家通过绝对延长剩余劳动时间或者相对延长剩余劳动时间,从而最大化地搜刮社会财富、获取剩余价值,扩大生产,加剧对工人的剥削与压迫。资本的增殖与生产的扩大是相互作用,媾合互动的动力飞轮,生产的扩大促进了资本的增殖,资本的增殖又使得生产进一步扩大。如此反复循环运作的最终结果就是生产的相对过剩,生产资料分配的严重失调,广大普通工人的消费水平被限制在极度低的状态中。另外,在资本逻辑运作下,“私有资本的无序竞争导致产业结构失调和供求关系失衡,从而造成局部的结构性产品过剩,局部的结构性过剩又通过产业链、消费链扩展开来,乘数式地加剧相对产品过剩。”[5]64而一切现实危机的直接原因总是“群众的贫穷和他们的消费受到限制”[6]548。在资本逻辑运作下生产社会化与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基本矛盾是造成生产过剩、引发资本风险的根本原因。拥有如此庞大的生产资料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此时就像一个魔法师一样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术呼唤出来的魔鬼了,资本风险是资本逻辑内部不合理机制运转的生成结果。
二、资本逻辑风险的嬗变趋势
资本逻辑视域下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失衡直接引发的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指数由低到高的增长、资本逻辑风险嬗变场域由一到多的波及、资本逻辑风险嬗变周期由长到短的缩减、资本逻辑风险嬗变对象由特殊到普通的蔓延。
(一)资本逻辑风险的嬗变指数:风险指数由低到高
资本逻辑风险是基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追求资本增值最大化这一逻辑起点下所潜伏的或者已生成的一系列资本风险,包括经济风险、政治风险、文化风险、生态风险等。在资本逻辑异化、颠倒的社会关系形态的全面统治下,原有的利他精神变利己了,自由的劳动变成了机械的劳动,人的个性自由变成了纯粹物质的附庸,一切温情都被淹没在利己主义的冷漠冰水中。随着资本逻辑风险的深入推进,首先,资本主义的经济风险指数会增加,资本越是发展,生产越是相对过剩,越是容易引发或者加重经济危机,因为资本社会所拥有的生产力达到一定的分配极限时,便不会再促进资产阶级文明和资产阶级所有制关系的发展,反而会阻碍资本的发展,引发周期性的经济危机。其次,在资产阶级私有制逻辑运转下,“工人变成赤贫者,贫困比人口和财富增长得还要快”[1]412。物的增值同人的贬值成正比,剥削与被剥削,压迫与被压迫形成的鲜明对比,将进一步激化阶级矛盾,触发无产阶级政治革命,加剧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政治危机与风险指数。在同时资本主义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利己主义观念,“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1]403,资本逻辑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商品拜物教观念盛行,文化异化风险指数增加。最后,资本逻辑的趋利性也影响着人与自然的关系。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以及其发展所依托的技术手段,在现代工业文明的长期发展中,埋下了生态风险的种子,加剧了资本的生态风险指数。资本逻辑视域下风险的变化指数呈现由低到高的嬗变趋势。
(二)资本逻辑风险的嬗变场域:风险场域由一到多
资本逻辑运转下资本逻辑风险的嬗变场域呈现由一到多的动态趋势。“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7]2资本逻辑风险的根源是资本主义的物质生产方式,在经济上表现为生产的相对过剩与经济危机,并由此波及延伸到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领域、文化领域、社会领域、生态领域等,使资本逻辑运转下的涉险场域覆盖呈现多面化特征。“资产阶级不能统治下去了,因为它甚至不能保证自己的奴隶维持奴隶的生活”[1]412,资本逻辑视域下物质条件分配的严重不协调,生产的相对过剩与经济危机直接带来的就是工人基本生活条件的丧失,以此为源头,必然会在政治领域激化阶级矛盾,威胁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正如经济学家是资产阶级的学术代表一样”[1]235,他们为了满足自身的经济需要,必然会为资本主义私有制进行辩护,陷入文化唯心主义。他们关注的只是资本增值与资本利益,看不到温情脉脉的家庭关系和人与人共处的文化之道。随着资本逻辑的运转与生产技术的提高,“机器的采用加剧了社会内部的分工,简化了作坊内部工人的职能,集结了资本,使人进一步被分割”[1]247,经济技术风险波及到社会领域就是工人社会地位的进一步降低,工人的劳动已经完全丧失自由自觉的性质,陷入呆痴的状态。“一切生产都是个人在一定的社会形式中并借这种社会形式而进行的对自然的占有”[8]24,资本逻辑的工业文明与疯狂逐利性对自然不断进行索取,波及到生态领域。资本逻辑视域下资本风险的覆盖场域呈现出由点到面的嬗变趋势。
(三)资本逻辑风险的嬗变频率:风险周期由长到短
资本逻辑运转下资本逻辑风险的嬗变周期呈现由长到短的动态趋势。随着资本逻辑的不断扩张与增殖,“这个时代在世界历史上留下的标志,就是被称为工商业危机的社会瘟疫日益频繁地重复发生,规模日益扩大,后果日益带有致命性。”[9]10经济危机的周期性也间接影响着资本逻辑视域中政治、文化、生态危机的周期性发生,经济危机嬗变频率的增加也会导致资本主义政治、文化、生态风险嬗变频率的增加。“资本的合乎目的的活动只能是发财致富,也就是使自身变大或增大”[10],追求价值增值既是资本的发展动力,也是资本的本性,资本家把其中的剩余价值不断投入到扩大再生产中而实现资本积累,“资本家积累得越多,他就越能更多地实现积累”[7]263-264,积累得越多,剩余价值创造的规模就越大,生产的发条也就运作得越是有力,资本的积累与增值就会呈现螺旋式或上升的趋势。与此同时,资本逻辑视域下的风险也会相伴而生,并且随着资本增值的快速运转,资本逻辑风险的嬗变频率也会加快。在这个过程中,资本把越来越多的人力、资力、物力吸纳其中,形成一个庞大的增值体系,打破了市场上生产与消费、供给与需求的相对平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不断激化,从而爆发“产品过剩—资本过剩—相对过剩人口—产品过剩”的经济危机怪圈。“正如天体一经投入一定的运动就会不断地重复这种运动一样,社会生产一经进入交替发生膨胀和收缩的运动,也会不断地重复这种运动。”[4]730资本逻辑追求价值增值的发条上得越紧,其经济风险的发生频率就会越高,并带动生态危机、社会就业等不同场域风险的同频共振。
(四)资本逻辑风险的嬗变对象:风险指向由特殊到普遍
资本逻辑运转下资本逻辑风险的嬗变对象呈现由特殊到普遍的动态趋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但在本国领域范围内制造出生态风险、经济风险、政治风险和社会风险,也必然使各种风险全球化。”[5]44这是资本主义追求世界市场的本性使然。资本主义“创造世界市场的趋势已经包含在资本的概念本身中。任何界限都表现为必须克服的限制”[8]391。为了最大限度追求世界利益,资本一方面要求实现贸易自由,打破贸易壁垒,摧毁影响世界市场的思想观念限制;另一方面要求摧毁交往的空间限制,实现世界经济、政治、文化的互通有无,以便更好地服务世界市场。这样,“单个人随着自己的活动扩大为世界历史性的活动,越来越受到对他们来说是异己的力量的支配,受到日益扩大的、归根到底表现为世界市场的力量的支配。”[1]169伴随着世界市场的开拓与交通工具的技术革新,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交往变得更加方便,民族的历史变成了世界的历史,一切民族都被卷入资本主义世界市场体系中。但随着各民族的融合发展与资本主义世界市场体系的日益壮大,资本逻辑视域下的风险也呈现出全球化的趋势,导致发端于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地区的社会风险逐渐弥漫到其它国家和地区。马克思以砂糖和咖啡两种产品进行举例:“拿破仑的大陆体系所引起的这两种产品的匮乏推动了德国人起来反抗拿破仑。”[1]168资本市场体系的全球化使宗主国在收获世界利益的同时,也把内部结构催生的经济风险、政治风险、社会风险、生态风险等传播、扩散到更多的国家和地区,资本逻辑风险的嬗变对象呈现由特殊到普遍的动态趋势。
三、资本逻辑风险的嬗变动因
马克思关于资本逻辑风险嬗变趋势与动态演化的预判,立足于资本主义历史背景下的经济动因、政治动因、文化动因与社会动因。工具理性与劳动异化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经济动因,阶级矛盾与政治对抗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政治动因,文化异化与文明冲突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文化动因,社会转型与秩序重构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社会动因。
(一)工具理性与劳动异化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经济动因
工具理性与劳动异化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经济根源。所谓工具理性即“通过对外界事物的情况和其他人的举止的期待,并利用这种期待作为‘条件’或‘手段’,以此实现自己合乎理性所争取和考虑的作为成果的目的”[11]。马克思虽然没有提出“工具理性”这一概念,但是在揭示资本逻辑风险的嬗变根源时却指出:“生产资本越增加,它就越是迫不得已地为市场而生产,生产就越是超过消费,供给就越是力图强制需求,结果危机的发生也就越猛烈而且越频繁。”[12]资本主义生产的唯一动机和目的就是实现资本增殖,“生产只是为资本而生产而不是反过来,生产资料只是生产者社会的生活过程不断扩大的手段。”[6]278资本的逐利建立在对广大生产者的剥夺和压迫之上。这都体现了资本主义工具理性只关注利益,却很少站在历史自觉的高度去关怀人类自身的存在价值与生存意义,是一种典型的“自我利益”的理性。也正是这种疯狂的“工具理性”加剧了资本主义内部的基本矛盾,激化了资本逻辑风险的嬗变与演化。与此同时,工具理性的体制化也加剧了劳动异化。在马克思看来,劳动本来是人自由自觉的本质活动,是人的价值与生存意义的实现,但是在资本逻辑运作下,人们“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1]53。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劳动活动发生异化,人被降为工具,成为异己力量的支配物。由此货币和财富成为人存在的唯一尺度与价值准则,催生的资本逻辑风险必然是人类全部实践活动的价值意义的丧失,这也将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演化的经济动因。
(二)阶级矛盾与政治对立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政治动因
阶级矛盾与政治对抗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政治动因,是生产中种种尖锐矛盾的最深刻、最隐秘的原因。”[13]在资本主义生产的历史当中,工作日的长短就表现为工资与工作日界限的经济斗争,即资本家阶级与工人阶级之间的经济矛盾冲突与斗争。经济矛盾的激化与发酵,又会滋生新的政治矛盾与斗争,“从封建社会的灭亡中产生出来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并没有消灭阶级对立。它只是用新的阶级、新的压迫条件、新的斗争形式代替了旧的。”[1]401整个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政治相互对立的阶级阵营,即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政治立场的对立与冲突。马克思在《法兰西内战》中指出:巴黎公社“是使工人阶级作为唯一具有社会首创能力的阶级得到公开承认的第一次革命”[14]104。这次伟大的工人革命就是广大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进行政治斗争的勇敢尝试。工人阶级同资产阶级的政治斗争“不是要实现什么理想,而只是要解放那些由旧的正在崩溃的资产阶级社会本身孕育着的新社会因素。”[14]103他们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历史使命,满怀完成这种使命的决心与勇气,践行历史自觉。当资产阶级的政治立场与无产阶级的政治信仰产生严重分歧时,当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阶级矛盾与政治对抗深化到不可缓和的阶段时,社会危机的总爆发必然会导致资本主义政治体系的崩溃,威胁到资本主义社会的稳定与政治合法性的认同基础,加剧资本逻辑政治风险的衍生演变。
(三)文化异化与文明冲突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文化动因
文化异化与文明冲突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文化动因。资本的逻辑运转一开始就存在正负能量的双重维度。一方面,它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为人的全面发展奠定物质基础。另一方面,它使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变成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文化异化与文明冲突是资本逻辑的必然结果,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把批判的矛头对准了资本文化逻辑,认为“它把宗教虔诚、骑士热忱、小市民伤感这些情感的神圣发作,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的冰水之中。它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用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代替了无数特许的和自力挣得的自由。”[1]403资产阶级文化在拜金主义世俗化的异化过程中,完全埋头于财富的创造和剩余价值的榨取,连曾经有过的神圣理想也弃之不顾了。资产阶级不仅简化了社会关系,也简化了人类的道德追求与精神世界,“用金钱拜物教取代长期形成的复杂的人类情感。在资本主义时代,一切诗情画意、一切神圣观念、一切家庭温情和两性之爱,全都抵制不住金钱的诱惑而被消解。”[15]道德上的破败、生活的放纵、社会风气的污浊以各种形式表现出来,“金钱至上”成为资本主义的文化符号而备受追捧,价值人文关怀与精神价值诉求则被搁置到思想边缘,无人问津,资本的发展似乎是以道德的沦丧为代价,到处充满着享乐主义的奢靡之风。随着人际关系与情感世界的淡漠,文化异化与文明冲突的发生,资本文化逻辑风险的嬗变结果必然是人的世界向动物世界的功能退化。
(四)社会转型与秩序重构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的社会动因
社会转型与秩序重构是资本逻辑风险嬗变演化的一个重要推动力。社会转型与秩序重构是指从传统的社会形态向新的发展的社会形态转换,传统的旧的社会秩序被解构,顺应历史潮流的新的社会秩序被重塑。转换的过程本来就是新旧势力相互交织的辩证运动,其中所蕴含的矛盾与冲突使得社会风险不断积累。现代性孕育稳定,而现代化过程亦是滋生风险与动乱的温床。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依据社会分工的不同,把社会形态初步划分为部落所有制、古典古代的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封建的或等级的所有制,指出新的所有制形态对旧的所有制形态的超越都是建立在分工的矛盾运动基础上,是破坏与建构的辩证统一。随后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又提出了社会形态转型的三种进路。“人的依赖关系”是最初的社会形态,“在这种形势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点上发展着。”[16]以“物的依赖为基础”是第二种社会形态,在这种形态中,才形成普遍的物质交换,生产力得到极大提高。“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第二种社会形态的解构与秩序的重塑,在这种高级的社会形态中才能实现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真正和解,使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成为一切人自由发展的前提条件。但当资本主义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时,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便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7]3资本社会结构转型所蕴含的固有矛盾与根本冲突使得资本风险的嬗变与演化不可避免。
四、资本逻辑风险的化解
马克思的“两个绝不会”表达了资本逻辑风险自我化解的张力与弹性,“两个必然”彰显了资本逻辑风险内部化解的困境与局限。超越资本逻辑,践行人的逻辑才是化解资本风险、破除劳动异化、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逻辑出路。
(一)资本逻辑风险的化解张力:资本逻辑风险调控的历史局限性
马克思将人类社会的变迁归因为物质基础的矛盾运动。“以物的依赖”为运动基础的资本主义社会,之所以能够在资本逻辑内部矛盾互相交织的实践中依然保持看似繁荣兴盛的政治局面,最重要的是因为“新的革命,只有在新的危机之后才可能发生。”[17]176而资本逻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调节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匹配度,缓和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经济矛盾,把控资本逻辑风险的嬗变与演化,降低新的危机的衍生,使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17]594资本逻辑风险的化解具有一定的张力与限度,只要资本主义生产力还有进一步调节的空间,旧的社会制度就能够有规避资本风险而存在下去的理由与基础。二战之后,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就是马克思关于资本逻辑内部风险具备自我调节张力的有力证明。为了化解经济风险,资本主义国家对内部生产关系进行了较大的调整,如建立宏观经济调节机制、发展多种所有制经济等,不断强化国家对经济的宏观调控与干预,从而使资本主义社会维持在良好的秩序运转中;为了化解政治风险,资本主义国家内部通过改革和完善选举制度,扩大公民政治参与渠道,从而缓解阶级矛盾与政治冲突,维护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稳定;为了化解社会风险,资本主义国家内部建立了一系列比较完善的社会福利制度与社会保障制度,大幅度缓解阶级冲突,维护资本主义社会秩序的稳定。资本主义生产力空间的包容性以及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内部矛盾的自我调节将有条件把资本逻辑风险限制在一定范围内。
(二)资本逻辑风险的化解困境:资本逻辑内部矛盾的不可调和性
资本逻辑风险的内部化解具有一定的张力与限度,“资本主义的历时进步性并不能掩盖其自身的局限性。”[18]资本逻辑视域下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同一切以私有制为基础的生产方式一样,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对生产社会化的进一步发展造成了阻碍与滞留,这一矛盾只能局部缓解,却不能从根本上得以化解。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这一矛盾必然会危及资本主义的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等各个领域,催生各种各样的经济风险、政治风险、文化风险与社会风险,加剧资本逻辑风险的化解难度。“于是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资产阶级赖以生存和占有产品的基础本身也就从它的脚下被挖掉了。它首先生产的是它自身的掘墓人。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1]413当代资本主义虽然发生了一些新变化,彰显了资本逻辑内部风险化解的张力与弹性,但是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并没有改变资本主义制度的剥削本质,并没有从根本上缓解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阶级矛盾,也没有办法克服资本主义固有的基本矛盾,从根本上产生于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社会风险与经济危机依然是资本主义没有办法化解的顽疾。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力的经济运动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这一客观规律决定了某一种社会形态产生、发展、衰落的全过程。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包含着现代一切冲突的萌芽,是资本风险陷入化解困境的必然逻辑。
(三)资本逻辑风险的化解出路:超越资本逻辑,践行人的逻辑
资本风险的化解具有一定的张力与局限。以人本逻辑反思并超越资本逻辑,才是突破资本困境、化解资本风险的根本出路。在共产主义社会,资本逻辑的历史合理性将不复存在,资本逻辑风险也将消亡。到那时,人们能够自由自觉地创造自己的历史,将有条件与能力将各种风险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至于造成颠覆性的危害。超越资本逻辑,践行人的逻辑,规避资本风险“应该由工人阶级自己去争取;工人阶级的解放斗争不是要争取阶级特权和垄断权,而是要争取平等的权利和义务,并消灭一切阶级统治”[9]226。马克思认为无产阶级只有用暴力革命彻底推翻资产阶级统治,彻底变革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生产方式,弥合劳动者与劳动产品的分离、个人利益与公共利益的分离,实现联合起来的个人对社会总产品的分配与占有,使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成为一切人自由发展的前提与基础,“才能使社会生产的根本目的从追求利润最大化转变到满足人的一切正常需要上来,从而实现对资本逻辑的历史性超越。”[3]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践行人的逻辑就是要实现人的类本质,使人们从他人和社会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人与劳动、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异化被消除,这样就能避免资本逻辑风险衍生的人文“价值空场”,最终实现人类由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飞跃。超越资本逻辑、践行人的逻辑才是化解资本风险的根本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