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从肌理开始访《百花亭赠剑》导演毛俊辉

倩颖

想为粤剧发展找新路

毛俊輝是导演、演员，曾任香港话剧团艺术总监，曾任教于香港演艺学院。多年来，毛俊辉在香港执导过许多舞台作品，但说起戏曲，毛导也是真爱多年，他从小喜欢戏曲，听着粤剧、京剧长大。近年他尝试把传统粤剧与现代剧场结合，作品有音乐剧场《情话紫钗》，还曾应邀为北京国家京剧院执导新创京剧《曙色紫禁城》。

“香港粤剧有很好的传统底蕴，但现在它太保守了，它几乎没有再去创新，还是一直在重复自己原有的东西。但其实在历史上，粤剧是非常大胆的，有许多创新。”

2014年，香港演艺学院成立戏曲学院，邀请了毛俊辉来担任首任院长。正是这段在戏曲学院的教学管理经历，让他更深刻地感受到粤剧的革新发展迫在眉睫。“这几年看着那些孩子们学习，我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他们现在实践上的机会不多，只能跟着前人重复和模仿，很难自己有突破，因为他会被告之，如果不这样做，他就做错了、做坏了。不是说没道理，但是如果都按这样的思维，他们就只能够模仿前人，这不是一个艺术创作的路了。”

于是，当香港艺术节委约毛俊辉制作一部作品时，他立即就想到做一部粤剧。这部由毛俊辉挂帅、戏曲学院学生参与的粤剧《百花亭赠剑》带着清新之气横空出世。追求突破的《百花亭赠剑》于上届香港艺术节三场演出均告满座，引起业内人士及观众热烈回响，尤其是受到了年轻观众的欢迎。自去年参加香港艺术节一票难求之后，今年再度受邀演出了更新版，这也是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之所以邀请粤剧《百花亭赠剑》参演的原因之一。

更新要从创作肌理开始

《百花亭赠剑》是唐涤生1958年为丽声剧团编撰的剧目，取材自昆剧《百花赠剑》折子戏。取这样一部作品，毛俊辉正是看中了《百花亭赠剑》的“熟悉”与“陌生”。一方面，本剧曾由红伶何非凡、吴君丽、梁醒波及靓次伯演出，剧中“赠剑”更是风靡至今的名唱段。另一方面，在一众经典粤剧中，《百花亭赠剑》相对知名度没那么高，近年的演出也没那么多，比较适合来进行创新。

“打个比方，如果新编的《四郎探母》做了以后没有为原来的戏加分，那就不过是做一个新戏，但我不想这样做。我想做的是去探寻这个传统作品中本来有的东西里有什么值得改编的，改了以后能让大家更欣赏这个《百花亭赠剑》，所以是从创作本身而来的。”对毛俊辉来说，这样一次尝试并不只是要去做一部作品，更是要去尝试用现代演剧方式来进行当代的粤剧演出创作，从源头开始重新审视，全方位地深入到创作流程的每一个步骤。“要从研究传统表演开始，理解它、尊重它，在这个基础上做出探讨和革新。”

这个全新版《百花亭赠剑》和传统粤剧有许多不同的地方，剧中有意地注入艺术探讨的元素：与表演者共同寻求新体验，丰富新一代演员的表演层次;服装按剧情、角色的需求而做出原创设计;整体的编曲配器也特邀了李章明重新打造。

毛俊辉说，此次的更新版的最大创新，就是首先将剧本进行了重新加工。“从前人们喜欢看大团圆的结局，但现在观众很难接受这种一味追求结局的圆满的剧情。”这次，他们为剧情的发展加入了更多的跌宕起伏，同时着重刻画剧中人物的性格与情感，“这种跌宕并不是故意制造的，而是根据人物关系，探究背后的原因，剧情自然就会产生合理的起伏”。

“还有比如，我们粤剧很讲究锣鼓点，但其实并不是每一句都需要这样去安排，有许多重复是没有必要的。我就减少了这些传统锣鼓点，根据需要去安排。就好像我们做现代戏剧一样，音乐剧到了这个点为什么要唱，是因为激情到了自然而然要唱。”

“还有音乐的配器上，我和李老师也都是先研究剧本，他知道我想要什么，他才做配器，然后我们再研究怎么去处理这一段的唱段。当年唐涤生先生是写完以后再编曲的，然后就一直这么唱下去了。我想用现代剧场的创作过程去探讨为什么要唱，我觉得所谓创新不是为了新而新，而是探讨它原有的东西可以怎么做、今天用什么新的手法来做可以更接近观众。”

戏曲是人的艺术

近年来，毛俊辉在作品中力推新人，一是因为年轻人更为开放的思想更容易接受新的戏剧处理方式。“另一方面，戏曲需要新的一代去接棒，这是最重要的，年轻的演员需要有新的出路，要在艺术上有主导性创作。”毛俊辉说。

但以现代剧场的创作流程从头开始排演一出戏，还是花了很长时间。第一次排演花了3个月的时间，一点点磨出雏形，边排边修改，在否定中尝试、在修改中前行。毛俊辉说：“整个创作模式与学生们演传统戏是完全不一样的，是很难做的事情。所以不单单是我这样要去主导的人，做这样一台新编戏，还要身边的人、台前幕后的人，都愿意跟我一起去花功夫研究它，这个功夫是没法计算的。”即便是这次在上海演出，毛导依然严格要求，在演出之前的这段时间，所有演员都要放下其他手头的工作，全心全意投入到《百花亭赠剑》中。

“现在我们的科技很发达，我们可以通过录像去记录和回溯过程，好像看录像就能看到和知道怎么去排演了，但是演戏不能是这样的。我为什么选择戏剧为一生的工作，到今天我还非常珍惜它，以它为自豪呢？因为这是一门人的艺术，是人修养和学习的一种方式。我希望他们理解到这一点。而且戏曲更需要去理解这一点，戏曲真的很需要，戏曲最厉害的东西就是人的表演带出的是一种气质，这种气质体现着演员的表演、他的技术，也体现了他的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