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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权寸木”

2019-12-13权蓉

润·文摘 2019年11期
关键词:调羹核桃树冬瓜

权蓉

学校的墙上、路边的石壁上,挨着大路的住家的墙上,都刷着大白的标语: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那时我还不认识“树”字,磕磕绊绊地读:十年“权寸木”,百年“权寸人”。

我读完就算了,倒把大人们笑得跌了一地,说真是权家的孩子,认得个权字,不然还得多个字出来。认不认识“树”字对我不重要,起码对树的划分无碍,因为我就简单明了一个标准:结的东西能不能吃,能吃的记着,不能吃的直接忽略。

方圆百里不敢说,至少方圆十里的树啊藤啊我是了如指掌的。特别是不属于果园,也不长在人家旁边,只自己一棵独自生长在田边地头或远山里的树。这类野生果可以随便摘——不过,要在适当的时候,比如午睡时偷跑出去摘就得挨揍。

野李子、野枣、枇杷……曾一度梦想建个植物园把它们都收进去,免得我一年四季地辗转奔波。

覆盆子、胡颓子就该长在山里,但很多树生长位置奇特,比如一堆松柏旁冒出棵枇杷树,大旱的山地边有棵苹果树,田埂的斜坡上长出了樱桃树。我当时问过大人,他们说是柳生的,可我没听懂。

某年院子边上一棵冬瓜苗,结了三十来个冬瓜,小猪仔儿一样白灰灰地卧了一地。路过的人齐齐赞叹,家里人不好意思地说,那是柳生的,当时填了个坏冬瓜去给桂花树当肥料。

又是柳生?什么意思,冬瓜旁边是有株柳树,但柳树能长冬瓜吗?

有年想回家给妈妈种些各季开的花,问阿姨要了包种子,装在外侧包里,回去发现包被拉开纸包不见了。很失落,在心里想,它们会掉落在哪里去开花呢?

那一瞬间,茅塞顿开,“柳生”会不会是“留生”——某种机缘被遗留下来,然后独自成活生长。如果是这样,我小时候打交道的树,它们大都算是留生的奇迹了。

家里按生长顺序排,有三棵核桃树,一棵在屋后,特别高,核桃不摘,等冬天自己掉下来,当然,那时只有我等。一棵在屋旁,是留生的,妈妈推论,可能是弟弟小时候装在兜里要吃,结果掉出去长成的树。还有一棵在院子前边,从没结过果,长得枝繁叶茂的反倒遮光,我爸愣是给修成了个树干。

屋后的核桃樹长在竹林里,日照不好,现在结得很少,主要吃的都是留生的那棵结下的。今年回去,核桃特多,样子还分好几种,问哪里来的。老爸手一挥,说前些年退耕还林的地方全种的核桃树,今年都开始结了。又补充,主要是想起你小时候每天去捡核桃的可怜样儿。

可怜吗?我自己倒是捡得很有乐趣,比现在伸手就能抓一大把有趣得多。

爸妈还是关注我这个馋猫的——梧桐树上飘下来黄色调羹样的小叶子,叶子边缘有几粒籽实,我不知道那能吃,只觉得好玩儿,捡回去好多。妈妈看见,给我一粒一粒地摘下来炒好,说吃去吧。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现在看到“悬铃木”这几个字,就想起梧桐树上挂着的调羹一样的叶子上那些小铃铛似的籽实,觉得至真至幻,美不胜收。

(木木摘自《中国绿色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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